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当苏珊看到一个红色长发的男人时,总算弄明白事情的原委了。这个男人的草 帽没有遮住他那双嗜血的眼睛,他手里拿着玉米壳,他是一个农夫( 她在低地集市 见过他,按照乡村人的习惯,她向他点头致意,他回了礼) ,只见他独自站在离丝 绸场路和大道交叉口不远的地方,站在正在升起的月光中。当遇到他时,事情就变 得明明白白了。苏珊的手被绑在身前,她的头低垂着,脖子里扎了一根绳子,当她 站在推车里缓缓从农夫身边经过时,农夫把手中一束束玉米壳向她扔去。一切都明 了了。 “杀人树,”他用近乎甜美的声音喊着古话,她从小到大还是第一次听到,那 句话的意思是“来吧,庆祝丰收”……另外还有其他的意思,某种暗藏的神秘意味, 某种寓意着死亡的魔咒。当干玉米壳飘落到她脚边时,她恍然明白了其中的神秘寓 意,同时意识到她将失去一切:没有孩子;在遥远的蓟犁,也没有为她举行的婚礼 ;没有殿堂供她和罗兰在喜庆的灯光下牵手致意;没有丈夫;再也没有爱情滋润的 甜蜜夜晚;一切都完了。世界上的事正在按自己的轨道前进,一切都结束了,在初 露端倪的时候就走向了毁灭。 她知道自己被押在车尾,站在车尾,知道死里逃生的灵柩猎手在她脖子里套了 一根绳子。“别想着坐下,”他说,话音中充满歉意。“姑娘,我可不想把你勒死。 如果因为马车颠簸,你倒了下来,我可以把结放得松一些,但是如果你想坐下来, 那我就不得不把绳子收紧了。这是她的命令。”他朝蕤甩甩头,老巫婆正笔直地坐 在马车座上,弯曲变形的手里抓着缰绳。“这儿现在她说了算。” 确实如此,他们往城镇去的一路上,蕤一直做着统率。不管玻璃球的魔法对她 身体造成了怎样的损害,不管失去玻璃球在她心里留下了多大的创伤,但并没有摧 毁她的力量;与此相反,她的力量似乎增强了,仿佛她找到了其他补充能量的途径, 至少她的体能暂时恢复了。那些男人本可以像折断一根火柴那样轻而易举地用一个 膝盖拗断她的骨头,但此刻却像孩子似的对她惟命是从。 随着收割节从下午渐渐步入黄昏和夜晚,越来越多的人聚集到一起:马车前有 六人,他们骑马跟着莱默和那个长着斜眼的男人,马车后则跟着以雷诺兹为首的十 二人。套着她脖子的那根绳子绕在雷诺兹带着刺青的手里。 苏珊不认识这些人,也不知道他们是如何聚到一起的。 蕤带着这支不断壮大的队伍往北走了一段,然后转向西南,沿着古老的丝绸场 路,继续往城镇方向前进。那条路在罕布雷东面边界与大道汇合。 尽管苏珊脑子晕眩,她还是能感觉到那恶毒的老婆子前进缓慢,一步步丈量着 太阳下降的趋势,非但没有赶着马儿加快步伐,反而拉着缰绳让它放慢步子,他们 一路悠闲地走着,直到下午的阳光完全退去。他们从农夫身边走过。农夫脸庞清瘦, 独自一人站着,他生性善良,拥有一个农场,每天从黎明的第一缕阳光到黄昏的最 后一抹晚霞,他都在自己的农场辛勤耕耘,他有一个家庭,有深爱自己的家人( 但 是在他那扁旧的帽檐下,有一双屠夫的眼睛) 。这时,苏珊也明白了他们为何走得 不紧不慢。蕤在等待月亮的出现。 找不到能够信任的神灵,苏珊便向自己的父亲祈祷。 父亲? 如果你在那儿,能听到我的祈祷,就请给我勇气吧! 让我坚强,帮助我 坚定意志,让他留在我的意识中,留在我的记忆里。给我力量,让我坚持到底。不 祈求获得解救,不祈求获得超度,只为了不让他们满足得意地看到我的痛苦和恐惧。 还有他,请助他一臂之力吧…… “请你保护他,”她低声自言自语。“请保证我爱人的安全。无论我的爱人走 到哪里.请带给他安全;无论他看到什么,请带给他快乐;同时让他成为快乐的源 泉,给别人带去快乐。” “亲爱的,在祈祷? ”老婆子头也不回地问道,嘶哑的声音中表露出虚假的怜 悯。“啊,趁现在还来得及——趁你的魂还没被烧得窜出喉咙,你最好把事情交代 清楚。”她甩过头,不怀好意地咯咯冷笑着,头上稀疏地挂着几根稻草似的头发, 在圆满的月亮照射下,闪耀着橘红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