4 当他们走向通往车站的那些门时,那颤动而低沉的声音又响了起来。罗兰看到 他的三个伙伴都皱着鼻子,拉长嘴角,觉得很好笑;他们这样子看上去不仅像同一 个卡一泰特,简直像是一家人。苏珊娜指了指公园的方向。树梢上忽隐忽现的记号 在轻轻摇摆,就像在发烧抽搐一样。 “声音是来自无阻隔界吗? ”杰克问。 罗兰点点头。 “那我们能绕过去吗? ” “是的。这些无阻隔界的危险性不亚于布满流沙和塞利格的沼泽地。你知道我 说的是什么吗? ” “我们知道流沙,”杰克说。“要是塞利格是有着大牙齿的长长的绿色东西, 我们也知道这是什么。” “对,正是。” 苏珊娜最后回头望了布莱因一眼。“不要问我傻问题,我也不玩笨游戏。 那本书说的是对的。”她的目光从布莱因转向了罗兰。“《小火车查理》的作 者贝里·埃文斯又是怎么回事? 你认为她跟这整件事有关吗? 我们有没有可能碰见 她呢? 我倒是想谢谢她。是埃蒂想出来的,但是一” “我觉得有可能,”罗兰说,“但我不确定。我的世界就好比一个巨大的船, 在离海岸很近的地方沉没,因此大多数的残骸得以冲上海滩。我们发现的多数东西 都很奇妙,如果卡愿意,其中的有些东西还能派上用场的,但不管怎么说,所有的 一切不过是一堆残骸。毫无意义的残骸。”他四下看了看。“就像这个地方一样。” “我不会称之为废墟,”埃蒂说。“看看车站外围的涂料吧——从排水沟到屋 檐那部分有点生锈了,但是我能看到的地方没有一处是剥落的。”他站在门的前面, 手指顺着门上的玻璃摸下来,留下了四条清晰的痕迹。“灰尘,有很多灰尘,但没 有任何破裂。我要说这栋建筑物最多从夏天开始才无人打理。” 他看着罗兰,罗兰耸耸肩,点了点头。他在开小差,有点心不在焉。他另一半 的注意力主要集中在两方面:无阻隔界发出的声音,还有就是防止记忆的洪流把他 吞没。 “但是刺德步向毁灭已经好几个世纪了,”苏珊娜说。“这个地方……可能是 托皮卡,也可能不是,但是我真的觉得这是出现在‘曙光地带,里的众多令人毛骨 悚然的小镇之一。你们大概不记得这个了,但是——” “不,我记得,”埃蒂和杰克异口同声道,接着两人就彼此看了看,笑出了声。 埃蒂伸出手来,杰克用力击打了一下。 “他们还是会重播的。”杰克说。 “是啊,一直是这样,’,埃蒂说。“经常是由看起来像短毛小猎犬的破产的 律师提供赞助。你说得对。这个地方不像剌德。为什么要像呢? 它和剌德不处于同 一个世界。我不知道我们是在哪里跨越两个世界的界线的,但是一”他又用手指了 指七十号州际公路的蓝色盾牌状标牌,好像这个就能一扫疑云,证明他说话的正确 性。 “如果这就是托皮卡,那么人都到哪里去了呢? ”苏珊娜问道。 埃蒂耸耸肩,抬了抬手——谁会知道呢? 杰克把前额贴在中间那扇门的玻璃上, 把手捂成杯状,然后往里面看。几秒钟以后,他发现了什么东西,赶忙抽回身来。 “哦——哦,”他说。“难怪这个小镇那么安静呢。” 罗兰向前走了几步,站在杰克身后,越过那孩子的头朝屋里看去,同时也把手 捂成杯状防止光线反射。枪侠甚至还没看到杰克看到的东西就得出了两个结论。第 一个就是尽管这儿几乎可以肯定是个火车站,但不是布莱因的火车站……不是个摇 篮。另一个结论就是这个车站确确实实属于埃蒂、杰克和苏珊娜的世界……但是也 许并不在他们的空间里。 这就是那个无阻隔界。我们要小心为妙。 房间里有很多长椅,几乎占满了整个房间,只见两具尸体紧靠在一起躺在其中 的一张椅子上;但从他们低垂的、满是皱纹的脸和发黑的手来看,他们很可能是在 参加过一个疯狂宴会以后在车站睡着了,错过了回家的最后一班火车。 他们身后的墙上有一块写有出发的板,上面标有城市、城镇和经过各站的名称。 其中一站是丹佛。还有一站是威奇托市。第三站是奥马哈。罗兰以前认识一个 独眼赌徒,名字就叫奥马哈;他死在玩“看我的”游戏的时候,喉咙口插着一把小 刀。他往后退,一直退到小道尽头的空地,脑袋被掀到后面,临死之前身体的血液 都喷到天花板上去了。一台漂亮的四面钟从这个房间的天花板上垂了下来( 罗兰脑 筋真够顽固的,他总觉得这里只是个中途休息的地方,只不过是通往特岙的陌生道 路上的某个站点) 。这个钟的指针指向了四点十四分,罗兰认为指针肯定不会再移 动了。这是个令人伤感的想法……但这世界本身就是个忧伤的所在。他看不到另外 的死尸,但经验告诉他,如果面前有两个死尸,那么别的看不见的地方说不定会有 另外四具。或者是四打。 “我们要进去么? ”埃蒂问。 “为什么? ”枪侠反驳道。“我们在这里没什么事情要做;这里不通向光束的 路径。” “你肯定可以成为一个很棒的导游,”埃蒂尖酸地说。“各位听好了,跟上队 伍,不要不小心走进这个——” 杰克提出一个问题打断了他的话,枪侠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问这个。“你们中谁 有一个两角五分的硬币么? ”杰克看着埃蒂和苏珊娜。他身边有个方形的金属盒子。 上面写着几个蓝色的字:托皮卡首府期刊提供独一无二的关于堪萨斯的报道! 来自 你家乡的报纸! 请每天阅读吧! 埃蒂摇摇头,一副乐呵呵的样子。“我不知道在哪 里把所有的零钱都弄丢了。也许是你加入我们之前我爬树的时候,当时我为了避免 成为机器熊的盘中餐,用尽了吃奶的力气要爬上去。不好意思啊。” “等等……等等……”苏珊娜打开她的背包,翻了个底朝天,那副样子让罗兰 在一旁看了不禁呵呵咧嘴直笑,尽管他脑子里还忧虑重重。这动作真是太有女人味 了。她翻过了皱巴巴的面巾纸,摇了摇,确保没有东西卡在里面,摸出一个小粉盒, 看了看,又放了回去。然后又拿起一把梳子,又把它丢了回去——她太专心了,没 有注意到罗兰从她身边走过,一边从苏珊娜的码头工钳子里掏出手枪,这是他专门 为她做的枪套。他开了一枪。苏珊娜小声尖叫了一声,把背包甩到地上去摸挂在自 己左胸的枪套,现在那里已经空空如也。 “老白人,你把我的魂都给吓出来了。” “看好你的枪,苏珊娜,否则下一次再有人把它从你身边拿走的话,枪眼也许 就会在你的双眼之间,而不是在……杰克,这是什么? 某种能播报新闻的装置么? 要么它里面放着报纸? ” “两者皆有。”杰克吃惊地看了他一眼。奥伊往站台方向退了几步,用有点怀 疑的眼神看着罗兰。杰克用手指戳了戳报箱锁定装置中央的那个弹洞。一缕青烟慢 慢飘起。 “继续,”罗兰说。“把它打开。” 杰克拽了拽把手。开始还拉不动,接着里面的某块金属发出咔哒声,门开了。 盒子本身是空的;背面写着当所有报纸都售完时,请取阅样本报纸。杰克把它从装 线盒里拿出,然后他们都围拢过来。 “看在上帝分上,这是……? ”苏珊娜嘀咕,听起来既害怕又像是在埋怨。 “这是什么意思? 看在上帝分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 在报纸的名称下面,占满头版上部大部分篇幅的是些很醒目的黑色大字:“船 长之旅”超级流感肆虐政府官员逃离国家托皮卡医院里挤满重病人成百上千的人企 盼获得治疗“大声读出来,”罗兰说。“这是用你们的语言写的,我并不完全认得。 我要清楚地知道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杰克看了看埃蒂,埃蒂不太耐烦地点了点头。 杰克打开报纸,报上有一副图画( 罗兰以前看过这个类型的画;它们叫做“招 片”) ,他们看了以后都大吃一惊:上面画的是一个湖滨城市,它的天际线火焰冲 天。克利夫兰一片火海,火势难以控制,下面的说明就是这样写的。 “把这篇报道读出来,孩子! ”埃蒂对他说。苏珊娜没吭声;她已经在看这则 报道了——头版的惟一一则报道——越过杰克的肩膀。杰克清了清嗓子,就好像嗓 子突然变得很干燥一样,接着就开始读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