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之呢喃 第二天下了很大的雪。我从外面回来后,先到爷爷房间去问安。那时,爷爷的 房间在靠近门口的房子里,所以每个人到家以后都会先经过那里。 我刚走进房子,就看见妈妈急急走来,还做了一个让我别进去的手势。我这时 才注意到门口放了一双陌生的鞋子。原来是他来了。我当然认得那是他的鞋子。他 不是说要慎重准备吗……难道慎重准备的意思就是准备一天?!我跟着妈妈走到旁边 的房间,这时候,爷爷房里传来叫我的声音。我像做错了什么事似的,低着头走进 房间,心怦怦乱跳。不过,出乎我的意料,爷爷好像很高兴,充植也在看着我笑。 我垂手站在了一边,爷爷喊我过去坐。 “我跟这个年轻人已经谈过了,你虽然还在上学,不过年纪也不小了,到了该 交男朋友的时候了,所以,我也不会反对你们在一起。谁家的孩子都是他们父母的 宝贝,只见过一次面,我也不能随便就说‘好’或是‘不好’,不过,如果你们真 的打算交往,就一定要认真,这样我们做长辈的才能放心。我刚听说,明伦洞那边 的老人们也都很想见见你,润姬你也应该快点过去问候才是。” 一向严厉,还有些顽固的爷爷竟然会说出这样一番话,让我很是吃惊,不知道 那个人到底跟爷爷说了些什么。来到我的房间,他先站在门口,向房间里环视了一 圈。 他走到墙上邓肯( 现代舞的创始者) 的照片前,问我这是谁,当他看到我一年 级拍的一张正在跳舞的照片时,则一边看我,一边坏坏地笑。我的书桌上摆着一个 丑丑的布娃娃,旁边是我5 岁时的照片,他拿起照片,又拿起娃娃,端详了半天, 很认真地说:“长得挺像的。” 这时候,弟妹们都挤在虚掩的门口向里张望,充植走过去,把门打开。 “我早就知道你们了,都进来吧。” 他很会讨他们喜欢,跟大妹( 那时已经上大学一年级了) 说话的时候,口气会 比较郑重,而对几个小的,则充满疼爱,很快就和他们熟络了起来。 妈妈虽然嘴上没说什么,却也把他当成贵宾来招待,好像已经是她的女婿了。 妈妈端了一些吃的东两到我的房间,充植立刻站起来:“妈妈您坐这边吧,妈妈, 您没什么想问我的吗? ”他这么一说,妈妈反而有些不好意思,这个家伙,还真会 反客为主。 到现在我才终于明白妈妈当时的感受——大女儿不知不觉长大了,上了大学, 现在还有个男孩子跑上门来要和她结婚……我忽然对妈妈感到很抱歉。 从我家出来,一拐过巷口,他忽然仰望天空,放声大笑起来。他对着天空张开 双臂,又回身抓住我的肩膀,还在不停地笑,连过路的人都放慢脚步,好奇地看着 他。 “你怎么了? 快别笑丫,人家都在看我们呢。” “润姬,哈哈哈……谁爱看就让他看好了,哈哈哈,我太高兴了……” 他蹦蹦跳跳,摇头晃脑,兴奋得就像个孩子,或者说,像个傻子一样。 “我要马上给宗焕打电话。他一定等着急了,今天晚上,我一定要喝酒,还要 喝个痛快。” “你又要喝酒? ” 他停住脚步,专注地看着我,然后抬起手轻轻摩挲我的头发。 “怎么? 不想让我喝? 只要润姬说不行,那我就不喝。今天我都听你的。 啊……我真是太高兴了,虽然没见到爸爸,不过,见过了爷爷,妈妈和弟妹们, 而且,我一直很好奇润姬的房间是什么样,今天终于看到了,还有比这更让人高兴 的事吗? ” 他这样说的时候,更像一个孩子。 “你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就突然跑到家里来,吓死我了! ” “要是告诉你,你又该反对了。所以我只能鼓起勇气自己上门来了。你老说爷 爷很严厉,我看还好嘛,是个很慈祥的老爷爷呀。你猜爷爷跟我说了些什么? 想不 想知道? ” 现在我最想知道的当然是爷爷的反应。 ‘‘他说你上大学以后,他最后悔的就是总把你关在家里,可你已经长大了, 当他知道你在和我交往的时候,起初很担心,不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不过这回见 了我,觉得我这个人还不错,还告诉我一定要好好待你。说你虽然也不小了,可其 实还是个没多少社会经验的傻、丫头,嘿嘿,傻丫头,这可是爷爷说的。爷爷还答 应,让你这个星期天去我们家。怎么样,这回你没法拒绝了吧? 傻丫头! ” 他用手指刮了一下我的鼻子,甜蜜地看着我。看到他从我家出来后,这副欣喜 若狂的样子,我还能拒绝什么呢? 就算和他结婚,我的喜悦好像也不及他现在的一 半。 “那个……” “嗯,又怎么了? ” “我只是想跟你说对不起。” “为什么? ” “很多。” “什么很多啊? 你说清楚点嘛,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 他追问着,我却只是想说对不起。 为所有的事…… 那天晚上。 爷爷刚从外面回来,就把我叫到他的房间。因为白天充植已经告诉了我爷爷对 他说的话,所以我很轻松,房间里,爸爸妈妈也都在。 “爷爷,您叫我吗? ” “是的,过来坐这边。” 爷爷的声音好像和平时有点不太一样,充满了慈祥和疼爱,让我忽然很想撒娇。 “爷爷,你觉得那个人怎么样? 说嘛,爷爷! ” 坐在旁边的妈妈拍了拍我的膝盖。 “这孩子怎么这么没规矩,也不向爸爸问好,上来就先说这个。” “妈妈,人家想知道嘛……爷爷,您快说呀。” “咳咳,这么心急,好吧,那我就告诉你,我非常不满意,润姬,你以后不要 再和他见面了。” “什么? ” 我以为爷爷是在开玩笑,因为爸爸妈妈都在旁边微笑地看着我。 “可是……他说爷爷您对他很满意,还夸他长得帅啊什么的。” 爷爷的表情开始放松下来。 “其实我今天出去,就是去打听一下他家里的情况,虽然他本人的情况更重要, 不过对他家里的事情,也应该有个了解才是。他爸爸有一点政治背景,总的来说还 算是很正派的人家,不过,这样的人,多多少少总会有一些负面的东西,关于那个 叫充植的小伙子,只听说他的家教很严格,依我看,倒也是个心地很忠厚的孩子。 润姬她妈,·你觉得怎么样? ” “您说的很对……” 在爷爷面前,妈妈总是这样,从小到大,听她说的最多的话就是:“您说的很 对……”“只要爸爸觉得好就行……”“那就照您说的办吧……” “女儿是你的,你也应该说几句,今天润姬她爸没见到,所以现在你最有发言 权。” “我的印象倒是挺好的,而且,听您刚才这么一说,好像家里和人品都应该不 错。” 然后,妈妈又摸了摸我的头,说:“润姬,那边的老人也已经知道你们的事了, 也很想快点见见你。你这个星期天就过去吧。妈妈明天就带你去买一些到时候穿的 衣服,你去他们家,第一印象是很重要的,一定要注意自己的言行和仪表,知道吗 ? ” 看来,那个人的来访成功了。 星期天一早,今天要去明伦洞。 妈妈好像变成了化妆师,而我成了就要上台的演员。她忙着给我穿衣打扮。 收拾停当以后,我来到爷爷的房间:爷爷好像很担心的样子。 “润姬,我们花费了很多心血把你培养大,可是别人并不知道,你去了明伦洞, 一定要谨言慎行,不能让人家觉得我们家孩子没教养,记住了吗? ” 爷爷和爸爸妈妈站在大门口,一直目送我出了巷口。 走进卡萨劳伯的时候,他还没有来。一个陌生的侍者向我走过来。 “您是在等人吧? 刚才有位先生打电话来说,要稍晚才能过来。” 等他的时候,我感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紧张。 要是他的父母对我不满意该怎么办? 不知怎么回事,我脑海里浮现出所有认识 人的脸,在大门前目送我离开的爷爷和爸爸妈妈、弟妹们、恩英,还有其他的朋友 …… 我心中充满喜悦和期待,可想到那些我爱的人,忽然又觉得鼻子酸酸的。 这时,充植走了进来。 他看着我一身崭新的装束,不禁大笑起来。 “啊,这是我的润姬吗? 今天好漂亮。我家里人一定会喜欢你的。你这身衣服 我以前怎么没见过,新买的? ” “妈妈一定要我穿的。你不要老是‘新衣服新衣服’的,让人多不好意思。” “好,知道了,咱们走吧,爸爸妈妈都在等你呢。” 他家是一栋石头建的两层小楼,宽大的庭院里种满了树,打扫得很干净,我走 进大门的时候,已经有一个年轻的女孩等在玄关那里了,是他的妹妹。 “快请进来吧。” 女孩长得不是很漂亮,不过皮肤很白,很耐看的样子。我不好意思地向她点了 点头,这时,充植走过来介绍说:“正美,你不是早就想见润姬吗? 她可是我们家 最想见你的人。” 她拉住我的手。 “你好,我是正美。哥哥还说你是个小女生,真是瞎说。来,快请进来,你今 天可是我们家的贵宾。” 她的举止很可爱,一看就是个在家人宠爱下长大的独生女。房间里收拾得也很 整洁,家具不多,却都是很名贵的样子,客厅里的黑色安乐椅尤其给我留下很深的 印象。 “妈妈,润姬来了。” 客厅右边的一扇门开了,他的妈妈从里面走了出来。我连忙鞠了个躬。 “您好,我是金润姬。” “快进来。充植老是提起你,进来见见爸爸。” 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紧张,房间中间,摆了一张精致的小桌,下边铺了一条 和爷爷房间差不多的皮褥子。 “孩子他爸,润姬来了,比充植说的还漂亮呢。” 我走进房间的时候,觉得腿都在微微颤抖。( 不知道怎么会那么紧张……) “您好,初次见面。” “快请进,早就想见见你了,来,快过来坐吧。” 于是,充植、正美,还有我,和爸爸妈妈一起围坐在桌子旁。他的爸爸问了我 一些家里的情况,而且好像对我的舞蹈专业特别感兴趣。 到现在我还清楚地记得,他当时跟我说:“韩国的舞蹈界正处于一个新旧交替 的时代,像你这样选择这个专业的大学生更应该付出更多的努力,舞蹈和文学、美 术、音乐不一样,它是通过形体语言来表现人类的情感,非常不容易……”我很惊 奇,特别是听到一个这样年纪的长辈说出这番话,让我倍感亲切。 充植的房间在二楼,房门大开着。宽大的窗户正对着庭院。房间里,有整整一 面墙都摆满了书,另一边放了一台留声机,还有一大堆唱片。这时候我才知道,原 来他很喜欢听音乐,以前可真是迟钝呵。其实,每次听到一首曲子,他都会立刻告 诉我音乐的内容,还有作曲家或者指挥的情况,我早就该猜到他这个爱好。 “润姬,你想不想知道我每天都在家里做什么? ” “当然了。” “我一回到家,头一件事就是打开留声机,只有睡觉的时候才会把它关上。你 现在也不是小孩子r ,应该开始多听一些古典音乐了。你不知道那个世界有多美妙, 开始听的时候,可能会觉得很难,所以刚开始的时候,先不要听交响乐,可以先从 小品开始。像钢琴奏呜曲和小提琴协奏曲都是不错的小品。而且你是学舞蹈的,更 应该多听音乐,我以前好像也跟你说过吧? ” 正美和我们一起在他的房间里一边喝茶,一边听音乐,这时候,我才放松下来。 忽然,楼下传来妈妈喊我的声音,要我到厨房去。厨房里,保姆阿姨正在忙着做家 务,而妈妈正坐在餐桌前包饺子。 “别站着呀,我应该叫你什么呢? 就直接叫名字好吗? ” “当然可以。” “随便一点好了,不要_ 人拘束。这还是正月剩下的饺子陷,只是不知道你爱 不爱吃饺子。” “我很喜欢吃。” “是吗? 那太好丫。” 虽然我不太会包,不过还是很想帮忙。 “妈妈,我也来帮您包吧,只是我包的不太好。” “不用了,我不是叫你来帮忙的,只是你们都在那边,我一个人怪闷的。 这才叫你下来陪陪我,你就坐在这儿陪我说说话吧。” 妈妈和善地微笑着,同时好像在留心地打量我。 “你,和充植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 “第一次见面是在准备大学考试的时候,我上大学一年级的时候,好像是4 月 吧,又偶然碰见。” 妈妈好像很吃惊,说“两次见面竟然隔丫那么久啊。” “三四个月前,他就跟我们说起你。有一天他回到家,突然谈起你,说要娶你, 只是现在还太小,要再等一阵子……我们都拿不准他到底是在开玩笑,还是认真的, 正美说一定是真的。不过他只告诉我们你还在上学,我和爸爸都觉得至少应该让我 们知道是谁才行嘛,今天见到你,我们就都放心了。从很早以前我就想,等我有了 儿媳妇,一定会像待亲生女儿一样待她,只要她对我儿子好就行。你也知道,充植 正在办留学的手续,可能等不到你毕业就要走。当然你现在还是学生,学习是最重 要的,不过,在充植出国之前,你们还是应该多在一起的。反正,星期天只要有时 问,就到家里来吧,好不好? ” 他的妈妈与我之前想像的不一样,不是那种很严厉,或者很挑剔的母亲。 而是像我自己的妈妈一样,很慈祥,很亲切。 正准备吃午饭的时候,宗焕来了。他的出现,让我紧张的心情又放松了许多。 “嘿,润姬,在这里不必拘束,别把自己当客人。.妈妈,您对润姬还满意吗 ? 这可是充植那小子交往了两年的姑娘。您要是不满意的话,充植可就有麻烦了。 正美,以后可要跟润姬好好相处哦。对了,你看我也没个女朋友,整天给别人瞎忙 活,你也帮帮我嘛。” 宗焕的一番话,让我完全松弛了下来,剩下的时间过得很快,也很愉快。 每当我觉得尴尬的时候,只要看宗焕一眼,他就会立刻开个玩笑,转移一下话 题,俨然成了我的保护神。 从那天充植突然说“润姬,毕业以后做我的妻子吧”开始,他来我家拜访,我 去他家问安,结果就是我们可以在长辈的允许下自由见面了……许多我内心梦想了 很久的事情,正在逐渐成为现实。 充植也忙起来了。上午在家学习专业课程,下午去补习班学英文,还忙着留学 的各种手续和准备。尽管如此,我们却违反了一周见一次面的约定,在我开学之前, 我们几乎每天都要见面,即使时间很短,他也会每天跑来见我一面才回家,而我自 己,如果有一天见不到他,也会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那个时期,我的日记本上都是他的名字,而围绕的也都是爱、幸福、喜悦这样 的内容。有时候,也会想到他留学的事情,担心分开以后我们的感情会不会发生变 化,不过,那也只是瞬间的感觉,那时,我的整个身心都被幸福包围,根本无暇顾 及其他。 他的毕业典礼好像是在2 1 号。毕业典礼的前一天,我的父母受到邀请来到明 伦洞。本来也请了爷爷,不过,爷爷又犯了顽固的老毛病,说这种情况自己不适合 去,不管我怎么说,他还是不肯。没办法,只好由我陪着爸爸妈妈来到明伦洞。我 记得,那天,两家的父母好像是商量了一些关于我们俩将来的事情。 我们的关系已经得到了长辈的许可,我们见面的感觉也增加了一分亲密。 与他的留学手续相比,我们的关系进展似乎更快一些。 二年级的冬灭,我的梦想终于得以实现,我变成了一个成熟的女人。1 月份离 开汉城出了次门,最高兴的事就是在大田见到了恩英。在学校的时候,每天见面, 总有说不完的话,连坐公车的时候,都会因为聊天而坐过站。可那么久没见,见了 面却好像不知该说些什么了。也许,是因为在这个假期里,发生在我身上的变化太 大了…… 恩英对我和充植的事十分好奇,当我大致告诉她那些连我自己都觉得像是在做 梦的事情以后,恩英惊奇地连连发出感叹。 “太不可思议了,看不出,你这个丫头还挺厉害,润姬,你不知道我有多羡慕 你。” “嗯? 干嘛这么说,我有什么好羡慕的? ” “我到现在都还没有喜欢的人,更别提什么男朋友了,你说我身上是不是特别 没有女人味? ” 听了恩英的话,我忽然感到很抱歉,恩英是我的好朋友,她其实长得很漂亮, 而且心地善良。 “恩英,你一定会遇到一个更好的人的。虽然,我觉得充植学长是这个世界上 最好的男人。不过,我还是相信你也会遇到一个很好的人。再说,咱们现在还这么 年轻,干嘛非要找个男朋友呀? 我只不过是偶然碰到的嘛,就像老人们说的,你现 在只不过是缘分还没到,而且,你以为我现在就没有烦恼么? 过不了多久,充植学 长就要到美国去了,我真不知道,到时候留我一个人该怎么办。虽然分开的时间不 长,可是想想还是会觉得很难过。” 恩英笑嘻嘻地拉住我的手。 “润姬,别难过嘛,那么长时间不见面,他一定会更想你的。你的性格太内向 了,心里有什么话都不跟充植说,等他去了美国,你可以经常给他写信,把你当面 不好意思说的话都告诉他,这也没什么不好啊,你不知道,有一种叫做幸福的分别 吗? ” “你说的对,充植去美国,不是为别的,而是去继续读书,我自己也还要上学, 等我们都完成学业以后,就又可以在一起了。” 可是,尽管我世会这样想,但一想到他要离开我到那么远的地方,心里依然感 到有隐隐的恐惧。 三年级的学校生活更加紧张了。舞蹈课的内容已经从动作的练习转变为创作, 所以脑子里整天都充满着跳舞的样子。首先要选择音乐,然后还要准备连接动作的 乐曲,这需要长时间的准备。因此,我空闲的时间更加少了,常常是天已经黑了, 还要待在练功房里。除此以外,还要为四年级的实习准备教案和计划书等等。 而充植的时间比我还要紧迫,现在,我们只能一周见一次面。好像又回到了和 他刚刚相识的时候,紧张学习一周,然后在星期天见面。不过,和那时候不同的是, 我们现在会每天打电话,而见面,有时候连一周一次也无法保证。 通常,星期天的约会都是在卡萨劳伯。每次走进卡萨劳伯,总会同时见到宗焕。 他们俩总会约在比我早一个小时,这好像已经成了习惯。 我自己的变化白不用说,这两个人也和刚相识时有了很大不同。一个已经是个 公司职员,正在努力学习做社会人,而另一个更努力地学习,全部心思都放在留学 上,虽然选择了不同的道路,可两个人的友情却丝毫没有改变。 那段时间,虽然时有担心,不过大多时间都过得非常愉快。特别是宗焕的相亲。 大学毕业以后,找工作,然后就该是终身大事了。那阵子,宗焕一听到相亲,就会 无言以对,马上举手投降。宗焕的父亲很早就去世了,现在他妈妈最大的愿望就是 儿子快点结婚,于是开始安排他相亲,连充植的妈妈都在忙活这件事,不过,宗焕 自己却提不起精神,每次见面都以失败告终。 我们俩每次都会跟着宗焕一起来到相亲的地点,然后远远地看着,他们俩事先 就已经约好,如果觉得那个女孩还不错的话,充植就会用手指比划个圆,如果不满 意的话,就会把手攥拳。每次,我们都是在离他们稍远的座位上,而充植每次都会 用手指比划圆的手势。有一次,宗焕假装去洗手问的时候,从我们身边走过,低声 说:“臭小子! 你怎么老是划圆? 是不是手指头直不起来了。” 每当这时候,我们都要强忍着才不会笑出声来。他们两人的婚姻观很不一样。 充植的意见是,两个没有爱情的人根本就不可能生活在一个屋檐下,而宗焕却觉得, 只要现在觉得不讨厌,可以先结婚,再恋爱也无所谓。我有时也会觉得很惊奇,从 生活小事,一直到结婚这种事,两个人都有那么大的分歧,可却能够保持这么深厚 的友谊。 很快,到我的生日了,我一向都是过阴历生日的,那一年好像是在6 月末。那 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与充植的家人一起过生日,令我终身难忘。 那天是在明伦洞吃的晚饭,充植的爸爸送了我一支钢笔作为生日礼物,那支笔 很好用,我到现在还留着。 “润姬,等充植去美国以后,你就可以用这支笔给他写信。” 充植的妈妈则送给我一块衣料,白色底子上,是深深浅浅的粉红色花纹。 “我觉得很适合你,就买了,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天气越来越热了,你可以 拿去做一件连衣裙。明天就去做吧,我很想快点看你穿上它的样子。” 正美的礼物让我很意外,也很高兴,是Martha Graham 的巨幅照片,她是我最 喜欢的舞蹈家。宗焕送给我一个红色的钱包,说是他们公司进口的产品。那之后, 我一直在用这个钱包。 所有人都送了礼物,可只有一个人一直没有动静,妈妈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 他。 “充植,你没给润姬准备礼物吗? ” 他有点不好意思。 “当然有,不过我要单独送给她。” 这时候,宗焕开口了。 “你这小子怎么这么婆婆妈妈的,快点拿出来,也让我们大家看看嘛,到底是 什么好东西,润姬肯定也想知道,对不对? ” 充植只是坐在那里笑,到最后也没有把礼物拿出来。吃过饭以后,宗焕和我们 两个一起来到二楼充植的房间,一进房间,充植几步走到书桌前,然后从抽屉里拿 出一个小盒子。 “润姬,过来,我们不要让宗焕看见。” 然后,他给我的脖子戴上一条细细的东西,宗焕好奇地探过头,我则害羞的低 下了头。 “我还以为是什么好东西,原来是项链啊。” “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只是想亲手给她戴上而已。” 这是一条18K 的项链,上面还有一个漂亮的吊坠。 在明伦洞呆了一会儿以后,我们三个一起走出门,宗焕要回家,而充植准备送 我回家。 我们没有走大路,而是沿着铁路线往回走。每次他都会提议,看谁能一直在铁 轨上走,不掉下来,快到家的时候,他忽然停下脚步。 “润姬,我现在有一个愿望。” “什么愿望? ” “你想知道吗? ” 他犹豫着。 “当然了,快说呀。” “我很想抱抱你,润姬,到我这里来好吗? ” 他用力抓住我的手。我手里的皮包掉到了地上,他而朝我站着,伸出手抚摩我 的脸,然后轻轻把我的身体拉向他的怀中。我伏在他的胸前,倾听着他的心跳。他 轻抚着我的头发,忽然长长吐了口气。 “润姬,我的出国手续已经办完了。” 我一怔,觉得好像眼泪掉了下来,我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很怕和你分开,我很傻是不是? 我多想拉住你不让你走,可是我可以吗? ” 滚烫的话语灼得我的心很痛。 “紧紧抱着我,哦……就这样不要动,如果时间就这样停止多好啊。” 这些话终究还是没有出口。 第一学期的期末考试结束以后,就开始放暑假了。他的手续已经全部办完,现 在开始做动身的准备。考试的那段时间,我们每大只是通电话,而放假以后,就几 乎每天都会见而。 我们的见面也和以前不同了,好像不再那么愉快。一想到他很快就要走了,我 便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因为明伦洞那边的一再要求,尽管爷爷说,以我们现在的关系,不应该经常去 他家,不过,我还是用眼泪说服了固执的爷爷,每天下午一点左右都会到那边去。 虽然我们俩都在极力掩饰,可是依然很难隐藏自己的感情。有时候,前一分钟 还在说话,就忽然就陷入沉默,一言不发,有时候一个下午都默默无言地呆在房间 里听音乐。 我至今无法忘记拉赫玛尼诺夫《第一钢琴协奏曲》中多情而热烈的第一乐章, 门德尔松《E 小调小提琴协奏曲》的温柔浪漫,空气中飘扬的旋律,‘给我的心灵 以慰藉。 我印象最深的一首曲子是德彪西的《大提琴和钢琴奏鸣曲》。大提琴低沉忧郁 的旋律经常会使得我不由地哭泣起来。尽管强忍着,可我还是管不住自己的泪水, 终于被他发觉…… “润姬,把音乐关掉好吗? ” “不,开着吧。” 这时候,他会紧紧握住我的手。 “不要这样,我可爱的小姑娘,你知道我有多爱你吗,你知道我有多不想离开 你吗?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只是很想抱着你,很想吻你,想拥有你的一切。 可是,过不了多久,我必须要走……我们只能忍耐,忍耐,知道吗? ” 他深深叹了口气,把我的手放到他的膝盖上。 “不要哭,想到你这样伤心,我在那边怎么能安心学习? 朋友们都说我冷血, 说我无情,可事实不是这样的。我强迫自己不能动摇,因为一旦开始动摇,我就会 立刻放弃的。” 他的话就像车轮一样,碾碎了我的心。 自从那次铁路边的拥抱以后,我总是会思念他的怀抱。可是,因为他的忍耐和 我的没有勇气……我不知道这样做是否就是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