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门没锁——没人觉得有必要上锁——戴夫·霍利斯正煞费苦心,不厌其烦地反 复试弹名为《讨厌的米尔斯上尉》的曲子,他已经试了不下两百次了。在他对面, 治安官艾弗里坐在办公椅上,身子向后仰着,十指交叉放在大肚皮上。房里闪动着 柔和的橘黄色灯光。 “戴夫先生,你要是再弹下去的话,就不用费劲处决我们了,”库斯伯特·奥 古德说。他站在一个牢房的门后面,双手握着牢门的栅栏。“我们会自行了断的。 出于自卫。” “闭嘴,讨厌的家伙。”艾弗里说。吃完一顿四块大排的丰盛晚餐后,他正在 昏昏欲睡,想着如何向他兄弟( 还有他那美貌非凡的弟媳) 讲述这英勇的一天。他 会表现得很谦和,但他会告诉他们,他在其中是核心人物;要不是他,这三个年轻 土匪可能已经——“那就别唱歌,”库斯伯特对戴夫说。“只要你别唱歌,让我招 认我杀了亚瑟·艾尔德本人都行。” 库斯伯特左边,阿兰盘腿坐在铺上。罗兰头枕着手仰面躺着看天花板。 这时,门插销咔哒响了一声,他迅捷地坐了起来,仿佛一直就在等这个声音的 出现。 “可能是布里奇。”副手戴夫说,很高兴地把吉他放到一边。他讨厌这个差事, 早就等不及要换岗了。最让他受不了的就是希斯的玩笑。明天就要倒大霉了,那小 子竟然还能笑得出来。 “我想可能是他们中的一个。”治安官艾弗里说,他指的是灵柩猎手们。 但他猜错了。进来的是一个裹着大披肩的牧人,这条披肩对他来说实在太大了 (他关上门、踏着重重的步子走进来时,披肩下摆都拖到地上了),他带着一顶帽子, 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眼睛。他让赫克·艾弗里联想起牛仔稻草人。 “嗨,陌生人! ”他说着,笑了出来……那肯定是谁想出来的恶作剧,而他赫 克·艾弗里也是个开得起玩笑的人,尤其是在吞了四块牛排和一大堆土豆泥后。 “你好! 来这里干什么——” 陌生人那只没有用来关门的手藏在披肩下面。当手伸出来时却笨拙地握着一把 枪,三个囚犯一眼就认出了那把枪。艾弗里瞠目结舌地盯着他手中的枪,笑容渐失。 交叉的十指松开了,刚才还翘在桌上的腿撤回到地上。 “朋友,别乱来,”他慢吞吞地说。“我们来谈谈。” “把墙上的钥匙拿下来,把牢房的门打开,”牧人用嘶哑、故作深沉的声音说。 他们中,只有罗兰注意到外面响起了爆竹劈劈啪啪的声音。 “我不是不能那么做,”艾弗里说着,悄悄用脚拨开办公桌底下的抽屉。 今天早上的缉捕之后,那个抽屉里留了好几把枪。“我不知道你手里的家伙是 不是上了子弹,但我不认为像你这样跑腿的小子——” 陌生人把枪瞄准办公桌,扣动了扳机。枪声在这间方寸小屋里震耳欲聋,不过 罗兰觉得——也希望——枪声在门的掩蔽下能听上去就像另一个爆竹声,混在外面 此起彼伏忽高忽低的爆竹声里。 好样的,姑娘,他心想。干得好,姑娘——但要谨慎。看在诸神分上,苏珊, 要小心。 他们三人都在牢门后一字排开,眼睛圆瞪,嘴巴紧闭。 子弹射中了治安官的桌角,削掉一块木头。艾弗里尖叫一声,缩到椅子里摊倒 下来,手脚发软。他的脚仍旧钩着抽屉的拉手;抽屉整个滑出来,翻了过来,三支 老手枪散在地板上。 “苏珊,小心! ”库斯伯特惊叫道,紧接着又喊:“不,戴夫! ” 在他生命的最后关口,推动戴夫·霍利斯的不是对灵柩猎手的恐惧,而是责任 感,他一直希望在艾弗里退休后能够接任眉脊泗治安官的职务( 有时,他会告诉他 的妻子朱蒂,那是一份很好的差事) 。他对缉捕这三个小子的方式深感不解,也拿 不准他们到底有没有犯下那些罪行,但在那当口,所有萦绕在脑子里的疑问一并被 抛在脑后。他所想到的只有他们是领地的囚徒,只要他在场,就不能让他们逃出去。 他猛地朝那个穿着过大披肩的牧人扑去,想夺走他手中的枪。如果有必要,把 他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