拥抱新世界(1)
一天晚上,远方天际闪烁的灯火引得人们竞相拥上甲板。船速慢了下来,不消
片刻,各舱的乘客便都不约而同地回去睡觉了。我则同数以百计的侨民一起,整晚
待在星空下面,直到东方泛出鱼肚白,一派奇妙的景象呈现于眼前。
我至今还记得目睹那番场面时的惊叹之情。被陆地环抱的港口摊开了几条巨大
的手臂,一边是无垠的长岛海峡,一边是雄伟的峭壁林立的哈得孙河,正前方的伊
斯特河好似有千里之阔。大陆上的数条大河都汇集在这个固若金汤的海港。
还有比这儿作为首都更加优美的地方吗这位水城女皇的风姿令我目眩神迷。
就在眼前依次掠过老炮台、总督岛、监狱和布鲁克林桥的建筑工事时,杰茜挽
着她父亲的手臂走过,向我投来火辣辣的、意味深长的一瞥。
对下船前发生的事,我一点也没印象了。只记得那位老银行家跑来告诉我说他
已经让人把我的箱子同他的一起搬运下去了。
“我们将去,”他说道,“位于麦迪逊广场的第五大道旅馆。”然后他又带着
满意的微笑补充道:“那里非常的舒适。”我同样微笑着向他致谢,但我实在无意
与他同行。我找到基奥医生,热情地感谢了他曾对我表露出的仁慈;他给了我他在
纽约的地址,我从他口里无意得知,如果我随身保管好我箱子上的钥匙的话,别人
就不能把它取走:海关将扣留它,直到我自己来认领。
在海关的货棚下,我努力想找到一个出口。后来几乎在尽头处,我看见了一道
楼梯。
“这个出口通向城里吗”我向一名职员问道。
“是的。”他回答我说。
我迅速地环顾了一下四周,确信没有人在注意我后便跑下楼梯,来到了大街上。
我一直很快地向前跑过了好几幢房屋后才停下来向人问路。人们对我说第五大道旅
馆就在这条路上。一到达那里后,我便开始自由呼吸,脑中想着:“再也不用受父
亲的管教了再也没有那样的养父了”我再也不愿看到那个讨厌的老头了。当然,
我知道我本应该很重视他,而且或许最好还是接受他善意的帮助;但在此我想把简
单的事实详尽地说出来。那就是孩子们对父母的爱远远不及父母们想象到的深刻。
对我的父亲我从未有过负疚感,甚至对我的兄长弗农也没有过,而他一直忠心对我,
并对我自负的虚荣心表现出莫大的宽容。自由自在的生活在向我召唤:我期待着一
切,憧憬着一切。
我沿着第五大道走着,来到大广场上,看见了银行家向我提到的那家著名的旅
馆。我暗笑着,继续赶路,径直来到了中央公园。这公园离广场并不远,虽然我已
经记不清它确切的地点了,但我觉得应该在今日普拉扎旅馆所在地的附近。那里有
间木屋,其旁边有间下房。正在我观看房屋时,一位妇女手提着一只桶从屋里走了
出来,走进了下房。片刻后她又出来了,并注意到了我冒失的存在。
“您能给我点东西喝吗”我问道。
“当然可以。”她带着浓厚的爱尔兰口音回答道,“请进。”于是我跟着她走
进了厨房。
“您是爱尔兰人吗”我微笑着问她。
“对呀。您怎么知道的”
“因为我也出生在爱尔兰。”
“不可能吧”她叫道,但她这样说丝毫没有掩饰住她的喜悦之情。
“真的。我就出生在戈尔维。”
她立刻变得非常热情起来,还为我倒了一碗她刚挤的牛奶。得知我还没有吃早
饭,并已经饥肠辘辘时,她便催促我吃她为我准备就绪的食物,并坐到了我的对面。
我向她讲述了我的经历,她为之惊叹不已。
随后她向我讲述了嫁给迈克·马利根的经过。这名模范丈夫,是个船货装运工,
工资很高。只是当他被那些“可恶的酒馆”所诱惑时有点贪杯。她还说这些“酒馆”、
饭店,以及各种零售店,是爱尔兰人,甚至是最优秀的人的祸根。她无休止的抨击
让我听得津津有味。
吃完饭,等她收拾好桌子后,我站了起来,热情地感谢了她,做出要走的样子。
但这位正直的妇女什么话也听不进去。
“您还是个孩子,并不了解纽约,这是个可怕的地方,还是等迈克回来后,再
……”
“我得去找个住的地方。我身上有钱。”
“您就住在这里吧。”她不容置辩地宣布道,“迈克会助您一臂之力的。请相
信他对纽约熟得很,他会像欢迎五月花一样礼待您。”
我不好再说什么,便留了下来,听他讲述在纽约发生的各种各样的事。那些黑
帮、无赖、流氓、匪徒、杀人犯,及“还要更坏”的妓女,真是够见鬼的。
中午时分,我同马利根夫人共进了午餐。饭后,她允许我到公园去散散步,同
时命令我必须在六点钟回来,“否则,我会让迈克去找您的。”她笑着威胁我说。
在公园散了一会儿步后,我向城里走去。我想找一找杰茜告诉我的住址,应该
在布鲁克林大桥附近。在一条破烂普通的街上,我轻易地发现了要找的房子;在附
近的一家咖啡馆里,我给杰茜写了张纸条,用的措辞很讲究,不会给她带来不必要
的麻烦。我说想在十八号那天拜访她,即我们来时所乘的客轮重新启航的两天后。
完成了这项我指望带来无尽欢乐的义务后,我沿第五大道,走了一会儿,心里想着,
起码在目前来说,居住方面我一分钱也不用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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