译者前言 法国在二十世纪上半叶经历了两次世界大战,在遭受惨重灾难的同时,也使 反战文学得到了空前的繁荣和发展,成为法国二十世纪现实主义文学中最重要和 最优秀的组成部分。法国曲反战文学博大精深,其中最主要的体裁就是长篇小说。 从巴比塞的《炮火》到马丁·杜加尔的《蒂博一家》,反战小说始于二十世纪二 十年代前后,在三四十年代发展到最高峰,涌现了马尔罗和圣埃克苏佩里等作家 兼战士的传奇般的英雄。 反战小说至今仍然绵延不绝,从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让一保尔·萨特的《自 由之路》,到克洛德·西蒙的《弗兰德公路》,当代的许多名著都是以第二次世 界大战为题材的。这些反战小说不仅在艺术上借鉴了现代派文学的特色,采用了 颠倒时空、回忆与现实相结合等新颖手法,而且普遍带有高于现实的倾向和哲理 的色彩。法国开战不久就溃不成军,进步力量转入了地下的抵抗运动,所以这类 小说较少描写枪林弹雨的血战,而是通过剖析战争来探索人类的命运和生存的价 值,因此它们不仅生动地反映了当时的社会现实,而且更是一幅幅悲壮和崇高的 时代画卷,具有深刻的现实意义和深远的历史意义。 反战小说从题材上来说可以分为两大类:一类从正面反映人民反抗法西斯的 斗争,另一类是描写潜伏行动的间谍小说,但它们的宗旨都是歌颂正义事业,揭 露侵略者的凶残。与这些传统的作品相比,马尔克·杜甘的小说《幸福得如同上 帝在法国》,可以说是一部风格独特、不同凡响的杰作。它以一个普通人的眼光 来看待第二次世界大战,从人道主义的角度反映了战争的荒诞和残酷。 主人公加尔米埃是个善良的青年,连鸟兽都不忍杀害,也不了解革命的理论, 但是命运却不仅使他介入了这场战争,而且让他与一群德国水兵结下了不解之缘。 在德国潜水艇不断击沉盟军船队的关键时刻,他被党组织派到专门接待这些水兵 的咖啡店里。他在日常的接触中,发现那些德国小伙子其实和他一样善良,他们 都有自己的爱好和理想、亲情和爱情,他们本来可以为国家的建设和人类的繁荣 贡献才智,但是在法西斯统治下却被驱使着葬身海底。如果不杀死他们,盟军的 士兵就会被他们杀害,所以为了替死去的战友报仇,为了不再看到犹太老人眼中 的恐惧,加尔米埃坚定地站在正义事业的一边,亲自送出情报,断送了那些信任 他的德国伙伴的生命。 加尔米埃身上集中体现了人性的美德和弱点,例如面对在残酷的斗争中和死 亡的威胁,他从一个吓得尿裤子的小青年,成长为一个富有经验的革命者,但他 在艰苦的环境里偶然也会放纵一下,用游击队的经费来慰劳自己;面对死亡他沉 着坚定,挽救了他人的生命,但同时也发觉了自己内心深处的恐惧,担心自己经 受不住酷刑的折磨;他的行为是正义的,但是他的良心总是觉得不安,为此他不 负一个德国水兵死前的重托,终身照顾水兵的女友和孩子,以弥补内心的愧疚; 他为形势所迫与一个照顾过他的女党员结了婚,但是始终不渝地爱着和他共过患 难的西班牙少女等等。凡此种种,表明加尔米埃虽然并非一个通常意义上的完美 的革命英雄,然而他显示出来的一个普通人的善良和真诚,却更使人觉得真实可 信、生动感人。小说中既有现实的斗争,也有浪漫的感伤,紧张处扣人心弦,坦 诚处感人肺腑,伤心处催人泪下,有些句子我是流着眼泪翻译出来的。译完垒书, 给我最深的印象是战争当然有正义与非正义之分,但是如果人类能够防患于未然, 永远消灭战争这个怪物,把所有的财富和才智都用于创造和建设,使人们过着越 来越幸福的生活,那该是人类世世代代梦寐以求的理想吧。 马尔克·杜甘是一位描写战争的小说家,发表过《军官的房间》和《英国战 役》等作品,其中《军官的房间》获得过十八项文学奖,还被搬上银幕。他在艺 术上的另一个独特之处,是使用的语言几乎都是民间的口语和俗语,这在法国人 读起来自然是心领神会、简洁幽默,但是译成中文却需要反复推敲,常常不得不 为了一词一句而绞尽脑汁。我要感谢我的同事涂卫群博士,她通晓英法两种外语, 帮助我解决了原文中的一些疑难问题,但译文中的不当之处仍在所难免,敬请专 家学者和广大读者批评指正。 2003年10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