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特里萨·玛丽娅·多洛莉丝·奥夏伊维恩四十岁左右,体态肥胖,面容姣好, 生养了四个孩子,她的丈夫叫彼得,是个生性爱笑的牧人。她也在高市卖毛毯和布 匹;海滨区很多漂亮精致的小玩意都是特里萨·奥夏伊维恩经手置办的,所以她家 过得十分富裕。虽然她丈夫只是个放牧人,但奥夏伊维恩家的家境在其他地方和其 他时期足以被认为是中产阶级。最大的两个孩子已经长大成人,离开了家,有一个 还离开了领地。第三个孩子正满心欢喜地盼着能在年末和心爱的人结婚。因此,只 有最小的孩子觉察出母亲有点不对劲,但她并不知道母亲离彻底的疯狂有多近。 快开始了,蕤想,一边贪恋地看着水晶球里的特里萨。她马上就要开始了,不 过她先得支开她的孩子。 收割节前一天,学校不上课,店铺也只在下午开几个小时,所以特里萨差她小 女儿去送一个馅饼给什么人。蕤推测,是送给邻居的收割节礼物。 她看到特里萨给女儿带上一只针线帽,一边把帽檐拉到她耳边,一边轻声叮嘱, 但听不到她究竟说了些什么。东西肯定不是送给附近的邻居;她需要时间,特里萨 ·玛丽娅·多洛莉丝·奥夏伊维恩需要时间。房间很宽敞,有很多角落需要清洁。 蕤咯咯笑了;但笑声马上变成了一阵沉闷的咳嗽声。角落里,姆斯提不时抬头 看看这个老女人。虽然它还没有像主人那样只剩一把骨头,但这只猫的情况也不妙。 女孩手下夹着馅饼,被送出了家门;她停下来,不安地看了母亲一眼,接着, 门在她面前关上了。 “现在! ”蕤低哑的声音说。“角落在等着你呢! 女人,跪下,做你该做的事 吧! ” 特里萨先走到窗子边。她对看到的景象感到满意——她女儿出了门,正沿着高 街走——然后回到厨房。她走到餐桌前,在那儿站住,眼神缥缈迷离。 “唉,还等什么,现在就干吧! ”蕤不耐烦地喊起来。她不再打理自己肮脏的 小屋,也不再在意房子的恶臭或是她自己身上散发的腥臭味。她已经着了巫师彩虹 的魔。她正和特里萨·奥夏伊维恩在一起,后者的屋角在眉脊泗是最干净的。也许 在整个中世界都是。 “赶快,女人! ”蕤差不多尖叫地说。“干你的家务! ” 特里萨仿佛听见了蕤的催促似的,她解开做家务时穿的衣服,脱下来,折整齐, 挂在椅背上。然后,她把整洁的、修补过的长衬裙提起来,露出膝盖。她走到角落, 四肢伏地。 “对,就这样,我的宝贝儿! ”蕤激动地欢叫起来,差点被涌上来的一口痰呛 着,一边笑一边咳嗽。“现在好好干你的家务活,仔仔细细地干! ” 特里萨·奥夏伊维恩往前拉长了脖子,张开嘴,伸出舌头,舔起屋角来,就像 姆斯提舔牛奶那样舔着屋角。蕤依旧盯着玻璃球,不时拍打膝盖,兴奋地欢叫,身 子来回晃着,她的脸涨红了,而且越来越红。啊,特里萨是她最中意的,绝对是这 样! 毫无疑问! 接下来的几小时,她将趴在地上,用手和膝盖支撑身体,屁股翘在 空中,舔屋子的各个角落,向隐秘的神祈祷——可能还不是耶稣圣人呢——为了求 得宽恕,鬼知道她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苦苦忏悔.偶尔右尖东西戳到她舌头上 .她不得不停下.把血吐到厨房的水槽里。一直以来,第六感都会提醒她及时站起 来,在家人回来之前把衣服穿好,但蕤知道这个女人迟早会深陷这种着魔的状态而 不能自拔,迟早会被人发现。也许就是今天——小女孩会提早回来,可能是来要一 个硬币到城里买东西,进门后惊讶地发现母亲趴在地上舔屋角。哎,多么令人眩晕 的景象啊! 蕤是多么期待看到这一幕啊! 她是如此的渴望——突然,特里萨·奥夏 伊维恩不见了。她干净的小屋不见了。一切都不见了,消逝在升起的一片粉红色光 幕中。几个星期来,巫师的玻璃球第一次变成一片空白。 蕤用皮包骨头、指甲长长的手指抓起玻璃球,使劲摇晃。“你怎么了,讨厌的 家伙? 怎么了? ” 球很重,而蕤的气力消耗得差不多了。重重地被晃了两三下后,球从她手里滚 落下来。她马上捡起来,紧紧抱在干瘪的胸前,簌簌发抖。 “不,不要这样,小可爱,”她低声哼哼。“等你准备好了再回来吧。哎,蕤 刚才闹情绪,但现在她冷静下来了,她从来都没想要摇你晃你,她再也不会把你摔 掉了,你就——” 说到一半,她停住了,竖起头倾听屋外的动静。马匹奔走的声音越来越近了。 不,不对,就在门口。从声音判断,有三匹马。在她心烦意乱的时候,他们已经悄 悄到达了。 那几个男孩? 那几个讨厌透顶的男孩? 蕤把球紧紧拥在胸口,眼睛瞪大,嘴唇 潮湿。她的手如今已瘦得连玻璃球的粉红色光亮都可以透过去,照出一根根暗色的 东西,那是手骨。 “蕤! 库斯的蕤! ” 不,不是那几个男孩。 “出来,把交给你的东西带出来! ” 更糟。 “法僧想要回他的东西! 我们是负责来取的! ” 原来是大灵柩猎手。 “决不,你这个肮脏的白发老头,”她轻声低语。“你永远不能得到它。” 她的眼睛哧溜乱转。头发凌乱,嘴巴颤抖,她看上去就像一只被丢弃在山谷的 病狗。 她低头看看怀里的玻璃球,忍不住呜咽起来。现在,连粉红的光芒都不见了。 整个球就如同死尸的眼球一样阴沉无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