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真正的女人--非凡的埃玛 巴巴拉·泰勒·布雷德福 著 曹振寰 译 第十章 亚当·费尔利的脚步在书房中间止住。他两只手捂住脸,使劲搓了拦。昨夜通 宵失眠使他显得疲惫不堪,这种彻夜失眠对他来说已不是什么新鲜事儿了。很长一 段时间以来,失眠象个该死的幽灵一样纠缠着他。每天晚饭之后,上床之前,他总 是连饮五、六怀波尔图酒当做镇静剂,然而,仍是无济于事。即使偶尔睡着了,也 要做恶梦,常常夜半惊醒,浑身冷汗直冒,头疼欲裂,精神被往日痛苦的回忆所折 磨。 慢慢地他觉得好受点了,开始在屋里踱来踱去,脑子里仍在思考着一些令他头 疼的事。他身高一米八,长得很有样子,面孔看上去很和善。灰蓝色的眼睛常闪射 着智慧的光芒,只是此刻却布满血丝,原有的光泽也变得浑浊不清了。他的面孔上, 最有特点的是那张嘴巴。据相面专家说,从他的嘴部线条能看出此人荒淫好色。但 不知为什么,似乎这一特点被什么长期抑制着,外面罩上了一副严峻的面具,倒象 个禁欲主义者了。他的栗色头发整整齐齐的,比当时的男模特儿还长,有一撮老是 从宽宽的前额上滑下来,他不得不常常用手把它梳到后边去,这已经成习惯了。比 如现在,他一边在屋里大步来回走着,一边在重复那个梳头的动作。 一般来说,亚当对自己的衣饰颇为讲究。他的身上总是穿着精心缝制的衣服, 笔挺地,落落大方,弄得他的同事和伦敦、利兹和布雷德福的竞争者们十分炉忌。 他衣服所用面料不是自已毛 纺厂出的,就是他的朋友的产品,都是约克郡纺织业的精品。约克郡是全世界 无可争议的毛纺中心,而亚当则是无可争议的毛料之王。亚当·费尔利最厌恶的是 不修边幅和衣冠不整。喜爱高档服装,也算他人生在世几样癖好之一。只是,他过 去不大留意家里的陈设,此刻突然发现,他朝夕处之的寓所里居然没什么高雅优美 的装饰品,令他觉得很不相称。 几分钟之后,亚当停下脚步,好象来回走来走去走得厌烦了,便向那个巨大的 雕花写字台走去。坐在波尔多皮椅上,脸色阴沉地看着约会记事本。因失眠浮肿, 他两眼干湿难受,太阳穴一跳一跳的,最近,因心情烦躁他常常无缘无故地发火, 反而使他整个肌体失调,浑身酸痛。他有时甚至觉得,生命已失去存在的价值,世 间没什么值得留恋的了:没有欢乐,没有爱情,没有友谊,连自己应该为之奋斗的 一切都没有了,只有月复一月,年复一年漫长而孤独的黑夜。 我的一生不过是一团乱麻,他想。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我真想能有勇气,往自 己脑袋里敲进一个弹丸,给这人生的悲歌写上休止符。那多好! 这一念头使他顿时感到心慌意乱,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两只手毫无目的地使 劲镶着椅子扶手。一他低头看看自己的双手,正在微微颤抖着。他为自己刚才的想 法而后怕。 尽管亚当·费尔利地位显赫,十分富有,然而,精神上却是贫困的,备受煎熬 的。他对生活已经丧失希望。他已不再奢望什么幸福,只祈求一点安宁。他知道, 他那孤苦的心已无可救药,这也是他自食其果。对什么都不满意的心理,完全是他 自己的所做所为和自己的雄心、梦想、理想背道而驰造成的,是他的理智及道德观 念上的失败造成的。 亚当疲倦地抬起头,茫然地环视书房,好象刚刚远足归来,这里一切都变得生 疏了似的。此刻在他眼里,这个房间又变得大不胜收了,高高的天花板,墙上贴着 橡木板,屋中藏有大量古装书籍,摆着无数古玩古董,在光滑的木质地板上铺着一 块色彩鲜艳的波斯地毯。大壁炉四框是硬木雕刻的,的山放着一个舒适的大沙发, 周围几把红丝绒安乐椅。墙角的黑色樟木酒柜里,塞满了波尔图、白兰地、威士忌、 雪利酒和杜松子酒。 书房,在费尔利大楼中从来就没象别的房间那样给人以压抑感。其它房间几乎 都让夫人摆满了无用的东西,亚当一直阻拦她往书房里增添家什。所以,这间房子 的陈设还算明快、大方。他的卧室也是这样,虽然有些简单,但却能体现他的个性。 只要没有客人,当然这种情况很为难得,他总是愿在书房里度过大部分时间。他考 虑事情,或想读点东西时,书房就是他最好的藏身之处。 亚当掏出怀表,看了一眼时间。快七点半了,除了那个小女仆,还不见其它男 女仆人来左右服侍。心里骂了一声正在外地的女管家,顺手使劲拉了几下呼唤佣人 的铃绳,满脸不悦地盯着灭了的壁炉。就在他等着大管家默盖特罗伊德的时候,他 身着第四骑兵旅军装的照片,映入了眼帘。亚当嘴唇微启,身子前倾,以便看个清 楚,脸上流露出一丝苦笑。瞧,多神气!正是前程似锦、幸福无边的年华!如今, 一个心灰意懒、岁纪已44岁的人身上,当年的英气和雄心早已无影无踪。遥想青春 时期轻率度过的岁月,脸上又是一阵苦涩的笑容。当初。充满幻想,勇敢登程,为 了灿烂人生而奋斗时,谁知道到头来所得到的,是多么微不足道。也许这样更好吧。 默盖特罗伊特的敲门声,打断了亚当的思索。 “早安,默盖特罗伊特。”亚当声音清晰,但却冰冷地向管家打了招呼。 大管家象老鼠见了猫一样,蹑手蹑脚地向前走来,还一边整理着黑罩衣。 “早安,主人。我真心希望,您昨晚睡了好觉,先生。今晨阳光明媚,象专门 为您去利兹送行似的。厨娘的早饭一会儿就好了。”这些话伴随点头哈腰的动作从 管家嘴里吐出来时,活现出典型的奴才嘴脸。亚当心里一阵厌恶,扭过脸去,以免 让对方看到他的眼神。 见亚当没说话,大管家问:“我能为您做点什么,主人?” 溜须拍马的蠢货,亚当想。扭过脸正对着管家。“要是把火点着,我很高兴。” “对不起,主人,您说……”大管家一时懵了,没有明白主人的意思。一歪头 看到壁炉灭了,心里暗暗咒骂埃玛。 “火,默盖特罗伊特!”亚当强调说,“这儿冷得象冰窖一样。我养的佣人足 够管好一座城堡的,可我连最起码的舒适都得不到。”虽然,此时他己火气冲天, 但仍尽力去装出平心静气的样子说出上边几句话。一般来说,亚当的恶劣情绪,他 对任何人,特别是对下人,从不表露。 妈的!大清早的情绪真不错,默盖特罗伊特心里咒骂着,可脸上仍是一副毕恭 毕敬的表情。“真抱歉,先生。波莉病了,另一个女孩子又迟到。您不知道,当今 的年轻人,要不是我没日没夜地督着他们,个个懒得连个手指头都不愿动一动。这 不,我早吩咐那孩子前来生火,可是……” “你得了瘫痪症了吧,默盖特罗伊特?”亚当打断他,声音不高,眼神还是那 么冰冷冰冷的。 大管家手足失措的表情在那本来就没有肉的脸上,一下子显现出来,忙不迭地 说:“没有,我没瘫痪,主人。我立即亲自动手,主人。” “好吧,快点儿。” “马上就好,主人。”又鞠了一个躬,小心翼翼地后退着出了房门。 “噢,默盖特罗伊特!” “是,有事吗,主人?’ “我想要杯热茶,如果不十分麻烦的话。” 大管家对主人言语背后的嘲讽挖苦之意当然听得出来,“马上送来,主人。” 说着又点头鞠躬,悄悄溜了出去,憋了一肚子气,准备向厨娘和女佣们大发一通。 亚当盯着门看了一会儿,摇了摇头,才又回头凝视自己的照片。其实,完全用 不着靠那幅照片来勾起对被迫中断的戎马生涯的追忆,最近,那段经历经常出现在 脑际。他越来越深信不疑,如果当年违背父命而继续从军,他的后半生的历史将会 改写和现在截然不同。然而,后悔已经来不及了,已经无法摆脱当今的一切。 亚当坐在光线昏暗而寒冷的书房里,当年的情景又一幕一幕在眼前闪现。他的 思绪又回到当年,仿佛看到自己正年轻气盛,英气勃勃,从伊顿大学放假归来,向 父亲表示参军的热切愿望。父亲闻知大发雷霆,强烈反对。然而他投笔从戎的激情 几乎到了可笑的、狂热的地步。亚当和父亲纠缠不休,海誓山盟地要求从军报国, 直闹得父亲被迫做了让步。老绅士允许他去报考军校,考上了,上军校,考不上, 老老实实回伊顿大学。结果。亚当以优异的成绩考入了军事学院。这时,父亲不仅 没再从中阻拦,反而觉得祖宗有德,家门有幸,脸上有光。那时候,亚当从心里爱 良己的父亲。 老理查德·费尔利,是约克郡典型的绅士,他外表高傲矜持,但内心襟怀宽阔, 是英国北部最大最富的企业家。当亚当用学业表明他是军事学院的优秀典范的时候, 老费尔利便大肆活动,慷慨解囊为儿子铺设辉煌前程。甚至当儿子提出从步兵转到 骑兵部队时,老头子没有丝毫犹豫便尽力满足了他的愿望,儿子从小爱马善骑嘛。 鉴于老子有钱有势,政界又有朋友,儿子很快将成为第四骑兵旅的军官。老绅士老 成持重,在看人方面可谓眼光敏锐。他发现儿子亚当天生具有投身军旅的一切优点: 聪明,机智,遵守纪律,荣誉至上,勇敢大胆,外加浪漫情趣。 正当亚当刚刚收到转到第四骑兵旅的调令时,他的大哥爱德华在一次意外事故 中不幸溺死。老费尔利悲痛欲绝,他知道,忠孝不可两全,象亚当这样的人,履行 军人的天职,本该是头等要事。但继承兄长的事业,掌管家族的巨大企业,也是颇 为重要的。于是,老头子断然要求儿子解甲回家。 亚当非常痛苦、失望,但父命难抗,只得把自己作为军官的前程放置一边,开 始履行做为儿子的责任。因为年轻幼稚,他还不知道,屈服于父亲的意愿而解甲从 商,对自己的人生道路铸成了无法挽回的错误。这一错误的抉择的后果只是在最近 他才深有体会,惋惜、悔恨使他倍受煎熬。他沉浸在往事的回忆中激动得不能自己, 直到门上响起大管家的敲门声才打断了他的思绪。默盖特罗伊特拎着一桶煤块,步 履匆匆地走进来。“您的茶一会儿就端来,主人。”他通报道。 “好的,默盖特罗伊特。请把对面那盏灯点着。”亚当一边说,一边漠然地翻 着约会记事本。今天他要参加《约克晨报》理事会会议,他是利兹这家报纸最大的 股东。然后,还要和伦敦的一位主顾共进午餐,对方是最大的衣料批发商之一。看 来,这一天的日程并不繁重。顺路还可以到“费尔利毛纺厂”去一下,找厂长威尔 逊了解一下长子杰拉尔德是否有长进。他深深地叹了口气,终日为生意而奔波,己 使他厌烦死了。没意思!他从来没感兴趣过。金钱对亚当来说无关紧要,他对财富 和权势从来就没有过多大野心。他在事业上能有所成就,应全部归功于父亲和爷爷 打的基础。当然了,亚当·费尔利把继承的财富增多了。但他自己觉得,与其说那 是因为他精明强干,倒不如说完全是因为运气不错。也许过谦了,实际上,亚当的 脑瓜里也有点商业细胞。 他把记事本推到一边,用手习惯地梳了一下头发。壁炉的火已经升起来了,热 量虽尚未传遍全屋,但眼看着火苗在欢快地跳动,心情也愉快多了,全身上下冰冷 的感觉减弱了许多。 大管家生好火,来到写字台前,看主子在低头审阅公司年终报表,想说什么, 没敢张口,只在喉咙里轻轻地咳了一下。亚当抬起头问道:“有事吗,默盖特罗伊 特?” “主人,我正要问一下,我可否让女佣把那间房子给温赖特太太打扫一下?就 是灰色的那间?您知道,温赖特太太很喜欢那间住房。我历来希望,温赖特太太能 在这儿生活愉快。” 这次,管家的奴才相并没使亚当恼火,相反,亚当都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他把 今天下午大姨子要来作客一事完全丢在脑后了。 “好吧,好吧,就这么办吧,”亚当回答说,又补充道;“去看看我的茶怎么 还不来?再去看看两位少爷何时漱洗完毕,我今天要和他们共进早餐。”说完,挥 了一下手,就算是和管家的告别礼了。 “是,主人。”默盖特罗伊特从书房退出来,关上门的时候,把嘴一撇,做了 个不甘臣服的表情,向厨房走去,以催促埃玛赶快送茶。这个懒丫头,都是她坏的 事。 亚当打开抽屉,想找那封奥利维她不久前写给阿黛尔的信。他觉察到,近来因 精神上郁郁寡欢,心情上留连往昔,使得他对周围的一切都心不在焉了。一定要尽 快摆脱这种精神状态,否则长此以往,会变成疯子的!象楼上那个女人一样的疯子。 很长时间以来,亚当已拒绝考虑他妻子精神方面的健康状况,对她那古怪的行 为和神经质的狂怒置之不理,至于妻子长期以来患的阴郁症和历来头脑不清醒的老 毛病,他更是不闻不问。这时,亚当突然内疚地想到,妻子的精神状态,也许完全 是她自卫本性的变态反应,正是因为他,阿黛尔才丧失了理智。亚当似乎痛苦地承 认了这一点。他过去从来没这样想过,自然也就从来没有去面对现实。 当然了,过去也是毫无办法。不知多少次,只要一犯病,她就披头散发,两眼 发直,穿着半透明的薄绸睡衣,在楼上走廊里走来走去。很久以前,有一次亚当曾 和利兹的医生谈过妻子的症状。可是,他当天回家后发现,阿黛尔所有的病症都消 失了,行动言语完全恢复了正常。亚当感到既惊奇,又欣慰。虽然看上去仍很脆弱, 但至少不象精神病患者了。当他最终明白,妻子的神经已经脆弱,那一时的神志清 醒,也犹如靠一根发丝维持似的,随时都会消逝。他不禁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现在,读着奥利维娜·温赖特的信,他心情渐渐愉快起来。大姨子将乘15点半 的火车从伦敦抵达利兹。工作午餐之后他有时间去接她。亚当又拿起公司年终报表, 在上面做着批注,又把心情不悦时懒于过目的紧急文件做了处理。 亚当的精神完全贯注在工作上了,他自己当然没有注意到,他脸上的表情巳经 完全改变了。首先是眼睛明亮有神,面部线条柔和多了,情绪奇妙地变得轻松了。 听到有人敲门,他拾起头说:“请进!”并挺直了身子。门慢慢地开了,埃玛走进 来,手里端着银茶壶和一个茶杯。 “您的茶,主人。”埃玛小声说。一边鞠躬致意,差点把杯子弄翻了,一边用 她的碧眼盯着主人。她好象一只受惊的小羊羔,亚当想。他不禁露出一丝笑意, “放在那儿,壁炉旁的小桌上。”声音也有几分热情。 埃玛把茶具放在指定地点,匆忙地向门口走去,然后转身鞠了一躬,准备退出 屋外。 “谁让你每次见我都鞠躬的?” 埃玛莫明其妙地看着他,她那瞪得很大的眼睛证明她并没有害怕。嗓子里咽了 咽什么,腼腆地说:“是默盖特罗伊特管家,主人。”说完,果断地问:“我做的 不对吗?” 亚当又微微一笑。“对,当然对。但是,每次见面你都弯腰低头,我看着别扭。 没必要老向我鞠躬。我又不是埃多阿尔多国王。我已跟波莉说过不要这样,我想她 已转告默盖特罗伊特了。现在看来她显然没有转告。你可以告诉管家,就说是我不 让你鞠躬了。” “是,主人。” “你叫什么?” “坎玛,主人。” 亚当着有所思地点点头。“你可以走了,埃玛,谢谢你送的茶。” 埃玛正要习惯地弯腰,想起主人的吩咐,立即停住了,转身走了出去。她顺着 楼梯一边往厨房走,一边觉得好笑。让我别给他鞠躬了!真滑稽,这就是他的大恩 大德?那么客客气气的,对我来说根本无所谓。对我多客气也改变不了我对他的看 法。一辈子也改变不了。 亚当向壁炉走去,眼前仍旧闪着埃玛的面容。自从清晨第一次见面时,那副面 容就使他想起记忆中一个已经模糊不清的影子。很明显,这是个乡村姑娘,但是, 怎么和村里谁都不象呢?他皱起眉头,在已经淡漠的记忆中搜寻着这张似曾相识的 面孔。在这女孩脸上和眼里,有一种似曾见过的天真无邪的东西。亚当对自己真恼 火,想了半天没有想起来,只得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是的,埃玛的面容使他想起 个人来,但究竟是谁,他怎么也没想起来。 他端起茶杯,趁热喝起来。当他仍在炉前烤火时,又听到有人敲门。埃玛又出 现在亚当的面前,不象刚才那样手足无措的样子了。亚当认真地审视着埃玛,脑子 里又使劲回忆遥远的往事。 在短短的瞬间,他们两人的眼光相遇了,而且谁也没想移开。亚当惊愕不已, 他心想:这个女孩并不怕我,而是恨我!他不自觉地移开自己的视线。与此同时, 埃玛心里想到;衣冠禽兽!道貌岸然的吸血鬼!心里的仇恨又增加了几分。 埃玛用淡淡的、清晰的语调说:“默盖特罗伊特让我告诉您,两位少爷正等着 您用早餐,主人。” 亚当点点头,在这个奇怪而迷人的小姑娘身上,他似乎看到一个死敌。埃玛无 声无息地退出门外。亚当注意到,这次她没怎么费劲就把鞠躬彻底免了。这小姑娘 心灵手巧,学什么都很快,而且对什么都不惧怕。虽然不了解她,但他的直觉告诉 他:这将是个自尊自爱、不屈不挠的女人。想到这儿,那个模模湖湖的记忆又来折 磨他了。虽说模模糊糊,但象徘徊在他的良心边缘上的一个幽灵,久久不肯离去。 刚刚似乎清晰一些,又模糊不清了。亚当只好耸耸肩,暂且不想了。再说,有更重 要的问题等着他去考虑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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