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18个月后。 他躺在水上,悬浮着,太阳直射下来,暖暖的。大片的绿色树叶在头顶摇曳。 他朝上看看蓝色的天空,然后又朝下看着海水。色彩鲜艳的鱼游来游去,珊瑚礁在 他面前伸展开来。一缕缕狭长的阳光斜斜地射进水里,一条巨大的黄貂鱼在其间游 动。海面上空,一架直升机飞过来了。他听到了嗡嗡的声音。可他没法转过头来看。 嗡嗡声越来越大,太阳消失了。水变得漆黑、冰冷。远处传来了“扑通”一声。 一样东西掉进了海里。他开始朝它游过去,他的手臂沉沉的,很不灵活。 “扎克,扎克。”贾丝汀轻轻地摇他。她在他紧紧抓着的被子下面靠近他,悄 悄地把一条腿伸到他的腿上。她轻声地在他耳边说话。“亲爱的,我们得起床了。 我们得准备走了。” 扎克拼命睁开眼睛。他慢慢地从床上坐起来。他的背六个月前做了手术,现在 仍然有点僵硬。医生们给他做了十小时的手术,在他的余生中只要他到机场去,金 属探测器将响起。 他们在外面通向厨房的露天平台上吃早饭。树木正在发芽,鸟儿在叽叽喳喳地 叫,这种夏日的早晨,可以使普林斯顿看起来像是美国最美丽的城市之一。扎克默 默地吃着燕麦片,喝着咖啡,梦中的黑暗依旧没有消散。 早饭后他小心翼翼地从干洗袋中拿出军礼服。自从在白宫接受自由勋章后,他 几乎有一年没穿它了。在那以前,他曾穿过一次,和贾丝汀出席一个记者招待会。 在弗吉尼亚大陪审团决定对她过失杀害谢尔曼之事不起诉后,罗伯特·奥克斯曼安 排了这次招待会。奥克斯曼从没怀疑这将是对他们的审判——在他们了解了福斯滕 和谢尔曼之间的关系,在他们看到了彩照上贾丝汀受伤的身子和X光照片上断裂的肋 骨以后。这一次律师的乐观被证明是有理的。 当外面响起汽车的喇叭声时,他们已经穿戴整齐,准备完毕。他母亲正等在沃 尔沃里,车顶的遮阳篷顶开着。扎克和贾丝汀坐进后座,他们朝城里开去。他们接 到父亲后,他母亲驶上公路,向南方驶去。 行驶途中,谈话声断断续续,非常压抑。扎克讲了些普林斯顿大学生活的事, 他现在要在这儿完成哲学博士学位,而贾丝汀正在攻读公共政治硕士学位。可是除 此之外,他没有心情谈话。现在扎克父母的关系有了缓和,过去的许多龃龉消失了, 可他们还远远不能成为朋友。他们今天是一起来支持扎克的,而不是享受两人世界。 公路上的标志显示出通往多佛尔空军基地的路口到了,扎克发现自己又被猛地 被推回到熟悉的黑暗中。贾丝汀捏捏他的手,用一只胳膊圈住他。“我们在这儿支 持你,亲爱的。”她轻轻地说。 在参观者停车场,他们搭乘一辆短程往返运行的面包车,车子开过巨大的基地, 来到停机坪上的一小块地方,这儿,一排排的折叠椅已经摆在讲台前。记者们已到 了,他们的摄像机指着天空。海军陆战队和仪仗队笔直地站着,他们的乐器和武器 上的金属擦得亮锃锃的,在太阳下闪闪发光。许多政治家和军官也在场。 当扎克走出面包车时,他看到总统的直升机正在远处降落。他上一次见到他是 在自由勋章仪式后,总统在椭圆形办公室里单独接见了他。总统问扎克该怎么感谢 他。他要什么都答应。扎克只有一个要求:把贾里德·坎弗带回家。现在,经过和 巴格达的几个月谈判,白宫总算做成了这件事。 扎克在人群中寻找坎弗夫妇。他们独自坐着,静静地握着手,神情悲痛,极度 孤僻,就像很久以前在玫瑰花园中的情景。 C-17缓缓地从蓝天上降下来,在跑道上滑行。当飞机停下时,一列仪仗队抬着 覆盖着国旗的灵柩下了后面的活动舷梯,把它放在讲台附近的托架上。人群肃然起 敬。远处的天空中,一架商业客机轰鸣着,朝大西洋方向飞去。 总统的发言简短而有力。他谈到了士兵们在战场上的出生入死,以及让阵亡的 同志们回家的久远传统。他谈到了贾里德·坎弗和他的牺牲。观众中有静静的啜泣 声。 当海军陆战队开始吹葬礼号时,扎克小心翼翼地摘下荣誉勋章。他等着,直到 叠好的国旗交给了坎弗夫妇,仪仗队开始鸣放二十一响礼炮。然后他走到贾里德的 灵柩前,把勋章放在了上面。 小草扫校||中国读书网独家推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