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寂寞漫长的旅行 9 月27日,晚上7 点30分,金浦机场。 关于他的记忆: * 一边和送行的人告别,一边注视着我。 + 有时走到我面前,看着我把手插在口袋里的样子,轻轻呼唤我的名字。 * 他还拜托我的妈妈说:妈妈,我不在的时候,请一定照顾好润姬。 * 告诉宗焕:记得经常给润姬打电话。 * 上飞机前,又把我拉到一个角落:丫头,现在我不再是你的学长了,我是你 的未婚夫,我一定努力学习,然后早点回来。哦……我要有那么长时间见不到你, 早上睁开眼睛和晚上睡觉之前,都要叫一声我的名字,我也会这样的。 关于我自己的记忆: 很想哭,却哭不出。 应该笑,也同样笑不出。 应该说些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 他从送行的人中间向我走过来时,我说:学长,不要为我担心,我会等你回来。 他登机后,我跑到卫生间,在镜子前努力睁大眼睛,不让眼泪掉下来。 夜里1 1 点,东京的电话:“润姬。” “我是。” “你还好吗? ” “是的! ” “润姬,我已经开始想你了。” “我现在回汉城好不好? ” “你为什么不说话? 说话呀。” “……我爱你。” “润姬,我一上飞机就后悔了。我是说订婚的事,我的确太固执了,其实,订 婚仪式真的没那么重要,我这样好像把你绑住了似的。” “不,我愿意呀。” “好了,我们不说这些了,为了我们的未来,让我们一起努力吧。好好上学, 有空的时候,多去明伦洞看看。无聊的时候可以找宗焕。我一到美国就给你打电话。” “好的,学长,你早点睡吧。”,“不是让你不准再叫我学长了吗? 以后可不 许喽,这是命令。” “人家叫习惯了嘛。” 此时,秋意已经很浓了,漆黑的天空中,月亮和星星眨着它们美丽的眼睛,柔 和的光辉洒满我的房间。 那一夜,我始终无法入睡。当然,我怎么可能睡得着呢?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 始,我落下了失眠的毛病。 现在,他不在汉城了。 和每一个晴朗的日子一样,清晨,阳光透过窗户照射进来,树枝在9 月的凉风 中轻轻摇曳着。 在这个没有他的地方,汉城的清晨,于我似乎也失去了意义。家人都还没有起 床,我悄悄地煮了一杯咖啡,然后回到房间,找出一张维瓦尔第的《四季》放到唱 机上,调低音量,然后把指针放在《秋天》上。 然而一切都是徒劳。唱机里传来的声音不再是他在时的那个美妙的旋律,咖啡 也不是与他共饮时的味道。我曲起双膝,两臂抱在胸前,出神地望着窗外。天已经 大亮了,天高云淡,轻风习习。 “早上6 点40从东京出发,那现在就应该是在飞机上。不知道这会儿他在想什 么呢? 明伦洞的妈妈一定正在担心他呢,我要不要过去看看呢? 算了。 还是不要了,她看见我,一定会更难过的。唉……怎么浑身懒懒的,一点都不 想动呢,今天连课都不想去上了。幸好还有恩英可以陪我,以后倒是可以常常跟恩 英在一起了。” 想去学校,可觉得全身轻飘飘的,不能动,却好像要飞起来似的。 这时,忽然有人敲门。 “润姬,起来了吗? 该去学校了。” 妈妈一定不知道我一夜没睡。 “妈妈,我已经起来了。不过我觉得有点不舒服,一点都不想动。” 妈妈拉出书桌前的椅子,坐在床边。 “我的乖女儿……哪儿不舒服啊? 你看你,谈个恋爱,谈得这么辛苦,是不是 订婚仪式的时候累着了? 那个人已经走了,你撒娇他也看不到哦。” “妈,您真是的。怎么还开自己女儿的玩笑嘛? ” 我拉住妈妈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自从认识充植以后,好像很久没有和妈妈 这样亲密了。 所有的父母对待自己的子女都是一样的,不过因为我是长女,所以他们倾注在 我身上的心血似乎更多一样。而现在,我长大了,有了男朋友,爸爸妈妈的心里一 定很不是滋味吧? “妈妈,那阵子我每天都和充植出去,都没时间陪您,您是不是 很生气啊? ” 妈妈摩挲着我的手背。 “傻孩子,妈妈怎么会生气呢……其实,润姬,妈妈并没有生气,妈妈只是很 担心。” “担心? 为什么? ” “万一充植是个坏人怎么办……” “坏人? ” 妈妈和我就像朋友一样,四目相对,然后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我眼前忽然浮现出充植进入登机口前的背影,耳边好像又响起他的声音:“… …润姬,我要有那么长时间见不到你。” 一想到他正在经历着一场寂寞漫长的旅行,我的心又隐隐痛起来,有点笑不出 了。 妈妈看了看表,马上站起身。 “哎呀,已经这么晚了。润姬,你也快起来吧,下来吃早饭。” 可我却一点食欲也没有。 “妈,我不想吃。我头很疼,点都不桐动。” “你呀,就是因为充植走了,心情不好才这样的。当然了,每天在一起,突然 走了一个,肯定会合不得,可老这样也不是办法呀。润姬,听妈妈说,你现在是大 人了,充植一个人去那么远的地方上学,你也应该好好学习才行,还要经常去明伦 洞看望那边的老人,好好地等充植回来,只有这样,充植他才会放心呀。不要总是 伤心,家里有人出远门,老哭是会不吉利的,知道了吗? ” 我不哭,一定不可以哭。那样会不吉利的……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要忍住不 哭。要多想那些快乐的事情……我决定让自己忙起来。 以前后辈们曾经一再要求,不过我一直拒绝,现在我要每月两次帮她们指导动 作,晚上去上英文补习班……那天我最终还是没去上学,只是在床上蜷着,望着窗 外的天空,头痛欲裂。 第二天早上,我正在听《清晨取自皮尔金第一组曲》,这是他走之前留给我的 作业。 今天,头不再像昨天那么疼了。我准备按照昨天制订好的计划来安排时间,先 和后辈们见面,然后去挑选音乐资料,我一边听着《清晨》,一边忙着做上学的准 备。 忽然,客厅里电话铃响了。我听到妈妈正在接电话。 “哎呀,是你呀。我们都很好。我这就叫润姬来接电话,你等一下。” 我已经跑了过来,拿听筒的手似乎在微微颤抖。 “学长……” 这时,妈妈推了一下我的腰,嗔怪地看了一眼,我知道她是对我这个称呼不满 意。 “那边现在是早晨吧? 你在干什么? ” “我在听《清晨》。” “这真是一个美好的早晨。” “润姬! 我刚才正在整理行李,突然想你了,就给你打个电话。如果你在我身 边该多好啊! 是不是? 润姬,你不知道我有多喜欢,多爱你,嗯……以前我好像跟 你说过,我对你的爱要比你想的更多。” 啊! 是他的声音,我多想抓住他的手,多想让他抱住我,在怀里听他的心跳。 “我知道,我会回报你的,真的,学长,会用几倍来回报你。” 他开始说些别的事情,这时我手里的电话突然被夺走了。 “是我,我是爷爷,什么早上好,你这个臭小子,父母给你的钱是让你用来打 国际长途的吗? 不要打电话,写信就好了。写信,知道了吗? 我不把电话给润姬了。 挂了吧,好,好好学习,不过也要注意身体。” 那天的爷爷成了我们两个的破坏者。挂断电话以后,爷爷拉着我来到他的房间。 “润姬,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啊,难道充植是跑去美国玩的吗? 他是拿着父母的 钱去念书啊,怎么能把零用钱都花在打电话上。我知道电话是他打过来的,不过你 少说几句不就行了吗? 充植这小子,以后他要是再打电话来,你就告诉他不要打这 么贵的长途,可以多写信。你的零用钱也要节省点用,现在还有人连饭都吃不饱呢。 虽然不能帮助那些人,但也不能大手大脚的。” 是的,我知道爷爷说的都对,可心来还是很不高兴。 那您也不能那样呀,突然就把电话抢走,也太过分了。我不可以哭,他在那么 远的地方,不吉利的。 从那以后,我开始慢慢对电话铃声变得麻木。 现在回头想想,那段时间的校园生活是很繁忙的。每天准时上课,经常去图书 馆,舞蹈练习也没有放松。他是为lr学习,而离开家人和朋友,还有深爱他的我, 我又怎么能够浪费时间呢。就算放假以后,我也会像个中学生。 一样,订好学习计划。 每天早上7 点,先去图书馆,每个星期给后辈指导3 次基本动作,剩下的时间 构思我自己的作品。晚上去补习英文,差不多每天都要1 o 点才能回家。 每天早上出门的时候,我都会盼望他出现在巷口,当夜幕降临,走出练功房的 时候,又似乎会看到他坐在运动场的长椅上,可当我要走过去的时候,他就立刻消 失了,我知道,他真的已经不在我身边了。可他留给我的寂寞却时时侵袭着我。 每当这种时候,我总会想起我们在一起的那些日子。还好,和后辈们在一起时 很愉快,而早上去图书馆时常常和恩英一起,日子还不是那么难熬。 让我欣慰的是,每次想起他的时候,心中充溢的就只有快乐,没有任何不好的 记忆。 他走了以后,留下的人好像都患上了忧郁症。明伦洞的妈妈开始经常去寺院, 而爸爸也好像一下子苍老了许多。 虽然很忙,我还是会经常去明伦洞,有时也会和宗焕见面。每天回家,我都会 留意观察家里每个人的表情,想知道今天是不是有我的信。终于,那天一进房间, 就看的我的书桌上放着一个航空信封。 我欣喜若狂,没错,是我熟悉的笔迹,拆开信封,首先跳入眼帘的是“我亲爱 的润姬”。 * 虽然一切都还有点混乱,不过我有信心,很快就适应这里的生活。 * 行李安顿好以后,学校的前辈就来带我出去吃饭。 * 我在书桌上摆了你的照片,一进门就可以看到( 为此还被前辈们嘲笑) 。 * 我真想摸摸你的长发。 * 经常去明伦洞看看,没空的话,也记得打电话。 * 好好学习,想我的时候就听听音乐。 到现在我还依稀记得这些内容。我没换衣服,立刻铺开信纸给他写回信。 学长! “不行,怎么连写信都叫他学长……在机场的时候,他不是已经说过不 再是我的学长了吗? ” 充植……! “学长一定会笑话我的。” 写完他的名字,我便停住了笔,心里积蓄了无数的话语想要跟他说,可一下子 竟不知该如何表达。 写了几句这边的情况后,又觉得很幼稚,停下了笔。 你知道我有多爱你吗? 我不知该如何计算。 我究竟怎样爱你? 让我细数端详。 我爱你直到我灵魂所及的深度、广度和高度,我在视力不及之处摸索着存在的 极致和美的理想。 我爱你像最朴素的日常需要一样,就像不自觉地需要阳光和蜡烛。 我自由地爱你,像人们选择正义之路,我纯洁地爱你,像人们躲避称赞颂扬。 我爱你用的是我在昔日的悲痛里用过的那种激情,以及童年的忠诚。 我爱你用的爱,我本以为早已失去( 与我失去的圣徒一同) 我爱你用笑容、眼 泪、呼吸和生命! 只要上帝允许,在死后我爱你将只会更加深情。 一一勃朗宁《我究竟怎样爱你》我就是这样一个人,只能借别人的诗来表达我 的心情,可是我知道,他的爱,包容了我的这种幼稚。 我把这首诗抄好贴在书桌上,然后又把它誊到信纸上。 有一天,好像是星期六吧,宗焕打电话来约我在卡萨劳伯见面。卡萨劳伯,每 次想他的时候,这都是我最想去的地方。 其实,宗焕经常给我打电话,只是因为我每天很晚才回家,都没有接到,而我 也想过往他的办公室打过电话,不过,又是因为我孤僻的性格,一直犹豫也就一直 没有打。 卡萨劳伯还是旧日的模样。宗焕正坐在我们以前经常坐的桌子前,抽着烟。我 恍惚中仿佛看到那个人就坐在他旁边,一时愣在了那里,宗焕一抬头,惊奇地看着 我。 “你是不是觉得好像充植在我旁边? ” “别开玩笑了。怎么样,你最近好吗? ” “哈哈哈,就当我什么都没说。你这阵子好像很忙,怎么每天都那么晚才回家 ? 我可要告诉充植,那么久见不到他,润姬很无聊哦。” “就算我无聊,我也会自己找事情做。” “是不是觉得解放了? 每天都可以玩到很晚,告诉充植也不担心,没想到,原 来坐在我旁边的是个被解放的小奴隶。” 卡萨劳伯里又响起了久违的笑声,在任何时候,宗焕都是我们最忠诚的朋友。 “好了,说正经的,想充植吗? 我看你眼睛肿肿的,是不是老哭啊? 怎么样, 没事吧? ” 我不知该如何回答。 咖啡杯里盛满了热热的思念。我喝下了这思念。 我想把这思念都放进我的心里,一口,又一口…… 我们俩一边喝咖啡,一边聊天,宗焕忽然长长地叹了口气。好像有什么烦恼似 的,表情也一下子黯淡下来。 “为什么叹气? ” “没什么。” 可是,我却能够感觉到他在撒谎。他拿烟的那只手好像在微微发抖,眼睛好像 也忽然失去了光彩。 “宗焕,到底有什么事? 你就把我当成充植好了,什么都可以跟我说。” 他抬起头,苦笑了一下。 “我不知道如果我跟你说了,你会怎么想,其实,这些事,我跟充植也没怎么 说过。” 我更加好奇,而且还隐隐有些担心。看到一个那么关心我的人满腹心事的样子, 我也觉得很不好过。 “宗焕,为了我和充植的事,你也费了很多心,我们应该是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你干嘛还这么吞吞吐吐的。你不是说过,我们三个是血盟的关系吗? 你有什么事都 可以跟我说,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听到我说“血盟的关系”,宗焕脸上的笑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好像是极深的 痛苦。 “没错,我们是血盟的关系。不过,‘我告诉你,你可不许笑我。润姬,你要 先答应我才行。” 他的口气一反常态,很郑重地看着我。我认真地点了点头,宗焕这才开口说: “你也知道,虽然我已经相过好多次亲,而且也不乏有不错的女孩子,可是我都拒 绝了。其实我是故意的。现在我就来告诉你真正的原因。” 说到这儿,宗焕又点起一支烟,露出一种无奈的笑。 “啊……一定是因为别的女孩。” “其实,很早以前,我就爱上了一个女孩子,但她一点都不知情。现在我觉得, 是好好考虑这件事的时候了。你也知道我的情况,我妈妈守寡多年,家里虽然不至 于生活不下去,但也绝对说不上富裕。而我喜欢的那个女孩,家境很好,还有那么 点权势,所以,我一直不敢向她表白。最近,她家里正在给她挑选结婚对象,对方 个个都不是等闲之辈,都是什么会长、社长、国会议员的儿子,我根本连向他们挑 战的资格都没有。我也很想告诉她,但是,一想到可能会被她拒绝,我就……怎么 样,是不是觉得很没意思,润姬,我真的很羡慕你和充植,能和自己爱的人订婚, 我这种单相思的故事,你是不是觉得无法理解? 那个女孩,你想不想知道她是谁? 我说出她的名字,你一定会大吃一惊……” 我连忙追问。 “这么说,是我认识的人? 到底是谁呀? ” 宗焕犹豫了一下,然后艰难地说出一个名字——正美——我未来的小姑。 我立刻就愣在了那里,宗焕说的没错,我的确是大吃了一惊。 “没想到吧? ” “是的,你的确吓了我一跳。宗焕,对不起,我竟然一点都没看出来。这件事, 你告诉过充植吗? ” 他低垂下眼帘。 “我刚才不是说了吗,这件事我没告诉过任何人。我本来打算等他去美国以后 写信告诉他,不过也一直还没有写。你可能也知道,现在明伦洞那边正忙活着正美 的婚事,可我怎么能和那些人竞争呢? 充植的妈妈一直对我很好,就像对自己的儿 子一样,可是,我不是她心目中合适的女婿人选。要是她知道这件事,一定会晕过 去的。你和充植一直让我非常羡慕,看到充植像对妹妹一样疼爱你,你也那么爱他, 而且已经有了婚约,我很为你们高兴。虽然我也很想把我的心里话告诉正美,可是 一想到她知道后惊慌的样子,我就下不了决心。我知道这件事是不可能的,只是, 只是一个短暂的梦罢了。在她的心里,我只是她哥哥的好朋友,永远不可能是她的 男朋友。我告诉你这些,并不是想让你做什么,没用的。” 他有点语无伦次了。但我不那么想。 虽然我也知道,两个人不同的成长环境,将会是一个很大的问题,可是,我实 在不忍心看宗焕这副痛苦的样子,我要帮助他。 “我去见正美,替你把这些话告诉她,好不好? ” 宗焕立刻站起身来。 “不要,一定不要! ” 这一定不是他的本意……虽然这是宗焕自己的事,但对象是充植的妹妹,我深 知他们俩的友情,也正是因为这个,我才不能什么都不做。就算不成功,但也总要 试一试才甘心呀……可是宗焕他……我该怎么办才好呢? 时间已经很晚了,我们并 肩走出卡萨劳伯,我满脑子都还在想着这件事。 一直到晚上,还是辗转不能成眠,于是,索性起来给充植写信。 我把宗焕的话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充植,还有我的烦恼,不知该如何帮他。 写完信以后,我的心才稍稍平静了一些。 和宗焕见面的第二天是星期日。一早我就决定去明伦洞,正在收拾的时候,客 厅里传来妈妈接电话的声音。 好像是明伦洞那边打开的。原来是那边的妈妈今天要去寺院,因为正好是星期 天,所以打电话来要带我一起去。 妈妈生怕我出错,出门之前,详细告诉我寺院里的礼节,还有要如何拜佛等等。 家里有儿女出国的,当妈妈的都会去寺院,好像只有这样,才能真正心安似的。 在车里,妈妈只是不停转着念珠,一句话也没有说。而坐在旁边的正美也一直 默默无语,只是碰到我的眼神时,会笑一下,不知怎么的,我忽然觉得车里的气氛 有种莫明的凄凉。 我们去的地方名叫‘‘新陵寺”,妈妈好像和寺院里的老和尚很熟,并向他介 绍说我是她的儿媳妇。 然后,我们三个人跟随着老和尚走进大殿。和尚开始诵经,正美和我跪在妈妈 旁边,双手合十,向佛祖祝祷。 我想,我们三个人祷告的内容一定都是为了充植。过了一会儿,妈妈对我们说 :“你们两个出去走走吧。”然后她一个人走进后殿,好像还有什么事。 1 0 月下旬的风已经有些凉了,不过,好久没有呼吸这么新鲜的空气,置身这 样一个清幽的环境了,感觉身心都很放松。 我看了看身边的正美,自从昨天听宗焕说过那些话,我一直想要跟她谈谈。我 必须在妈妈过来之前跟正美谈谈,可是我又实在不知该怎么开这个口。 “正美,宗焕他……” “宗焕哥? 他怎么了? ” 我突然提到宗焕,正美的脸上看不到什么变化,是啊,宗焕和她们家太熟了, 熟得反而没有感觉了。 “我是说,宗焕他人很好,对人也很好。” 我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正美奇怪地看着我,然后咯咯笑了起来,清脆的笑声 在山间回响。 “润姬你怎么了,谁也没说他不好呀? ” 我真恨自己的嘴为什么这么笨。酝酿了那么半天的话,可还是一开口就砸锅了。 我硬着头皮继续说:“正美,最近相亲的事有进展吗? ” “进展? 我也不知道,你简直不知道这种事有多累人,你想想吧,和一个陌生 的男人,完全以结婚为前提见面,而且还有双方的父母在场,怎么可能会有什么进 展,真是没意思极了。” “正美,你希望的对象一定要是有钱人家的儿子吗? ” “润姬! 当然不是了。有钱有什么了不起,我才不稀罕呢。” “那,你可以在身边找找看呀。也许身边就有合适的人选呢。” 正美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 今天就说这么多好了,说太多反而不好。等充植回信来了再决定。 这时,远远看见妈妈已经从大殿里走了出来。 充植的回信是这么写的:“……你说让宗焕当我的妹夫? 那当然很好了。不过, 这件事你先不要跟妈妈说,我会给宗焕写信,让他直接去和正美谈谈。不过,我也 很担心,事情到了自己头上,这个家伙会没有勇气……” 他走了以后,在汉城的任何地方都不再能找到他的痕迹。“卡萨劳伯”、“火 集寺”的林问小路,新村的“福地’’和‘‘王子茶馆”,还有我家附近的铁路, 我四处寻找,却一无所获。只是更加重了我对他的思念。 日子在写信、打电话、去明伦洞、和宗焕见面中一天天过去,不知不觉,已经 到了11月末。 别后的思念积聚成一种痛,而这种痛深深地刻在心中,使我们的爱更加浓烈。 他是初秋时节走的,他的信常常很短,但总是如约而至。 在信里,他总是叫我“润姬”、“丫头”,内容虽然是短短的几句话,有时可 以把我逗笑,有时却又让我黯然神伤。 每次给我的信里,总有一大半是问候爷爷和爸爸妈妈的内容,而写给我的就只 有一点点,对于这一点,长辈们,特别是爷爷非常满意。 “……今天又不想学习。整天都在想你,你也在想我吗? 一想到这儿,我就更 没法看书了,都是你让我变成这样的,都是因为你这个、丫头……” “……昨晚梦到你了,我本来打算只睡4 个小时的,可因为你却睡了6 个小时, 那两个小时,以后你可要还给我,知道吗? ” “……丫头! 我真想你呀。” 那真是一些充满了思念的日子。还有哪个人能如此爱我呢? 现在,我依然无数 次地想起他的面容,无数次地呼唤他的名字。严充植,严一充一植! 1 1 月30日。 今天是专业考试结束的日子。 专业考试一般都会安排在期末考试之前进行。考试时间是两天。不过,因为每 个人都要准备表演自己的作品,所以创作和练习的时间怎么也要十几天。 不管考得如何,考试结束后,心情总是很好。 整个一个学期,只有考完试这一天才真正放松下来,虽然几天以后还有期末考 试,不过完成了专业考试,好像已经卸下了一个大包袱似的。 其实,更让我高兴的时候,考完试了,这样,明天我就可以去明伦洞,又可以 去他的房间了。 考试之前,就和恩英约好考完试要一起庆祝一下。我和恩英背着大书包,里面 还装着练功服和舞鞋,从校园里走出来。天空好像要下雪似的,一片阴郁,弄得人 心情也有点低落。我们俩望了望天,盼着能够真的下雪。 “恩英,我们去哪儿? ” 可是想了半天,也没有结果,还呆在原地没有动…… “真是的,去年还有很多地方可以去玩的,可我们现在都这么老了,再去那些 地方都不合适了,润姬,你想想还有什么有意思的地方没有。” 恩英无可奈何地说,我一听她的话,忽然觉得很好笑。 “你在说什么呀? 老? 你说我们老了? ” 恩英看着我咯咯笑的样子,自己也忍不住笑起来。我们俩就这样站在路中间捧 腹大笑着,一边笑还一边说:“你快别笑了,人家都在看我们呢……” “你先不笑,我就不笑”,可两个人谁也停不住,笑起个没完。 忽然我眼前又闪过那个人的身影…… “我不笑了,恩英,我一想到充植,就觉得我这么高兴很对不起他。” “你看你又来了,我真没见谁谈个恋爱像你这么辛苦。笑一下有什么对不起他 的,难道充植那家伙想让你天天哭吗? ” “他当然不会那么想,可是我总会有这种感觉,你还没有爱的人,所以是不会 理解我的。” ’话没说完,我忽然把手伸到恩英的腋下,开始咯吱她,她扭动着身体,又开 始笑起来。 我们俩就这样漫无目的地在路上走着,恩英忽然推了我的肩膀一下,把我吓了 一跳,扭头看着她。 “嘿,润姬,我有个好主意,你要是听了,也一定会说好的。” “什么好主意,快说啊。” “我们去以前你和充植经常去的地方,就是留有你们俩记忆的地方,这种地方 应该有很多吧,嗯,现在这么冷,肚子又有点饿了,那就先从明伦洞的卡萨劳伯开 始好了。” 我有点意外,不过也觉得这是个不错的主意。走进卡萨劳伯,我忽然有种错觉, 好像他正在那里等我,或者,他会微笑着走进来。 恩英环视了一下四周,问我:“润姬,你们俩平时经常坐哪张桌子? ” 我说“在这边,你跟我来”,恩英点了点头,跟我来到我们常坐的桌子前。 吃完饭以后,我们开始喝茶,这时我忽然想到充植家就在附近,虽然明天就准 备去,不过已经到了这么近,忽然很想打个电话过去。那边铃声一响,立刻就传来 正美急促的声音。 “是我,你在等电话吗? ” “没有,有事吗? ” 一听是我,她平静下来,声音却怪怪的,好像是个陌生人。 “我听你好像很急,哪儿不舒服吗? 你的声音……” “润姬,你现在在哪儿? ” 她的确是和平时不同。 “今天刚结束了专业考试,期末考试要再过几天,所以和朋友来卡萨劳伯这里 喝茶。你没事吧? 爸爸,妈妈都好吗? ” 这时候,那边好像有人在喊正美,听筒好像被撂下了。 “到底出了什么事……” 正美又拿起电话。 “喂,哦,对不起,润姬,刚才有点事。” “正美,出了什么事吗? ” “没什么事,润姬,你和朋友好好玩吧,我以后打给你,先挂了。” 我听得出,她是在强装镇定,而且匆匆地挂断了电话。我很奇怪,为什么正美 的态度与平时大不相同,“如果是家里有事,她一定会告诉我的,或许是她自己心 情不好吧? ”我一边往回走,一边想。 可是,我再也不能和恩英安心地喝茶了,满脑子想的都是他家,不,都是正美。 走出卡萨劳伯,风更大了,天空已经呈现一片灰色。我决定不再想正美的电话。 我和恩英坐上车,来到右夷洞,在火集寺的林间小路上散了会儿步。很晚才回 到家。 我每天进家的头一件事,就是大喊一声“爷爷,我回来了”,或者是“妈妈, 是我”,“老大回来喽”。那天也不例外,可奇怪的是没有人理我,可能因为刚才 正美那个奇怪的电话,我莫名地觉得家里气氛也紧张起来。 爸爸妈妈好像都在爷爷的房间,我脱掉鞋子,又喊了一声“爷爷”,这时,那 边的门开了,我看到爸爸妈妈面色凝重地坐在那里,我出门的时候已经得到允许可 以晚些回家,应该不是因为我的缘故,我奇怪地走过去,爸爸今天好像也比平时回 来的早。 “妈,怎么了,我们家出什么事了吗? ” 妈妈没有回答,只是转头看了看爷爷。那神情好像是在问爷爷:“爸爸,怎么 办? ” “爸爸今天这么早就回来了? ” 爸爸也是沉默不语,我忽然有种不详的预感,一定是出来什么大事。爷爷终于 开口了。 “坐到这里来。” 我看着他们的样子,感到有点害怕。 “润姬,你现在好好听我说。一定不要激动,冷静地听我说。” 爷爷长长叹了口气,我看到妈妈的眼睛又红又肿,好像刚刚哭过,爸爸也是一 脸从来没有过的沉重。 “我知道了,爷爷。” “刚才明伦洞来电话了,充植他……” “充植? 爷爷,充植他怎么了? ” 我向前探了探身,急急地问。听到充植的名字,我怎么还能冷静得下来。 “你这样我没法继续说,你先坐好。” “好的,爷爷。” 我拼命抑制着狂跳的心,等着爷爷往下说。 “润姬,是这样的,充植他,他受了重伤,是因为事故。” “什么……? ” 爷爷继续说着什么,可我已经一个字都听不到了。我耳朵里嗡嗡做响,心里也 突然天崩地裂一般,嗓子里好像堵了什么东两。 “妈妈,妈妈,你告诉我,你快点大声告诉我,爷爷在骗人……爷爷他在说谎 ! 充植他怎么了? ” 妈妈紧紧抓住我的手腕。 “冷静点,润姬,你冷静一点,听说是出丫车祸。” “什么? 车祸? 那情况怎么样? ” “听说好像很严重。” 我还没哭,妈妈就先掉下泪来,“我要去明伦洞”,我站起身,犹豫了一下, 又坐了下来。 “妈妈,这件事你们什么时候知道的? ” “刚才,白天的时候……” “原来是这样……” 我忽然明白了刚才正美为什么失态。 我决定先去他家里看看,我来到自己的房间,弟妹们都坐在客厅,一脸哭相地 看着我。 打开房门,我无力地走进去,书桌上,他正搂着我的肩膀笑。而我,也站在他 的旁边微笑着。 “我们这不是好好的嘛……” “他们都在骗我……要不就是我在做梦? 不,我不要做这么可怕的梦。学长, 充植学长,充植,你不要死! 知道吗? 你知道吗? 受再重的伤也会好起来的,你一 定不能死,只要不死就什么都好! 我这是怎么了? 怎么老是死啊死的,这不是在咒 他吗……他只不过是受了一点伤,怎么会死呢……太不吉利了,不准这么想,这样 会不吉利的。不要想! 不许想! 不许……” 我使劲摇头,可是在内心深处的一个角落里,还是有一个声音在说:“你不能 死,不要死啊!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头痛难忍。 我又来到客厅,我想应该先给明伦洞打个电话,妈妈过来搀扶住我摇晃的身躯, 家人都坐在沙发上,他们的脸在我眼前忽远忽近,我拿起电话,拨号音如同北风一 样在我耳边呼啸,我连连拨错号码,看到我这个样子,妈妈拿过电话,可她的手也 一样抖得厉害。 “喂,您好,是我。这种时候,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润姬回来了,是的, 已经都告诉她了,她还好,您不用担心,好的,我知道了。” “那边的妈妈竟然还在担心我,儿子出了事,妈妈该是什么心情啊? 自从充植 走了以后,她每天拜佛念经,可是还是发生了这种事,菩萨有什么用……” 刚想到这儿,我自己也吓了一跳,连忙使劲摇了摇头,这可是对菩萨的大不敬 啊,我慌忙在心里默念着“南无阿弥陀佛”。 “我们马上就让润姬过去,不,当然要去了,尤其是这种时候。” 是的,我当然要去了,妈妈看了我一眼,又对着电话说:“喂,好的,您等一 下。” 妈妈一边把电话递给我,一边轻声说:“千万不要哭。” “妈妈! ” 我几乎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 “润姬! ” “妈妈,怎么样,充植到底怎么样了? 他只有一个人在那边,该怎么办啊,妈 妈。” 我终于还是忍不住,话语里带出了哭音。 “润姬,我们都不要哭好不好。我也和你一样。他一个人,一定受了不少苦, 可是,为了充植,我们都不要哭。你就在家等我的电话吧,有什么消息我会马上告 诉你。我很好,转告家里的长辈,请他们不要担心。” “妈妈您一定要保重,我马上就过去。” 我必须要打起精神来,为了那个正在远方孤独地经历苦痛的充植……为了这个 爱我的男人的妈妈,我未来的婆婆…… 我开始换衣服,准备去明伦洞,妈妈一直站在旁边,脸上还留着泪痕。 “润姬,到了明伦洞那边,可一定不要哭。再难受也要忍着,要是实在忍不住 了,也要找个没人的地方才能哭,我知道你很难过,可你也要体谅别人的心情,那 是他们的儿子,独生儿子呀,妈妈的话,都记住了吗? ” 我点点头,然后走出了家门。 就在1 个小时以前,我还和朋友在这条路上有说有笑,可现在……我的耳边好 像都是他痛苦的呻吟声,我恐惧地用双手紧紧捂住了耳朵。 “不知道他到底伤到什么程度,连妈妈都说很严重,实际情况一定更糟,他不 知受了多少苦? 这种时候,他一定很孤独……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呢? ” 我下了出租车,并没有立刻走进去,远远地可以看见卡萨劳伯的灯光,就在几 个钟头以前,我还和恩英在那里喝茶聊天,而此时,我竟又仿佛觉得,那个人正在 那里等我。 巷口风很大,呜咽的风里似乎还伴随着别的什么声音,而我似乎还嗅到了一点 充植身上熟悉的味道。( 一直到现在,只要一刮风,我就会有那天那样的感觉。) 我一步步向他家走去,我继续呼唤着他的名字……学长,充植学长,哦,充植! 大 门口停着几辆车,院门大开着,庭院和房子里的灯也都大亮着。我走近大门,抬头 望着二楼他的房间。 窗帘向两边拉开着,一个男人正站在窗前向下看。那是一张熟悉的面孔,我使 劲向他挥了挥手。 那是宗焕。他的身影很快消失在窗帘后面,过一会儿,他从玄关走出来。 “宗焕……” 我不敢看他,只是低头看着玄关的地板。 “润姬……” 他轻轻叫了我一声。 “他到底怎么样了? ” “看样子很严重,非常严重。先进来再说吧。” 他向后退了一步,给我让出路。 “宗焕,我有话问你。” “有什么事你就说吧。” “学长他伤得真那么厉害吗? 还有知觉吗? 宗焕,他是不是……哦不,不可能。” 我是想问有没有危及到生命,可最后还是忍住了。 宗焕愣愣地看着我,然后拉着我走了进去。客厅里有几个人,有的坐着,有的 则不安地踱来踱去。但却没有一个人说话,房间里异常安静。宗焕走在内室的门口, 手握门把手,然后回头看着我。 “不要哭,你不可以哭。到了里面绝对不能哭。” 房间里,妈妈躺着,爸爸则无言地坐在她旁边。还有订婚时见过一次的叔叔和 正美。我一走进去,屋里的人都一起把目光转向我。妈妈念叨了一句“我可怜的孩 子”,忽然就哭出了声,我在心里告诉自己“润姬,你不可以哭”,是啊,在他们 面前我不能哭,与他们相比,我的悲伤根本算不了什么…… 妈妈把他抚养成人,在他身上寄托了多少梦想啊! 送走儿子以后,几乎每天都 是在寺院里度过的,在喃喃的诵经声中,她该是多么思念儿子啊? 还有爸爸…… 不管遇到什么事,男人们总不愿流露出自己的感情,可是,独自承受却是更加 的痛苦,爸爸的眼神让我心头一痛。 还有可怜的正美! 那是她惟一的哥哥,而且是一个那么疼爱她的哥哥。 与他们比起来。我对他的思念变得微不足道了。 过了一会儿,电话铃响了。 从通话内容看,电话是从美国打来的。爸爸一手握着电话,一手拿着一支烟, 两只手都在不住发抖,额头上渗出了滴滴汗珠。 挂断电话以后,爸爸失神地看了我一眼,然后说。 “大家都不要着急,情况还没确定,准备一下,我明天就动身去美国。” 爸爸的话刚说完,就听到妈妈带着哭音喊了我一声。 “润姬……” 我的嗓子里好像堵着什么东西。 “现在说什么都为时太早,让你家里人也都跟着担心了。早点回去吧,现在我 也不知道该跟你说什么才好。” 爸爸吩咐宗焕送我回家,好像那天晚上我不应该呆在明伦? 同似的,所有’的 人都想让我回家。 “不,爸爸,今天就让我留下吧。” “还是不要了,你现在先回去,明天再过来。快点走吧,让宗焕送你回去。” “啊,润姬,你就听爸爸的吧。既然没有坏消息,就是说还是有希望的,你还 年轻,可不能绝望啊,快点跟宗焕一起走吧。” 我不能再坚持,于是,告别之后走出了房间。经过客厅,走向玄关,看见通往 二楼的楼梯。我忽然很想去看看他的房间,宗焕也跟着我一起上了楼。 他房间的门打开着,正美正在里边哭泣。 看着坐在他的书桌旁一边看照片一边啜泣的正美,我终于再也忍不住了。 窗户开着,夜风吹进来,有点冷,我好像看见他正站在窗前,向我招手让我过 去,就是在这扇窗前,他曾紧紧地拥抱着我,对我说“我对你的爱,要比你想象的 更多”。 我站在窗前,哦,我是多想念他宽阔的胸膛啊。正美还在哭,宗焕坐在一边, 默默地抽着烟。 宗焕走到正美的身边。 “正美,不要哭了。” 正美抬起头,看着我和宗焕。 “宗焕哥,我哥他不会有事吧? ” “他一定会没事的,不要哭了,让我们一起为他祈祷,他人那么好,他一定会 好起来的。我们一定要打起精神,爸爸妈妈他们已经够伤心的了。润姬今天本来很 想留下来,可担心爸爸妈妈看到她会更难过。” 正美擦了擦眼泪,扭头望着我。 “润姬,你知道吗,其实哥哥根本就不想去美国。” 难道对那个人,我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吗? “他是因为你才去的。” 怎么会这样? 他早就预感到会出这样的事? “润姬,我真想跟你在一起,丫头, 我很想你,怎么办好呢? ”在他说这些话的时候,我只是感到幸福,却没有多问他 一句,我真是个傻瓜,如果他有什么事,都是我的错,哦,充植! 所有的人之中, 惟有我失去了为他悲伤的资格。爸爸、妈妈、默默守候在这里的宗焕,还有正美, 在这些人面前,我不能流露出悲伤。 走出大门,我忍不住又回头望了望他的房间。 现在的风已经完全是冬天的感觉了,将我的脸,还有我的心吹得一片冰凉,风 声中,我似乎又听到了他痛苦的呻吟声,又嗅到了他身上的味道。 一路无语,前面已经可以看到车站了,还是我先开了口。 “宗焕,到底为什么会出事? ” 过了许久,才听到宗焕的回答。 “润姬,现在没有人了解更具体的情况,只知道是车祸,现在病危……爸爸的 秘书已经办好了手续,明天下午爸爸就可以出发去美国了。到时候就知道了。” 宗焕又拿出一支烟,可风太大了,怎么也点不着,我伸出双手帮他护住打火机, 这才把烟点燃。他深深地吸了一口,又轻轻地吐了出来。 “宗焕,这种时候,我该做些什么? 我不能就这么呆着呀? ” “我想的也和你一样,可是,这种时候,我们能做什么呢……” “宗焕,你不是说我们是血盟的关系吗? 他,充植,他一定不会离开我们的, 对不对? 我说的对不对? ” “现在,每一个人一想到那小子,都会很难过,可是我,我最担心的是润姬你。” 夜很黑,可我却清晰地看见宗焕沉痛的脸。 “我有什么好让你担心的? ” “也许是我想的太多了吧。什么时候期末考试? ” “还有一个星期。” 宗焕停住脚步,望着我。 “润姬,可别耽误了考试。现在呆在这里的人,谁也不能为充植做什么,虽然 我知道你可能没心思准备考试,可必须强迫自己一定要考好。知道吗? ” 现在,我怎么可能还有心思考试呢……考不考得好又怎么样呢? 现在除了那个 人的事情,所有的问题都不再是问题了。 在出租车里,宗焕一直在跟我说,“打起精神来,不要哭,好好吃饭,好好睡 觉”,可他的眼里,分明也闪烁着泪光。 送我到家门口,宗焕才走,他的背影,显露出一种从未有过的落寞。 “他一定也很难过……朋友,到底什么是朋友? ” “宗焕! ” 我大声喊着,然后追出巷口。 “怎么了? ” 我再也忍不住泪水,寒风吹过面颊,我却觉得脸上一片滚烫。 “宗焕你其实很担心对不对? 你们俩是那么好的朋友,我知道你一定也很难受, 你放心吧,我一定会好好考试的。” 说着说着,我已经泣不成声了。 “润姬,别担心我,我没事,你不要哭,我们都要勇敢一点。好了,快进去吧。” 宗焕对他的友情和对我的关怀,日后成为了支持我的强大力量。他是我这辈子 永远不会忘记的人。 回到家已经很晚了,可是所有房间的灯都还开着,听到我回来,所有的人都来 到客厅。一脸质询的表情。 “那边怎么样? ” 爷爷问道。 “我不知道。” 不知道……对爷爷的问话,我只说了这几个字,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是这样 的态度。 “美国那边又有什么消息没有? ” “不知道。” “到底是怎么出的车祸? ” “我不知道。” 爷爷终于发火了。 “你这个丫头,我不放心才这么问你,你竟然什么都说不知道……你这是跟谁 学的这么没规矩,难道是因为我才出事的吗? 你这个丫头,你知道家里人有多担心 吗? 不光是充植,我们更担心你,我早就反对你们订婚,可你非不听……现在出了 这么大的事,你说怎么办。唉,幸亏只是订婚而没有结婚。” “爷爷! ” 我大叫了一声,也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全家人都睁大眼睛看着我。 “爷爷,您怎么能这么想呢? 您竟然说什么幸亏没有结婚这种话,如果充植他 ……求求您不要再这么说了,您也不用为我担心,您就算担心我也不会感谢您的。” 后来,我再也没和爷爷谈过充植的事,也不再像从前那样,事事都听爷爷的安 排了。 我回到自己的房间,他仍然在书桌上冲我微笑着。 “充植,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你一定会没事的。我要给他写信,本来就打算今 天考完试写信的。” 我铺开信纸,却无法写下他的名字,终于,我伏在桌上哭了起来。 “润姬呀一一润姬! ” 门外传来妈妈喊我的声音。 “不要再烦我了,你们还让不让我活了。” 我没有开门,歇斯底里地叫着。 现在想想,我实在是很过分……我开始给他写信学长,请不要生我的气。 我只是今天这么叫你,今天特别想这样叫你。考试已经结束。我很想你。 前阵子一直忙着创作自己的舞蹈,很累,所以早就约好恩英今天要一起轻松一 下。 开始我们一直想不出去哪里好,最后还是去了卡萨劳伯和火集寺。卡萨劳伯还 是老样子,火集寺也一点没变。 我和恩英一直在谈你,谈我们在一起时的事情。 你一切都好吗? 学习顺利吗? 你一定什么都好,是的,什么事情都没有对不对 ? 哦! 对不起,学长。 我已经都知道了。 你受伤了,而且伤得很重是不是? 可是不管你怎么痛苦,都要多想想汉城那些 爱你的人,越是身体痛苦的时候,越要想想我们。 所以,你一定要拿出勇气来。 学长,我能为学长做点什么呢? 我连该为你做点什么都不知道……我只能呆在 这里,请你一定原谅我。 我爱你,我对你的爱要比你想象的更多。我不是在学你说话,是真的。 收到我的信以后,请立刻给我回信。 我会一直等着。 现在就起来给我写信吧,马上。 眼泪滴在信纸上,我哽咽着写完了信。 朦胧的泪眼中,我和充植站在一座不知名的寺院前,眼前是高高的台阶,台阶 的尽头有一座大殿,它的门敞开着,佛祖正面带微笑,慈祥地看着众生。 充植对我说了几句什么,抓住我的手,然后又向以前那样,用手指轻轻弹了一 下我的额头。 这时候,一个老和尚从台阶上走了下来。 充植看了看我,让我不要说话,然后双手合十向和尚行礼,我也跟着他一起双 手合十。和尚跟他说了些什么,然后他转身看着我,让我等他,随后就跟着和尚走 上台阶去了。 我正在奇怪:“他为什么一个人走了,为什么不带我去呢? ”我向大殿那边张 望,忽然看到明伦洞的家人都站在那里,他们看着我,却好像不认识一样,只招呼 着充植,然后一起走进大殿去了。 他进入大殿之前,回头看了我一眼,然后就消失在门里了。只留下我惶恐不安 地等着他。我无力地瘫坐在地上,呆呆望着他刚才走过的台阶。 可是,大殿的门再也没有打开,我犹豫了一下,终于鼓起勇气走上台阶。 可一走上台阶,才发现那大殿竞与从下面看时大不相同,还要高出许多,台阶 的尽头似乎已经连到了天边,而我走了许久,却仍然是在原地踏步。 我终于摔倒在台阶上。 我叹了口气,再抬头看时,惊讶地发现长长的台阶尽头,刚才的大殿已经消失 不见了,刚才的人也都没有了踪影。 恐惧和孤独包围着我,我把脸埋在两腿间,无助地哭起来。 原来是梦。我写着写着信,竟然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醒来以后,忽然很想见明伦洞他的家人。 我暗暗埋怨自己,他正在承受着巨大的苦痛,我却还能够睡得着。我折好已经 被眼泪沾湿的信纸,装进信封。 我吃力地写上他的名字,然后把信放到我们的照片前。 我忽然感到一阵发抖,好像有一道电流通过全身。我身上还穿着外出的衣服, 头发凌乱,脸有点肿。手指好像一个也不能动。我坐在那里,眼睛凝视着一个地方。 时针走动的声音越来越大,好像就在我的脑子里动一样。我站起身,换好衣服,走 出了房间。 客厅只有妈妈一个人在。听到我开门的声音,她扭过头来望着我,一看到妈妈, 我忽然又很想哭。 “妈,您怎么没去睡觉……” “嗯,我睡不着,就过来坐坐,也是刚出来,你怎么不多睡会儿了? ” 我知道妈妈是在撒谎,她一定是在这里坐了一夜了。 她一定是因为担心我才会睡不着……妈妈,对不起。 “你要去洗手间吗……”妈妈对我笑了笑,走过去打开浴室的灯。 “我太忽视妈妈的感受了……” 不管是充植第一次来家里的时候,还是后来为了订婚的事争吵,包括今天,妈 妈一直都是站在爷爷的后边,默默流泪。 我走过去抓住妈妈的手说。 “妈妈,这里太冷了,到我房间去吧。” “好吧。” 妈妈也紧紧抓住我的手。一走进房间,妈妈拉开床前的椅子,对我说。 “润姬,你把眼睛闭上。” 妈妈让我坐在床上,然后把椅子拉到我面前。 “妈妈,你不用太担心。美国医术那么发达,他一定会没事的。你看,现在我 也不再哭了。你是因为爷爷的关系,不能帮我做什么事而觉得难过是吗? 妈妈的心 思我都知道。我都理解,你一定不要太难过,好吗,妈妈? ” 不知什么时候,妈妈已经泪流满面了。 “润姬,我可怜的润姬,妈妈没事。你真的长大了,已经可以懂妈妈的心了, 你能这样,我就放心了。” 听妈妈这么一说,我也哽咽了,最后,终于搂着妈妈的脖子,大哭起来。 又和妈妈说了一会儿话,不觉天已经大亮了。虽然几乎一夜没睡,但满脑子都 是他的身影,早就把睡意赶得无影无踪了。 窗外吹进来阵阵晨风,今天的天气很好,和我灰暗的心情正相反,外面一片阳 光灿烂,我起身去煮上咖啡,然后在留声机里放上《清晨取自皮尔金第一组曲》的 唱片。 虽然心里依然很忐忑,但我却不再哭了。我好像此时身在明伦洞,而不是我的 房间。 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吃过早饭一~家里人都还在默默地吃饭一一我站起 身,为昨晚的事向爷爷道歉,然后准备去明伦洞。 我站在镜子前,默默整理着衣服,并暗暗下定决心。 “什么事都没有,不管是充植还是我,都没有什么不好的事,现在危急已经过 去了,他也许正在给我写信……什么事都没有了。” 镜子里的我和镜子外的我在说着同样的话。 就算有什么事情,想想充植,我也不能哭……我不能把事情往坏处想…… 明伦洞的家人好像也都是一夜没有睡,宗焕已经来了。看着他们熬得通红的眼 睛,我忽然感到很抱歉。 我先去里面向爸爸妈妈问安,走出来看到宗焕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一脸疲惫。 他向我欠了欠身,说:“你来了。昨天睡了一会儿没有? ” 我笑了( 我没想到自己竟然还能笑得出) 。 “是的,睡了一会儿,对不起。” 宗焕无力地笑了。 “睡觉有什么对不起的,应该这样才对。别站着,过来坐吧。” 我正要坐,这时爸爸走了出来。虽然早上已经和自己有了不哭的约定,可一看 到满脸憔悴的爸爸,我几乎快要忍不住了。 “润姬,让你们家里人也都跟着担心了。刚才我和你父亲通过电话,充植的事 情,现在还不知道具体情况,我们,还有你的父母都非常担心你,越是’这种时候, 润姬,你一定要坚强。” 我的决心又一次发生了动摇。 “一定要忍住……” “爸爸,您不用担心我。” “好的,那就好。” 然后,爸爸点起一支烟,回头对宗焕说。 “宗焕,辛苦你了,让润姬去给我们煮杯咖啡怎么样? ” 宗焕点头,“好啊,爸爸。” 我连忙来到厨房。正美正坐在桌旁打电话。见到我进来,就问:“有事吗? ” “爸爸让我来煮咖啡。” 我站在操作台前,却依然能够感觉到背后正美冷冷的眼神,这是以前从来没有 过的。 “我做错了什么吗? 正美她为什么……” 烧水的时候,我开始准备茶杯,正美则继续在打电话。 “我也知道不好,可我确实就是这么想的,订婚才刚刚几个月呀,你不明白我 在说什么吗? 她哪点配得上我哥,还整天缠着他,家境也不如我们家。从一开始我 就对她不满意,现在出了这样的事,看见她就更觉得讨厌了……” 水开了,我却连拿勺子的力气都没有。“她是在说我吗? 不,不可能。” “你没听见水开了吗? 难道你是在偷听我讲电话? ” 我第一次听到她用这种口气对我说话,我知道她是在说我。 “偷听……我没有。” “怎么会这样,刚才正美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看到我就讨厌? 充植的车祸? 车祸? 难道是……不! 这不可能。” 我端着咖啡来都客厅,背后依然可以感到正美冰冷的视线。 “润姬,怎么没拿你自己的? ” 爸爸喝了一口咖啡,声音像平时一样温和。 “啊,味道很好啊。宗焕,润姬的咖啡煮得不错Ⅱ巴? ” 我开始不安起来,也许爸爸心里也有那种想法? 他也认为这一切都是因我而起 ? 正美从厨房走了出来,鄙视地看了我一眼,就上二楼去了。 又过了一会儿,爸爸的秘书来了,说已经办好了所有的出国手续,可以立刻动 身了。大家都很激动,好像只要爸爸去了美国,那个人就会立刻好起来似的。 但其实,每个人心里都有不祥的预感,不过现在爸爸的出国,让那些不好的预 感多多少少转化成了期待和希望。 爸爸开始不停地打电话,在书房里和部下们开会,家里的气氛好像一下子热闹 了起来。 吃过迟到的早饭,爸爸把我们都叫到里面。我们是妈妈、正美,还有我和宗焕。 我一直没有看正美,只是注视着妈妈的眼神。爸爸开始一个个对我们说:“我 不在家的时候,你们一定要自己保重,好好吃饭,我们必须要打起精神来,剩下的 人不能再出什么事了。我过去,了解一下那边的情况,充植他见到我,应该就会好 起来的。” 然后,他小声地自语道:“但愿他还能见到我……” 他望着正美,继续说:“正美,你要照顾好你妈,还有润姬……我以前就说过, 你们要像亲姐妹一样相处。” 我没有听到正美的回答,爸爸也没有在意,又把目光转向我,慈祥地说:“润 姬,你现在听好我说的话,虽然是现在这样的情况,不过你也不用天天过来,打电 话就可以了。还要准备考试不是吗? 考试的事可不能马虎。我知道你心里一定很难 过,很着急,可是在那边的长辈们面前,一定要控制自己的情绪,知道吗? ” “知道了,爸爸。” 没人知道,我是费了多大的力气才说出这几个字。 爸爸看着宗焕,眼睛微微红了,也许他是想到自己的儿子r 吧。 “宗焕,我走丫以后,家里就拜托你多照顾了。在我打电话回来之前,你就先 不要上班了好不好。” “我也是这么想的。您放心去吧,家里的事不用担心。” “那太好了,真多亏了有你。充植的妈妈,正美,还有润姬,她们三个就要你 多费心了。” 爸爸没有再多说什么,收拾停当以后就和秘书直奔机场了。看着爸爸的背影, 忍耐了多时的眼泪终于还是掉了下来。 宗焕和正美去了楼上充植的房间。 而我,则一个人来到厨房。 保姆阿姨正在忙着干活,见我进来,就问:“要什么东西吗? ”我摇摇头,坐 在餐桌旁。 在这个家里,这个将来我要生活的地方,我好像忽然成了不速之客。 过了一会儿,忽然卧室里妈妈在喊我。我应声走了进去,房间了缭绕着香烟, 妈妈继续转着念珠。 “现在没事了,你回家吧。” 我小心地看着妈妈。 “我再呆一会儿吧。” “天快黑了,家里老人会担心的。别一个人走,让宗焕送你回去。” 她把对爷爷的称呼改成了老人,说话口气也与平时大不一样,好像很生硬。还 好她没有用正美那种眼神看我。在这种时候,我又能过多地要求什么呢。 我跟正美说要回去了,可她竟然连头都没有抬一下。她冷漠的表情好像铁锤一 样砸在我脚步上。 坐在出租车里,我默默地望着前方,一路无语。下车以后,我和宗焕来到附近 一家茶馆。此时,我再也忍不住,终于哭了出来。 而宗焕好像也和我一样,眼里也充满了泪水。我掏出手绢擦了擦眼睛,然后说 :“宗焕,我有件事问你。” 宗焕抬头看着我,示意让我说,可我立刻就后悔了。 “啊,不,没什么。” “说吧,对我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 “算了,还是以后再说吧。” “我很寒心,我现在哪有心思跟正美纠缠,充植的情况都还不清楚,周围人对 我的态度都变了。可是,在这种时候,我怎么还顾得了那么多,除了担心他,我根 本没有精力想别的。” 坐了一会儿,我就和宗焕分手了,终究什么也没有说。从第二天开始,我每天 早上会先给那边的妈妈打个电话,然后就去学校,下课以后去明伦洞,每天都很晚 才回家。.爸爸到美国后打过两次电话,一次是告诉家里已经安全抵达,第二次说 已经见到了充植,不过具体情况现在还不好说,让家里继续等消息。这些都是宗焕 告诉我的。妈妈每天都面无表情,只是不停转动着念珠,而正美的冷淡似乎在我受 伤的心上又洒了一把盐。 还好有宗焕,那段时间,宗焕请了假没去上班,几乎整天都留在明伦洞。 可是,我不能总是跟在宗焕旁边,更多的时问,是我独自一个人呆呆地坐在客 厅。 爸爸去美国后的第4 天,充植的妈妈让我不要再去明伦洞了。并没有什么特别 的理由,但是口气很坚决。我很害怕,差点哭了出来。 妈妈跟我说这些话的时候,正美就坐在旁边。当我说“妈妈,我很想每天都过 来”,正美却在一边说:“即使你每天来,哥哥他也不会好起来的,既然妈妈不让 你来,你就不要来了。”我的心顿时一寒。 “正美,你到底怎么了? ”我真想向她问个清楚,可最后还是忍住了。 走出内室,我看到宗焕正站在客厅的窗前。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说话,直 接向玄关走去。我正在穿鞋,忽然听到宗焕叫我。 妈妈的话和正美的态度让我的心仿佛掉进了冰窖,我觉得,她们好像在孤立我。 而我对那个人的思念却因此更加强烈了。 宗焕向我走了过来,可我此时却不想和任何人说话,也许完全孤立也没什么不 好。 “充植,你一定要好起来,一定要回来看我啊。” 转过大路,我的脸上流下泪水,我不断呼唤着他的名字,不觉已经走到了卡萨 劳伯的门口。 “充植,你在里面吗? ” 正是晚饭时间,店里人很多。 一个陌生的侍者走过来向我打招呼,他一看我的眼神,会心地点点头,然后将 我引到一个僻静的角落里。我一坐下,宗焕就走了进来。 他并没有问我什么,只是叫了果汁和啤酒,杯子里溢满了啤酒的泡沫,我平生 第一次,忽然很想喝酒,他似乎看出了我的想法。 “润姬,喝一杯好不好? 只喝一杯没关系的。来,给你。” “宗焕他现在怎么样了? 爸爸到底是怎么说的? 你详细地告诉我好吗? ” 而宗焕只是摇晃着手里的杯子,一句话也不说。 “我现在的心情,你能了解吗? 我就好像被放逐到荒岛的流浪者一样,我只能 坐在这里等他的消息。” “我知道。我都了解。” “我……我觉得,妈妈和正美好像在把充植的车祸归罪于我……哦,不,不会 的,没道理的。” 宗焕喝了一口啤酒,然后说:“润姬,有一些误会,随着时问的过去会自然解 开的。而现在你只能忍耐。 我只知道,充植必须要动好几次手术,先给这里动手术,休息几天以后,再动 那里,然后再休息,再手术,就这样反复,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不过,现在的问 题是他经常会失去知觉,爸爸在他身边,希望能对他有帮助。” 此时,我真希望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我忽然很想号啕大哭。可是,除了盼着 他快点复原以外,我什么也做不了。 我为自己的小心眼感到惭愧。 开始期末考试了。 当然我是不可能考好的。 从知道他出事,已经过去1 0 天了,除了昨天宗焕打电话来问我考试的情况以 外,最近一直都没有明伦洞那边的消息。我有好几次想打电话,可犹豫再三,就又 把电话放下了。 对他的思念和孤独一直包围着我。常常感到心慌意乱,饭也不想吃,可一想到 家里人,我还是强迫自己每到吃饭时间都会坐在餐桌旁。不过,常常是只吃几口就 放下了。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胃疼和稳定神经的药物成了我出门的必带品。 放学以后也不愿早早回家,然而也不能去明伦洞,常常是一个人在校门口徘徊。 本来性格开朗的恩英看到我的样子,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地陪在我的旁边。 我停住脚步,愣愣地站在那里,恩英轻轻对我说:“润姬,我们去哪儿喝点东 西吧。” “正在考试,你还是回去复习吧。” 恩英眨眨眼睛,笑了。 “你呀,现在还管什么考试,看你这样,我也挺难过的,可又不知道跟你说些 什么好,我真恨自己也帮不上你什么忙,今天挺冷的,我们找地方去喝杯热茶好不 好? ” 在校门口很容易碰到认识的人,于是,我们一起来到新村。我想,我失魂落魄 的样子一定很惹人讨厌。最后,我们走进了“福地”,这是我和充植第二次见面的 地方,也是带给我无数美妙回忆的地方。我们一走进去,就有人跟我们打招呼,一 切依然是那么熟悉。 惟一不同的就是音乐。我们要了茶以后,恩英对我说。 “润姬,你最近没去明伦洞吗? ” 我觉得眼睛潮湿起来。 “没有。” “为什么? 应该每天过去才是呀。” “我告诉恩英吗? 也许说出来心里会痛快一些。可是,在背后说他的妈妈和妹 妹,似乎又不太好。” 可是让我一个人承受那些事实在太辛苦了,我终于抑制不住想说的冲动。 “恩英,明伦洞那边好像觉得充植出车祸是因为我……” “什么?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我真不明白,润姬,你快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于是,我从知道充植出事那天开始,以及后来正美态度的突然变化,爸爸去美 国以后,妈妈突然就不让我去明伦洞的事,一五一十都告诉了恩英。还有现在除了 宗焕的电话,我和那边已经完全断了联络…… “我真不敢相信,天哪,这么说,她们是觉得,润姬你是不吉利的人,就因为 你,充植才变成现在这样的? 幸好你只是跟他订婚,如果真的结了婚,还不知道现 在会怎么样呢。她们怎么能这么不讲道理,充植的妈妈这么想也就罢了,那个叫什 么正美的,年纪轻轻,怎么也会有这种想法呢? 哥哥出了车祸,竟然只知道怪罪’ 别人,真是太气人了,我看你跟他订婚就是个错误。” 恩英很激动,越说声音越大,我有点后悔不该告诉她这些事,同时又觉得很对 不起充植。 “对不起,你不要那么生气了。其实她们这么想,也不是不能理解。谁都不会 愿意自己的家人遇到这样的事,这次的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了,如果是我的……是我 的哥哥……也许我也会这样的。我也会不停地想‘为什么,为什么’。现在,明伦 洞和我们家的人都不再来往,不过,我相信过一段时间就会好的。我真不该跟你说 这些,其实我还好,虽然她们那样对我我很难过…… 不过还好有宗焕,他一直在鼓励我。” 听完我的话,恩英才稍稍平静了一点,可仍然很气愤的样子。 “那么,你去怪谁呢? 她们可以说是因为你才出了这样的事,那她们把你当什 么人? 说话呀,你怎么不说话? ” 我能说什么呢? 我无话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