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罗兰对大厅并没什么感觉;毕竟他见过蓟犁的大厅——有时候人们也称之为祖 先厅——每年的盛大舞会都在那里举行。舞会上跳的就是所谓的东方舞,这场舞蹈 标志着满土的结束,并且预示着收割的到来。大厅里总共有五个枝形大吊灯,而不 是只有一个,而且用的都是电灯泡,而不是油灯。 赴宴者的穿着( 很多人都是有钱的年轻人,他们这辈子从来都没有工作过,法 僧会不失时机地提及这一点) 比这里的人们华丽,蓟犁的音乐也更丰富,随着尊贵 的来宾以及长者靠向阿瑟·艾尔德,他们之间也越靠越近了。艾尔德骑着一匹白马, 身佩统一之剑。 但宴会现场还是有点生气的,甚至可以说生气勃勃。这里有蓟犁所没有的热闹 气氛,而且不仅仅是在跳东方舞的时候。在罗兰看来,接待厅里的气氛是那样一种 东西,就算它消失了你也不会很留恋,因为它是静悄悄地、毫无痛苦地流逝了。就 好像是割破静脉,往一个注满热水的盆里滴血一样。 这个房间——还没大到可以被称为大厅的程度——是圆形的,镶嵌板条的墙壁 饰有历任市长的( 大多数画得很差) 画像。通往餐厅的门右边有一个升起的平台, 四个咧嘴笑的吉他手身穿塔提夹克衫,头戴墨西哥宽边帽,正在演奏着一种类似华 尔兹的音乐,但节奏要快得多。地板中央放了张桌子,上面放着两个酒钵,其中一 个又大又漂亮,另一个则很小很普通。那个穿白夹克的调酒师则是艾弗里的另一个 副手。 和高级治安官前一天告诉他们的完全相反,好几个人都佩着不同颜色的饰带, 但是罗兰觉得自己身穿白丝绸衬衫、黑色领结和直筒正装裤也没什么不合适。在佩 饰带的人中,他看见三个人穿着过时的老式外套,这不禁让他想起畜牧户去教堂时 穿的一身行头,他还看见一些人( 基本上都是年轻人) 压根就没有穿外套。有些女 人戴着珠宝( 但是没有一件能比得上托林太太的暗火石耳饰) ,没什么人看上去像 是刻意节食过的样子,但罗兰认得她们的衣服:长长的圆领裙装,通常彩色衬裙的 蕾丝花边会从裙下摆露出来,暗色的低跟鞋,发网( 同奥利芙和克拉尔一样,发网 上也装饰着宝石) 。 然后他看见了一个很特别的人。 她当然就是苏珊·德尔伽朵,她浑身流光溢彩,一袭蓝色丝裙配上高腰的紧身 胸衣,衬托出她那高耸的胸部曲线,简直美艳绝伦。她脖子上那个蓝宝石挂坠也让 奥利芙·托林的耳饰相形见绌。她站在一个男人身边,他的饰带是碳火红色。那种 深橘红色就是这个领地的颜色,罗兰猜那个人就是今晚宴会的主人,但一时间罗兰 基本上没看他。他的目光完全被苏珊·德尔伽朵吸引了:蓝色的裙子、小麦色肌肤、 唇红齿白,眉目如黛,完美得根本无需上妆,美丽就这样轻轻写满了她的脸庞;更 重要的是,她没有扎起长发,而是任其垂到腰问,就像是最柔顺的绸缎一般发出夺 目的光芒。他突然有种强烈的冲动,他想要她,这种感觉如此炽热和深沉,近乎癫 狂。现在看来,他此行所有的任务和目的,都没有这个女孩重要。 苏珊稍稍转了个身,偷偷地望着他。她的双眸( 他发现是灰色的) 微微睁大了 一些。他觉得她双颊的颜色稍稍变深了一点。她的双唇——曾在那条黑路上吻过他 的双唇——也张开了一点点。这时,站在托林边上的那个男人( 也很高,很瘦,留 着胡子,长长的白发一直垂到黑色外衣的肩膀部分) 说了些什么,苏珊又转身面对 着他了。过了一会儿,托林身边的一帮人都大笑了起来,苏珊也笑了。那个白发男 子并没有和他们一起大笑,只是微露笑意。 罗兰希望自己的脸没有暴露内心的激荡澎湃。他被径直带到这群人当中,他们 就站在酒钵的边上。仿佛是遥远地,他感觉到莱默瘦骨嶙峋的手指抓着他的肘部上 方。更清晰地,他闻见一种混合的香味,还有墙壁上灯油的味道和大海的味道。也 许并没有任何理由,他就不停地想,哦,我快死了。 我快死了。 蓟犁的罗兰,稳住自己。看在你父亲的面上,停止这愚蠢的举止吧。 稳住! 他努力稳住自己……某种程度上他做到了……但他明白,下次她看着他 时他会再次迷失自己。那是她的眼睛。前些天的那个晚上,在黑暗当中,他并没看 清那双仿佛烟雾缭绕的眼睛。他长叹一声,真不知道当时我是多么幸运啊。 “托林市长? ”莱默问道。“我们可以把来自内领地的客人们介绍给您么? ” 托林转身背对着那个白发男子和他身边的女子,满脸激动。他比他的大臣要矮, 但同样瘦,他的身材很特别:上身很短,肩膀很窄,但腿又长又瘦,让人觉得不可 思议。罗兰觉得他看上去像是一只黎明时分在沼泽地里啄食早餐的鸟儿。 “对啊,请介绍吧! ”他嗓门又大又粗。“其实你已经可以开始了,我们都有 点等不及了,非常迫不及待! 相逢愉快啊,各位! 欢迎,先生们! 希望大家能在寒 舍度过愉快的夜晚,祝你们健康长寿! ” 罗兰握住市长先生骨瘦如柴的手,听到指关节在他一抓之下嘎嘎作响他本以为 会在市长脸上看到不悦的神情,但随后就松了一口气。他向前伸出一只脚,深深鞠 躬。 “威廉·迪尔伯恩,市长先生,愿为您效劳。谢谢您的款待,祝您长寿。” “阿瑟·希斯”随后也行了礼,就着是“理查德·斯托克沃斯”。随着每一个 深深的鞠躬。托林笑得更加灿烂了。莱默想尽办法要作眉开眼笑状,但看上去还是 很不习惯这样。白发男子取了一杯酒,递给身边的女伴,脸上德然挂着似笑非笑的 表情。罗兰知道房间里的每一个人——大约共有五十个左右——都在看着他们,但 是他感觉最强烈的就是她的目光,就像是软软的翅膀搔动着他的每一寸皮肤。他通 过眼睛余光能见到她裙子上的蓝色丝绸,但不敢正眼看她。 “你们一路辛苦么? ”托林问道。“你们有没有遇到险情或经历什么困_ 难? 最近我们这里很少有来自内弧的客人,所以我们很想在吃饭的时候听听有关细节。” 他那急切而有点傻傻的微笑消失了;两簇眉毛靠拢在一起。 “你路上有没有遇见法僧的巡逻兵? ” “没有,阁下,”罗兰说。“我们——” “不,小伙子,不——不要称阁下,别这样称呼我,即使我不介意,我所服务 的渔牧民也不会喜欢这个称呼的。如果你愿意,称呼我托林市长就行了。” “谢谢,一路上我们看见了很多奇怪的事情,托林市长,但是没有碰见那些‘ 好人们’。” “‘好人们’(法僧被称为“好人”法僧,所以罗兰把他的手下称为“好人们”。) !”莱默脱口而出,他笑的时候,上唇撅了起来,让他看上去像是一条狗。“没错, 就是‘好人们’! ” “我们会仔细听你们的故事的,一字不漏,”托林说。“但是年轻的绅士们, 我还是要谨记礼仪,趁热打铁把你们介绍给站在我身边的人。津巴你们已经见过了 ;我左边这位可怕的先生就是艾尔德来得·乔纳斯,他是我的新保安小组的头头。” 托林的笑脸这时显得有点尴尬。“其实我不认为我需要额外的保安,治安官艾弗里 已经足以能让我们这里的一亩三分地获得安宁了,但是津巴还是坚持要增加保安。 要是津巴坚持的话,市长也得听他的。” “很明智,长官,”莱默说着就鞠了一躬。他们都笑了,除了乔纳斯以外,他 仍然继续保持着矜持的微笑。 乔纳斯点点头。“欢迎你们。”声音尖利,有点颤抖。他接着就祝福他们万寿 无疆,跟他们一一握手,最后来到罗兰跟前。他握手的动作很机械,也很坚决,一 点都不像他颤抖的声音。这时罗兰注意到那个男人的右手背上有个怪异的蓝色刺青, 就在食指和大拇指之间的虎口部分。看上去像是个灵柩。 “祝天长夜爽。”罗兰几乎是不假思索地说道。这是他小时候就开始用的问候 语,但过了一会他才意识到这句话会让人联想到蓟犁,而不是别的什么诸如汉非的 乡村。这只不过是一句随口说出的话,但他开始相信,他们对此类口误的严重性的 理解肯定要比父亲当时的想法要肤浅得多,所以父亲才大老远地把罗兰他们打发到 这里来。躲开法僧。 “也祝你,”乔纳斯说。他那双明亮的眼睛上下打量着罗兰,眼神近乎傲慢此 时他们的手还握在一起。接着他放开手,往回退了一步。 “科蒂利亚·德尔伽朵。”市长托林说着,然后向刚刚正和乔纳斯说话的女人 鞠了一躬。就在罗兰也向她鞠躬的时候,他看见了家族成员间的相似性……只是苏 珊脸上显现出的大度和可爱在这个女人脸上变成了刻薄和拘谨。她不是那女孩的母 亲;罗兰觉得科蒂利亚·德尔伽朵要当苏珊的母亲还太年轻了一点。 “还有我们特别的朋友,苏珊·德尔伽朵小姐。”托林最后说。声音有些慌张 失措( 罗兰觉得她会让每个男人都有这样的反应,即便是像市长这样的老男人) 。 托林让她走向前来,一边还咧嘴笑着,指关节突出的手拍拍她的后背。罗兰当时就 感到妒火中烧。真是荒谬,这个人都这把年纪了,还有个丰腴可人的老婆,但他竟 然还这样,真是露骨。露骨得就好像是蜜蜂的屁股~样。柯特会这样形容此事的。 接着她的脸向他仰起,他再次看到了她的双眼。他曾在某首诗或某个故事里听 说,人能淹死在女人的眼神里,但他认为那是无稽之谈。直到此时他还是觉得那话 有些荒诞,但他现在觉得这件事绝对是有可能的。而她也是知道的。他在她的眼神 里看到了一份忧虑,甚至也许是害怕。 答应我,如果我们在市长府邸见面的话,那将是我们第一次见面。 记起这一席话对罗兰有振聋发聩、醍醐灌顶的作用,仿佛也打开了他的眼界, 同时还让他意识到乔纳斯身边的那个和苏珊有几分相似的女人正用好奇和警觉的眼 光注视着她。 他深深鞠躬,但仅仅是碰了一下她伸出来的未戴戒指的手。即使这样他还是觉 得他们的指间隐约有类似火花的东西跳动了一下。随着她眼睛的瞬间睁大,他想她 也应该感觉到了。 “很高兴见到你,小姐,”他说。他想要显得随意一些,但那声音在自己听来 有点无力,还有些不真诚。然而,既然开了头,而且全世界都在注视着他( 他们) , 除了继续下去以外没有别的选择了。他轻拍喉咙三次。“祝你长寿。” “嗯,你也是,迪尔伯恩先生。谢谢你。” 她迅速转向阿兰,迅速得甚至有点无礼,然后转向库斯伯特。库斯伯特也鞠了 一躬,轻拍喉咙,然后严肃地说:“我可以暂时跪倒在你脚下么,小姐你的美貌让 我的膝盖无法站立了。我相信要是能让我把后脑勺放在冰冷的地砖上,从地上朝你 看几眼,我就会好的。” 他们都笑了——甚至乔纳斯和科蒂利亚小姐也笑了。苏珊脸上一阵绯红,轻轻 打了一下库斯伯特的手背。于是罗兰也就原谅了这位朋友放肆而愚蠢的玩笑话。 还有一个人也加入了酒钵边上的宴会。这个新来的人身穿老式外套长得矮壮结 实。他的脸颊呈现深红色,不像是喝醉了酒,倒像是风吹的缘故,眼周都是皱纹, 双眼颜色浅淡。这是个农场主,罗兰以前常和父亲骑马,比较熟悉这样的脸。 “今晚会有很多姑娘来见见你们这些小伙子,”新来的这个人颇为友善地笑着 说道。“你一不小心就会发现自己在袭人的香水味道中醉了。呵呵,我想在你们见 到姑娘们之前先打个招呼。我是弗朗·伦吉尔,愿意为你们效劳。” 他握手有力而迅速;没有鞠躬,也没有多说什么废话。 “我是罗金B 的主人……也可以说罗金B 是我的主人,随便你们怎么看。同时 我也是马夫协会的主席,至少在他们解雇我之前是的。让你们住在老K 酒吧是我出 的主意。我希望一切都顺利。” “很完美,先生,”阿兰说。“那里清爽干净,足可以容纳二十人。谢谢你。 你想得真是太周到了。” “别客气,”伦吉尔说着,看上去很高兴,他把手中的酒一饮而尽。“我们都 是一条心啊,孩子。约翰·法僧不过是一堆头脑发热的人中的害群之马。 人们说,世界已经转换了。不会因为任何人而停止。哈! 真的是这样,世界正 朝一条通往地狱的不归路走去。我们能做的就是尽力而为,坚持得越久越好。既是 为了我们的父亲,更是为了我们的孩子。” “听着,听着,”市长托林试图显得庄重,谁知听上去还是很愚蠢。罗兰发觉 这个骨瘦如柴的家伙抓住了苏珊的一只手( 苏珊看上去根本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她 只是很专注地看着伦吉尔) ,他突然明白了:这位市长要么是她的叔叔,要么就是 她的表亲,反正是比较近的关系。伦吉尔对那两个人都没有在意,而是看着三个新 来的人,上下仔细打量着每个人,最后把目光落在了罗兰身上。 “有任何需要我们眉脊泗这里的人帮忙的,尽管开口——我、约翰·克罗伊登、 哈什·伦弗鲁、杰克·怀特、汉克·沃特纳,向任何一个人提出,或是所有人。你 们今晚就能见到他们以及他们的妻子和儿女。你们要做的只是提出要求。也许我们 离新伽兰十万八千里,但我们仍然忠于联盟。是啊,非常忠诚。” “说得很好。”莱默暗自说道。 “现在,”伦吉尔说道,“让我们为你们的到来而干杯。你们等得太久了。 想必你们已经非常口渴了。” 他转身对着酒钵,伸手去拿其中那个较大较华丽的酒钵的勺子,挥手示意侍者 离开,显然他想通过亲自为他们斟酒来表达敬意。 “伦吉尔先生。”罗兰平静地说,但声音里透出一丝命令的感觉;弗朗·伦吉 尔听到后转过身来。 “那个小酒钵里面装的是不含酒精的潘趣酒,是不是? ” 伦吉尔想了想,一开始没弄明白什么意思。接着他的眉毛一扬。他第~次觉得 罗兰和他的伙伴是真正的人,而不仅仅是联盟和内领地的活符号。 他们是年轻人。或者更确切地说,只是孩子。 “怎么了? ” “那么劳驾您从小酒钵里为我们斟酒吧。”他觉得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们 身上。尤其是她的目光。而他自己则紧紧盯着农场主,但是他用余光也能看得很清 楚,他看见乔纳斯的脸上重又浮现出浅浅的笑意。乔纳斯 已经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回事了。罗兰觉得托林和莱默也知道了。这些乡下人知 道很多事情。他们知道得太多了,他此后有必要好好考虑一下这一点。 但现在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 “我们忘记了父亲的脸,所以我们闯了祸,被送到罕布雷来。”罗兰此时有点 不安,因为他意识到自己正在做一个演讲,不管他愿不愿意。并不需要对整个屋子 的人作演说——谢天谢地——但围在身边的听众已经越来越多了。别无选择,只有 讲下去;一只脚已经迈出去,断没有收回来的道理。“我不需要说得太详细——我 知道你们也不打算听所有的细节——但我要声明我们已经承诺在这里不会沉湎于酒 精。这是作为一种惩罚。” 她的眼光。他还能感觉到她的眼光停留在自己的每一寸肌肤上。 一时间,站在酒钵周围的那帮人突然完全安静下来了,然后伦吉尔发话了: “若你父亲听到你说得如此坦诚,他会为你们骄傲的,威尔·迪尔伯恩——是的, 他会的。要知道,有哪个真正有出息的男孩没闯过祸呢? ”他拍拍罗兰的肩膀,尽 管他手劲很大,笑容很真诚,但他的眼睛让人捉摸不定,总是让人觉得在那深深的 皱纹中可以看出些心计。“我可以代替他为你感到骄傲么? ” “是的,”罗兰笑着回答说。“谢谢您。” “我也谢谢你。”库斯伯特说。 “还有我。”阿兰平静地说,顺手接过递来的无酒精潘趣酒,向伦吉尔鞠了一 躬。 伦吉尔斟了许多杯,很快地分发给周围的人。手里已经有杯子的人发现自己的 杯子被一把夺走,取而代之的是装满无酒精潘趣酒的杯子。当这一帮人每人手中都 有酒之后,伦吉尔转过身来,显然是想亲自祝酒。莱默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朝市 长方向使了个眼色。那位尊贵人物正看着他呢,眼睛张得大大的,下巴都快掉下来 了。罗兰觉得他就像个坐在椅子上看得入迷的戏迷;只需要一大腿的橘子皮,这个 形象就完整了。伦吉尔顺着大臣的眼光看过去,然后点点头。 接着,莱默朝站在乐手之间的吉他演奏者也使了眼色。吉他手停止了演奏;其 他人也停了下来。来宾都朝那个方向看去,但托林开始说话了,于是大家就又把目 光移到屋子中央。在这种场合下,他的声音没有什么古怪之处——听上去既真诚又 令人愉悦。 “女士们先生们,我的朋友们,”他说。“我希望你们能和我一起欢迎新来的 三个朋友——来自内领地的年轻人,代表联盟、不远万里、不辞辛劳来到这里的好 小伙子,他们为了秩序与和平而来。” 苏珊·德尔伽朵把酒杯放到一边,( 有点艰难地) 把手从他叔叔的手中柚出来, 开始鼓掌。其他人也纷纷鼓掌。掌声响彻整个房间,持续时间短暂,但很热烈。罗 兰注意到艾尔德来得·乔纳斯没有把杯子放下来鼓掌。 托林转向罗兰,微笑着。他举起杯子。“我可以把你们介绍给大家吗? 迪尔伯 恩? ” “好啊,谢谢,”罗兰说。这时房间里响起了笑声,有人因为罗兰的措辞而鼓 掌。 托林把杯子举得更高了。房间里的其他人都纷纷效仿;水晶杯在吊灯的光照下 像是点点星光。 “女士们先生们,我要向你们介绍来自汉非的威廉·迪尔伯恩、来自佩尼尔顿 的理查德·斯托克沃斯和来自蓟犁的阿瑟·希斯。” 听到最后一个名字,有人倒吸一口气,也有人小声耳语着,就好像市长宣布阿 瑟·希斯是来自天堂一样。 “好好招待他们,对他们好一点,让他们在眉脊泗过得开心,给他们留下美好 的回忆。给他们的工作提供帮助,促进我们共同为之努力的事业。祝愿你们万寿无 疆。这就是我要说的话。” “这也是我们要说的话! ”其余人发出了雷鸣般的回应。 托林举杯喝酒;其他人也纷纷喝酒。又有人为此鼓掌。罗兰控制不住自己,转 过身来,马上又看见了苏珊的眼睛。有好一会儿她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在她那坦诚 的目光中,他看出苏珊为自己的在场而激动不安,就像他为她的在场而心神不宁一 样。接着,那个和她长相相似的老女人弯下腰来,对着她的耳朵悄悄地说了几句话。 苏珊转过身去,脸上换成了一幅冷淡镇定的表情……但他已经在她眼里看出了关切。 他再一次觉得,发生过的事情不能抹煞,说过的话不能收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