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九 看着佑赫脸上类似于阴谋得逞样的笑容,得仁不禁有些担心,这样看来,儿 子对这个女孩子的重视程度实在是高得有些离谱了……这样会不会被骗呢?不管 怎么样,还是先带来看看再说吧,相信在自己的判断下,她究竟是哪一路的妖怪 都得现出原形。当然,现在还是要给儿子留一点面子的:“我喜不喜欢她,得看 她会不会讨人喜欢了。” 惠得不是会刻意讨人喜欢的那种女孩子哎!不过…… “相处久了,你会发现她有很多可取之处。” “是不是我们家人,我看了就知道。”一向很有主见的得仁自然不会因为儿 子这一句话,就改变对那个女孩子的第一印象。假如她不是个好女人的话,一定 要让佑赫离开她!自己的儿子,是不能跟那些出身卑微又水性杨花的女人在一起 的! 一个人回到常住的那间公寓里,却赫然发现电梯口前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贤宇! 佑赫的心里霎时间涌过万般感受,猜疑、嫉妒、恼怒、痛恨……佑赫甚至想 冲上去揪起他的衣领质问他!但是最后,他还是把卧在地上烂醉如泥的贤宇扶了 起来,带回自己的卧室。 “我好想你。”仔细咀嚼着贤宇酒醉时说的这句话,佑赫的心里有些甜蜜、 有些酸楚、也有些苦涩。从左到右,从下到上,佑赫的嘴唇牵起一道优雅的弧线。 明明是笑,为什么却笑得如此落寞?明明是笑,为什么心里却如此凄楚?橘色的 灯光让空气里都泛起温暖的感觉,可坐在地上的佑赫却感觉不到任何温度。 “冰箱里有蜂蜜水,想喝的话去拿。”感觉到床上的人已经醒了,佑赫头也 没回地说道。 “佑赫……”贤宇还记得自己因为要与佑赫坦白的事情而苦恼,去街边的小 摊子上喝了不少闷酒,可是醒来之后却在佑赫家的床上,这是怎么回事?是他发 现了自己,把自己带回来的吗? “你不是要回乡下吗?跑到我这里来干什么?”想起贤宇要把惠得从自己身 边抢走的可能,佑赫的语气有些生硬。 “不回乡下了。”本来还不知道怎么样才可以说服自己来找佑赫,怎么才能 制造和他独处的环境,却不料一场醉酒,误打误撞地达成了自己的愿望,“天亮 之后,我有些话想对你说。” “有什么话你就说,干吗要等到天亮?” “没有,我今天晚上想跟你一起睡,一天就好。”佑赫,也许在明天天亮后, 你就会把我当作最大的仇人,今晚片刻的安宁——也许就是我们友谊的最后存在 期限了。 “好。”想起以往与贤宇在一起度过的那些时光,佑赫的语气不禁软了下来。 “佑赫,你为什么没有去参加面试呢?”贤宇忽然想起一个问题来。 “惠得没有跟你说吗?” “没有,她只告诉我你今天也没有参加面试。” 为什么惠得不跟贤宇提起这件事情呢?难道就是因为自己的家世,才让惠得 这样彷徨无措,宁愿跟一样贫穷的贤宇在一起?佑赫忽然发现现在的自己变得很 爱猜疑。恋爱是否都是一面双刃剑,拥有甜蜜的同时,也会在自己心上划一个血 淋淋的大口子?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太多,佑赫简单地回答了一句:“我已经 找到工作了。” “原来如此,那太好了!”贤宇松了一口大气,好像自己找到工作了一样高 兴。 “你这个小子,就算我找不到工作,三餐不济没饭吃,我也不会跑到你面试 的地方去跟你抢那碗饭,你到现在还没有了解我吗?我有多么的喜欢你,原来你 还不知道?” “佑赫……” 强迫自己不理会贤宇那因为感动而激动的神情,佑赫爬上床去,把贤宇往边 上挤挤:“过去一点,我也要躺。” 咦?这是什么?湿湿的、黏糊糊的…… “你这个臭小子,居然在别人枕头上流口水!”被贤宇的口水沾了一手的佑 赫忍不住大吼起来。 “睡觉流口水很正常啊!”贤宇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看着佑赫,“我就不 相信你不会。” 唉,算了……把枕头翻了个个儿,佑赫翻白眼将就着躺了下来。两个大男生 挤在一张小床上,都用手枕在脑袋底下,呆呆地看着天花板。 “除了我妈,大概你对我的了解最多了。说不定你比我亲生妈妈还要了解我。”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贤宇之后,佑赫先前的那股愤怒居然出奇地平静下来了,原 先对贤宇的种种怨恨,竟然也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仿佛又回到以前惠得没有出现的时候,佑赫总是把贤宇当成最好的倾诉对象 :“因为怕我妈会难过,所以很多不敢向她说的话,我都会跟你说。有好几个晚 上,跟你一起吃饭、一起睡觉……” “一起流泪。”看着佑赫轻轻地转过身去,用背对着自己,贤宇的心里似乎 也明白了些什么。 “我才没有哭,喝酒哭的人只有你。”努力维持因为鼻塞而哽咽的声音,佑 赫的脑海中浮现出很多以前两人在一起的情景,“贤宇,还记得,以前你说过会 来参加我的葬礼……” “嗯。你说如果我先死的话,你可能没有办法活下去,所以你说要比我早死 一个月。”平时看起来嘻嘻哈哈很不正经的佑赫,却也有这样多愁善感的一面, 这是谁都难以想到的。 “贤宇……” “怎么?” “你觉得我们两个,一直到变成老人为止,都可以维持这份友谊吗?”佑赫 的语气轻得不能再轻。他多么希望,贤宇可以干脆地回答他一声“是”,但是, 他失望了。 …… 难耐的沉默在两人中蔓延开来,良久,贤宇才开口:“你躺过来一些啊,你 都快要掉下去了。” “没关系。”又一滴灼热的泪在枕头上渐渐浸润化开,只留下一片冰冷濡湿 的痕迹,“贤宇,你退伍之后重新回学校上课,在那个时候,你就已经知道娴得 很会做鸡蛋卷、未得已经离家出走的事情,但是只有我不知道,其实我当时很难 过……” 想着从前的点点滴滴,佑赫忽然发觉惠得对自己的疏远,好像是从很久很久 以前就已经开始了:“你喜欢一个人,你会想知道她的一切,甚至会想知道她是 用什么牌子的牙膏刷牙……” “你也知道,我在她们家担任过家教。”不知道为什么,即使是到了现在这 个时候,贤宇还是想用苍白的理由来安慰佑赫,虽然这种理由在他看来也是没有 一点说服力。 “其实这一点我很嫉妒你。”佑赫不揭穿贤宇,只是附和着说出了心里的感 受。 “嫉妒这种事,一点也不像你。” “贤宇,你知不知道我有爱情洁癖?别的事我都不在乎,但是唯独这种事, 我很在意。你之前坚持不肯复学,还有叫我以后都不要再管你的时候,老实说我 当时心里非常不安,我很担心你的出路,也害怕会失去你。我也搞不懂,我为什 么会这个样子……” 在贤宇与惠得中挣扎不已的佑赫,终于抵不住汹涌而来的困意,沉沉睡了过 去…… 直到清晨的阳光将他从纷乱冗杂的噩梦中叫醒,佑赫才发现,不知何时,躺 在身边的贤宇已经不知去向,枕头上只留了一张纸条: 我起来得早,先走了。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