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凯特(2)
接下来的日子里,我认真地研读起史密斯给我的书籍,同时也在看卡尔·马克
思《资本论》的译本。《资本论》第二篇中对英国制造业体制透彻的揭露,着实让
我兴奋不已。我通过逐行对照的翻译阅读塔西陀和色诺芬的作品,并且每天都背上
一页希腊文。休息的时候,我对凯特发起了包围攻势,即开始把我的作战计划付诸
实施:我会在某天把她弟弟叫到我的房间里来,给他讲述我追捕水牛的经历以及与
印第安人的交战;另一天我又会与她父亲进行一次理论探讨,或者引起她母亲的谈
兴,为我讲述她在科诺瓦利斯度过的少女时光。
“啊”这位好心的夫人感叹道,“那时我从未想到过现在要辛辛苦苦、任劳
任怨地干这么多活儿孩子们不让你有片刻的喘息,他们需要你做出巨大的牺牲。
我们小时候也是这么过来的。我记得……”
然后她的话匣子就关不上了。最后她甚至还为我讲述了她与那位令人尊敬的神
甫间的平庸短暂的爱情故事。
很长的一段时间内,我用心征服着这一家人,除了最起码的礼貌用语,我仍然
没和凯特说一句话。十二天或是十五天就这么过去了。一次吃过午饭后,所有的人
仍留在饭桌前听我讲在墨西哥土地上劫掠牛群的经历。同往常一样,我是等凯特离
开房间后才开始说的。但是她很快又回来了,于是我很快地结束了讲话,然后离开
饭桌,走进了小花园。
半小时后,我看见凯特正在我的房间里忙碌着。我该怎么做呢房间就在一楼,
我迈过几级台阶,来到门前;见到年轻姑娘时,我装出很惊讶的样子。
“请原谅,我回来只是为了拿一本书,马上就出去。很抱歉打扰了您。”
说完,我假装找起书来。她站到我的面前,径直地盯着我的眼睛。
“您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她气得浑身发抖,大声叫道。
“什么”我佯作吃惊的反问。
“您心里很清楚”她愤怒地反驳道,“一开始,我以为这是偶然、无意的,
但现在我看得很清楚,您是存心这样做的。每当您讲述经历或者正在交谈时,只要
我走进去,您就会立刻停止讲话,然后迅速离开,好像我很让您厌恶似的。为什么
为什么我对您做过什么让您痛恨我的事”
她的嘴唇颤抖着,泪水在眼眶里打着圈儿,我明白时机到了。我把手放在她的
肩上,并注视着她美丽的眼睛。
“凯特,难道您没有猜到,这不是恨,而是爱吗”
“不可能爱一个人的话,是决不会这么做的。”说着,她号啕大哭起来。
“如果怕得不到对方同样的爱时,人们会这样做的。”我说道,“一开始我就
认为您很讨厌我,而我却早已深深地爱上了您。”
我伸出胳膊,把她拥入了怀里。
“是的,我对您一见钟情,您深深地吸引了我。吻我吧,我的美人,不要再哭
了。”
她毫不犹豫地为我送上了双唇,我的手温柔地抚摸着她。突然她一脸喜悦地望
着我,深深地叹了口气。
“我真高兴,太高兴了。”她叫道,“但您不知道我曾经是多么的伤心和苦恼。
我不停地处于愤怒和忧伤中。昨天,我下定决心想让您解释一下,今天又准备像您
一样固执而冷漠,但是现在……现在,一切都过去了,我爱您”
她搂住我的脖子,亲起我来。
“哎呀这像鸟儿啄食,不是真正的吻。”
接着我便为她上了一堂实践课,我的手也更加放肆起来,而这好像并未吓到她。
但是突然间她羞红了脸,挣脱掉我的怀抱逃走了。我心中一阵狂喜,知道已赢了一
大半。我只需小心谨慎地等待,鸟儿迟早会自投罗网,对于这点我毫不怀疑。
在此期间,我所有的上午都是同史密斯一起度过的。这是段美妙的时光每次,
他都会向我揭示某种未知的美或向我论证一下崭新的真理。在我看来,他真是上帝
在世上最不可思议的创造物。我为他的口才所深深折服。真让人难以相信,史密斯
只有二十五岁,就已让我佩服得五体投地,而我大概得等到六十五岁时才会遇到一
名狂热的崇拜者。从他那里,我了解到了希腊三大剧作家:埃斯库罗斯、索福克勒
斯和欧里庇得斯。他的介绍远比今天那些欧洲学者们所做的确切得多。他称索福克
勒斯是三者中最伟大的。还在学完语法之前,我就从他的口中知道了《俄狄浦斯王
》和《俄狄浦斯在科罗诺斯》里的合唱歌。实际上,正是这优美无比的文学逼着我
学习语言的。教我合唱歌时,史密斯细心地让我注意到好诗完全可以在遵守格律的
同时有自己的独特性;在我看来,古希腊语其实是一种和英语一样生动的语言。他
同时并未放松我的拉丁语学习。几个月后,我已能把卡蒂尔的诗像斯温伯恩的诗一
样熟记在心。亏了史密斯教授,我才顺利地进入了大学一年级。第一学期末,我已
置身于优等生的行列,耐德·史蒂芬也在内,史密斯正在追求其妹妹。我其实很早
就看出了他对凯特·史蒂芬的疯狂迷恋,正如梅居提奥所说:他的心被一位金发美
女的蓝眼睛给穿透了。
这并不令人惊奇,因为凯特长得很美:她的身材中等偏上,苗条而丰满,迷人
的俏脸呈略长的椭圆形,精致的五官无可挑剔,明亮的灰蓝色的眼睛顾盼生辉,眼
底的沉思折射出一种非凡的智慧。她当时正在上二年级,后来教了很长一段时间的
希腊语。我会在后面的章节里再次谈到她,因为五十年后我在纽约重新见到了她。
在一八七二年或是一八七三年,我与她哥哥耐德的交往很密切,这是个十八岁的漂
亮男孩,和我一起上课,同时我还和一名叫内德·班克罗夫特的二年级男生关系不
错,他身体强健,朝气蓬勃,后来我在法国学习时又与他重逢了。问题出在他与凯
特·史蒂芬的婚约上,因为显然那位年轻的女大学生爱的是史密斯。我确信,是我
时常流露出的对史密斯教授的钦佩之情帮助他们达成了相互理解。班克罗夫特接受
了现实,做出了了不起的牺牲,而没有失去与他们二人的友谊。
几乎是从一开始,我就非常地担心史密斯教授。他常常需要卧床休息一两天;
而且他又不向我对此做任何解释:这让我既困惑又焦虑了好久。
将近深冬的时候,又发生了一件事。史密斯忧心忡忡地告诉了我。有一天他回
家时,无意中看见凯洛格教授正在强行亲吻罗斯,那名漂亮的女佣。史密斯一再强
调说罗斯一点也没有顺从,而且还在愤怒地反抗,想挣脱出来。看到我哈哈大笑起
来,他脸上郑重其事的严肃淡薄了一点儿。这名老神甫兼教授居然想强行占有那位
美丽的姑娘,实在是太好笑了。
“这老头真是太蠢了”我想,“但史密斯的第一反应却是从道德角度出发看
这件事,美国人在相同情况下一般会采取这种态度。”
“想想吧,他居然对妻子如此不忠,而且就在自己的家里。如果那姑娘说出去
的话,这会是多大的一桩丑闻啊;她肯定会对别人讲的”
“她肯定不会讲的”我反驳道,“姑娘们害怕这类揭露会产生的后果。何况,
您只要对她说不要令凯洛格夫人伤心,她就会严守秘密的。”
“不行,我不会给她任何建议的,”史密斯惊慌地叫道,“我不想卷到这些卑
劣的行径中去。我已经告诉凯洛格我现在的想法了。我不能再和他住在一起,但还
不知道得搬到哪里去。他的行为太令人不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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