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前一天,高级治安官已经接待了他们,就像这两个马夫一样表示了热烈的欢迎。 到现在为止每个人都兴高采烈地欢迎了他们,甚至是到城里来的路上遇到的运 货马车夫也欢迎了他们。仅凭这点罗兰就有点怀疑,于是更加警惕了。他告诉自己, 宁肯把自己当傻瓜——当地人当然热情好客,乐于助人,要不然他们怎么会被送到 了这里呢,正因为眉脊泗本身就很偏远,同时也对联盟很忠诚——也许他的警觉是 愚蠢的,但他还是觉得小心为妙。有点紧张。毕竟他们三人才是半大的孩子,要是 他们在这里惹了什么麻烦,那很可能是因为只看重表象的结果。 治安官的办公室和领地监狱是连在一起的,都坐落在面朝海湾的希尔大街上。 罗兰并不是很确定,但他想,恐怕中世界别处的酒鬼和打老婆的家伙是不可能一觉 醒来就能看到如此美景的:排成一列的船库五彩缤纷,下面就是码头,老人和孩子 们在垂钓,妇女们修补着渔网和船帆;更远处,罕布雷的小型船队在波光粼粼的蓝 色湾面上来回游弋,日出撒网,日落收网。 高街上的大多数建筑物都是土坯,但若放眼朝罕布雷的商业区望去,那边的建 筑就像是蓟犁老城区的每一条小路上的房子一样,低矮而且是砖结构。保存得很好, 大多数绿荫遮蔽的小道前都有一扇扇铁制的大门。房顶铺的是橙色的瓦,夏日阳光 照耀着一扇扇紧闭的百叶窗。骑马走在鹅卵石路上,很难想象联盟的西北部——艾 尔德的古老土地,亚瑟的王国——已经战火纷飞,且有坍塌之虞。 监狱与邮局和土地局办公室外观相似,仅仅稍大一点;与市大会堂也差不多, 只是小了一点。当然,监狱面朝海港的窗户上装的铁栏杆是只此一家的。 治安官赫克·艾弗里是个大肚子,身穿执法官常穿的那种卡其裤和衬衫。他肯 定是一直通过镶了铁边的监狱前门上的窥视孔看着他们靠近。因为罗兰还没有按门 铃,门就开了。治安官艾弗里出现在门廊上,人没到,肚子就先到了。他双手张开, 显示出最殷勤的一面。 他对他们深深地鞠了一躬( 库斯伯特后来说,当时他担心这个人可能会失去平 衡,跌下楼梯;也许会一直滚到海里) ,一直不停地向他们说着早上好,像个疯子 似的一直拍打着喉咙的底部。他笑得很夸张,让人觉得他会把自己的头都笑成两半。 三个农民模样的副手跟在他身边,也是穿着和治安官类似的卡其裤,跟着艾弗里挤 在门边,呆呆地看着。就是呆呆地看着;除此以外就没有别的词能形容那种公然的 好奇和无礼的注视了。 艾弗里和每个男孩都握了手,一边继续鞠他的躬,不管罗兰说什么他都不愿停 下来,直到问候结束。鞠躬完毕之后,他把他们领进了屋子。尽管仲夏的太阳很是 厉害,办公室里还是凉爽宜人。这当然是因为砖制结构的原因。房间很大,比罗兰 之前见过的任何一个高级治安官的办公室都要干净……由于陪同父亲做了数次短途 旅行和一次稍长的巡视,他最近三年里至少去了六个高级治安官的办公室。 房子中央有一个拉盖书桌,门的右边有一个布告牌( 同一张大页书写纸被反复 用了多次;在中世界,纸算是很稀缺的商品) ,在远处的角落里,上锁的橱柜里有 两把手枪。这两把大口短径枪年代很久远了,罗兰都怀疑是不是还有相应型号的子 弹,而且那两把枪还能不能射击也是个问题。橱柜的左边,一扇门通往监狱——很 短的走廊两边各有三个小牢房,里面散发出一股强烈的碱液肥皂水的味道。 因为我们来,他们特地把这里打扫了一遍,罗兰心想。他想想好笑,又有点感 动,有点不安。他们这样做简直就是把我们当成了一群来自内领地的骑兵——进行 严格盘查的职业士兵,而不是三个正接受惩罚的孩子。 但接待者小心翼翼的恭敬态度真的是那么奇怪的事吗? 毕竟,他们来自新伽兰, 这个世界边缘一角的人们很可能把他们看作是来访的皇家成员。 治安官艾弗里介绍了他的副手。罗兰和他们一一握手,虽然压根没打算记住他 们的名字。只有库斯伯特在乎别人的名字,他很少忘记别人的名字。第三个人是个 脖子上挂着单片眼镜的秃子,他几乎单膝跪地了。 “别这样,你这个大傻子! ”艾弗里叫道,拉着他的衣领把他拽起来。“你知 道你这样做的话别人会觉得你有多土? 还有,你这样会让他们尴尬的。 真是的! ” “没事的,”罗兰说( 其实他已经很尴尬了,虽然还想竭力掩饰) 。“我们其 实和普通人一样,没什么特别的,你知道的——” “没什么特别的! ”艾弗里说,笑了。罗兰注意到他的肚子并没有如他所料的 那样颤动;那肚子比看上去要结实。也许肚子的主人也是如此。“他说,没什么特 别的! 他们跋涉五百多英里从内世界来到这里,自从四年前一个枪侠经过伟大之路 以来,这还是我们接待的第一批联盟的正式访客,就这样他还说没什么特别的! 我 的孩子们,你们会这么说么? 我这里有格拉夫,但也许你们不愿意这么早就喝酒— —也许你们根本就不想喝酒,你们还那么年轻( 请原谅我强调了你们的年轻,年轻 是那么宝贵,我们都曾年轻过) ,我还有冰白茶,这是我要强烈推荐的,因为这是 戴夫的老婆准备的,她做起饮料来可是个行家里手啊。” 罗兰看看库斯伯特和阿兰,他们都点头笑了( 还尽量做出没有盯着大海看的样 子) ,然后扭头看着治安官艾弗里。他说,白茶可以好好滋润一下沙哑的喉咙。 其中一个副手去拿冰白茶,另外的人搬出了椅子,在艾弗里的书桌前排成一排, 然后就开始谈正事了。 “你们知道自己是谁,来自何方,我也知道,”治安官艾弗里说着就坐在了自 己的椅子上( 椅子在他那庞大的躯体下发出了一声很轻的呻吟,但还是稳稳当当的 )。“我能从你们说的话里听见内世界的声音,但是更重要的是我能从你们脸上看到 内世界。 “但我们在这里还是遵守着罕布雷的老规矩,也许无精打采,也许土里吧唧; 我们还是坚持自己的处世方法,也尽可能记着我们父亲的脸。所以尽管我不会耽误 你们太多时间,也请你们谅解我的无礼,我现在想看看你们凑巧随身带进城来的所 有文件和文书。” 他们只是“凑巧”把所有的文件都随身带进城来,罗兰很肯定治安官艾弗里心 里很明白他们会带着文书。他慢慢翻看这些文件,尽管他承诺不会耽误太多时间。 只见他用短胖的手指翻开叠好的纸张( 文件纸有很多亚麻纤维,弄得文件本身就更 像是布做的,而不是纸做的) ,嘴唇蠕动着。他还时不时倒回去重新再看一遍。另 两个副手站在边上,也装着很懂的样子越过治安官宽厚的肩膀看着文件。罗兰怀疑 他们俩到底认不认字。 威廉·迪尔伯恩。牲畜贩子的儿子。 理查德·斯托克沃斯。农场主的儿子。 阿瑟·希斯。养殖户的儿子。 每个人的身份证明文件后面都署有证人的名字——迪尔伯恩案中的证人是( 来 自汉非的) 詹姆斯·里德,斯托克沃斯案中的( 来自佩尼尔顿的) 派特·拉文海德, 希斯案中的( 来自蓟犁的) 卢卡斯·里弗斯。这些文件都按顺序排好,每一份上的 描述都与本人相符。文件在深深的感谢中被递了回去。接着罗兰就从钱袋里很小心 地拿出一封信,递给了艾弗里。他还是用相同的方法慢条斯理地处理这封信,但在 看见邮戳的时候,他瞪大了眼睛。 “我的天啊,孩子们! 这是一个枪侠写的! ” “是呀。”库斯伯特回答,颇有点诧异。罗兰踢了他脚踝一下——下脚很重— —此时他还是一脸敬佩地看着艾弗里。 邮戳上的那封信出自蓟犁一个名叫斯蒂文·德鄯的人之手,自艾尔德·亚瑟以 来第二十九代的枪侠( 也就是说是个骑士,乡绅,和平维护者或是个爵爷……最后 一个称呼在当今世界已经没有什么实际意义了,除了充当约翰·法僧攻击的对象) , 此人是亚瑟的旁系子孙。这封信向市长哈特维尔·托林、大臣津巴·莱默、高级治 安官艾弗里问好,并且向他们推荐了这三个带来文件的年轻人,迪尔伯恩、斯托克 沃斯和希斯。这三人受联盟委派,肩负联盟可能所需物资的清点工作( 虽然文件中 没有提到战争这个字眼,但字里行间都能感受得到) 。斯蒂文·德鄯,谨代表领地 联盟,恳请托林先生、莱默先生和艾弗里先生对联盟清点员的工作予以支持,在清 点牲畜、食物供给和交通工具方面需要特别注意。德鄯还写道,迪尔伯恩、斯托克 沃斯和希斯要在眉脊泗至少待上三个月,也可能会长达一年。这份文件在结尾部分 请求所有前面提到的官员来“就那些年轻人及其表现为我们写几句话,尽量把细节 写得详细一点。”信中还恳求道,“在这件事上请不要太节约,如果你们爱护我们 的话。” 也就是说,如果他们在这里不老实的话,要告诉我们。要告诉我们他们是不是 已经吸取了教训。就在高级治安官还在研究这份文件的时候,那个戴着单片眼睛的 副手已经回来了。只见他托着一个盘子,上面放着四杯冰白茶,他弯下腰来,活脱 脱一付管家模样。罗兰轻声道了声谢,然后就把白茶递给了别人。他最后也拿了一 杯,刚把杯子放到嘴边,就看见阿兰正看着他,蓝眼睛在他那张无动于衷的脸上闪 了一下。 阿兰轻轻晃了一下杯子——用的力恰到好处,能听见冰块的撞击声——罗兰只 是轻描淡写地点点头作为回应。他本来以为冰茶是在附近泉上小屋冷藏着的,没想 到杯子里面真的有冰。酷暑的冰。有意思。 正如之前的承诺,茶很香甜。 艾弗里把信看罢,交还给罗兰,神情仿佛正从某个神圣的遗址走过一样。“迪 尔伯恩,你要随身携带,好好保管——一定要保管好! ” “是,先生。”他把信和身份证明放回到钱包里去。他的朋友“理查德”和 “阿瑟”也同样那么做了。 “长官,这可是顶级的白茶啊,”阿兰说。“我从没有喝过这么棒的茶。” “是啊,”艾弗里边说着边喝着茶水。“之所以那么好喝是因为里面有蜂蜜的 缘故吧。啊,戴夫? ” 那个戴单片眼镜的副手站在记事板边上笑了。“我想是这个原因吧,但是朱蒂 不愿意说。这个茶的配方是从她母亲那里得来的。” “哦,这样看来,我们也得记住我们母亲的脸啊。”治安官一时间显得有些多 愁善感,但是罗兰觉得此时离这个大个子男人思路最远的就是他母亲的脸。他转身 面对阿兰,这种感伤就被一种惊讶的警觉所取代。 “你在怀疑这些冰块么,斯托克沃斯少爷。” 阿兰说。“嗯,我……” “我敢说你没想到在罕布雷这种死气沉沉的地方还能有这样的待遇吧。”艾弗 里半开玩笑地说。罗兰觉得他肯定是话中有话。 他不喜欢我们。他不喜欢所谓的“城市做派”。他刚认识我们,对我们的做派 并不了解,但他已经不喜欢那些举止行为了。他认为我们就是三个势利眼;以为我 们把他和本地人都当成乡巴佬。 “并不只是罕布雷,”阿兰平静地说。“艾弗里,和别的地方一样,这个时候 冰块在内弧也是很罕见的东西。长大以后,我就把冰块看作是生日宴会或类似场合 的特殊优待了。” “在光辉日总是会有冰块的,”库斯伯特插话道,他说话十分文静,完全不像 他平时的风格。“除了烟花以外,那是我们最喜欢的东西了。” “是吗是吗? ”治安官艾弗里带着万分惊讶的语气。也许艾弗里并不喜欢他们 到这个地方来,也不喜欢把“半个该死的早晨”花在应酬他们上;他不喜欢他们穿 的衣服,不喜欢他们那花哨的身份证明,不喜欢他们的口音,也不喜欢他们的年轻。 他最讨厌的就是他们的年轻。罗兰知道这一切,但还是想其中是否另有隐情。如果 还有隐情的话,又会是什么呢? “在市集会厅里有个用天然气作动力的冰箱和炉子,” 艾弗里说。“这两样东西都能用。西特果有很多的天然气——就是城东的油田。我 想你们来的路上应该经过的。” 他们点点头。 “如今炉子只不过是个古董——对学生们来说是堂历史课——但冰箱很好用。” 艾弗里拿起杯子,朝里面看了看。“尤其是在夏天。”他吸了一口茶,咂咂嘴,冲 着阿兰笑笑。“你瞧? 没什么神秘的。” “我很奇怪你们没有找到使用石油的方法,”罗兰说。“是不是城里没有发电 机啊,治安官先生? ” “有的,这儿有四、五台呢,”艾弗里说。“最大的一台在弗朗西斯·伦吉尔 的罗金B 号农场上,我还能记得它曾经发动过。牌子是本田。孩子们,你们知道这 个牌子么? 本田? ” “我倒是看到过一两次,”罗兰说,“在带发动机的两轮车上。” “是么? 不管怎样,在这里,任何一台发动机都不可能靠西特果油田出产的油 来发动。这里的石油太稠了。里面净是些焦油残渣。我们这里也没有炼油厂。” “哦,这我就明白了,”阿兰说。“无论如何,夏天的冰块都是美味。不管它 们是怎么来的。”他说着让一块冰滑到嘴里,用牙咬碎。 艾弗里又盯着阿兰看了一会,就好像要确认这个话题已经结束,然后就重新把 目光投向了罗兰。他那胖乎乎的脸蛋又重新焕发出他那颇让人怀疑其诚意的微笑。 “市长托林要我代他向你们致以最诚挚的祝福,并就他今天不能出席表示歉意 ——我们的市长很忙,的确是太忙了。但他明晚将在市长府邸设宴——大多数人是 七点钟到场,你们年轻人则是八点钟到……所以我想你们进场时肯定会备受瞩目。 其实你们见过的大场面比我吃过的饭还多,我也没必要哕嗦,但还是想提醒你们最 好明天准时到场。” “需不需要盛装呢? ”库斯伯特有点不安地问道。“因为我们远道而来,几乎 有四百英里的路程,所以我们就没有带正装和饰带,大家都没带。” 艾弗里咯咯地笑了——罗兰觉得这次倒是很真诚地在笑,也许是因为艾弗里觉 得“阿瑟”的言行表现出一丝淳朴和不安。“不,年轻的少爷,托林明白你们来这 里是来完成工作的——和牛仔差不多。只是小心别让他们把你们当成在海湾捕鱼的 渔民就成了! ” 戴夫在一个角落里——那个戴单片眼镜的男人——出人意料地大笑起来。罗兰 心想也许这种笑话只有当地人才能够真正领会其中的妙处。 “就把你们现有的最好衣服穿上吧,没问题的。没有人会佩饰带——在罕布雷, 人们不是这样着装的。”罗兰再次惊讶于那个男人对自己小城和领地的自嘲……还 有隐藏在那自嘲之下的对外来人的仇视。 “不管怎样,我想你们明晚基本上会是工作得多,玩得少。哈特邀请了这个地 区的所有大农场主、牲畜养殖者和拥有大量牲口的人……但这里并没有很多那样的 人,要知道,从鲛坡往西边去,眉脊泗简直是荒漠一片。但所有将被你们清点财产 和货物的人都会到场,我想你会发现他们都是忠实于联盟的人,随时准备也非常愿 意提供帮助。他们之中,有来自罗金B 的弗朗西斯·伦吉尔……来自钢琴牧场的约 翰·克罗伊登……亨利·沃特纳,他是领地的牲畜养殖者,也是个体养马户……哈 什·伦弗鲁,他拥有眉脊泗最大的马场,名叫懒苏珊( 我想按照你们的标准来看可 能不一定称得上大) ……当然还有其他人。莱默会把你们介绍给大家,这会给你们 的工作提供很大便利。” 罗兰点点头,转向库斯伯特。“明天晚上就看你的了。” 库斯伯特点点头。“不要担心我,威尔。我会都记住的。” 艾弗里又喝了好几口白茶,他从杯子上方有些不怀好意地打量着他们,弄得罗 兰都有点局促不安了。 “他们大多数人都有到了待嫁年龄的女儿,届时他们都会把女儿带来的。你们 这些孩子可得多多留神了。” 罗兰觉得他今天早上已经喝饱茶了,伪善做作也看够了。他点点头,将茶~饮 而尽,微笑着( 希望自己看上去比艾弗里真诚些) ,然后站起身来。库斯伯特和阿 兰很知趣地也喝完站了起来。 “谢谢你的茶和对我们的款待,”罗兰说。“请向托林市长转达我们对他的谢 意,并且告诉他明天我们就可以见到他了,晚上八点,准时到达。” “好的,我一定把话带到。” 罗兰接着转身面对戴夫。这位副手对于自己得到注意很是惊讶,不由得往回一 缩,差点一头撞到通知板上。“请代我们谢谢您的妻子,感谢她为我们煮了这么好 的茶。味道真是好极了。” “我会的,谢谢。” 接着他们向外走去,高级治安官艾弗里随着他们一起出去,像是一条温顺而肥 胖的牧羊犬。 “关于你们住在哪里的问题——”他们走下楼梯的时候,艾弗里说道。 一走到阳光下,他就开始出汗了。 “哦,我忘记问你那件事了,”罗兰说着拿手背拍着前额。“我们在那个长长 的斜坡上宿营,草场上有很多马匹,我想你应该知道我说的是什么地方吧——” “鲛坡。” “——但我们的宿营并未得到允许,因为我们还不知道去问谁呢。” “那应该是约翰·克罗伊登的土地,我相信他不会怪你们的,但是我们想让你 们住更好的地方。这里的西北面有一块土地叫做老K 酒吧。这块地以前属于盖博家 族,但是自从一场大火之后他们就放弃了那里,搬到别处去了。现在那里属于牧马 人协会——那是一个由当地农牧民组成的小团体。我跟弗朗西斯·伦吉尔提过这件 事——他是现任的协会主席——他说‘为什么不把他们安排在以前属于嘉宝家的那 块地呢? ”’“为什么不呢? ”库斯伯特若有所思地附和着,声音很温柔。罗兰狠 狠地瞪了他一眼,但是库斯伯特正朝港口看去,那边小渔船好似水面上的小虫在来 回游弋。 “对啊,我也是那样说的.‘为什么不呢? ’我说。虽然农场被付之一炬,但 雇工房还在啊,紧挨着的马厩和小灶间也在。遵照托林市长的吩咐,我已经准备好 了食品,并把雇工房打扫了一遍,稍微布置了一下。你们可能偶尔会看见虫子,但 它们都不会叮咬你们的……这里基本上是没有蛇的,除非地板底下藏了几条。要是 真的碰到了蛇,我建议就随它们去吧。嘿,孩子们? 让他们待在原地! ” “就随它们去吧,它们自己待在地板下面蛮快活的。”库斯伯特附和道,仍然 是两臂环抱在胸前,两眼盯着海港。 艾弗里不确定地看了他一眼,笑容有些僵硬了。然后他又扭头看着罗兰,用力 地摆出更灿烂的笑脸。“屋顶上没有洞.就算是下雨,你们也不会被淋湿的。你们 觉得怎么样啊? 你们觉得这样可以么? ” “比我们预想的好多了。我觉得你们办事效率可真高,托林市长也太客气了。” 他的确是这么想的。问题是他们为什么那么周到呢。“我们感激他照顾得如此周全。 是不是,兄弟们? ” 库斯伯特和阿兰赶忙表示同意。 “恭敬不如从命,谢谢你们。” 艾弗里点点头。“我会转告他你们的谢意。路上当心,孩子们。” 他们来到拴马石旁。艾弗里再次和每个人一一握手,只是这次把对他们的马毕 恭毕敬的打量给省了。 “那就明晚见咯,小伙子们? ” “好,明晚见。”罗兰应道。 “你们自己能找到老K 酒吧这个地方么? ” 罗兰再次对这个人语气中暗含的轻蔑和无意识的居高临下感到惊讶。 也许这没什么坏处。要是高级治安官觉得他们很愚蠢,谁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 呢? “我们能找到,”库斯伯特说着骑上了马。艾弗里疑惑地看着他马鞍前桥上那 个秃鼻乌鸦的脑袋。库斯伯特发觉了,但一声不吭。罗兰对这个意外的缄默感到既 吃惊,又开心。“再见,治安官先生。” “一路顺风,孩子们。” 他站在拴马石旁,只见这个高大的男人身穿卡其衬衫,腋窝周围有汗斑,黑靴 子锃亮,简直不像是个正在工作的治安官穿的靴子。他用来巡视小城的那匹马又在 哪里呢? 罗兰寻思。我想看看他的印第安种小马。 艾弗里朝他们挥着手。剩下的几个副手也来到路边,戴夫在最前面。 他们也挥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