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快五点的时候,托林市长被一个可怕的梦境惊醒。梦里,一只粉红色眼睛的鸟 缓缓地在领地上空盘旋。它的影子所到之处,青草皆黄,树叶震落,庄稼尽亡。影 子正把他治理下绿树成荫、安和愉快的领地变成一片荒原。 这是我的领地,但鸟也是我的,醒来前的一刻,这样的想法闪过他的脑子。 他战栗地蜷缩成一团滚在床边。我的鸟,我把它带到这儿,我把它放出了鸟笼。 看来这个晚上他是无法再入睡了。于是他为自己倒了一杯水,一饮而尽,然后 走进书房,边走边把挂在他骨瘦如柴的腿上的睡裤往上提。睡帽上垂着的小球在他 肩胛骨间上下跳动;他的每一步都伴随着膝关节的咔哒声。 至于梦境中产生的罪恶感……这个嘛,木已成舟,改变不了了。明天,乔纳斯 和他的伙伴们就会达成他们来这儿的目的( 为此他们得到了高额报酬) ;明天一过, 他们将离开这里。飞走吧,粉红眼睛的鸟儿和那致命的影子;飞走吧,回到你来的 地方去,把那些灵柩小子一起带走。年末临近,他要忙着享受他的小情人了,根本 没有精力多考虑这种事,或者做这种梦。 另外,没有可见的迹象,梦境就只是梦境而已,算不得什么征兆。 可见的迹象就是书房窗帘后露出的一双靴子——只有破旧的鞋尖露在外面—— 但托林没朝那个方向看一眼。他的视线被固定在他最喜欢的椅子旁的瓶子上。他没 有清晨五点喝红酒的习惯,但喝一次也不会有什么大碍。 天晓得,他做了个可怕的梦,再说,毕竟——“明天是收割节,”他自言自语, 在壁炉边的高背椅上坐下。“收割节来了,每个人都会做些打破常规的事。” 他给自己倒了杯酒,并不知道这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喝的最后一杯酒。 酒的热度冲进他胃里,又爬回喉咙口,暖暖的,他咳了起来。好多了,啊,好 多了。没有巨鸟了,没有灾祸的影子了。他伸展双臂,细长瘦削的指头绞在一起, 恶狠狠地把指关节弄得咔哒作响。 “我讨厌你发出那种声音,你这个皮包骨头的饭桶。”一个声音在托林左耳边 响起。 托林吓得一跃而起,心跳到了胸口。空酒杯从手里飞出去,没有脚毯给它缓冲, 酒杯在壁炉上摔成碎片。 托林还来不及尖叫,罗伊·德佩普已经扒下了市长的睡帽,揪住市长头上稀疏 可怜的几根头发,猛地把他的头扯过来。德佩普另一只手里拿的刀远比雷诺兹用的 那把钝得多,但足以利索地割断这个老男人的喉咙。血喷溅在昏暗的房间里。德佩 普松开托林的头发,回到刚才藏身的窗帘处,从地上捡起了一个东西。是库斯伯特 的哨兵。德佩普回到椅子边,把它放在奄奄一息的市长的膝盖上。 “鸟……”托林从满是血的嘴里挤出一个含混的字。“鸟! ” “老家伙,这种时候还能注意到它,你可真是够机灵的。”德佩普又拽起托林 的头,手里的刀迅速转了两下,老头的眼球被挖了出来。一个被扔进没有点火的壁 炉里,另一个被砸到墙上,滑到点火工具的后面。托林的右腿颤抖了几下就再也不 动了。 还有一件事要做。 德佩普环顾四周,视线落到托林的睡帽上,然后觉得帽子上垂下的小球能派得 上用场。于是他把帽子摘下来,在市长膝盖上的一摊鲜血里蘸了一“好了,”他往 后站住,轻声自语。“如果这样都不能使他们完蛋,世界上就没什么能制他们的了。” 千真万确。现在,惟一的问题就是罗兰的卡一泰特是否能被活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