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劳蒂亚·薇佛的故事 在我认识的靠顺势疗法而得到改善的人之中,克劳蒂亚·薇佛特别吸引我的注 意。克劳蒂亚·薇佛的为人一向坦诚直率。有些性格圆滑的人会随情势改变自己, 跟不同人说话,会随时改变自己的风格,但克劳蒂亚·薇佛的个性似乎有几分迟钝 和古怪,和她在一起时,你很清楚她的态度是什么——并不是因为她缺乏礼貌,而 是她根本不想隐藏本性,她在人前的举止无可挑剔。她几近挑衅似地表现出个性: 你不接受她、不喜欢她,她不以为然;很多人觉得她很难相处,她也无所谓。一旦 你开始了解她,就会发现她与众不同的魅力。她的从容可说是一种忠实和正直。她 是很有道德感的人。“我的确有不少怪癖,而且引以为傲,”她说:“因为若没有 这些怪癖,我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我很古怪,也很固执。” 第一次遇到克劳蒂亚·薇佛时,她将近三十岁,正接受顺势疗法作为全身治疗 的一部分,以控制她的过敏、消化问题和疹子,以及其他毛病,同时也在服用药物 和控制饮食。她随身携带三十六只药瓶,装着各种不同效果的药片(她家里则有五 十个药瓶)、药膏和夜柔吠陀茶(古印度疗法饮用的茶)。她按照一张复杂得可怕 的表单来服用这些东西,某些场合要服整颗药、磨碎一种药混在另一种药中、在某 个部位涂抹某种药膏。在六个月前,她曾一度把这些药丢到一边,包括所有从十六 岁就开始断断续续依赖的药,想试试其他的方式。停药后,有时候会感到心情振奋, 然后又开始低落。试了一阵子贯叶连翘,效果不好。顺势疗法平息了她的灾难,而 且看来十分有效。 那位从未谋面的顺势疗法医师住在圣塔菲,她有位朋友在那儿接受治疗,成果 不错。克劳蒂亚·薇佛每天打一或两次电话给他,讨论她的感觉,他则问她各种问 题——例如:“你长舌苔吗?”或“你的耳朵有没有湿湿的?”——作为开药的根 据,通常一天六颗药片。他认为,身体像个交响乐团,药像调音叉。克劳蒂亚十分 着迷于习惯性的活动,我想她被复杂的养生法说服了。她喜欢那堆药瓶子、诊疗咨 询和企业式的程序。她喜欢谈元素疗法——硫磺、黄金、砒霜——以及更古怪的药 剂和化合物——颠茄、毒核果、墨鱼汁。专注于治疗法分散了她对疾病的注意力。 她的医师虽然无法改变精神大起大落的剧烈变化,但总是有办法处理严重的状况。 一直以来,克劳蒂亚时时关注自己的忧郁症状,对自己的情况了解得十分透彻。 “当我忧郁时,我几乎想不起任何光明的事情。我脑中不断萦绕着别人对我做的坏 事,这种事我记得特别清楚,我会一连串回忆起经历过的误会、羞辱或困窘,那些 事逐渐扩大,变得比真实状况还糟。只要想起一件事,就会跟着想起十件事,然后 又想起二十件事。我还为黑暗的事情着迷,像奥斯维辛(第二次世界大战时,纳粹 所设的集中营,大批犹太人死于此处),或是坠机事件,而且我会一直想象自己是 在那样的状况死掉。我的医师通常都会指示我吃哪些药,缓和我死于灾难的妄想。 “我碰到过一大堆这样的事情。这种体验跟着我,到下个月就满二十九年了。 我的记忆随着情绪而改变。某天我会告诉自己忧郁有多恐怖,我的人生被搞得有多 惨,然后,如果隔天情绪好像比较稳定了,我会觉得每件事看起来还不错。我会试 着回想快乐的时光,会找点事做,不让自己开始不愉快的回忆,否则会让我很快陷 入忧郁中。忧郁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做的每一件事都很丢脸。我不会想到,我只是 一个平凡人,挫折是很正常的经历。我做过很丢人的梦,即使在睡梦中,都没法摆 脱恐怖、沉重、苦闷的情绪和无望的人生。希望,是我第一个遗失的东西。” 双亲的僵硬态度令克劳蒂亚·薇佛十分痛苦:“他们要我像他们一样快乐。” 早在童年的时候,“我躲在自己的世界深处,觉得自己是异类,与别人格格不入。 我觉得自己很渺小,一无是处,迷失在自己的思虑里,几乎看不到他人的存在。若 是走到后院,我只会在那边四处晃荡,而不是看看花草。”她的家人对这整件事 “紧绷嘴唇”不动声色。到了小学三年级,她开始畏惧身体接触。“我讨厌抚摸、 拥抱或亲吻,连家人也不行。在学校里,整天都无精打采。记得她曾对我说:“克 劳蒂亚,抬起头来。没有人在意这些事。我还记得上体育课时,会在电暖炉边靠 着。我痛恨上学,不觉得自己有什么朋友。别人说的什么话都可能会伤到我,深深 地伤到我。记得六、七年级的时候,走在学校大厅里,我谁都不理,什么事都不开 心。童年的记忆让我十分痛苦,但是,我竟然为自己的特立独行感到骄傲。忧郁- 我一向如此,只是过了一段时日才知道它叫‘忧郁’。我的父母很慈爱,但他们- —或是说,他们那一代的父母中的大多数——从没想过,自己的小孩会如此情绪失 常。而克劳蒂亚唯一快乐的事是骑马,她非常有天分,父母为她买了一匹小马。 “骑马给了我自信和喜悦,给我任何事物都没有的一线光明。我很会骑马,大家也 注意到了,我爱那匹小马。我们很投缘,像伙伴一样,互相了解对方的心意,它好 像知道我需要它,这带我走出了愁云惨雾。” 十年级时,她离家读寄宿学校,因为和那里的骑马教练处不来,她放弃继续在 这项运动上的发展。她要父母卖掉那匹小马,不再有骑它的兴趣。寄宿学校的头一 学期,回想起来,她面临了“心灵的疑问”:我到底为什么会在这里?我的目的是 什么?她对室友提出这些疑问,室友立刻向校方报告,断章取义地转述她的话。校 方断定克劳蒂亚有自毁倾向,即刻将她送回家中。“那实在丢脸透了,我觉得十分 羞耻。我不愿意再投入任何事情中,我痛苦地抗拒这一切。不管别人是否很快忘了 这些事,我就是无法忘记。” 后来的一年,她在深深受创的情形下,开始用刀割伤自己——因为她苦于所谓 “无聊透顶的另类厌食症”。她的玩法是切开小伤口,但不至于流血,然后把伤口 掰开,让血流出来。由于伤口很小,所以不引人注意。她认识学校中四、五个玩割 皮游戏的女生,“人数多到形成一个小团体。”割伤自己的行为持续发生,她到大 学仍在割伤自己,快三十岁时,她还在割左手和腹部。“这并非是‘用激烈手段引 人注意’的行为,”她说:“你感觉到情绪的痛苦,希望甩开它。突然间,你看到 一把刀,心想,哇!刀子看起来好锋利,我想试试,如果放在手上稍用点力会怎么 样……你开始受刀子吸引。”室友看到她割伤自己,好几次向校方报告。“然后他 们说我一定是想自杀,这种行为会让我变成疯子。我吓得牙齿打颤,这件事让我非 常紧张。”她又被送回家,并要她去看心理医生。心理医生说她很正常,没有问题, 校方和她室友才是疯了。“他发现我并没有想自杀,只是想探测自己的极限,以及 未来该走向何方。”几天后,她回到学校,但此刻,她没有安全感,并开始产生严 重的忧郁症状。“我愈来愈疲惫,睡得愈来愈多,活动愈来愈少,愈来愈喜欢独处 ——我极度不快乐,也不知向谁倾诉。” 不久,她开始一天睡十四小时。“我半夜起床,走进洗手间,开始读书,大家 都觉得我极为古怪。他们会来敲门,想知道我在里面干嘛。我说:‘我只是读书。’ 他们问:‘为什么要在这里读书?’我说:‘我喜欢,不行吗?’”当年年底,她 几乎完全不吃一般的食物。“我一天吃个七至九条巧克力,因为那样就够了,这样 就不用去学生餐厅。若是到餐厅,大家会说:‘你好吗?’我根本不想回答这种问 题。我继续念书,度过那一年,因为只要我一直现身,就不会被人注意。若是老躺 在床上,校方会找父母来,我就得解释,我应付不了众人诡异的目光和自己脆弱的 感觉。我甚至不想打电话告诉父母说我想回家,我觉得自己陷在那里,如置身迷雾 中,看不见五英尺外的东西——就算我妈就站在六英尺外也看不到。忧郁让我觉得 很丢脸,我只觉得每个人都会在背后说我坏话。你知道吗?对我来说,即使是在厕 所里独处都会让我觉得很困窘。我的意思是,在公共场合当然会让我很痛苦,但即 使是一个人,我也没办法面对自己。我觉得自己根本不配当一个人,连当个怪人也 不配。我觉得有人知道我在干什么,我很丢脸。那令人痛苦万分。” 到了十年级的夏天,情形更糟糕。她长了湿疹,和紧张有关,因而更加烦恼。 “和人在一起是最累的事情,即使只是讲讲话。我离群索居,几乎一直躺在床上。 我想把身体藏起来。”她终于开始接受治疗,服用妥富脑(Tofranil),周遭的人 都发现她有进步,“到了夏末,有一天,我终于能跟母亲到纽约城逛街然后回家。 那是我当年夏天觉得最刺激、最有活力的事。”她也和治疗师混熟了,两人成为密 友。她在秋天转学,新学校给她一间单人房,很适合她。她喜欢那里的人,服用改 善精神状况的药。她认为那年夏天,父母终于把她的情绪状态当成真正的问题,对 她很有帮助。她开始用功读书,参加一大堆课外活动。高年级时,她当上学监,并 获得普林斯顿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在普林斯顿大学,她试图寻找适合自己的人生。虽然喜欢独处,但她发现自己 没办法独处,为了不让自己孤单,有六个朋友轮流陪她睡。他们通常睡在她床上— —她还不想有性关系,而她的朋友也尊重她的防线。他们只是保持友谊关系。“和 别人一起睡,享受亲密的依偎,变成我重要的抗郁剂。我喜欢依偎在一起,不想要 有性行为。我宁愿放弃吃东西,放弃看电影,放弃工作。我的意思是,我可以放弃 一切,除了睡觉和到厕所寻求一个安全、温暖的环境。老实说,我怀疑那是不是化 学药剂在我脑中的作用。”她花了一点时间才进一步走到发生肉体关系。“我向来 十分在意自己的裸体,从来就没想过穿泳装出现,也没有因此受到精神创伤。跟其 他人相比,我较晚才有性经验。别人努力说服我,发生性行为没什么大不了,我倒 不这么想。一直以来,我觉得这样不对。就像七喜汽水的广告词——没试过,怎么 会知道。但是,最后我还是改变想法了。” “我一直不想再依赖药物,当心中抱持这种想法时,你不知道情形到底有多糟。 到最后,朋友终于说服我继续接受药物治疗。那年夏天,她去滑水,还有只海豚浮 上来,游在旁边。那是我觉得最接近天堂的感觉,当时心想,我在这里交到朋友了。” 她十分兴奋,于是再度中断服用药物。六个月后,她又开始服药。三年级快结束时, 她开始使用百忧解,效果不错,但是百忧解让她失去了部分自我。百忧解跟着她八 年,“我用一阵子药,又停一阵子,因为我觉得自己好了,可以不必再用药,一定 没错。然后停止服药,觉得很好,但接着就发生了严重的问题,我觉得自己完了。 像是身上背着沉重的包袱。然后发生一些小事——你知道,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好比说,牙膏盖掉到下水孔里,但是这些还不是骆驼背上的最后一根稻草,最让人 惊慌失措的是祖母过世。我花了好长一段时间思考,将来要怎么走,我的人生一直 是起起落落,很难判断低潮与高潮的界限和转折在哪个时候。”一次突然的发作让 她错过朋友的婚礼——“我没办法走出公寓,坐上巴士到朋友那——就是觉得自己 不能出席。”她又开始服用百忧解。 后来,她终于放弃药物治疗,如此才又唤起她的性欲,同时开始转向顺势疗法, 我在那时候认识她。顺势疗法在一段时间内还算有用,她觉得这类疗法让她保持稳 定,但是当外在环境引发忧郁时,顺势疗法也没办法挽回。虽然日子很难过,她还 是靠着顺势疗法度过了冬天。曾经有一个月,她担心忧郁又将来临,后来发现只是 经前症侯群。“经血开始流的时候,我非常高兴,心想:‘哦,太好了,这样就对 了!’虽然停止用药,并未造成严重的恶化,但是她没办法应付更难过的事情。整 个疗程对她轻微失调的治疗效果很不稳定,尤其是紧张造成的失调。 大约在这时候,她放弃了谈话治疗,开始进行茱莉亚·卡麦隆所说的“晨间记 录”,花二十分钟写下早晨心中的意识。她说这种方法让她理清自己的人生,如此 连续三年,至今无一日间断。她还在卧室墙上贴了一张表,详列低潮或无聊感来临 时该做的事——开头是:读三五篇小朋友写的诗、做一些拼贴作品、看看照片、吃 一点巧克力。 开始做晨间记录后的几个月,她认识一位男士,后来成为她的丈夫。“想到有 人在隔壁房间做事,我就觉得自己的人生快乐多了。友谊对我非常重要,友谊是稳 定情绪的功臣。我需要安慰,我需要小小的问候和关注。即使是有缺陷的友谊也比 孤单一人好。”她的未婚夫接受了她的忧郁症,“他知道必须有准备,好比说,等 跟你谈完忧郁回家后,他就得帮我,”她告诉我:“他知道要有随时提防我复发的 准备。有了他,我觉得自己好多了,更有能力做点事情。”事实上,她的情况好到 可以中止采用多年的顺势疗法。她整整一年都处在快乐、幸福的状态,计划举办隆 重的婚礼。 那是场美好的夏日婚礼,周密得有如顺势疗法的疗程。克劳蒂亚打扮得很漂亮, 在这个场合中,感受到众亲友的衷心祝福。大家都为克劳蒂亚而高兴:她找到了爱, 度过了人生的灾难,她长大了。克劳蒂亚的家人如今已迁至巴黎,但他们仍为她保 留从小长大的房子,位于康乃狄克州热闹小镇一栋十七世纪的房子。我们在早上聚 集到婚礼会场,新郎与新娘在典礼中祈求众神的保佑。接下来的午宴在一位住对面 的亲友家中举办,下午四点在一座美丽的花园中举行婚礼,然后是鸡尾酒会,克劳 蒂亚和她的丈夫打开一个盒子,飞出一群蝴蝶,美妙地围绕在我们身边。高雅的晚 宴有一百四十位客人参加,我坐在神父旁边,他说他主持过的婚礼,从来没有一场 是如此地无可挑剔,这场由克劳蒂亚和她丈夫共同参与的仪式,完全以他所说的 “歌剧式的和谐”来演出,每个细节都十分完美。席上的座位牌、菜单和程序表都 是用木刻版印制的,上面的图案是特别为这次仪式所绘制的。新郎亲手做了一个很 大的四层蛋糕。 改变会令人紧张,即使是好的变化也一样,而结婚是人生最大的变化之一。结 婚前开始出现的问题,结婚后会更加严重。克劳蒂亚觉得问题是她丈夫带来的,她 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才承认她的状况也可能是原因。“其实他比我还担心我的未来。 结婚那天,大家都觉得我很快乐,照片上的我看起来很快乐。但是那一整天,我告 诉自己,都走到这一步了,我应该充满爱,应该拥有完满的爱,而我的感觉却像是 走进屠宰场的羔羊。新婚之夜,我只感到精疲力竭。我们的蜜月,坦白说,真是多 灾多难。整个旅行过程,我对他没有什么话可说。我不想跟他在一起,不想要他看 着我。我们试着做爱,但我觉得很痛,就是做不起来。我看得出他很爱我,但我心 想:我不相信。我觉得他将来会变心,想到我毁了他,又伤了他的心,就觉得很悲 伤。” 九月底,她又开始进行顺势疗程,情况稳定下来,但严重忧郁却很难治愈。 “我在工作时,”她回忆说:“突然间,觉得自己又崩溃了,开始大哭。做事时觉 得自己很不专业。我会原谅自己,说我头痛,必须回家休息一天。我恨所有的事情, 恨我的人生。我想要离婚,甚至希望自己根本没有结婚。我觉得自己没有朋友,没 有未来。我已经犯下这么严重的错误,我想,老天,我们人生剩下来的日子还有什 么好聊的?每天都要一起吃晚餐,饭桌上该谈什么?我已经没话好讲了。而他当然 觉得那是他的错,十分自责,他没心情刮胡子,或是上班、做事。他想尽办法,但 也无计可施。他为我做什么都不对,无论做什么都没用。但我当时还看不出来,我 会叫他走开,想独自一个人,但那时我心里希望他坚持陪在身边。什么事情才是真 正重要的?我问自己,我不知道。什么事情会让我快乐,我不知道。好吧,那我到 底要什么?我不知道。我快被搞疯了,毫无头绪,没什么可追求的目标。我把这些 全推到他头上,我知道这让他很害怕——虽然我那时候很清楚,但觉得无力阻止自 己。”十月时,她和朋友一同吃中饭,朋友说她有个“幸福美满的婚姻”,她突然 哭起来。 这是她自高中以来最糟糕的时候。后来,朋友说服她再回头服用西药。她的心 理医生说她采用顺势疗法这么久,简直是疯了。他开舒忧给她服用。“立刻就有了 改变。我当时还可以回想到忧郁那段时光的感觉,而且心想,就是忧郁让我失去性 欲,所以和丈夫做爱时很痛苦——不只是影响性欲,它还让我身体失调,所以我甚 至连下体都不会湿润。排卵期时,我有百分之二的机率产生性欲,而且那是一个月 内性欲最强的时候。但情形已经好很多了,我的丈夫很温柔,他说:‘我不是为了 性而娶你,不要紧。’我想,只要我不再是刚结婚时的那个疯婆子,他就已经很庆 幸了。我们的生活又稳定下来,我在他身上看到自己喜欢的优点——精神的安全感 又回来了,温暖又回来了。我是个空虚的人,而他填满了我的空虚,而且他也喜欢 依偎的感觉。他让我觉得自己是好人,我又开始觉得跟他在一起很幸福。他爱我, 现在,这是多么宝贵的事。如今我们的关系,至少有八成以上的时间是美满的。” “我觉得这种感觉很糟糕。当我减少十毫克药量时,忧郁又会乘虚而入,而且 非常烦人、混乱,难以忍受,不过我可以赶走这些情绪。我发现我依然需要药物来 保持情绪不致滑落。我觉得不踏实,如果我感觉还算安全,就会停止服药,但我没 有安全感。我发现要区分忧郁的我和不忧郁的我愈来愈难,我想我心中忧郁的倾向 甚至比真正的忧郁情绪还强,忧郁不是我的生命中最重要和最极端的东西。你知道, 我不愿一辈子都躺在床上受苦。身染忧郁症而最后却能成功的人,都有三个条件: 首先,他们想了解发生了什么事;接着,他们接受这是一生都摆脱不掉的事实;然 后,他们会想尽办法超越自己的体验,从中成长,跨出自己的世界,走入现实人群 中。一旦过了了解和成长这两个阶段,就会领悟到,你可以和世界互动,继续过日 子和工作。你不再是个残障者,而且可以感受到战胜的感觉!可以把小事丢一边的 忧郁者,会比放不开的忧郁者好过多了。刚开始了解自己这辈子都得面对情绪起落 时,我非常非常痛苦。但现在我知道,我不是全无希望。这已经成为我的人生重心, 该如何从中得到成长?或许它现在会伤害我,但我该如何从中学到东西?”克劳蒂 亚·薇佛抬起头斜向一边。“我知道,我运气不错。” 就是这种追求的精神,可以和各种实验的疗法一样,让她战胜挫折,过上完整 的人生,虽然眼前还有这么多难关。 -------- 流行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