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汤米 汤米·汤普森出生于1952年4月15日; “泰坦尼克号”就在40年前的这一天永沉海底。 1986年,汤米成为打捞沉没 130年的“中美洲”号的灵魂人物。 第一节 俄亥俄州迪怀安镇 20世纪60年代 俄亥俄州的迪怀安镇(Defiance),位于莫密(Maumee)河和厄格莱兹(Augl aize)河交会之处。它的周围是一望无垠的褐色土壤,田野中布满了谷仓、乳牛和 农舍,而迪怀安镇就像是这片褐土当中的屋岛。镇上住着保险业经纪人和粗手粗脚 的15岁少年;他们对未来的憧憬,不会超越东南方、离家两个半小时车程的巴基橄 榄球场之外。 1787年,美国国会通过在此地兴建碉堡。落成时,有“疯狂安东尼”之称的韦 恩(Wnyne )将军告诉一位上校:“我蔑视英国人、印第安人,还有他妈的想要占 据堡垒的牛鬼蛇神。”所以这个碉堡就叫“蔑视堡”(Fort Defiance ,迪怀安即 为其音译)。在60年代,迪怀安镇大约只有1.8万位居民;大多数居民不是在通用 汽车公司的铸造厂,就是在约翰缅威勒工厂工作。 镇上有一家餐厅比这两家工厂还古老,汤米·汤普森(Tommy Thompson)和巴 力·萧兹(Bany Schatz)时常光顾购买三明治。 汤米和巴力出生于1952年4 月15日;“泰坦尼克号”就在40年前的这一天永沉 海底,轰动世界。小学七年级的时候,汤米一家从印第安那州搬到迪怀安镇来,两 人结成莫逆之交。 汤米的父亲约翰(John Thompson)是一位工程师,母亲菲丽丝(Phyllis Tho mpson )是营养师。他们的两个女儿派蒂和珊蒂都患过小儿麻痹症,其中珊蒂情况 严重,曾两次病危,后来虽然痊满,医生却断言她将终生无法坐立。菲丽丝不肯放 弃希望,日复一日地为珊蒂按摩。后来她不但能站、能走、能跑,还当了啦啦队队 长,赢得奖学金进入大学就读。媒体、医生为此而经常访问、报道,闹腾了好几年。 他们对于家庭价值的见解,也因这段经历而与众不同。约翰一定5 点钟就下班;他 希望子女在乡下长大,在小规模的学校接受教育。他们这一家真是保守价值和进步 观念的综合体。他们以自制代替添购,以修补代替换新。周日全家上教堂。孩子可 依自己的喜好油漆房间;可以骑着三轮车在家附近环绕;可以阅读任何书刊,观赏 任何电影,但要事先告知父母,让父母也可以一起欣赏。 汤米的一位好友说:“在父母的心目中,汤米品学兼优,能干善良。他们家人 之间充满了关爱。汤米也认为父母完美无缺。” 汤米是家中老么,从早到晚不停地制造、修理、拆解、重组,忙个不亦乐乎。 菲丽丝说他是睡眠最少的小孩;而派蒂在夜间为他倒一杯开水后,常常会在汤米的 房间停留好几个小时,听他滔滔不绝地畅谈他的想法。 汤米从小就跟父亲制造各种东西;他提出的问题,约翰一定不厌其烦地详为解 释,有时还绘图说明。约翰告诉他:“工程师能否有杰出的成就,关键就在好奇。” 小学三年级的时候,老师发现汤米不会自己阅读,只能记住同学背诵的东西。 于是菲丽丝为他买了四年级程度的通俗科学课本,两个姊姊教他发音和拼字。不到 几个星期,汤米就能够逐页阅读,仔细研究书中的实验和方法。不久,他利用旧开 关、旧线路制造了一个电路控制板,装在自己的房间里;外形虽然难看,功能却很 不错。后来他又利用破旧的材料,把全部房间都连了线。 13岁时,约翰调升为约翰缅威勒工厂自动部门的主管,全家迁到迪怀安镇来。 汤米、巴力和一群朋友自称“警卫队”,经常骑着脚踏车巡逻全镇,到郊外小 溪抓乌龟。汤米和巴力两人的智力旗鼓相当,在朋友眼中都是脾气温驯的好人。汤 米经常在进行某种计划、阅读科学刊物、思考数学公式、实验某种想法。有一次, 几个朋友发现他在庭院剪草,同时操控四部剪草机,两部在前,两部在后,剪草工 作一次完成,干净利落。还有一次,他利用水肺呼吸,坐在游泳池底部10分钟。水 肺是他利用煤气炉的调整器和4个丙烷汽缸制成的。 他常常谈论他的实验、计划、想法,以及从书上读到的事物。汤米说话的速度 太快,内容又深奥难懂,朋友们都不能确定其真伪。说话时,他又不时微笑或大笑, 双眼眯成小缝,更显得高深莫测。因此,朋友给他取了一个绰号“哈维”。50年代 有一部影片叫作《哈维》,剧中的哈维是一只6 英尺高的白兔,从未正式露面,只 在照片中出现,出现时紧闭着嘴巴。 约翰有两个兄弟教授哲学;菲丽丝的两个兄弟一个教工程,一个教心理学,她 自己教营养学。约翰的父亲是传教士,母亲负责主日学的教学课程。他们家族的教 学传统, 至少可以上溯到汤米的伯公,他在19、20世纪之交担任教职,能够使用7 种语言。全家之中,只有汤米的伟大导师——他的父亲——不是教师。“我家是书 香世家,”汤米说,“我就在这种思维的素陶下长大。可是我有自己的见解。” 汤米常跟双亲和长辈探讨教育理论和学习哲学,所采取的思考方式与众不同, 令人不解,也令人惊讶。小学时,他明知2加2等于4 ,却不肯说出答案,因为他不 知道其中原因。高中时,他入选“全国荣誉学生会”,有时却连数学和自然学科都 考不及格。因为他必须先澄清观念,才能解答问题。他不肯使用公式,却试图从不 同的角度思考问题,挑战公式,然后自己解决。他凡事如此,对于花费的时间、所 得的分数、旁人的看法全不在意。他说:“如果希望自我教育,就应该思考有益的 事物。” 面对社交生活,汤米也采取这种方式。他不管流行风尚,也不随波逐流。当啦 啦队员和运动员们聚集在杂货店痛饮可乐的时候,他却跑到老餐厅去吃三明治。他 的嘲弄态度和怪异行为深具吸引力。 后来,他常把工作推到极限,甚至超过极限,体能方面也不例外。一个朋友说: “他做事的狂热态度,显示出他根本不考虑身体的健康。他真是坚强倔强,毫不退 缩。” 16岁时,他把叔叔赠给的1948年的别克敞篷老爷车彻底拆解,并邀来几个朋友 帮忙补好破洞、磨掉铁锈、修整椅窗、重组引擎、漆成深蓝,加上新买的白色车蓬。 然后开着它兜风,追逐女孩,引起她们的注意;可是一旦真有女孩被他吸引,他又 不知所措了。但是巴力不同,他比较浪漫。朋友雷德谋说:“巴力当机立断;换作 汤米,就会不知如何是好。”巴力能使女孩吃吃地笑,汤米却使她们大笑,有时笑 得好紧张。汤米高中时代唯一约会过的女孩吉娜说:“他喜欢开玩笑,但是聪明过 人,所以你会以为他真的做得到。” 狂热的科学家汤米和浪漫的巴力有一个相同点:非常好奇,遇到未知的新奇事 物,不必别人怂恿,就会一头栽入。高一那年的元月,两人在深夜驱车前往850 英 里外的魁北克。他们冲浪;寻觅传说中的神女安姬,希望能够一睹芳容,但是徒劳 无功;享用浸在黑奶油中的羊脑;喝了两瓶甜酒,然后开车回家。两个乳臭未干的 男孩,第一次逃脱迪怀安的束缚,尝到了花花世界的滋味。 1970年秋天,汤米就读俄亥俄州立大学,但他心怀疑惧,唯恐传统的教育制度 可能摧毁他那与众不同的见解。他说:“对于如何接受教育、如何思考问题,我一 向都有特殊的感觉。” 他刻意培养创造性的心智。他担忧一旦不能与众不同,一旦停止试验,一旦不 能再以颠倒的角度探讨问题。体会人生,他将会失去特立独行的能力,不再能够提 出旁人认为匪夷所思的问题。这一切都是他实现从小的愿望——当发明家——不可 或缺的特质。他要彻底检验陈旧的观念,再以新的方式来运用它们。他要以自身的 感受来吸收这个世界,获得新的见解。 在汤米身上,深思熟虑之后的怪异和真正的冲动界限模糊,有时还难以区分。 他的寝室就像刚着陆的太空船,神秘难解,又非常滑稽;电话布满房间每一角落, 可以随地接听;一只老钟控制电视机、收音机、日光灯的开关;收音机使用电视机 的喇叭发声。这些东西都是定时自动开关,然而老钟没有指针,所以没人知道什么 时候房间会突然大放光明、什么时候电视机上的收音机会突然关掉、什么时候电视 机会突然打开。 有时他只顾思考自认为重要的事物,根本无视大家公认的一些重要现象。当校 园里一致公认男生应该留长头发、穿喇叭裤时,他却蓄着胡子、剪短头发、穿着栗 色衬衫和法兰绒长裤。爱伦·李(Ellen teahy )说:“真恨不得把他的裤子烧掉。 ”可是这才是真正的汤米。他的穿着毫不协调,然而这么打扮的目的不在制造效果, 原因在于他根本就不在乎。 爱伦·李和汤米在1972年6 月初次相识。那时她刚到俄亥俄州立大学就读,是 大一新生,汤米是大三学生。相识当天,他们整晚在雨中闲逛,然后汤米把爱伦带 到湖边,向她介绍他所热衷的“滑泥”游戏。“遇到风趣又不会随意喊停的人,真 是有趣。他从没有想到有喊停的时候。”爱伦说。 汤米隔天就离开学校,直到他搭便车漫游到犹他州时,才打电话给她。他身上 只有18块钱和一部录音机,和一位带了36元的朋友离开迪怀安,向加州出发。他们 先到佛列格式达(Flagstuff )看了马戏表演,再搭便车到拉斯维加斯。汤米沿途 记录所见所闻,还有自己对科学和文明、银行学和营养学、哲学和其他行星生物的 想法。回到学校时,他的理论多得让爱伦和朋友们必须加以编号。其中包括:为什 么明星要一再离婚、结婚?如何才能留住白胡子?乌龟的行为何时跟人类一致?爱 伦的说法是:“他真是慎重其事。提出的理论好像都是深思熟虑之后的结论。” 汤米还有连爱伦都难得一见的一面,可是当爱伦或朋友们真的看到了,也不知 道应该如何加以评价。有时,他会消失几天,不知藏身何处。有时,他不经心的评 论或脸上的表情让人无所适从。雷德在说:“很多人都有同感,根本就不能确定他 是在胡扯,还是真有其事?” 俄亥俄州立大学的工学院共有15个学系和研究所、8000名学生,规模在全世界 数一数二。汤米的兴趣跟父亲一样,都偏向机械工程。他说:“我立志当个发明家, 可是没有大学提供这种训练。最接近的只有机械工程学校。”他还决心当个海洋工 程师。 俄亥俄州立大学深处内陆,没有海事工程的课程,然而汤米的表现却吸引了机 械学院院长唐恩·歌勒尔(Don Glower)的注意。他认为汤米不只是天生的设计家, 还具有调和的心智:既关心社会动态,又有志于发明创造。 歌勒尔本身就是位海事工程师,他一再对汤米强调,海洋工程只是机械工程的 特殊环境而已;它较一般工程多了潮湿、腐蚀和压力问题。汤米在校主修的是机械 设计和海洋工程,课程为期5 年。期间歌勒尔灌输汤米海洋工作所需的观念,教授 水生微生物、侵蚀科学和海洋地质学等课程。另外还要他研究一些相关课程。 第三年,汤米选修“高级专题”课程,每周上课三次,每次一小时,课中师徒 两人研讨海洋工程问题。歌勒尔要汤米不可墨守成规,鼓励他勇于冒险,眼光要超 越他人。 汤米说:“他根本不用明讲,就已经让我觉得,许多工程师不敢想象的事情其 实非常简单。”歌勒尔还告诉汤米,所谓企业家精神就是勇于尝试自己的方法,失 败了再来,直到成功为止。他又说,发明并不是创造新的事物,只是以新的方式融 合早已存在的东西而已,“爱因斯坦也没有什么新的创见,相对论在文献中早已记 载,只是别的科学家不懂得如何组织它们”。 从1972年秋天开始,师徒两人有时一周上课一次,有时一周三次。歌勒尔颇为 欣赏汤米解决问题的方法。一次,歌勒尔问汤米一个简单却至今未获解决的问题— —如何在深海工作。 几个世纪以来,人类梦想在空中翱翔、星际旅行、探险覆盖地球表面三分之二 的海洋。空中已经征服,人类登上了月球,但宇宙奥秘仍然未解。人类对于星河的 了解,竟然超过从海滩延伸出去的世界。 1942年,法国工程师艾米尔·盖南(Endle Gagnan)设计了一个调节器,用来 控制输入汽车燃油喷雾器的压缩气体,使饱受战火蹂躏的法国人能够用丙烷代替汽 油。翌年,盖南跟一位海军军官科斯陶(Jacques-Yves Cousteau)合作改良设计, 使调节器能够控制输入人体肺部的压缩空气。科斯陶在1 月的寒冬,潜人巴黎附近 的马恩河底,测试这个仪器。稍加改进之后,证实可用。于是两人共同申请专利, 命名为“水肺”。9 年后,科斯陶利用改良过的水肺,成功地打捞了一艘沉在海底 的古船。 《国家地理杂志》称科斯陶和他的伙伴为“鱼人”。鱼人无法潜到200 英尺以 下的海底,只能在水下停留几分钟;而且在上浮的过程中,常会引发潜水夫病,有 时还会致命。在这种深度,压缩氮就像麻醉药,会影响判断能力。科斯陶就曾亲眼 目睹一位潜水夫把呼吸器送给一条鱼,以免鱼儿溺毙。 潜水夫潜到100 英尺以下时,就会遭遇压缩氮气的麻醉问题,以及其他严重的 问题。例如通气管破裂,他们一定会溺死;如果破裂发生在海面附近,潜水帽中的 压力突然降低,血液全部涌进脑部,也必死无疑。可见深海不是人类的地盘,要到 达深海,必须借重仪器。 15世纪的达文西(Leonardo da Vinci )曾经提到,他有“神秘的船可以留在 水下,直到船员耐不住饥饿为止”,但是他不肯公布设计图样,因为“人心险恶, 恐怕被用来作为海底谋杀的工具”。达文西早已预见潜水艇的未来用途。海底作战 早期的潜艇设计师,必须解决三个问题:如何使潜水艇下沉、如何在水下驱动船只 前进、如何供应水手所需的空气。1620年,荷兰医师特列柏(Cornelis Jacobszoo n Drebbel )在英王詹姆士的资助下,制造了一艘水下船只。船只的浮沉由猪皮袋 装水来控制;使用划桨方式推动船只。但特列柏最大的成就在于如何排除堵塞在小 艇中的二氧化碳。据说,他好像是使用一种化学液体,让空气再生。小艇在泰晤士 河上,由4 位划桨手操控;打开猪皮袋装水,小艇果然下沉,再由操桨手划动前进。 世界第一艘潜水艇就这样诞生了。特列柏又制造了两艘,大的可以容纳12位操桨手。 英王詹姆士亲自试乘,在泰晤士河15英尺的水下度过一个小时。 在1869年凡尔纳(Jules Verne )出版《海底两万里格》(译按:里格为长度 单位,约等于3 英里)之前,至少有25艘潜水艇成功地在水中浮沉过。技术的重点 都是使水下的战船如何浮沉、通气和推进,好让它布雷、发射鱼雷或飞弹,以摧毁 敌人。 二次大战期间,潜水艇扮演了重要的角色,但在1955年荷兰制造第一艘核子潜 水艇“鹦鹉螺号”以前,造艇技术并无重大进步。这一阶段潜水艇的主要目标,仍 在国防与军事;潜水深度无需特别重视,所以都还不能下潜2000英尺以上。军方的 兴趣不在于揭开海底奥秘、搜集海底资料,所以纵使潜水能力增加,潜艇也没有海 底观测设备。 1963年,美国最先进的核子潜艇“长尾鲛号”下水,后来却在一次例行潜航时, 船身破裂,沉到8400英尺深的海底。海军当局束手无策,只好动员35艘舰艇垂下灯 光和照相机,希望能够照到潜艇残骸。可是海面和海底的洋流方向不同,照相机的 位置根本无法确定。经过一个月的搜寻,一部照相机拍到母船的船锚,海军当局立 刻宣称已经确定了潜艇残骸的位置。两个月之后,他们才拍到一些“长尾鲛号”碎 片的照片,但始终拍不到船身。因为范围缩小,海军当局派遣钢制的球形潜水乘具 “迪里亚斯德号”前来搜寻。“迪里亚斯德号”原为法国制造,新近才由海军购入, 并加以改造,才能承受深海的压力。 “迪里亚斯德号”是当时最复杂先进的水下探测工具,但自身没有行动能力, 观察孔也太小,两个工作人员只能轮流用一只眼睛观察。它前后潜水9 次,才找到 “长尾鲛号”的残骸。这已经是它沉没5 个月以后的事了。几经努力,海军拍到几 张照片,取回一根4 英尺长的管子。 9 年后,也就是1972年,汤米仍在选修歌勒尔的课程。深海仍然是个充满敌意、 无法征服的地方。歌勒尔要求汤米研究的问题是:我们已经能够潜到深海海底观测 了,但在那种地方,如何进行工作呢? 他们研讨“迪里亚斯德号”所遭遇的问题。歌勒尔讲解已知的原理和理论,汤 米尽量阅读相关的技术著作。他们讨论各种方法的利弊,最后汤米提出自己的构想: 母船留在海面,把机器人送到海底探勘或工作。太空总署的外太空探险,正要采取 这个方法。 这个课程从秋天到冬季,到翌年春天,又继续到下一学年期。歌勒尔觉得这个 课程“深具启发性”,他说:“汤米问了许多好问题,有的我也没有答案。” 大四那年的秋季课,汤米休学,搬出宿舍,睡在他那辆紫色雪佛兰车上。三个 月来他都在图书馆里研究一些萦绕心中的想法:如何超越、创意和革新,如何取得 理想和环境的“最佳结合”?他说:“我的想法犹如泉涌,一个接着一个不停地出 现。但是好是坏,除非亲自体验,没人能够给你答案。” 第四年将尽时,歌勒尔安排汤米进入位于伊利湖上的史东实验室,成为第一位 获准进入这个实验室的工程系学生。每年夏天,研究生和教授们在此集会,研讨海 洋生物和动物的高级课程。这里当然不是海底,但可以扩展他的海洋知识,让他研 究腐蚀作用,还可以在65英尺的研究船上实习。 那年夏天,学生们量度藻类的生长速度,侦测附近一座核能站的辐射情况。但 是汤米对仪器的兴致高过读数。他向同学解释仪器的作用原理,好像一边讲解,一 边在脑海中重新设计一样。他照样又有了许多新理论,那些教授和研究生对于他的 胡扯和有价值的见解,自有能力分辨。遇到仪器故障,别人无能为力时,汤米就先 思考,再把问题分门别类。同学史耐德说:“他修理机器时,勇往直前,绝不半途 而废。” 史耐德认为汤米顽强又精力充沛。“很多人认为他毫无章法,实际上他自有章 法。大家公认实验室里的人应该沉静、保守,具有学者气质。他不乏学者气质,但 就是不够沉静、保守。”暑假结束时,大家搭乘渡轮上岸游玩;汤米说服史耐德一 起乘坐水陆两用车上岸。史耐德说:“他像个顽皮的小精灵,留着胡子,头发像乱 草,双眼炯炯有神,时而顽皮地露齿而笑。我对他只有言听计从。” 伊利湖是五大湖当中最浅的湖,天气不佳时,风浪很大。出发时,天色昏暗, 汤米打开所有的车灯。湖面吹着强劲的东北风,浪涛汹涌,高过5 英尺。史耐德说: “当时实在不该这么做的。” 两用车由汤米驾驶,他拉高车头,和渡轮平行前进。浪花飞溅,笼罩了整个车 身。史耐德说:“两用车在水中前进,还开着雨刷,这是第一次。到达对岸之后, 我变得更加虔诚;汤米可能也害怕了,可是他不动声色。他不是随便退缩的人。” 快毕业时,歌勒尔警告汤米:在海事工程界求职相当困难,因为商船队几乎不 存在,海洋学中心每年也只有五、六个空缺。他叫汤米别在这种行业谋职,“现在 还不是时候,也许再等30年吧。”歌勒尔认为30年后,因为开发海底矿产的关系, 一定会需要大量的海事工程师。他说:“我们一定需要开发海洋的,何况海底的历 史价值不亚于希腊古物,甚至更高。”可是那个日子还非常遥远,所以他建议汤米, 先到加州斯克利普附近谋个机械工程师的工作,同时志愿参与海洋学的研究计划; 先熟悉人事,说不定可以得到工作机会。歌勒尔甚至建议,到佛罗里达州南端的基 威斯特(Key West) 参加海底寻宝。 他看到报道,一个叫梅尔·费雪(Mel Fish er)的人在寻找一艘西班牙古沉船,找了好几年了,还没结果。 汤米到处应征工程师的职位,每当人事主管开始说明退休制度时,汤米就已经 心不在焉了。母亲菲丽丝说:“汤米自认不适合工厂生活。约翰问他到底有何打算, 他说:‘我们有一群人,包括巴力在内,毕业后要到基威斯特求发展。’” 1976年1 月,汤米把水陆两用车寄放在朋友家里,开着63年的柴油宾士车,离 开了迪怀安镇。 巴力父亲在迪怀安镇的保险事业相当成功,可是巴力志不在此。他喜欢研究文 化、语言和文学。他修过会计和商业课程,可是因为兴致不高,成绩并不理想。他 被两所大学退学之后,开始漫游加拿大魁北克和苏格兰,思考人生和前途问题。回 国之后,前往密西根州的喜乐斯岱大学,埋首研究戏剧和文学,并在当地报社谋得 一个职位,从摄影员升为摄影组长,再从图片编辑成为记者。大四那年,巴力觉得 还没有找到人生目标,所以在毕业前一个学期退了学、辞去报社职务,返回迪怀安 计划未来。 1975年10月的一个晚上,汤米从哥伦布市打电话给巴力,两个人聊了一段时间。 第二天,巴力就开车前往佛罗里达州的基威斯特。他在当地找到了洗盘子的工作, 可是还没正式开始,就看到《迈阿密前锋报》征求基威斯特通讯记者的广告。《前 锋报》录取了巴力,要他报道贫民窟的捕虾渔夫、同性恋者、观光客、作家、演员、 毒贩及寻宝客。巴力每天穿着记者服出门,挖掘这个全美最南端都市的下层社会的 怪现象。 在这里,没人在乎他的会计不及格,也没人在乎他主修戏剧和文学,巴力很快 就融入了当地的生活圈:学会了烹调古巴食物,学会了流利的西班牙语和葡萄牙语。 他参加田纳西·威廉斯的圣诞晚会,和友人共度感恩节,参加各式各样的活动。不 久巴力又兼任WKWF电台的点唱节目主持人,为节目取名“暗夜萧兹”。 汤米在1976年1 月到达时,巴力已是地地道道的基威斯特人了。他玩世不恭, 大受当地作家、音乐家和前卫人士的欢迎,还出版了寻宝者梅尔·费雪的传记。生 活太过美好,因此好友汤米的突然出现,并没有为他带来欢欣之感。汤米带来了可 能危害这个生活据点的一堆计划,巴力暗想:你总不该在第二幕时才加入罢! 汤米还是搬来同住,丝毫不觉得有何不妥。巴力后来说:“他不停地尝试一些 疯狂的计划,想要制造些东西,可是又不知道真想做什么,也不知道怎么做。他老 是增加我的负担,让我喘不过气来。”一周后,他要求汤米离开,但汤米已经知道 梅尔·费雪这个名字了。 费雪原在印第安那州养鸡,现在却是基威斯特最富传奇色彩的人物。他热衷潜 水,贪恋西班牙古沉船的宝藏。费雪搜寻一艘1622年沉没的西班牙“阿图加号”遗 骸已达7年之久。7年来,他一直以“就在今天”来鼓励潜水夫,可是“今天”迟迟 未到。当年,“阿图加号”装载了901条银棒、15吨钢锭、25万个新铸的银币、161 条金锭,还有无数的珠宝、饰物。但潜水夫只断断续续地打捞到毛瑟枪、刀剑、祭 祖器具、4000枚银币、3 条银棒、一些金链、一条金棒、一个金盘,以及两个金币。 费雪还在继续搜寻剩余的宝藏。 前一年夏天,费雪的儿子德克(Dirk Fisher)在39英尺深的海中找到9个铜块、 3000磅的大炮,为寻宝工作带来高潮。大炮的编号跟“阿图加号”的载货纪录符合, 因此大家认为,经过多年的搜寻,他们终于找到“阿图加号”了。可是5 天后就发 生了不幸事件。由一艘老拖船改装的潜水船沉没,船上8 名潜水夫平安上岸,但德 克、德克的妻子和一位年轻的潜水夫丧生。其后,潜水夫就只找到一个银制的烛台。 费雷在一艘复制的“阿图加号”上指挥工作,船头挂着“海盗藏宝船”的牌子。 其实“阿图加号”跟海盗全然无关,但这块牌子招来许多游客,参观一次收费1.5 元。有时费雪全靠这笔收入支付一切打捞费用。 1976年年初,汤米登上复制的“阿图加号”拜访费雪。汤米对打捞工作毫不在 意,反而滔滔不绝地向费雪推销“技术转移”。幸好,任何有助于找到“阿图加号” 的建议,费雪都不厌其烦地聆听。汤米建议应该采用新技术,费雪接受了他的意见, 可惜囊中羞涩,没有雇用新人、采取新法的资金。 其后半年期间,汤米偶尔造访费雪,毫不在乎谋生、购屋等事。他说:“要紧 的是要有足够的金钱打长途电话。”原来他发现,这是和全球科技界保持联系的好 方法。他先找出某个部门的顶尖专家,研究他们的报告或论文,然后通过电话和他 们讨论问题。那年夏天,费雪雇用汤米看守经纬仪塔:坐在热如烤箱的塔里,透过 仪器观测潜水船只,利用无线电话指挥它的路线。 费雪在德克发现大炮的地点,放了一艘海岸防卫队的旧浮商船,称为“阿巴塔 斯”。它除了作为潜水台之外,还让潜水夫在上住宿。五、六个潜水夫每次在上面 工作二至三周:白天潜在水中抽沙,搜索海底;到了傍晚,随便煮些东西果腹,在 星光底下谈天说地。 在这些夜晚,汤米从过量服用钙质的后果、雷射技术、心理学的最新发现到一 些问题的解决方法,无所不谈。工地主任克来恩(Pat Clyne )说:“整晚听汤米 滔滔不绝地说个不停,什么都说了,但似乎什么也没有说。可是汤米气宇不凡、谈 吐幽默,讲的故事多姿多彩。大家都喜欢他。”因为汤米拥有工程学位,另一位工 地主任福特让他负责抽水。水管和抽水机装在15英尺的抽沙管中,汤米先穿好装备 服,跳进水中,用身子抵住栅栏,清理水喉,摇动曲柄抽水,水压越来越强,把他 紧紧地吸向栅栏,终于面具脱落,口罩掉落。他说:“我要亲自体验水流的滋味。 学校是教过了,可是真的用自己的身体体验过的人,没有几个。” 他实验各种不同的速度和距离,发现潜水夫需要依赖上面的人控制流速,却无 法发出信号通知上面的人增减速度。于是他设计了一个节流阀,让潜水夫能在水下 自行控制。汤米也擅长潜水,不用仪器可以下潜40英尺。可是整个夏季,他没有捞 上任何东西,因为他只喜欢制造,喜欢把理念化为实际的事物。 福特认为汤米心不在焉。他大谈水陆两用车,以及8 天不睡觉的经验,让福特 满头雾水,不知该不该相信他。可是汤米修复了有故障的柴油抽水机之后,福特大 受感动。汤米还解决了“阿巴塔斯”的两个问题。 原来,潜水夫想移动“阿巴塔斯”时,必须等待风向和潮水有利时收拾锚链, 让潮水把它推向新的工作地点。通常需要一、两个星期才能移动几百英尺,潜水夫 都把这项工作视为畏途。汤米重新组装抽沙管,然后平放水中,使它们成为推进器。 第一次试验就把这187 英尺的装备移动到三、四海里外的地方重新定位,航速达到 4节。 克来恩回忆说:“‘阿巴塔斯’原是固定的东西,可是现在它在沉船周围4 海 里内到处挖洞。” 最令“阿巴塔斯”的工作人员感到棘手的问题是海鸥。克来恩说:“‘阿巴塔 斯’是海鸥的天堂,它简直成了鸟粪城。”从哈瓦那北上的海鸟都把“阿巴塔斯” 作为中途休息站,占据了“阿巴塔斯”的每一英寸空间。“每天清晨,甲板就像圣 诞节时底特律的街景,一片白色。”克来恩说。 潜水夫用尽各种办法驱逐海鸥,但毫无效果。汤米又有妙招:把主要栏杆通上 200 伏特的电流,再从舵轮室控制,让电流通向其他栏杆。最初大家嗤之以鼻,但 是越想越有道理,都同意一试。 装好电线,大家都到安全地点之后,汤米接通电路,上千只海鸥遭受电击,立 刻振翼冲天而去。工作人员兴奋高呼:“好棒啊!果然有效!真是难以相信!” 过去一年多来,他们生活于鸟粪之中,物件、装备都掩盖在鸟粪之下;整日呼 吸着带有鸟粪味的空气,真是苦不堪言。现在总算解脱了。每隔一段时间他们就如 法炮制一次。可是海鸥也不是省油的灯。先是一只不肯飞走,电流一通,它就举起 一足,让电流通过,它则毫发无损。海鸥一只接着一只逐渐回来,它们应付电流的 动作整齐划一,像歌舞团的舞蹈表演。 克来恩说:“这就是汤米的聪明之处,他总是能想出意想不到的妙招。虽然有 的没用,有的却真的有用。” 整个夏天,潜水夫们辛劳工作,却无甚收获。然而潜水夫还是喜欢下水,因为 不下去,就不可能有所发现。汤米留在上面的时间逐渐增多,专注于解决较大的难 题,同时观察别人如何寻宝。他也一再思考为什么找不到“阿图加号”的残骸,但 对于是否找得到宝藏,反而不太在意。 200 年来,满载金银、玛脸的帆船从基威斯特到加塔基那、从犹加坦到迎风群 岛,在加勒比海上来回穿梭。但是风云不测,几乎半数遭到飓风吹袭,或搁浅或沉 没,载运的金银珠宝散落海底。 这些沉船藏身何处?为什么这么难找?它们早已成为热门话题,但汤米的问题 不止于此。这些计划的不切实际之处何在?沉船众多,可利用技术不少,为什么非 得等到碰巧找到一些物件,才能开始搜寻?汤米从一开始就喜欢费雪,可是费雪采 用的方法是在海底打洞,不用多久海沙就又填满挖过的洞。何处打过洞,费雪也没 有纪录。 他们在发现大炮的地方, 拖曳地磁仪来回搜寻, 一有发现,潜水夫就大叫: “对!就是这里!这就是我记得的地点。绝对是这里。派个潜水夫下去看看。”然 后他们绑个空瓶子在空心砖上,丢在认定的地点。可是等他们完成一切程序时,船 只已漂开几百码了。这时潜水夫再下水查看是不是“阿图加号”,结果当然不是。 历史一再重演,但他们的想法和做法却一成不变。 汤米说:“这种做法已经行之多年,根本没有办法确定搜寻的正确地点。一个 说:‘那一点去年就找过了。’另一个说:‘不对,去年找的地点还要过去一点。’ 工作了这么多年,却连正确的纪录都没有,真是令人不解。” 汤米认为必须研究飓风的走向,以及对于海底沉船造成的影响:飓风如何撕裂 船只、碎片如何漂流等等。“阿图加号”连遭两次飓风袭击,第二次是在沉船三周 之后。解决之道应该是想办法缩小这两次飓风的影响范围,进而量化一切的可能性。 汤米颇感好奇,费雪如何能够确定“阿图加号”沉没之后,没被他人打捞起来。 沉船地点的海水不深,许多人不用仪器都下去看过大炮。如果水深只有12英尺,甚 至40英尺,几世纪前的技术就足以应付打捞之需。没有打捞的原因何在? 一面参与费雪的打捞工作,一面观察其他的寻宝者,汤米发现了一个普遍的现 象:他们做一天算一天,没有长期计划;缺乏资金;没有精确纪录;工人流动率太 高;依赖媒体募集资金;投资者因为失望、不满而兴讼;政府主张拥有宝藏的所有 权;无法断定寻获物件所属的船只;无法确定搜寻的船只是否已被他人捞起等等。 汤米开始把对加勒比海沉船所见所思的一切,详加纪录。 “这个暑期的经验:思考这些沉船的地点以及寻找的方法和技术,让我获益良 多,”汤米说,“要把想法化为行动计划,就先要探究各种不同的情况。对世界的 了解越多,观念就越正确,所做的决定也就更为完善实际。我寻求财富的着眼点不 在金钱,而在于成熟、教育和知识。这个暑期,我的薪金微薄,工作艰难,但是在 全部工作人员当中,只有我是工程师。” 1976年秋天,汤米和费雪前往华盛顿,把从“阿图加号”捞到的大炮献给西班 牙皇后苏菲亚。然后汤米转往渥太华参加海洋学会会议,再返回迪怀安镇陪父母住 了一段时间之后,前往哥伦布市参加太阳能的开发工作。 德州有一家新成立的公司,准备研发汽车的省油飞轮,汤米前往拜访讨论。之 后,他又前往纽约、芝加哥,像一个到处照顾羊群的牧羊人。这段期间,汤米的收 入仅足以支付汽油费和电话费,但笔记簿的内容却更加充实了。 1977年冬天,他到芝加哥和姊夫、姊姊珊蒂同住。他参与了商品市场的电脑模 型制作工作,但大部分的时间都在打电话。他告诉姊夫和珊蒂,这些都是“联络工 作”。珊蒂后来回忆说:“这些电话对他而言,实在重要,性命攸关。” 后来,汤米经两位同事介绍,认识了一位芝加哥的寻宝客约翰·多宁(JOhn D oering)。多宁为人风趣、平易近人,他欣赏汤米的怪瘫和工程专长。相识一年之 后,多宁计划打捞一艘传说中的沉船“观念号”,据说沉没地点在多明尼加外海80 海里处。船难发生于1641年,沉船装载了150 吨宝物,主要是银器。此时多宁服务 于海上投资公司,正在西雅图试图修理1500英尺长的扫雷艇“詹姆士海湾号”。由 于前任工程师被革职时,在“詹姆士海湾号”的引擎上动了手脚,结果油喉和自动 驾驶设备损坏,无法行驶。公司需要一位工程师来修复它,并开往加勒比海。通过 多宁的电话邀请,汤米签了合同,立刻飞往西雅图,会同另外一位工程师把船修复。 这段期间,汤米特别留心海上投资公司的经营方式。1978年7 月下旬,“詹姆 士海湾号”比预定日期提前两个月离开西雅图。但是多宁和伙伴还在筹募资金。船 只在巴拿马滞留三周,等候资金。在汤米所知的寻宝公司当中,海上投资公司算是 组织最好、最有计划、考虑也最周详的一家。汤米说:“它们经营良好,遗憾的是 仍然不脱寻宝窠臼。问题出在没有完善的计划。” “詹姆士海湾号”滞留巴拿马等候资金时,汤米回到迈阿密大学的海洋大气科 学系工作,接着又换了几个工作。这时多宁和伙伴们改变了直接开往银鱼群岛的计 划,改去巴拿马南方的几处地点。多宁说:“所有可能的地点我们都试过了,希望 能找到一些宝藏,稍解财务困境。”虽然沉船残骸比比皆是,他们却始终一无所获。 这时有消息传来,一位寻宝对手韦伯已经找到“观念号”的残骸,并和多明尼 加政府签了合约,捞起数吨银器。多宁说:“没关系。反正我们仍处于财务困境之 中动弹不得。” 圣诞节快到时,他们回到基威斯特筹措基金,并且推动新计划,搜索多明尼加 沿岸。根据研究,1567年曾有6 艘运宝船队在多明尼加的罗梭港和北端的朴兹茅斯 港附近沉没,估计装运的财物时价约值7 亿美元。 海上投资公司筹划多明尼加的寻宝事宜之时,费雪看到了多宁设计监造、长宽 各7 英尺的超大送风机。送风机主要用来吸走宝藏的大敌——沉沙。这时费雪尚未 找到“阿图加号”,可是手头拥有些许资金。于是他雇用多宁,并且租下“詹姆士 海湾号”,要他们在三年前汤米工作地点附近的西班牙浅滩搜寻。当地水深约15英 尺。 多宁和工作人员只花了15分钟,就在工地挖了80英尺宽的洞,直达海底岩层。 一周之后,潜水夫找到一些炮弹、子弹、刀剑等物。费雪不缺刀剑、火枪绳、子弹、 炮弹之类的东西,他要的是金银珠宝。但10年的追寻了无所获,他已经濒临绝望边 缘。 6月29日,他们再挖一个大洞,潜水夫发现一个直径5英寸的金盘。《国家地理 杂志》的摄影小组苦候一周毫无所获,刚在当天上午离去,没有拍摄到这个发现场 面。工作人员立即电告费雪;费雪立即驱车赶到,同行的还有一位名叫巴巴蓝的神 秘客。巴巴蓝是明尼亚波里斯的地毯商人,但费雪相信他有神秘的超能力,能够帮 他确定“阿图加号”的位置。 4天后,他们又找到陶器碎片和7英尺长的金链。大家激动万分,饮酒庆祝。费 雪、巴巴蓝和寻获金链的班科(Rich Banko)三人,以金链圈住身子,合拍了一张 纪念照。 班科再度潜到海底,发现了7 英寸长、两指厚的金块,上面有西班牙国王菲力 普四世的玺印。班科浮上之后,巴巴蓝叽哩咕喳地说了一串,经过翻译,原来他是 说:“你看,我不是告诉过你吗?我会给你带来好运的。” 他们回到基威斯特,费雪和多宁以及“詹姆士海湾号”的雇用关系结束。一天 晚上,费雪在夜总会和两位人土商谈事情,他先拿出金块,接着拿出金链,班科走 了过去。费雪大声介绍:“这些都是这个家伙发现的。” 离开夜总会之前,费雪和他们签定投资合约。回程中,班科要求费雪送他一截 金链,费雪满口答应。第二天,费雪在他的船上拆开这条已有35O 年历史的金链, 把其中一截送给班科。 至此,多宁和“詹姆士海湾号”的工作人员总共找到了一些陶器和碎片、银币、 刀剑、半英寸大的紫水晶、4个金块、两磅重的金盘、10英寸长的小金链,还有7英 尺长的大金链。他们获得10万美元、外加寻获物的5 %——一块小金块和小金链— —作为报酬。费雪也因此重燃希望之火。 这时汤米已经看够了浅海捞宝的行动。虽然多宁在银鱼群岛打捞“观念号”的 计划一直未能实现,但是搜寻多明尼加沿岸的计划,却引起了汤米的兴趣。多明尼 加是从海地升起的山岭,周围坡度陡峭,离岸数百码的地方,海底深度即达两三百 码。这种地方的搜寻工作难度较高,需要良好的地磁仪,甚至小潜水艇。这正是汤 米测验深水工作新观念的好机会。可是工作开始之前,海上投资公司先需解决一个 问题。 由于海底地形陡峭,所有可能打捞得到的沉船,都位于多明尼加3 英里的领土 范围之内。想在这些水域工作,必须取得多国政府的许可。但是多明尼加政局不稳, 当政者更迭迅速,交涉时煞费苦心,任何派系都不能得罪。在一年交涉期间,多国 首相因为贪污而下台,临时内阁又为民选首相所取代。政局动荡不安,大卫台风也 不甘寂寞, 赶来凑上一脚。飓风时速高达160英里,毁屋伤人:38人死亡,2000人 受伤,6 万人无家可归,岛上唯一的公路“柔肠寸断”。多明尼加是个贫穷落后的 农业国家,社会不稳定,必定会妨碍打捞工作的进行。 汤米随时注意谈判的进展,体会到政客的推托伎俩。所以在他的浅海打捞沉船 问题清单上又加了一条:和不稳定的政府交涉,可能出现不可捉摸和耽搁的情况。 1980年2月1日,“詹姆士海湾号”终于抵达多明尼加,准备立即展开探勘罗梭 港的工作。汤米和多宁先以一艘10英尺长的单人小潜艇实验。潜艇内部以电灯照明, 汤米在艇内以一支钩状的钳子夹取一个螺钉帽,结果他差点卡在小艇里面出不来。 另一次实施无人试验时,小艇进水,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弄上水面。这时潜水夫挖 了几处6至8英尺深的洞,找到一些无甚价值的物件,它们分属于不同国籍、不同时 代的不同船只。 一天清晨,汤米被大叫声吵醒,原来潜水夫鲍伯摔落床下,半身麻痹。几天来, 鲍伯都潜得很深,但少报深度;现在潜水夫病发作,情况严重。他跟汤米是死对头, 经常争吵。他的潜水伙伴班科也对汤米印象恶劣,甚至威胁要痛揍他。 海上投资公司在“詹姆士海湾号”上设有减压室,但从来没有使用过。汤米知 道治疗潜水夫病的权威设在海军潜水医疗研究中心。班科说:“汤米立刻打电话请 教减压的正确方法,不肯假手他人。”汤米直接以无线电把鲍伯下潜的深度——16 5 英尺——告诉海军专家。不到一个小时,他就把减压室调整恰当,再把鲍伯送进 去。鲍伯在里面停留了两天,期间汤米逐渐调整减低压力,让鲍伯慢慢恢复。鲍伯 从减压室出来之后,情况虽有改善,但头痛。昏眩、疲倦跟左肢麻痹的情形依旧。 汤米逼问海军专家,要求提供其他的方法。几经踌躇,他们提供了对患者供应纯氧 遏止神经伤害继续恶化的新法。但是这个方法太新,尚无治疗结果报告,也无人愿 意为此负责。 潜水夫所受的训练,都要求严格遵守海军的规定程序,有些潜水夫反对使用这 个方法,不肯合作。汤米不予理会,要求多宁收集全部氧气,并立刻动身收购。多 宁把“詹姆士海湾号”开到海边一家医科学校前面停泊,请来一位护士,带着足供 四、五个小时治疗之需的氧气上船。 氧气仍然不够填满减压室,汤米立刻制造一个手提氧气罩,让鲍伯使用,并从 瞻视孔观察,利用对讲机和他交谈,以防鲍伯昏迷。治疗过程持续了24个小时。 第二天,他们利用飞机把鲍伯送到迈阿密,接受进一步治疗,一周后出院。医 生诊断他恢复了98%。班科说:“我不敢断定鲍伯是否会因此丧命,但若没有及时 处置,他至少一定会残废。这都是汤米的功劳。” 从1980年春天直到初夏,搜索罗梭港和朴兹茅斯港的行动毫无收获。多宁说: “如果我们往北搜寻运宝舰队,可能会有收获。可是等我们找到舰队线索时,已经 一文不名,只好暂时退出。” 接着支持者相继退出,修复“詹姆士海湾号”也是一波三折,等到终于募足款 项支付修理费用时,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了。班科感慨万分:“这些家伙胸怀 大志,都想轰轰烈烈大干一场,但资金很快用尽,一切风消云散。” 这时汤米到处流浪,参与各种问题的研究工作,收入仅足糊口以及支付电话费 用。他先需解决大量问题,才能进行长期的深海工作。因为这些工作势必复杂万分, 非常困难。他辛勤研究,设法区分不同问题,形成正确观念。歌勒尔说:“他从全 方位研究各种问题,分门别类,为的是彻底了解。” 汤米获悉许多大规模的矿业公司合作研究海洋开发技术,深海开矿一时成了热 门话题。深海潜水艇早已发现海底满布锰碎粒,但矿业公司希望研发出经济方法, 节省成本。汤米多方搜集相关资料,然后和相关人士联系、讨论。 汤米继续注意旁人的一切尝试,研究他们无法长期持续进行的原因。旁人似乎 无法克服这些难题,甚至连他的恩师歌勒尔都认为“不可能克服”。“长尾鲛号” 惨剧发生之后,海军和工业界虽也制造了一些可以潜得更深的潜艇,但仅能执行一 些简易的任务:观测、拍照和抓取。不管身在何处,汤米总和歌勒尔保持联系,讨 论所见所闻,请教各种问题。汤米继续到处潜学研究,结果归纳出两个主要问题: 第一,到了2000年,会有什么新科技可以用于寻找、打捞海底沉船?其次,目前打 捞费用居高不下的原因何在?他一再以这两个问题请教科学家和工程师,终于有了 较为清楚的认识。于是,他开始谋求解决之道。 到了1980年,汤米已经研究了几十篇论文或报告,请教的专业人士遍及全国。 他也从异于寻常的角度,草拟了异于寻常的方法。答案仍然不够完整,但是问题已 经清晰。厘定问题正是要点所在:旁人之所以无法克服这些所谓“不可能”的障碍, 原因就在于他们提出了错误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