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的离别 在京畿道的新张度过了1 年,我们的积蓄虽然不多,但也有了一些,我开始 准备给充檀找一个新的住处。 经过一段时间四处寻找,有一天,我终于在城南找到一个合适的人家。房东是 一对老夫妻,和他们的侄子生活在一起。房子很干净,有一条小溪从后面流过,小 溪对面是小学校的运动场,非常安静。房间也很宽敞,旁边还有一个小小的库房。 征得房东的同意以后,我在房间和库房之间的墙上开了一道小门,然后把库房 改造成一个简单的卫生间,放了一个大浴盆,并在浴盆旁边安了一个电炉,这样就 可以洗热水澡了。、我跑到专卖医疗器械的商店,订制了一张医院病人用的床,买 了电唱机,请房东介绍的木匠师傅在一边的墙上做了一个装饰柜。我跑了好几趟唱 片店和书店,买回充植喜欢的唱片和书,我要让他完全忘记新张那种贫困的生活。 房间收拾好了,一边摆着病人专用的床,装饰柜做在充植坐着轮椅刚好可以拿 到的位置上,上面摆着书和唱片。桌子上是咖啡壶和杯子,旁边的瓶子里则是上等 的咖啡。 在所有这些东西里,我最喜欢的是电唱机。现在我们的唱片不多,不过有我们 都很喜欢的贝多芬第五钢琴协奏曲《皇帝》、舒伯特的《冬日旅人》,当然还有《 清晨取自皮尔金第一组曲》。 房东一家很和善,答应好好照顾充植,这样,在我不能来城南的时候,也不用 太担心了。 起初,充植和房东还很生疏,不过慢慢地,他们就相处得像一家人一样了。 现在,所有的事情都走上了正轨,我的心也前所未有地平静下来。 另外又有一个问题开始困扰我,家里人开始催促我结婚。 这时候,我的大妹已经结婚了,我这个长女就成了爸妈的一个负担。或许他们 觉得这是家里的一个耻辱吧。 每天早上上班的时候,我都会听到妈妈在我身后发出叹息,而连相亲都不愿意 的我,从来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如果有人来做媒,我总说学校里的事太忙,或者找到其他各种借口加以拒绝。 后来,妈妈干脆连问也不问我,直接就定下见面的日期和时间。 现在,这件事已经到了无法逃避的时候,我甚至在考虑,是不是要把充植的事 情告诉家里。再安排多少次的相亲也不会有什么作用,我不过是顾及父母的体面, 其实都是敷衍。 “充植,我到底该怎么办呢? ”有好几次,我差点要问出这样的话,可终于还 是没有开口。现在,可以商量的人就只有宗焕了。以我的性格,跟宗焕商量这样的 事实在不好意思,但现在,能帮助我的,只有宗焕。 我们在新张住的时候,宗焕已经结婚了,他现在过着稳定的家庭生活。我把自 己的困境跟他讲了以后,他表现得很平静,对我说:“父母的担心一点错都没有, 你是应该好好考虑一下这个问题了。如果有合适的人选,也该结婚了。不用担心充 植,你结婚以后,我会负责照顾他,这件事,我早就和我妻子说好了。” 他的话大大出乎我的意料,我很生气。 “宗焕,你怎么能说这种话? 对于我和允植的关系,你就只想过这个吗? 说什 么如果有合适的人,就结婚? 还有我结婚以后,你来负责他? 负责? 充植是什么? 难道他不是人,是件东西吗? 从你第一次带我去若水洞开始,你不是就想让我和他 在一起照顾他吗? 我不明白,你现在怎么又说这样的话? 难道充植也是这么想的吗 ? ” 当然,我并不是不明白宗焕的意思,如果我真的不明白,也就不会和他说这些 了。 我之所以反应得这么激烈,是因为,我一直把充植当作我的惟一,而他们却好 像并不理解我的这种爱。 “除了爱他,我从没想过别的。如果那样的话,这么长时间以来,对于充植, 我到底算什么呢? ” 我不想再说什么了,现在,连惟一一个可以商量的人也失去了。 家里人觉得我不肯结婚没有任何道理,每天都在对我施加看不到的催促和压力。 作为当事人,我自己的态度是无所谓的,不过,爸爸妈妈好像真的非常着急。 经常在上班路上,爸爸叫住我,一反常态地给我讲很多道理,而妈妈虽然不用 上班,却比我这个上班的还忙。 我没有必要刻意去隐瞒,但还是没有把这些事告诉充植。最关心我结婚问题的, 其实是他,他总说,如果我遇到喜欢的人,也该结婚了。不知道说这话的时候,他 是怀着怎样的一种心情? 人的一生,常常像是被命运牵着向前走。我很想告诉充植, 牵引我们俩的,是同一个命运。但他似乎并不愿意承认这一点,他总想让我享受那 种普通人认为的平凡的幸福。 其实,与家人的摩擦并没有对我造成多大的负担。而我们的问题,却如同一块 巨石压在我的心中,不知该如何解决。 如果我们真的被一个命运引领着,为什么还要受这样的折磨? 难道以前遭受的 苦难还不够多吗? 我不想因为我又让他承受更多的痛苦! 不管怎么样,我必须让他 明白,我们两人已经被冥冥中的力量捆绑在一起,永远不能分开。 一个27岁的女子,站在她深爱的男人面前,只想获得一个爱的肯定,只想听他 说,她是他的惟一,但这却屡屡被拒绝。 某一天的深夜,这个女子为了得到他的爱,不,应该说是为了变成他的女人, 默默地躺到了男人的身旁,脱去衣服,要把爱献给他。 看到女子上床来的样子,可怜的男人只能伸出他惟一一只可以活动的胳膊,女 子能做的就只有这些,其他的事情是她无能为力的。 女子像剥洋葱一样,一件一件小心地脱去衣裳,她很镇静,她惟一的希望就是 要让面前的男人完全拥有自己。对于一个全身麻痹,只有一个可以思考的头脑和一 只右臂的男人来说,还能指望什么呢? 在黑暗的房间里,女子触摸着自己的身体, 发出轻轻的喘息声,房间里温暖的空气包裹着她,她开始舞蹈,连黑暗也害羞得转 过脸去,惟一的观众,那个男人,也闭上了双眼。向前……向后……向左……向右 ……她不停地飞着,飞着。 女子收起翅膀,来到床上,小心地躺到男人的身旁。像往常一样,他伸出手臂, 把女子接纳到自己的怀里,就这么躺着,没有人说话,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 “他睡着了吗? ……还是,在装睡? ” 我以为他已经睡着了,轻轻搂住他的脖子,可是他并没有睡着。他好像刚刚发 现我赤裸的身体。 “润姬! ” 他的声音出奇地平静。 “还没睡着吗? ” “你,起来。” “怎么了,你要什么东西吗? ” “起来! ” 他的声音忽然大起来。 “你怎么了? ” 我当然知道是为什么,却只能这么问。我像个傻瓜一样,完全没有想到会是这 样的结果。 “充植,我们,睡觉吧。” “你,你如果不起来,就把轮椅给我推过来,我在轮椅上睡。” “你别这样。” “你不听我的话了吗? 你为什么要这样? 快点起来把衣服穿上。” 他并没有生气,倒好像是在发泄。我没有说话,也没有动,而他的声音更大了, 大得让我感到陌生。 “你是不是有别的男人了? 说吧,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你为什么不说话? 你 是不是怕我伤心,所以不肯说? 你完全不必有这种顾虑,说吧。我不是早就跟你说 过吗,如果遇到喜欢的人,就应该结婚。我不会缠着你不放! ” 我从床上下来,披上睡衣。他继续说:“你放心,我不会拖累你的。我这个样 子,什么也做不了。你真的不用为我担心,以后不要再来这里了,很感谢你一直照 顾我……你继续留在这里,只会折磨我,知道吗? 我们结束了,不要再来了,听到 没有? 你这样,我算什么? 我算什么? 算了,就这样吧,这么长时间以来,辛苦你 了。” 我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不是这样的,我只有你,只有你! 难道你不知道我为什么这样吗? 你真的不 知道? ” 我不再说什么,那天,我蜷在床边的地板上,一直到天亮。 第二天早上。看着他面无表情的脸,我感到了深深的羞耻和绝望,我回到了汉 城。 大约过了两个月以后。 也许是因为我特有的固执,充植终于可以让我赤裸着身体枕着他的手臂入睡了。 妈妈嫁女儿的热情已经持续了两三年的时间,中间不断给我安排相亲,尤其是 最近几个月。 每到周末,我差不多都不在家里呆着,一个星期里,总有几天要很晚才下班, 有时候,还借口去找恩英而不回来睡觉,看到我这个样子,妈妈对我的“关心”更 是达到了顶峰。 终于,在我不知道的时候,有人来做媒,两家的长辈也见面商谈过了,虽然我 一再表示反对,可根本没人听我的意见。 一个意想不到的男人出现了,他,就是崔民宇。 和他的第一次见面是在那年的4 月份。 那是植树日的前一天,我上完舞蹈课走出教室,校工跑来说有人找我。 教室前面的步道上站着两个中年女人,正向我这边走过来。我正在想是不是在 哪里见过她们,只见她们示意我到运动场的长椅那边,好像有话要说。 “请问,您是? ”我迟疑地问。 其中一位开口了:“实在是不好意思,是这样的,我想把我儿子介绍给你。” 因为已经很久没人来做媒了,妈妈好像不再过多关注我的事情,我刚觉得轻松 一点的时候,没想到来了这么一位不速之客。 “有人给我介绍了金老师,冒昧过来,真是打扰了。明天是公休日,请和我的 儿子见个面好不好? ” 我的回答当然是拒绝。 “您这么突然找来,我真是一点思想准备都没有。而且,明天我也没有时间。 不管是谁向您介绍的我,她可能不太了解情况,我并不想结婚。” 两个女人对视了一下,笑了。 “你妈妈对你结婚的事很操心……要不我们也不会这么突然找来,不管怎么样, 明天还是请你腾出一点时间去见个面吧。” 其实,我本来打算第二天一早就去城南的。 “要不后天怎么样? ” “后天有课外辅导课。” “那么,大后天……” “可能也不行,真是对不起。” 见没有结果,她们只好说让我再考虑一下,以后再跟我联系。 那天下班后回到家,我把白天的事告诉了妈妈。可妈妈说没有什么不对,还告 诉我,已经约好明天下午4 点在高丽亚那饭店的咖啡厅见面。 我很失望,妈妈竟然不和我商量,自作主张决定约会。就算她这么做都是为了 我,我也不能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就跑过去和人家见面呀。 “妈妈,你怎么能这么做? 我明天没有时间。” 虽然我知道不应该这样,可还是忍不住发火了。 我在学校里已经告诉她们我没有时间,也表示了拒绝的意思,可她们还是和妈 妈定下了约会,看来,妈妈是站在那一边的。 我一脸不高兴,心里怪妈妈不该这么自作主张,可妈妈好像也生气了,冲我大 喊着:“你看看你都多大了?!还没见面就说不行,你究竟想怎么样? 你真的就想一 辈子不结婚了? 你知不知道,为了你的事情,爸爸妈妈操了多少心! 眼看着就快30 了,很多事情,你自己也该知道。休息日从来都不在家,你究竟跑到哪里去了? 如 果已经有了喜欢的人,就把他带回来呀,难道我和你爸爸会反对吗? 我自己生的女 儿我却一点都不了解,你怎么就不能体谅一下父母的心呢? 不要再固执了,明天去 和人家见个面,既然已经约好了,咱们就不能做失礼的事情! ” 我知道,妈妈的话一点都没有错,我也可以了解她的心情。最后,我只能听从 她的安排,去和一个据说各方面都很不错的男人见面。 第二天早上,我答应妈妈一定会赴约,然后才走出家门。 去看充植的路上,我的心情失去了往日的欢快。 到了城南,看到门口停着一辆陌生的汽车,原来是宗焕的。 我推开房门,两个人大概是昨天喝酒喝到很晚,神色疲惫,见我进来,都不好 意思地笑了。 “宗焕,昨天晚上来的吗? ” “今天是休息日,怎么也不多睡会儿,这么早就过来了? 好不容易想和充植单 独呆会儿,得,又泡汤了。” 宗焕戏谑的几句话,把充植也逗笑了。 “在外留宿,不怕回去夫人骂? 哦,我知道了,你一定是被赶出来的。” 只要我们三个人凑到一起,就算再沉重的心情也会变得轻松起来。 “要是真被赶出来就好喽,那就可以过来找充植,一边听音乐,一边喝酒,过 过神仙生活了。要是再有润姬在旁边给我们做饭,就更好了。结婚有什么意思…… 润姬,你也不要结婚,女人结了婚,就是每天在家做饭、洗衣服、干家务,是不是 很无聊,嗯? 润姬,你说是不是? ” “结婚? 真是的,怎么今天所有的人见到我都跟我提结婚的事。我是有夫之妇 了,我的丈夫就在这儿——严充植! ” 我的话刚说完,充植的脸色马上变了,刚才还兴高采烈的宗焕也愣住了。 “你们两个什么时候结的婚? 不是订婚吗? 举行婚礼怎么连我都不告诉? 好像 就是前几天,这家伙还在说,不知道润姬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呢,怎么就结婚了? ” 我的心一沉,我们的关系竟然在宗焕那里都得不到肯定…… 想到4 点还有约会,我偷眼看着充植的表情。 “现在,宗焕说什么并不重要,我要好好想想,怎么把充植的事告诉家里。 我不能总是这样没有理由地拒绝结婚,也不能一直这样撒谎过日子。过了今天, 我一定要想出一个好办法。” 又呆了一会儿,宗焕要走了,我也起身,准备和他一起走。虽然我很担心,怕 留下充植一个人会很孤单,可是又不能爽约。 回汉城的路上,有一个叫做“轩仁陵”的地方,宗焕把车停在了入口处。 我疑惑地望着他,不明白他为什么停在这里,宗焕没有说话,点起一支烟,然 后认真地看着我。 “润姬,刚才我说的话,是不是伤你心了? ” “什么话? ” 我明知故问。 “关于结婚的事。” 我的预感果然没错。 “有一点。别人也就罢了,难道宗焕你也不理解我们的关系吗? 我希望你只是 开玩笑。你是在开玩笑对不对? ” “不,我没有开玩笑。希望你能认真考虑一下我的话。我本来很希望你和充植 能够一直在一起,可是从现在的情况看,这是不可能的。那个小子现在谁都不肯见, 难道你就对父母一直骗下去吗? 其实,昨天晚上,我和充植一直在谈你的事情,他 已经决定了。” “充植? 他决定什么了? ” “他要让你走。” “真是太可笑了,你们谈了半天,就是这样一个结果吗? 当然,我知道你们是 关心我才这么做的,可即便那样,你们也太过分了。宗焕,你知道我最不能理解的 一件事是什么吗? 就是那些为爱而分手的人。那根本就是胡说八道,既然相爱,为 什么要分手? 我和充植认识不是一天两天了,从我1 9 岁第一次遇见他开始,到现 在已经10年了,我已经快30岁了。再过几年,爸爸妈妈说不定都会对我结婚的事放 弃了。对我来说,最重要的是充植,我早就当他是我的丈夫了! ” 我忽然感到很惭愧。我虽然这样说,但却正在去相亲的路上,这不是自相矛盾 吗? 充植正独自呆在忽然冷清下来的房间里,想到这个,我就恨不得立刻奔回去看 他,可是不行,我必须回汉城,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会陷入这样一种境地…… 我到达高丽亚那饭店的时候,比约定的时间稍晚了一点,远远就看见妈妈正一 脸不安地站在大门口。她一看到我,好像松了一口气似的,脸上浮起了笑容。咖啡 厅里的人很多。 “妈妈对不起,我来晚了,您是不是在担心我不来? ” 妈妈微笑着紧紧拉住我的手,那一瞬间,我忽然觉得妈妈的手好温暖,心里莫 名地觉得感动。 不知道为什么大家相亲都要选择这么嘈杂的地方,难道不在饭店的咖啡厅见面, 就记不住对方的脸吗? 那天的咖啡厅里坐着很多打扮得端庄漂亮的预备新娘,脸上 一律都是谦恭的笑容。 男人们个个一本正经,女人们则面带羞涩。 整个咖啡厅里,大概只有我一个人穿着普通的衣服,高抬着头,一副满不在乎 的样子。 对面坐着的,是前天在学校见过的妈妈,还有爸爸和崔民宇。我对他们的第一 印象倒是不错,不过,我只是在敷衍妈妈,心里并没有任何别的想法。 后来,崔民宇经常到学校对面一个叫“山乡”的茶馆,给我打电话。当我告诉 他我并没有结婚打算的时候,他并不说什么,只是看着我笑。 有一天,我们一起从茶馆里出来,正好碰到学校里的学生和老师,结果,我有 男朋友的事很快就在学校里传开了。没办法,我只得向崔民宇明确表示,我是一个 独身主义者。从那以后,他只是偶尔往家里打个电话,一直没有再和我见面。 过了没多久,是我的生日。他家里送来一块大蛋糕,还有一匹衣料。我坚决要 求妈妈把这些东西退回去,为这事,还和妈妈吵起来了。就这样,和他的关系大概 持续了3 个月,现在,我的婚事竟然变得好像和我毫无关系。 对于妈妈“为什么不肯结婚”的质问,我没法做出明确的回答。暑假前的某一 天,我被叫到校长办公室,一进门就看到妈妈坐在那里,桌子上放着请柬和我的辞 职书。 就在我绞尽脑汁想要找到一个最佳方法解决这件事的时候,不知不觉,夏天已 经过去了。 最后,父母没有和我商量,就自行确定了婚礼的时间地点一一9 月11日下午1 点,高丽亚那饭店第2 1 层。 什么都不需要我做,我只要穿上结婚礼服,在那个地方出现就行了。 订下婚期以后,我的行动受到了限制,有时,在充植那里只能停留1 个小时, 就要匆匆往回赶。现在的情况竟然变成了,对家里要撒谎,对充植也要撒谎。 最近,妈妈开始忙着给亲戚们发请柬,对我的“监视”也松懈了。怎么能够举 行这样的婚礼呢? 我推开房门,看到充植正坐在轮椅上听音乐,我忽然很想扑到他 怀里大哭一场,但我只能坐在门口。 “你来啦? 怎么很累的样子? 今天天气不错,对了,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我们喝咖啡吧。” “充植,我有话跟你说……” “什么事? ” “……” “说话呀,要是不着急回去,就坐下来慢慢说。” 他望着我的目光平静安详,好像已经知道我要说什么似的,可我依旧不知该如 何开口。 “充植,怎么办? ” 我望着他,很想把心里的话都说出来,可是,一想到将带给他的巨大伤害和痛 苦,也许什么都不说反而更好。 在充州和新张的生活,就算遇到再多的困难,我都不是孤身一人,而是大家一 起面对。可现在,只有我一个人…… 但我现在知道,我们在一起的时候越快活,其实就越痛苦。 “水开了吗? 润姬,把外衣脱了吧,别坐在那儿呀,嗯? ” “好。” 我低头看着地,悄悄用手拭去眼角的泪水。 我的举动并没有逃过他的眼睛。 “润姬,你怎么了? 你怎么哭了? 出什么事了? ” “充植,我要结婚了。” 我走到他面前,把脸贴到他的膝盖上。 我哽咽着,把事情原原本本说了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我的肩膀感觉着他温柔的抚摩。 “我很为你高兴,祝贺你,润姬。这是好事,为什么哭啊? 丫头,我一直在等 这一天。你应该有幸福的生活,不要哭,润姬,你是不是在为我担心? 房东会好好 照顾我的,你不用担心。” 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说这是好事,他在祝贺我,这是他的真心话吗? 我只觉得自己背叛了充植, 我不能原谅自己。 那些与我毫无关系的请柬已经发出去了,我还能说什么呢? 还是真要跟一个自 己不爱的人结婚? 我脑子里像装了一团乱麻,怎么也理不清。可是,不管怎么样, 我都不能离开充植,除了他,我谁也不要。 我把咖啡端到他面前,他失神的眼睛碰到我的目光,就笑了,很勉强。 “充植,我今天回去就把我们的事情都告诉家里。我要告诉他们,我已经和充 植结婚了。其实,我一直在想是不是有更好的方法,但现在来不及了,从一开始, 我就做错了。” 他重重地把杯子放到桌子上,咖啡洒了出来。 “你疯了吗? 你现在怎么能有这种想法? 你想现在说出我们的事? 不行,绝对 不行! ” “可是充植,你真的希望我结婚吗? 不会的,我知道你不会的。我一定要把所 有的事都告诉爸爸妈妈,我们为什么要藏起来生活? 我们现在就走到大家面前去。 充植,你听我的,好不好,我求你了! ” 我激动地流下泪来,看着我的样子,他也哭了。 “润姬,你不要这样。这几年,为了你的事,爸爸妈妈不知道有多伤心,多难 过,他们一定觉得,你是因为无法忘记我而不愿意结婚。否则,他们也不会自作主 张就把请柬发出去。你应该理解他们的心意,我是不会见任何人的,因为我的身体, 还有我的脸……带着这样一张脸,我谁也不要见。你也应该理解我,润姬,如果你 不结婚,我会觉得都是因为我,我会生不如死,每次见到你,我都会受到良心的谴 责,你知道吗? 没错,你是我的女人,可我没办法成为你的男人,这一点你很清楚。” “结婚是我自己的事,如果我不愿意,我就不结。请柬发出去了又怎么样? 有 时候,我也想让自己不要再爱你,可是我做不到,做不到! 我是那么爱你,你知道 吗? 我们是分不开的。虽然我们只订过婚,并没有真正举行婚礼,但是,如果我真 的去找别人,我知道你一定会非常痛苦,我同样也会的! 我可以通知那些亲戚们, 婚礼取消了,我也可以说服爸爸妈妈……如果真的让我离开你,我会死的,而且就 算是死,我也要死在这里! 可你却说出那样的话……我该怎么办? 充植,我明天就 从家里搬出来好了,我们就住在这里,谁也找不到我们,只有你、我! ” 充植拍了拍我的肩膀。 “润姬,别说傻话了。我可以再跟你说一遍,即使再也不能见到你,我也不会 去见任何人的。就让我从认识我的那些人心里消失吧。我的脸刚受伤的时候,有时 我也很想照镜子,可是我很害怕,现在,你让我就这个样子出现在你家人面前,我 做不到。我多想跟他们说:‘我还是以前的那个充植,我没有死。’但是不可能_r, 我不再是以前的那个我了。他们请柬已经发出去了,正在筹备婚礼,在这种时候, 见到这样的我,你觉得他们会高兴吗? 润姬,就像你因为爱我而对所有人撒谎来找 我一样,如果你真的为我着想,那就去结婚Ⅱ巴。与其每天这么等你,不知道‘该 把润姬怎么办’,还不如让你结婚,如果我知道那个将成为你丈夫的人会真心爱你, 我也会心安的。这就是现实,我们都必须面对。这段时间你给我的钱,我都存起来 了,应该还够三四个月的房租,至于以后的事情,我会跟宗焕商量。你还像以前那 样,当我是你的学长好了,只是这个学长的身体不太好。你偶尔可以给我打电话, 但不要经常打,而且结婚以后,绝对不要再来这里。” 说到这里,他闭上眼睛,开始抽烟。 他每呼出一口烟,好像都伴随着一声叹息。我屈膝坐在轮椅旁边,脑子里一片 空白。过了一会儿,他摸了摸我的头发,又说:“润姬,一定好好生活,要幸福。 不管你现在愿不愿意,结婚以后,你就会过上充实的生活。我相信你,不要再胡思 乱想ur。既然必须做出选择,那就选择结婚吧。只要想到你成了一个男人的妻子, 过着幸福的生活,我也会觉得幸福。真的,我很快会平静下来,我会一切都好,你 不用担心。润姬,我的话你都记住了吗? ” 可怜的人哪——我本来是希望他反对,希望听到他说,没有我他就活不下去… …可是…… 他想让我结婚的想法竟然比妈妈还要强烈,虽然他有时也会流泪,也会显得失 落,可最后还是面含笑容地努力说服我。 我把脸贴在他的膝盖上,什么话也不想说,什么话也说不出。 9 月1 1 日快到了,我却什么也做不了。充植虽然让我不要再去城南找他,可 我的脑子里依然都是他的影子。实在忍不住了,我还会跑过去,或者给他打电话。 但是每次从城南回来,或者打完电话,我的心会更加烦乱,更不知所措。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一定要把和充植的事说出来。我必须告诉他,我不能 和一个我不爱的人结婚! 我不能结这样的婚,也许他会明白的。” 有好几次,我鼓起勇气,想对将和我结婚的那个人说出这些话,可想起已经发 出去的请柬、已经订好的婚宴,又退缩了。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 爸爸、妈妈和弟妹们对那个人很有好感,爸爸还难得地对他大加称赞。 家里的人都在为我的婚礼忙碌着,只有我,完全是一个旁观者,对于我的态度, 他们似乎都装作没看到。我知道,其实我早就知道,对他们来说,充植已经是一个 被忘记了的人。 已经没有人会想起我和充植的事。看着他们,我更加没有勇气说什么。 我怎么会把事情变得这么无法收拾呢? 如果我真的那么爱他,为什么不能对他 说? 难道,我对他的爱,其实只是一种怜悯? 或许,我真的是一个有双重性格的女 人? 这是忙碌的一天。从早上开始,家里就一片忙乱。来了很多亲戚,房间里充满 了食物的味道,每个人都很忙碌。 那天晚上,巷口一片喧哗,原来是几个男人带着彩礼过来了。有那个几天后就 将成为我法定丈夫的人,还有他的朋友,可在我看来,他们都是与我毫不相干的陌 生人。 崔民宇——这个人真让我不能理解。自己的婚姻大事,不是自己做主,而是完 全听从父母的安排。我们这样,与旧时代入了洞房才第一次见面的包办婚姻有什么 区别? 他比我大1 岁,今年3 1 ,在大学里学的是经济,目前在一家大公司上班。 他中等身材,相貌十分英俊,很有才干的样子,难怪爸爸会对他称赞有加。 第二天一早,妈妈催了好几次让我去美容院,可我好像没听见似的,还是躺在 床上听我和充植都很喜欢的帕卡贝尔的《D 大调卡农》。 伴随着反复响起的弦乐四重奏,我的眼前又浮现出与他在一起的那些笑中有泪 的幸福口子。 “不认识我了? 严充植,你叫金润姬……” 那个英俊的男子微笑着向我走过来了,他紧紧地拥抱着我…… 我像个傻瓜似地被他爱着。他的爱,让我从一个小姑娘,变成了一个成熟的女 人,可是对于他的爱,我还没有报答…… 可是现在,我再也无法报答了,那个几天前还枕着他的臂膀入睡的女子,马上 就要嫁给另一个男人做妻子了! 他只凭自己身体残缺这一个理由,就毫不犹豫地把 我推向别人的身边。这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爱啊?!我反复播放着《D 大调卡农》, 悲伤的调子在房间里回荡,这时我听到好像有人走过来了,我慌忙擦了擦眼泪,原 来是妈妈。 “你怎么还没起床啊,看看现在都几点了? 快起来吧。” 妈妈走到床边,好像发现了我在流泪。 “润姬,你怎么了? 大喜的日子,你怎么哭了? ” 妈妈不放心地抓住我的手。 “妈妈,我不要结婚。充植他还活着。以前我跟您说去找恩英,或者上舞蹈课, 其实都是骗您的,我都是和充植在一起。妈妈,把婚礼取消吧。” 不管转多么想把这话说出来.可一看到妈妈担心的脸庞,我便一个字也说不出 来了。 “润姬呀,你是不是在怪妈妈这么做? 没错,关于结婚的事,是应该跟你商量 以后再决定,可是你这个样子,只会错过合适的人选。所以,妈妈只好自作主张了。 我跟你说过很多次,一个女人,只有嫁个好丈夫才会幸福。你以为我真的是容不了 你才这样做的吗? 当妈的,没有不希望自己女儿幸福的。 你未来的公公是大学教授,对人很和善,对儿子管教也很严格,我想你过去以 后,他们一定会对你好的。好啦,不要再胡思乱想了,快点起来收拾收拾,该去美 容院了。” 我并非不能理解妈妈的心意。自从知道充植出事以后,她就一刻都没有停止过 为我担心……我身体本来就不太好,还要一个人跑到外地去,后来好不容易回了汉 城,又总是神神秘秘地往外跑……现在婚期已近,我却连一点结婚的念头都没有。 为了这么一个女儿,妈妈一定度过了很多不眠之夜。 想想那时候,女儿几天都不喝一口水,不说话,几乎要死掉,妈妈的心一定很 痛吧,可她又什么都不能说,什么也不能做。我现在这个样子,妈妈一定会认为我 一直无法忘记充植,她一定很烦恼吧! 现在,终于可以看着已经3 o 岁的女儿出嫁 了,她的喜悦也许是我无法理解的。 虽然我很想把充植的事告诉她,请妈妈取消婚礼,可是我不敢。在这种情况下, 就算家里人知道充植还活着,可见到充植那个样子,我不敢想象他们会是什么反应。 就算他们可以接受充植,但一想到充植像个罪人一样站在他们面前,我就又一次陷 入了绝望。 妈妈好像看出了什么似的。 “润姬,你在想什么? 结婚是件喜事,可不许想那些不高兴的事。润姬,你没 看到爸爸有多高兴,你出嫁以后,我们也可以放心了。你一定要明白爸爸妈妈的苦 心呀,知道了吗? 快起来吧,那边的人可能要来了。” 在妈妈面前,我不能再固执下去。 我走出家门,本来打算去美容院,可心里怎么也放不下充植。我要去城南看看。 我一到美容院就给他打电话,当听筒那一端传来他的声音时,我的心一阵窒息, 连听筒都差点掉到地上。 他的声音在我耳边响着:“喂! 喂! 是润姬吗? 我很好,你放心吧,我没事。” “喂,说话呀,喂! ” 他的声音很急。 “充植,是我。” “……” 他没有说话。 “你现在在干什么? 闷不闷? ” “……” “充植,你怎么不说话? 你是不是生我的气了? 我,我现在去找你好吗? 充植, 你回答我呀,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 我当然知道他为什么不说话,我的心更疼了。 “润姬,我不是跟你说过不要经常打电话吗? 好了,把电话挂了吧。” “等等,充植,对不起,我错了。” “错? 你有什么错? ” “很多事,反正都是我不好。” “到底要我说几次你才能明白? 不要再胡思乱想,我说过了,我很好,我现在 也很平静,你结婚,我很为你高兴,你一定要相信我。安安心心好好做你的新娘, 知道了吗? 高兴一点,你现在是在哪儿打电话? 别再打电话了,这样不好。我一点 都不闷。宗焕说今天要过来,我正在等他。好了,我要挂了。” “充植! ” 他把电话挂断了。 明天就是举行婚礼的日子。 我也很想像电影里那样,做一个逃跑新娘,可是我很清楚,我不会那么做的, 所有的事情将这样继续下去。 我的手指不由自主地再次拨打他的号码。 “充植,你好吗? ” “我很好。” “我没什么事,只是打个电话问问。你在干什么? 我过去好不好? ” “明天就要当新娘子了,还说这种话? 我很好,不用担心。” 他的话就像一杯白开水一样,空虚无味。 而我,什么也没有听到。 我只听到他说“很好”,一连串的“很好”,我不知道自己是在什么时候,是 怎么挂断电话的。 我去服装店试明天的礼服,就像把别人的衣服穿在了身上。从镜子里,我看到 的是一个陌生的女人。 我给美容院打电话,取消了预定,然后去了城南。 我就像是去赴最后的约会一样,坐在出租车里就已泪流满面。当我红肿着眼睛 打开房门,眼前的一切几乎要把我的心揉碎了。屋里一片狼藉,书、唱片还有咖啡 壶被凌乱地扔在地板上,还有摔碎的酒瓶…… 房间里充满了刺鼻的酒气。充植大概是喝醉了,还在沉沉地睡着。 我急忙去找房东,可家里没有人。过了一会儿,房东回来了,一看房间里的状 况,就急忙跑去给宗焕打电话,回来说宗焕正在路上。 “我该怎么办? 充植,可怜的充植,我该拿你怎么办? ” 从乡下赶来的亲戚朋友们的电话、妹夫的玩笑“姐姐,你现在结婚了,我们也 都放心了”,还有婚礼前充植的样子,让我几乎要崩溃了。 房东走过来告诉我,她曾听到充植像个孩子一样在房间里喊叫:“烦死了,我 烦死了! ”“活着真没意思,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宗焕急忙赶来,看到房间里的一切也吃了一惊。不过,我在这里似乎让他更震 惊。 “润姬,你疯了吗? 明天是什么日子,你到这里来干什么? 快点回家去,充植 醒了也会让你走的。.你不用担心他,看着自己爱的人嫁给了别人,哪个男人都会 这样的。你还是快走吧,等他醒了看到你,还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来呢。以后也不要 再来了,有事就打电话吧。润姬,你能结婚,充植他真的很高兴。他没事的,相信 我。” 我好像没有听到宗焕的话,依旧呆呆坐在他的身边。 宗焕不再说什么,把一脸茫然的我拉到门外。 宗焕把我推到车里,发动引擎送我回家,而我则像一具行尸走肉,瘫坐在椅子 上,一语不发。 从那时候开始,除了必须说的,我不再说话,对于别人的问话,回答完就紧闭 住嘴唇。 9 月11日,我终于踏入了那个不幸的陷阱。 我并不是在结婚。 那天晚上,我没有睡,哭了一夜。婚礼的早晨,我的脸晦暗无光,不管是谁, 都不会相信我是新娘。 恍惚中,眼前总是浮现出我和充植手挽手的样子,脸上是幸福的笑容。恩英一 火早就过来了,准备陪我去化妆。一进化妆室,我先往城南挂了个电话。 他的声音很平静。 “我是润姬,我今天要结婚了。可是我想告诉你,这个婚礼和我们两个人没有 任何关系。我晚上会再打电话,你一定要好好吃饭。要是你不吃饭,我也会觉得饿 的。所以,我们都要吃饭。知道了吗? 蜜月回来后,我会去看你。 你放心吧,我今天一定会好好的,你自己也要保重,知道了吗? 你听见了吗? 充植! ” “好的,我知道了。真可惜我不能去参加你的婚礼。蜜月快乐! 我会好好吃饭 的,你也别饿着自己。不用担心我,润姬,真的,我会自己照顾自己,我很好,很 好,润姬。” 很好……很好? 他真的很好吗? 化妆的时候,我的眼泪好几次把粉彩冲掉,不 得不重新化妆。化妆师好像也烦了。 婚礼的这天,我在化妆室里不停地说着“对不起,。对不起”。回到休息室以 后,朋友和学生们已经挤满了房间,围着我叽叽喳喳的。充植的话依然留在我的耳 边,我的心似乎已经跑去了城南,满脑子想的就只有他。 走进会场的时候,我又仿佛看见充植站在前面,正伸出一只手迎接着我。 挽在新郎右臂上的手,总是不由自主地滑落下来,无论对于他,还是我,这都 将注定是一个不幸的婚礼。 婚礼结束以后,我们收拾东西准备去度蜜月。我刚走出门口,忽然感到一阵眩 晕,两条腿像踩在棉花上一样。一直陪在我身边的恩英急忙扶住我,她扶着我胳膊 的手在轻轻颤抖,我们对视了一眼,一起哭了。 恩英扶着我回到化妆室,我们谁也没有说话,任凭眼泪流下来。 过了一会,恩英帮我擦了擦眼泪。 “对不起,润姬,今天这个日子不该哭的。祝你蜜月愉快……记得给我打电话, 你最近身体好像不太好,自己要保重。” 恩英的声音哽咽了。 “恩英,都是我不好。恩英,我该怎么办? 我走以后,你有空给充植打个电话, 你告诉他一定要好好吃饭,不要喝酒……还有,你告诉他,晚上我会给他打电话。” 我和恩英一起走出化妆室,站在大门口,宗焕正站在不远的地方,见我出来, 微笑着向我挥了挥手。 那天,蜜月的地点从济州岛改在道高温泉,我暗暗庆幸,我实在没有信心坐上 飞机去济州岛,选择一个近一点的地方,时间还好打发一点。 旅行回来以后,我开始了婚姻生活。 在那些日子里,我在每天去市场的路上,都会拐到新村邮局给充植打个电话。 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两个人的口气都很平静,只是一些日常的问候。 大概是旅行回来五六天以后,那天,公公和崔民宇都去上班了,我正在打扫房 间,忽然电话铃响。 平时只要电话一响,都是婆婆过去接,不过那天,婆婆去了小女儿家,于是我 跑过去拿起听筒。 打电话的是一个年轻女人。 “你好,请问是崔民宇家吗? ” “是的,您是哪位? ” “你一定夫人了? ” “是的,请问您是? ” “崔民宇君上班去了吗? ” “是的。” “是这样的,等他回来以后,请转告我对他的恭喜。当然,在这里也要恭喜夫 人。” “谢谢你。请问您是? ” “我叫朴惠英,朴一惠一英。” 她一字一顿地念出自己的名字,然后就挂断了电话。 我不禁笑了。 原来他也有别的女人……可是,知道他有别的女人,我怎么还能笑得出来? 晚 上下班以后,我跟崔民宇说了白天电话的事。 “看来你还挺受欢迎的,还有女人打祝贺电话……” 他一脸紧张,没说什么,就进卧室去了。 过了两天,那个女人又打来电话,说是想确认一下我有没有转告。过了几天, 又是她。为什么要一直确认呢? 我隐隐地觉得,这不是一个简单的结婚祝贺电话。 “经常打电话,实在是很对不起。这是最后一次了。今天,我有事要拜托夫人, 请一定要好好照顾我的智延。” 智延? 她不是崔民宇的外甥女吗? 她就在家里,才5 岁。她母亲,也就是崔民 宇的姐姐,据说在美国。现在怎么冒出个女人来说智延是她的孩子? “智延? 你说 的是这个家里的智延吗? ” “是的,就是她。崔民宇,他现在也许改了,可在当时,虽然女儿还不满百天, 我实在受不了了。请夫人放心,我不会再打电话来了,我只想请你照顾好我的女儿。 她长大了吧? 应该已经5 岁了,我已经有很久没见她了。她长得漂亮吗? 你看我多 傻,净问这些没用的话。好,不打搅您了,我先挂了。” 看来,这真的是一场完全错误的婚姻。 我一定要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给恩英打了个电话,约她在新村见面。恩英说要晚点才能有空,我忍不住冲 口说:“我大概真的结错婚了。”恩英一听,似乎吓了一跳,追问我是怎么回事, 我把电话的事告诉了她,她让我立刻出来见面。 “准备去哪儿? ” 恩英一脸惊异地问我。 “区公所。我想先去查一下户籍记录。” 于是,我们来到区公所。 恩英拿着户籍登记卡,脸色立刻白了。她忽然紧紧抱住我,哭了起来。 “润姬,润姬,怎么办? 你说的没错,这就是一个错误,你该怎么办呀? ” 我很镇定,从恩英手里拿过登记卡。 我看到了朴惠英的名字,与户主的关系是公媳,在她名字的下面,是崔智延。 按老人们的话说,也许真是我前世犯了什么罪,今生才要受这种惩罚。 不,这不是罪的代价,也许是神的暗示。 在崔智延名字底下,写着金润姬,身份是同居人…… 这个女人到底是谁…… 金一润一姬.我的名字被夹存别人的名字之间。好可怜……好悲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