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变了模样(3)
圣诞节来了,我郑重地给父亲写了一封信,坚持要他实现诺言,我生平第一次
赞美他,我说我知道他的话是对的,但时限快到了,我害怕官方一再拖延,我就过
了规定的年龄了。他没有给我回信,于是我又写信给弗农,他说他会尽全力帮我说
好话的。时光飞逝,二月十二日很快到了,我已是十四岁了,我想去外面看世界的
想法破灭了。我很痛恨他。
我怎能获得自由呢我能去哪儿呢我该怎么做呢一天,我在一八六八年的
一份报纸上看到南非开普敦发现钻石矿层的新闻。我想去冒险,我开始找有关南非
的材料,可是有一天我发现去南非的船费最低也要十五英镑,于是我失望极了。不
久后,我在某处又读到去纽约的统舱船费只要五英镑。我觉得我可以弄到这笔钱。
因为暑期时我数学考第二名就有十镑的奖学金。我便以更大的热情投入到学习数学
中。
与此同时,我开始阅读关于美洲的各种作品,关于太平洋的故事,知道了大平
原上奔跑的牛和神秘的印第安人,在我幼稚的想象中出现了不少浪漫的画面。我想
去看外面的世界,我开始厌恶英国。厌恶英国人的势利,虽然我也染上了这个毛病。
还有所有的老师包括史塔卜在内都保护那些有钱人家的孩子,这让我很看不惯。但
在英国生活中还是有几处优点值得一提的。
冬季学期一半时,学校宣布除了要演用拉丁文写的《普鲁吐斯》剧中的一幕外,
而且还要演《威尼斯商人》。很快就开始排练了,当然只有高年级的学生才能参加。
我便从图书馆借了一本《威尼斯商人》,第二天我就把它熟记心间了。好的文章我
一次读过后就能记熟了,那些写得很差或一般的诗要很长时间才能记得。
在这部剧中没有哪个角色比夏洛克更能吸引我了。第一次我听到福塞特朗诵这
个角色的台词时,我不禁笑起来。他把演讲词读得像背课文一样。他的语调乏味,
且在句末统统用降调。接下来的几天,我独自练习读夏洛克的台词,恰巧,史塔卜
听见了。我们当时是好朋友。史塔卜告诉校长让我扮演夏洛克。让我吃惊的是,福
塞特不愿意演夏洛克这个角色,他说他记台词很困难。最后,这个角色归我了,让
我满意的是我确信我能演好这个角色。
我因为同情弱者,因而得到了一位朋友。牧师的儿子爱德华是一个很讨人喜欢
的孩子,十四岁了,他的个子一下子窜得很高,但不健壮。五年级班里有一个十六
岁的小混混拧着爱德华的胳膊,还在他被扭曲的肌肉上打来打去。这个可怜的孩子
竭力不让自己叫出声来。我见了便说:“放手,你为什么打人。”他冲我吼着:
“你是不是也想尝尝拳头是什么滋味。”他说着把爱德华放走了。我反驳道:“你
要是聪明,以后就不要这样。”
爱德华感激我救了他,我便邀请他和我一起散步,他答应了。从那天开始我们
成为好朋友,并开始了一段由他带给我的让我难以忘怀的经历。
牧师的房子是被花园围绕着的一大栋楼房。爱德华的几个妹妹娇小可爱,我对
她们非常感兴趣。但有一个人更让我动心——他们的法国管家露西尔小姐。她有迷
人的眼睛、棕色的头发,她活泼可爱,中等身材,不超过十八岁。很快我就和她开
始搭讪,试着用法语和她谈各种各样的话题。她对我表现出很大的耐心,很友好,
我们相处得很融洽。我想她肯定很寂寞,有时候很烦恼,因为我表扬她时她表现得
很敏感。
一次下午放半天假时,恰好爱德华到屋里去拿什么东西,把我俩单独留下来,
我要求很快地吻一下露西尔,她笑着说:“你真是个奇怪的孩子。”
又一个让人窒息的下午,我们单独在爱德华家的花园里,露西尔在长椅上半躺
着。我坐在她脚边,看见她裙子下优美的曲线。这使我回忆起E,我大胆地走到露
西尔跟前,吻她一下,很快地我的手伸到了她的裙子底下。
“你怎么这么大胆”她生气地大叫,并威胁我要去告诉爱德华夫人。我乞求
她平息她的怒火,最后她让我吻一下她作为道歉。
从此我失眠了,我经常梦到露西尔,我的身体状况开始受到影响,我不能像以
前那样跳那么高了。但我很快战胜了自己,不去想露西尔,不去想那些龌龊的事。
我以前从来没有领略过大自然的美。甚至我在读书时,读到描写景色的时候,
总是跳过去不读,我觉得这很沉闷。现在不同了,突然间我的眼睛开始意识自然的
美景了。
我记得当时的那幅美丽的画面,就像昨天发生的,那是奥佛登地方“堤河”上
的一座桥,沐浴在阳光里,那条河在我右边绕了一个大圈子,深深地向一个树林茂
密的高冈下流去,恰恰在我的对面,可以看到那一段半露的茶褐色的沙岸,河绕到
我左边,树林茂密的两岸汇在一处,曲曲弯弯流去,看不见了,我已神往了。一句
话也说不出——被这景色的纯粹的色彩美迷住了——河水有的地方被阳光照着,有
的被树木遮着,表明这高冈上有雄伟的茂林。我离开这地方跑出来后,看看附近的
麦田是金黄色的,和篱笆与树林的绿色相映成辉,这色彩之美是我从来没见过的。
我简直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我深信我懂得了性生活之后,才初次发觉了这生命的自然的美。
之后的一两个晚上,月亮高悬在夜空,象牙白的月光倾泻在操场的草垛上,那
景致美得让我说不出话来。
为什么我从来没有意识到世界的美包围着我的大自然的美景呢从那时起,
我从读书中汲取我的快乐,从介绍风景的绘画中摄取我的欢乐。
最后,奇迹结束了,我的生活充实了,高尚了,似乎超过了上帝的赐予。此后
我开始过着一种快乐的日子,到处找寻生命中美的东西,把我的生命变成了一支和
谐美丽的歌。
我曾失去过信仰,不再信仰上帝,也不再相信未来的生活。我忧郁,我焦虑,
让我感到自己身在牢中,在服着一种永无完结的酷刑。可现在一下子,这监牢变成
了天堂,现实的墙壁倒塌了,变成了这神奇的画。我隐约懂得,如果我的生命是卑
微的、下贱的、不快的,错误在我自己,在于我的盲目。第一次,我明白了我是一
个有能力创造自己天空的人。
我的这种快乐和信仰,比任何东西更愿意与人分享。因为这对于我无疑是有了
新的勇气,新的信念。这使你更加懂得你的智慧、你的善良,更加懂得一切美好的
事物都会降临到你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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