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虽然我的苏珊不算尽善尽美,但她总是很准时,帕特·德尔伽朵过去常说。那 孩子,惊人地准时。 收割节的前一天,这一点得到了验证。太阳下山后不到十分钟,苏珊骑马绕过 自己的房子,向旅者之家奔去,一路上在高街留下暗紫色的影子。 考虑到是收割节前的最后一晚,街道这般冷清不禁让人觉得奇怪;上星期每晚 在翡翠之心演奏的乐队今天销声匿迹了;虽然间或能听到爆竹声,但没有嬉戏欢笑 的孩子们;只有一部分彩灯被点着了。 稻草人似乎无处不在,躲在每一个浓重阴影笼罩中的门廊上窥视。看到它们空 洞而斜视的白眼睛,苏珊不寒而栗。 旅者之家的状况同样古怪。拴马柱满得找不出空位( 甚至还有马被拴在街对面 商铺外的栅栏上) ,每个窗户都灯火通明——那么多窗户,那么多灯光,酒吧看起 来就像漆黑一团的海上停泊的一艘巨轮——但没有平常的骚动和欢腾,一切都凝滞 在席伯钢琴里泉涌而出的狂欢曲里。 她能想象出里面客人的样子——大概有一百人,可能更多…围坐着喝酒,不苟 言笑。没有人向撒旦球道抛骰子,并为掷出的结果雀跃或叹息;没有闲言碎语引起 的斗殴。仅仅是一群男人喝酒,离她心爱的人和伙伴们关押的地方只有不到三百码 的距离。今晚,这里的人除了喝酒以外不会干其他任何事。如果她走运的话……鼓 足勇气,再加上一点运气…… 她低声说了个什么词,然后把派龙牵到酒吧门前。突然暗处出现了一个人影, 她绷紧了神经。借着橙黄的月光,她看到了锡弥的脸。她松了一口气——甚至还噗 哧笑了出来,笑她自己有点神经过敏了。她知道,他也是他们卡一泰特的一部分。 如果她说锡弥自己也知道,会有什么奇怪的吗? “苏珊,”锡弥小声说,一边摘下 宽边帽,贴在胸前。“我一直在等你。” “为什么? ”苏珊问。 “因为我知道你会来。”他回头看了一眼旅者之家,那就是一团漆黑的东西, 向四面八方溅着疯狂的光。“我们要设法让阿瑟和他们几个脱身,是不是? ” “我希望能成功。”她说。 “必须成功。人们都在里面,他们不说话,他们不用说话。我知道,苏珊,帕 特的女儿,我知道。” 在这点上,她觉得他说的是对的。“克拉尔在里面吗? ” 锡弥摇摇头。“去市长府了。她告诉斯坦利,她要帮忙梳洗打扮尸体,后天葬 礼上要埋,但我觉得她不会参加葬礼。我觉得灵柩猎手们要走了,克拉尔会跟他们 一起走。”他抬起手揉揉眼睛。 “锡弥,你的骡子——” “准备好了,我弄了根长缰绳。” 她张着嘴瞪着他。“你怎么知道——” “就像我知道你会来一样,苏珊小姐。我就是知道。”他耸耸肩,随手指了一 下。“卡布里裘斯在后面。我把它拴在厨房的水泵上了。” “很好。”苏珊伸手到放小爆竹的鞍囊里掏了半天。“给,拿着。你有没有火 柴? ” “嗯。”锡弥把爆竹塞进前面的口袋里,没有问任何问题。由于苏珊一生从未 进过旅者之家,她又向锡弥提了一个问题。 “锡弥,他们进酒吧之后,外衣、帽子和长披肩都放在哪里? 他们肯定会把那 些东西脱下来的,因为喝酒使人发热。” “啊,对。他们把衣服放在门里面的一张长桌上。等他们准备回去时,总会有 人因搞混了拿错了发生口角。” 她点点头表示明白,脑子奋力地迅速运转着。他站在她面前,手里仍旧拿着宽 边帽贴在胸前,看她做自己无法做的事……至少按一般人的理解,锡弥是不会思考 的。过了一会儿,她把头抬了起来。 “锡弥,如果你帮助我,你就再也不能待在罕布雷了……不能待在眉脊泗…… 不能待在外弧。如果我们离开这里,你就得跟我们一起走。你得清楚这一点。明白 吗? ” 她看出来他明白。“啊,苏珊! 跟你一起走,和威尔·迪尔伯恩和理查德‘斯 托克沃思,还有我最要好的朋友阿瑟·希斯先生一起走! 到内世界去! 我们会看到 房屋,雕像,像仙女公主一样的女人,还有——” “如果被抓,等着我们的就是一条死路。” 他收起了微笑,但眼中没有动摇的神情。“是啊,被逮住的话很可能就没命。” “你还愿意帮我吗? ” “卡布里裘斯已经安好马鞍了。”他重申了一遍。苏珊觉得这个回答足够了。 她抓住锡弥按着宽边帽的手( 帽顶已经压得很皱了,这不是第一次) 。 她偏过身子,一只手抓着锡弥的手指,另一只手按着马鞍,亲吻了他的脸颊。 锡弥脸上绽放出了微笑。 “我们会尽力,对不对? ”她问他。 “对,苏珊,帕特之女。我们要为朋友们尽力。尽全力。” “好,听着,锡弥。仔细听我说。” 她开始讲,锡弥专注地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