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肾上腺皮质醇 科学研究发现,血清素减少、肾上腺皮质醇(这是一种压力激素)增加和忧郁, 这三件事情彼此独立但总是同时发生。我们不知道它们之间的关系,如同鸡生蛋还 是蛋生鸡的谜题一般。如果伤害一只动物脑中的血清素系统,肾上腺皮质醇的分泌 就会增加。而提高肾上腺皮质醇的分泌程度,血清素则会下降。如果给一个人施加 压力,肾上腺皮质激素数量增加,就会使得肾上腺皮质醇增加。如果一个人感到沮 丧,他的血清素会下降。这代表什么呢? 最近十年来研究者认定决定情绪的关键物 质是血清素。在美国,最常用于忧郁症的治疗法,是改变脑中血清素的功能作用。 每一次对血清素进行改变,同时也变更了压力系统,并改变脑中的肾上腺皮质醇的 多少。“我不认为是肾上腺皮质醇引起忧郁,”在密歇根大学从事精神治疗工作的 伊丽莎白·杨说:“但它很可能会使一些次要的症状加剧,并促成真正的症候群。” 肾上腺皮质醇一旦释放出来,就被脑中皮质类固醇受体接收。抗郁剂能够增加皮质 类固醇受体的数量——它就能够吸收附近过多的肾上腺皮质醇。这对整个身体的运 转规律非常重要。事实上,皮质类固醇受体也会影响某些基因的正常运转,当皮质 类固醇受体相对较少,而被大量的肾上腺皮质醇淹没时,会使整个系统运作过度。 “就好像暖器系统,”杨说:“如果维持自动恒温作用的温度感应器处有冷风吹入 缝隙,暖器就永远不会停止运作,尽管整个房间已经变得像烤箱一样。如果在房间 里多加一些温度感应器,那系统就可以重新正常运转。” 在一般情况下,肾上腺皮质醇的分泌很规律。以二十四小时为周期,早上升高 (这使你能够起床),然后在白天逐渐下降。而在忧郁症者身体内,肾上腺皮质醇 的分泌一整天都维持在很高的程度,使它降低的循环系统出了问题,这也许是为什 么忧郁症者早上时会感觉到惊惧,而且这种情绪一直持续一整天的部分原因。也许 直接调整肾上腺皮质醇分泌系统,比调整血清素系统,更有助于控制忧郁。肾上腺 皮质醇是人在面对紧急状况时的重要物质,它的分泌可以帮助人面对困难,能够抵 抗炎症,帮助人应变思考,最重要的是,帮助人在面对传染性疾病时启动免疫系统。 近来人们对狒狒和航天人员做实验,来研究肾上腺皮质醇的运作模式。研究发 现,肾上腺皮质醇长期大量分泌的狒狒有偏执的倾向,所以有时无法区分真正的威 胁和轻微的不适状况。至于航天人员,他们的身体状况、工作压力和肾上腺皮质醇 分泌三者之间有必然的联系:身体差的状况下,肾上腺皮质醇会暴涨。一旦肾上腺 皮质醇和紧张压力之间的关系失调,你会发现,任何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都充满压 力。“那便是忧郁的形态,而忧郁本身也是充满紧张和压力的事。”这是一种恶性 循环! 一旦你的压力过大,使肾上腺皮质醇分泌量不断增加,你的肾上腺皮质醇系统 就会受损,将来一旦启动就很难抑制。因此,在经历小创伤之后,肾上腺皮质醇的 提高也许就不会回归到以往的正常状态。就好像任何事物损坏过就变得脆弱一样, 肾上腺皮质醇系统也会在外界压力愈来愈小的情况下,仍然一次又一次地损坏。人 们遭遇重大外在伤害发生心肌梗塞之后,即使只是坐在轮椅上,也很容易再复发— —因为现在心脏已经变得衰弱了,有时候,就算没有很大的伤害,它也会放弃运作。 同样的事情也发生在心灵上。 事实上,医学上的分析往往与社会心理的根源相连。“我太太是内分泌专家,” 和杨一起工作的胡安·洛佩兹说:“糖尿病很显然是胰脏的疾病,但外在因素会影 响它。不仅是你吃什么,还包括你的压力大不大——在家庭暴力压力下长大的孩子 精神会变得很疯狂,他们的血糖也会跟着失常。然而这个事实并不会使糖尿病成为 一种心理疾病。”如果一个人处于极度压力下,肾上腺皮质激素会被释放,促进引 起产生忧郁的生理反应。而运用心理的技巧,使自己避免处于过大的压力下,能够 帮助减低促肾上腺皮质激素释放激素的数量,肾上腺皮质醇也是一样。“天生的东 西,”洛佩兹说:“拿它一点办法都没有,但有时候,你还是能够控制它们的运作。” 洛佩兹在研究中,回到最直接的动物测试上。“如果突然让一只老鼠承受很大 的压力,它会分泌大量的压力激素。如果观察它的血清素受体,很明显会被压力损 坏。处于很大压力下和处于忧郁情况下的老鼠,它们的脑部状况非常类似。如果对 它施以改变血清素的抗郁剂,它的肾上腺皮质醇最后会回归正常。有些忧郁症很可 能是属于血清素型的,有些则和肾上腺皮质醇关系较紧密,但大部分是两者的混合。 这两个系统之间的交互作用属于同一门病理生理学。”这项实验意义重大,但是人 类头脑中更高等的前额叶皮质区里,也包含很多肾上腺皮质醇受体,这或许和人类 的忧郁有着复杂的联系。自杀者的脑部显示极高量的促肾上腺皮质激素释放激素— —“那是超量的,就好像被抽出来似的。”他们的肾上腺比死于其他原因的人还大, 因为大量的促肾上腺皮质激素释放激素会使肾上腺系统扩大。洛佩兹最近的研究指 出,在自杀者身上,的确可看出他们前额叶皮质区里的肾上腺皮质醇受体明显减少 (说明这个区域的肾上腺皮质醇并没有适时清理完)。洛佩兹说下一阶段是观察承 受很大压力的人,以及尽管如此还能够继续生活下去的人的脑部。“他们处理机制 的生化运作如何?他们如何保持弹性?他们脑中促肾上腺皮质激素释放激素的运作 模式如何?他们的受体又呈什么状况?” 但愿这些研究能取得进展。服用药物的代价相当巨大——不管是经济上还是心 理上。依赖药物是件麻烦事。姑且不计算一辈子服药所花费的巨额金钱,只要是一 想到,若是没有了这些药物,你就不能再做一个正常、理性的人了,自尊心总会受 到损害。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想——我戴隐形眼镜,要是没了它们,就和失明无 异,但我并不因为对隐形眼镜的需要而感到不好意思(当然要我选择的话,我还是 宁愿有完好的视力)。长期与精神类药物为伍,对我而言,就好像不断在提醒我的 弱点和缺陷,而我又是个完美主义者,总期望来自上帝手中的事物都是完美无缺的。 一般抗忧郁药物大约在服用一个星期后会开始产生作用,不过我是在服药六个 月后病情才得以真正改善。乐复得让我觉得糟透了,几星期之后,我的医生帮我换 成克忧果(英文名Seroxator Paxil )。我对克忧果并不抱太大的希望,不过似乎 有些效果,而且副作用也比较少。我到后来才知道,原来百分之八十的忧郁症者对 药物都有所反应,然而这其中只有百分之五十的患者对第一次用的药有反应——无 论是任何一种药物。同时,还会产生可怕的恶性循环:忧郁症的症状引起忧郁。孤 独引起忧郁,但忧郁也引起孤独感。如果作息失调,你的生活就必然成为一团混乱。 如果无法和人交流又没有性冲动,社交生活和爱情尽皆失去,那真是令人沮丧。大 部分时间,我对任何事情都感到沮丧,已经没有哪一件事会更令我难过了,疾病导 致我唯有以这种方式,才能忍受自己丧失了情感、愉悦和尊严。很不巧的是,我生 日之后马上要举行一个新书巡回发布会。我必须到各地和各家书店,站在一群陌生 人面前大声读出我写的小说内容。这真是一场灾难,但我下决心要撑过去。纽约的 头一场新书发布会开始之前,我花了四小时泡澡,后来,一位也曾与忧郁症搏斗过 的好友协助我冲了个冷水澡。他不单帮我把水龙头打开,还帮我解决那些要命的麻 烦事,像解开扣子之类的,直到洗完把我弄出浴室为止。之后,我到发布会上读书, 感觉就好像嘴里沾满了婴儿爽身粉,听不清楚自己说的话,我不断地想着自己要昏 倒了,但还是想办法坚持了下来。回家后,我在床上躺了三天。我已经不再哭泣, 只要服用足够的赞安诺,就能控制住那种压力。我仍然无法从事一般的日常活动, 每天一早从惊慌中醒来,然后花几个小时来克服心中的恐惧,以便让自己下床,不 过我已经能强迫自己一天出门一两个小时,和外界环境有所接触。 -------- 流行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