忧郁与内心情绪的控制 人们在发生忧郁症时以及之后,因为性格不同而态度相异:有些人无畏地面对 ;有些人则表现怯懦。因为性格也有不确定的界线和令人迷惑的化学作用,因此有 些人认定那是遗传基因,但这种看法太过简单。“没有一种东西叫做情绪基因,” 美国国家心理卫生研究院的院长史蒂文·海曼说。如果患者都能了解不同忧郁症的 判断准则,那他们也就会知道如何与某种程度的忧郁症对抗。一般来说,正确的方 法是寻找最有效的治疗法,因此,你要在理智尚存时勇敢地寻求帮助,要尽量利用 人生再次陷入低潮之前的时间。有的人遭受忧郁症严的重打击后还能够重新站起来, 而有的人却被轻微的症状彻底击垮,原因往往就是前者在“最后时间”做出了正确 选择。 自觉地克服轻微的忧郁而不必接受治疗,对人的益处是显而易见的。人可以用 自身的意志调节身体和精神上的化学失衡。踏过火堆,回头去看似乎无法避免的痛 苦,意志击败了肉体的化学作用,这种胜利可以让人发现理智巨大的力量。“以自 己的力量”击退忧郁,使你避开进出精神治疗所招致的异样眼光,更可以使我们意 识到自己的力量。不借外力,只用自己的内在机制来重塑自我,一点一点地从悲苦 中归于正常,把苦恼排除在外。当我们回到原来的自己,其实我们已经进入了一种 新的境界。 人的理智可以控制心情,而忧郁却常常破坏这种控制,当你失去了所爱的人, 失落爱情的化学作用,会导致忧郁的化学作用的形成。人们在青春期容易陷入爱情, 是因为爱情从来不依理智行事。但这种情绪上的疯狂,也并非不能治疗。青春期的 少年对父母的不满,由于太过于常见,一般都被无条件容忍了。有时候,外在环境 的微小变化,足以引发内心的巨大波澜:拥挤的公共汽车中,有人不小心撞到你, 使你悲从中来;或者是你得知世界人口过多,于是觉得自己的人生太乏味而无意义。 每个人都曾因为小事而使情绪受到莫名其妙的影响。有时候,化学作用发生时,完 全没有可以追寻原因的外在因素。几乎没有人不曾在一瞬间感受到不可解释的绝望, 这种情况通常发生在半夜醒来,或早上闹钟响起之前。如果这种感觉仅持续十分钟, 稍纵即逝的心情就像是过路人,对人并没有什么实质性影响;如果持续了十个小时, 那就像是一场令人头疼的感冒发烧;如果持续十年,那就是具有破坏力的疾病,必 须接受治疗。 快乐总是短暂难觅,而忧郁却好像总是看不到尽头。即使你明白这一点,仍旧 无法放松自己并得到快乐,陷入悲伤却容易得多。对我来说,悲伤失落似乎是人生 的常态,尽管这不是一般人会有的经验,但也正是忧郁症形成的主因。我痛恨自己 身陷忧郁,但也是因为自己身陷忧郁,我才有机会审视自己,检视自己灵魂的全貌。 当我感到愉快时,我反而会觉得心神不定,好像用来执行快乐的心力和脑力的部分 运转不良。忧郁发生时,你在乎的,是内心中失去的某种东西。在失落的那一瞬间, 我似乎想把什么抓紧,但却抓不住——就像眼睁睁看着玻璃器皿从手中摔落到地板 一样。“我们发现,喜悦不再那么令人愉快,痛苦更加出乎预料地痛苦,”叔本华 写道:“我们任何时候都需要一定程度的关心、悲伤或欲求,就像船需要压舱石, 才得以笔直向前航行。” 有一句俄罗斯名言:“如果你早上起床不会觉得难过,就表示你已经死了。” 但人生不是只有痛苦和痛苦的经验,痛苦也许是生命力的证明之一。叔本华曾说: “想象那群被放逐到乌托邦的人,在那里什么东西都会无中生有——空中飞着烤熟 的火鸡;不需寻觅就可找到情人,顺利地白头偕老;在这种地方,有些人会无聊而 死,或上吊自杀,有些人会互相残杀。如此一来,他们为自己制造的苦难,比在原 来自然世界所受的还多……苦难的极端反面‘是’无聊。”我相信痛苦需要转化而 非忘记,需要对抗而非消灭。我相信某些与忧郁有关的统计数字反映的是真实状况, 虽然错把数字当成事实是片面的,但这些统计数字仍揭示了惊人的现象。根据最近 的研究,大约有百分之三的美国人,受到长期忧郁症的困扰,其中超过两百万人是 儿童。躁郁症常被称为“双极性情感型精神疾患”,因为患者的情绪在狂躁与忧郁 之间反复,有两百三十万人因此而饱受折磨。躁郁症是美国成年女性的第二大死因, 是美国成年男性的第三大死因。《精神疾病诊断与统计手册》(第四版)说,忧郁 症是造成世界上五岁以上的人残障的主要原因。全世界,包括发展中国家在内,若 统计成年阶段失去健康而致残障的因素,除了心脏病之外,造成苦难的许多疾病绝 大部分都归咎于忧郁。忧郁折磨人类的时间比战争、癌症和艾滋病加在一起都长。 其他疾病和问题,从酗酒到吸毒,背后真正的祸首都是忧郁,这样来看,忧郁症可 能是全世界排名首位的死因。 现在治疗忧郁症的方法愈来愈多,但患有忧郁症的美国人只有一半曾寻求过帮 助——包括神职人员或心理咨询师。而其中百分之九十的患者的求助对象,是对精 神障碍所知甚少的一般医生。因此,只有百分之四十的美国患者有可能得到有效治 疗。此外,约二千八百万的美国人(占全国人口十分之一)在使用选择性血清素重 吸收抑制剂( “百忧解”就属于这类药剂) ,还有数字可观的人在使用其他药剂。 确认病症的人之中,受到适当治疗的只有不到一半。当忧郁症的定义为了涵盖愈来 愈多的总人数而不断扩大时,要计算其确切的死亡率也愈来愈困难。旧的统计结果 指出,百分之十五的忧郁症者最后会自杀,这个数字在病症极重的患者身上依然正 确。最近的研究将较轻微的忧郁症列入统计,显示百分之二到四的忧郁症者会纯粹 因病症而亲手结束自己的性命,这仍然是令人惊愕的数字。二十年前,约有百分之 一点五的人口患有需要治疗的忧郁症,如今是百分之五;现今的所有美国人之中, 在未来人生中经历重度忧郁症的比率可能高达百分之十。大约百分之五十的人将出 现部分忧郁症状。随着患者的增多,治疗方法也大大增加了。现在就诊的人数到达 了高峰,但这并不能缓解问题的严重性。忧郁所引发的事件在发达国家中随处可见, 特别是在年轻一代的身上,首次出现忧郁症的平均年龄为二十六岁,比上一个时代 早了十年:双极性情感型精神疾患,或说是躁郁症,发生的年龄越来越早,情况似 乎愈来愈糟了。 有些疾病,比如忧郁症,有时被无端忽视,有时又被过分重视。精神崩溃的人 最后进了医院,不得不接受治疗,但很多时候,人们因为忧郁而引发某些症状,常 被误认为是其他身体疾病。尽管精神医学和精神药物学有了翻天覆地的革命,但人 类精神世界的凄风苦雨,仍然继续在人间横行,几乎没什么改观。有近百分之二十 五的忧郁症患者在试图寻求帮助,但没有得到治疗——这其中有一半接受治疗的人 ——也就是大概百分之十三的忧郁症患者——得到的是不适当的治疗,通常是服镇 静剂或没有实质帮助的精神疗法。这其中又有剩下来的一半人——约百分之六的忧 郁症患者——药的剂量不够,服用的时间也不够。只有约百分之六的忧郁症患者得 到适当的治疗,但他们之中有许多人最后因为副作用等原因,中断使用药物。“只 有百分之一至二的人获得最理想的治疗,”密西根大学心理卫生研究院所长约翰· 格雷登说:“因为这种病症通常可以用相对较便宜的药物治疗,来得到良好的控制, 而药物治疗会有一点副作用。”另一方面,在这个领域的另一端,人们把服药得来 的幸福感当成是与生俱来的权利,徒劳无功地吞下大把药片,用来缓解日常生活中 随时都会有的小小的不适。 超级模特的出现,为女人建立了不切实际的期望,使女人不断努力修正自己的 体形,却越来越丧失自信,这已经成为不可否认的事实。而二十一世纪心理的超级 模特,却比身体的超级模特还危险。“人们不断地检视自己的精神,抗拒自己的情 绪。这叫卢尔德(指法国的卢尔德,当地有座传说圣母曾显灵的圣泉——译者注) 现象”,威廉·布特这么说,他曾于二十世纪七十到八十年代在美国国家心理卫生 研究院的精神药理学部门工作,当时开发出数种新药。“如果你让一大群人接触到 一种东西,而且他们有理由相信这东西是受到肯定的,你就会得到奇迹式的结果— —当然,还有悲剧的结果。”百忧解普遍为社会所接受,任何人都可以使用,而且 几乎每个人都用。这种药以前是用在病症轻微的人身上,他们讨厌旧抗郁剂所带来 的不快。即使没有忧郁,百忧解也可以提高悲伤的门槛,这不是比活在痛苦中美好 吗? 在忧郁症的治疗中常有这样的误区:可以矫正的人被看作是异类;可以修复的 行为被当成是一种病症,尽管从前它被当成一种人格或心情。一旦我们有了可以治 疗暴力行为的药,暴力就变成一种疾病。在可以导致完全崩溃的忧郁症与不至于影 响睡眠、胃口、工作的情绪微微波动之间,有太大的灰色地带;我们开始把愈来愈 多的灰色地带归为疾病,因为我们有愈来愈多改善的方法,但是界线的订立依然过 于武断。我们把智商69界定为低能的边缘,但智商72的人并不会好多少,而智商65 的人还不算太差;我们说,胆固醇应该低于220 ,但你的胆固醇若是221 ,你还不 会因此而死,若你是219 ,你就得当心——69和220 就是武断的数字。同时,我们 划定疾病的标准,也是相当武断,关于忧郁症,诊断标准就一直在变化。 忧郁症患者一直都用“过了临界点”这个短语,来描述从痛苦到疯狂的经过, 最常用来形容身体状况的词语是“掉进深渊”。这么多人都用同一个字眼是很奇怪 的事,因为临界点是一种相当抽象的隐喻。很少人曾经体验过一件事的临界点,当 然也从未掉进什么深渊。深渊是什么样子?大峡谷? 挪威的峡湾? 南非的钻石矿坑 ? 一般人很难“找到”一个深渊让自己掉进去,但是当被问起时,人们都一致说是 深渊,这大概是源于人们的想象吧。首先,那是个黑暗的地方,没有阳光,被黑影 笼罩,在里面,你什么也看不见,危机四伏(坚硬的地面和墙壁、荆棘密布)。坠 落深渊的过程中,你不知道会掉得多深,也没有办法停下,你不断撞到看不见的东 西,直到它们把你击成碎片,而且你无法把握自己,抓不到任何东西。 怕高是全世界最常见的恐惧症,我们的祖先一定也是这样,大概不畏惧高的人 都在深渊边上不慎摔落其中,种族中的这部分基因被淘汰了吧。站在悬崖边往下看, 你会感到头晕目眩,你的身体会极其小心地退后。因为你害怕自己会掉下去。如果 往下看太久,常会因为恐惧而四肢无力,真的会掉下去。有一年我和几个朋友到维 多利亚瀑布,那里有几座险峻的石丘伫立在三比西河上。我们当时很年轻,拍照时, 仿佛较着劲要比比谁胆子大似的,一个比一个站得靠近崖边。当靠近崖边时,我们 每个人都会感到腿发软,身体不舒服。在维多利亚瀑布边,我们发现悬崖前有一条 隐形界线,大家都不敢跨过。离悬崖十尺,我们还可以泰然自若;距离五尺,大部 分的人会有点胆怯。我站在崖边,让朋友为我拍照,她想把三比西桥也拍摄入镜。 “你可以往左靠一英寸吗? ”她问道,而我也热心地向左站了一步——左跨一英尺。 我的微笑被拍摄下来。她突然说:“你太靠近崖边了,快回来。”我本来神色自若 地站在那,突然间往下看,发现越过了我的“临界点”,顿时脸色发青。“你没事 的。”朋友边说边走向我,并伸出手臂。我明知险峻的悬崖边缘还在十英寸以外, 但恐惧使我跪下来,几乎是趴在地上爬回了安全的地方。其实我的平衡感并不差, 站在狭长的平台上不成问题,我甚至还会跳一点业余的踢踏舞,但我仍无法太靠近 三比西河。我觉得忧郁本身通常不会跨过临界点,让你马上面临危险,只是过于靠 近临界点,到了会让你恐惧的地步,那时候,眩晕会把你的平衡感和自我控制能力 完全夺走。 大部分忧郁症是由于面临危机时的恐惧感而产生的。你在平地上可以做的动作, 在离地面一千英尺高的地方就不敢再做。坠地的恐惧感紧紧抓着你,而恐惧本身也 常常是让你掉下去的原因。忧郁症发作时,你内心的恐惧把自己紧紧包裹。你会觉 得自己快要死了,死也许不算太糟,但活在垂死的边缘,“几近超过临界线”的状 态,是非常恐怖的。陷入重度忧郁时,你怎么也抓不住那伸向你的援手。你没办法 掌握平衡,虽然离真正的危险边缘还有一段距离,但你会觉得:一旦弯下腰来,马 上就会失衡掉下去。这有点接近我们想象中的深渊:黑暗、未知、无法控制,其实 如果你真的跌入无底深渊,也就无所谓控制的问题。当恐惧油然而生的时候,你最 需要的控制力已经弃你而去,可怖的危险占据了局面。即使回到了安全地带,你仍 然无法保持平衡。忧郁时,当下的恐惧情绪是对未来痛苦的预期。 未经历过忧郁的人永远无法想象忧郁的状态,上面一连串比喻——藤蔓、树、 悬崖等,是试图讨论和描述这种经验的唯一方法。这不是医生的诊断,因为每个病 人用来描述自己病情的比喻都不相同。《威尼斯商人》中的安东尼奥如此抱怨过后, 情况并没有改变: 它令我厌烦,你说那令你厌烦; 但我如何抓住它、发现它,或得到它 它是什么做的,从哪出现的 我要去找答案; 而如此急于了解的悲伤占据了我, 我难以看清自己。 让我们承认自己对忧郁症的无知吧:我们不知道忧郁是如何产生的;不知道什 么构成了忧郁;不知道为什么有些治疗法能有效治疗忧郁;不知道怎么从忧郁的演 变过程了解它的由来;不知道为什么在同样的环境里,某些人有忧郁症,某些人却 没有;我们不知道如何理清楚这因果关系。 忧郁症患者身边的人希望他们赶快康复:社会无法容忍整天愁眉苦脸的人。配 偶、父母、子女和朋友都害怕被拖下水,他们不想接近无止境的痛苦。病人没有办 法,在重度忧郁症的初期可以乞求帮助,一旦有人伸出援手,你就必须接受。在绝 望时,人们会寄希望于“百忧解”能拯救自己,但依我的经验,除非你先自救,否 则百忧解也并非无所不能的救命良药。倾听爱你的人的话,相信他们是你活下去的 目的,即使有时你甚至怀疑。淡化引发忧郁的回忆,鼓起勇气,坚强起来,服下药 片。努力做到,即使每一步都有千斤重。吃下使你开心的食物,失去理智时安抚自 己的情绪。这些人们耳熟能详的箴言,用来安慰病人似乎有些空洞,但摆脱忧郁最 有用的方法,就是让自己厌恶忧郁,别让自己慢慢习惯忧郁,还要搞清楚侵袭你的 恐怖想法。 我曾接受长期的忧郁症治疗,我很希望知道忧郁是如何发生的,为什么自己如 此消沉,为什么情绪会如此剧烈起伏,一而再、再而三,反复无常。我用我知道的 传统方法对待藤蔓的出现,我明白,要恢复失去的东西,就像小孩子学走路和学说 话一样,从头开始。为了未来,我必须活下去,活下去才有未来。我经历了无数次 小的情绪低潮,然后两次严重崩溃,休养了一阵子之后又是第三次崩溃,接下来又 有一些小的情绪低潮。经过这反反复复的折磨之后,我竭尽全力预防更严重的失常。 每个清晨,每个夜晚,我看着手上的药丸:白的、粉红的、红的、绿的。这些药丸 看起来就像写在我手上的字,一个个说着我会好起来。有时候我觉得我每一天都吞 食了两次自己的葬礼——因为若没有这些药丸,我早就走了。我每周看一次专业医 生,有时候觉得治疗过程很无聊,有时候又有些兴致。在一次诊断中,这位医生说, 我的自我已重建得差不多了,虽然需要继续吞食死神,但不必和死神约会。大量的 谈话是需要的:当恐惧似乎比生命的美好还厉害时,谈话可以减轻我们的恐惧。经 过更加深入的治疗,我开始接受爱。爱是另一条帮助人向前进的路。这几种方法必 须同时进行:若只依赖其中一种方法,药丸是轻微的毒药,爱是一把粗钝的刀,洞 察力是一条会在沉重压力下绷断的绳子。若你同时用好这几种方法,再有一点好运, 就可以从藤蔓的魔掌下救回那棵树。 我爱这个世纪。我想拥有在时光隧道里旅行的能力,因为我想要拜访《圣经》 里的埃及、文艺复兴时代的意大利、伊丽莎白时代的英格兰;去看看全盛时期的印 加帝国,瞧瞧美国领土还属于原住民时的模样。但没有一个时代比得上我活着的这 个时代。我爱舒适的现代生活,我爱生活中蕴含的哲理,我爱新千禧年中,我们经 历的巨大转变,我们比前人更多地了解这个世界。我喜欢越来越宽容的社会,我喜 欢一次又一次环游世界,我喜欢人们的寿命比以前更长,相对于一千年以前的人, 时间站在我们这边。 尽管在另一方面,我们在现实环境中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危机。我们以惊人的速 度消耗自然资源,破坏了陆地、海洋和天空。雨林被毁灭,工业废弃物堆满了海边, 臭氧层的破洞在扩大。地球上的人口以空前的速度增长,而且会越来越多。人类今 天的行为会遗祸于下一代、下下一代。自从原始人第一次把石头打磨成刀子,自从 一位安那托利亚农夫把第一颗种子撒在地上之后,地球就被改变了,但现在前进的 脚步渐渐在偏离方向,失去了控制。我并不是杞人忧天,也不相信世界末日即将到 来,但我确信:若不想踏上不归之路,我们应该改变行走的方向。 人类拥有应对环境变化的能力。皮肤癌的患者比以往多出许多,因为保护我们 不受紫外线伤害的大气层变薄了。夏天里,人们要擦高防晒指数的防晒霜和乳液, 小孩若要在海边裸身奔跑,得先擦上一层厚厚的油膏。以前常在中午打赤膊工作的 男人,现在要穿上衣,还得找阴影遮避日晒。我们拥有与危机对抗的能力,我们发 明除了躲在黑暗中之外的所有新方法。但无论防晒油的生产技术如何进步,我们还 是一定要避免破坏仅存的保护。如今,臭氧层还在执行它的任务。如果大家都不用 汽车的话,环境问题也就不再存在——但这是不可能的,除非发生一次世界性的天 灾。老实说,我觉得要人类不再使用汽车,比让他们移民到月亮上更困难和不可实 现。革命性的大改变不可能发生,而且人们也不希望它发生,但为了自身,一定的 改变还是必要的。 看起来,当人类一开始有自觉的思考能力时,忧郁便随之而来。说不定在原始 人懂得住在山洞之前,猴子、老鼠或章鱼,就为这种疾病所苦了。当然,现代的忧 郁症和二千五百年前希波克拉底(古希腊名医)的叙述多少有些不同。忧郁症和皮 肤癌都不是二十一世纪的产物,但和皮肤癌一样,忧郁症在现代,因为某些特定原 因而不断蔓延。如今这个新萌生的问题已经如此明显,使我们不能再视而不见。以 前无法检查出来或者潜伏的症状,成为十分明显的疾病,我们不能“头痛医头,脚 痛医脚”,而应该设法控制这些问题。毫无疑问,忧郁症比率的上升,是现代社会 发展的结果。生活节奏的加快,科技造成的混乱,人与人之间的疏离,传统家庭结 构的破裂,大都市中特有的孤独感,信仰、宗教、伦理、政治、社会——所有曾经 一度具有生命意义及方向的东西的衰微,都造成了人类精神世界的大变动。幸运的 是,我们也在逐渐创立解决这些问题的系统。我们有致力于器质性障碍的药物治疗 法,有致力于慢性病情绪剧变的治疗师。忧郁症是我们社会愈来愈沉重的负担,但 还不至于无法抵御。我们有精神的遮阳板、防晒霜、棒球帽和树阴。 但我们是否重视了精神上的“环境保护运动”,以控制我们对社会“臭氧层” 所造成的破坏? 掌握治疗的方法,并不意味着我们可以忽视产生问题的原因。患病 率和病因种类的数字似乎在竞相震惊着我们,有些人愿意放弃现代化物质生活,但 很少有人能够放弃现代式思维。我们需要从现在开始做一些小事,来降低社会情绪 污染的程度。我们必须寻找信仰,无论是上帝、自我、他人、政治、美好的事物, 或其他东西;我们必须尽爱的职责,也要教导别人爱。我们要改善环境,以便减轻 自然界沉重得惊人的压力;我们要坚持反对暴力,可能的话,反对任何形式的暴力。 这不是空洞的口号,这和拯救雨林、保护臭氧层的呼吁一样急迫。 我认为,破坏自然的损失很快将会超过我们借破坏得到的经济发展,虽然目前 还未到达那种地步。未来不会有革命,但或许会出现不一样的学校,不同形式的家 庭和社区,不同的讯息流程。如果我们还要继续住在地球上,我们就应该这么做。 在治疗疾病的同时,我们也要治疗导致疾病的环境。我们要像努力治疗一样努力预 防。在新的千禧年,在更发达的时代,我希望,我们拯救了地球的雨林、臭氧层、 河川、溪流和海洋;我希望,我们也会挽救地球居民的心灵。然后我们将能够控制 愈来愈令人畏惧的“正午恶魔”——我们的焦虑和忧郁。 -------- 流行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