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你只不过是嫉妒而已。”别拉顿娜解释说。 “典型的婆媳之争,你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丽达补充说。 安娜大学时代的两个女友:丽达——格拉诺夫斯基的妻子,格拉诺夫斯基由于 改革的原因已经爬升到高不可攀的位置,而安娜还是原地踏步,但这并不妨碍她们 之间的友谊,她们还像从前一样交往。丽达的命运在15岁,八年级的时候就定格了。 当时班主任把优秀生丽达安排和差生格拉诺夫斯基一起坐,一切就从那个时候开始 了,从30年前一直持续到今天。他们之间格拉诺夫斯基是太阳,丽达是月亮,除此 之外的宇宙在某个地方存在着,却远离他们的生活。 “别拉顿娜”有两个意思:漂亮女人和一种胃药。安娜的这位叫别拉顿娜的女 友却全占了。她是三个人当中最漂亮的,而她的生活却像一颗年幼的行星,一会儿 是冰,一会儿又是洼地,无论如何也成不了形,稳定不下来。她不是一个容易妥协 的人,嫁了老公,却发现不是最完美的;买了别墅,又觉得不是最好的,她一生都 在等待最好的老公和别墅。 所以搭桥拆桥成为她生活中最常见的一部分,当沿着这些桥走时,她心里却承 载了正在蔓延的不满。她似乎与不满相依为命。 丽达的生活是一湖静水,而别拉顿娜是一条急流。安娜有时需要静的,有时需 要动的,这完全看她的心情所需。但今天她两个都需要,她把两个女友都招来是为 了寻求建议。三个人坐在咖啡厅里,喝着咖啡,安娜让她们听自己说。丽达和别拉 顿娜托着腮时不时大声嚷嚷几句表示抗议或同情,但她们对待这件事并不严肃,尽 问些傻问题。 “她多大?40 岁? ”别拉顿娜兴致勃勃。 “怎么会40岁?19 岁! ”安娜回答。 “她是妓女? ” “你说什么疯话呀! 她在读大学,生物系。” “她爱阿列克吗? ” “经常腻着阿列克,像只猫似的。” “年轻,漂亮,聪明,爱着阿列克,那你还有什么不满意? 你说说看。” 丽达和别拉顿娜盯着安娜,安娜有些紧张,不再说话了。 “无论哪一个你都不会喜欢的! ”丽达得出结论。 “为什么? ” “因为你爱阿列克! 他能从你手中跳出来我都感到很惊讶了。好样的! 是个男 子汉! 不过,这当然会让你心痛。还好,阿列克是医生,他知道,现在痛是痛,以 后就会好的。”丽达提醒安娜。 “不用担心! ”别拉顿娜建议,“第一次婚姻是试婚,一年后他们就会离婚的。 现在,所有的人都离婚。” 安娜的胸中燃起希望的火苗。 “那如果他们不离婚呢? ”安娜担心地设想。 “那就意味着他们要一直生活下去。你什么意思? 难道不希望自己的儿子幸福 ?” 安娜陷入沉思。事实上,阿列克应该结婚了,为什么不能选择伊拉做妻子? 那 夜的沉重慢慢地钻入云霄,飞散到天边。“为什么? ”不为什么。相爱了就结婚, 结了婚就领回家。没有到外面住那就一起生活,如果将来他们离婚了,儿子还是属 于安娜;如果和睦相处,那就感谢上帝了。 “来,让我们喝一杯。”安娜提议,“一切都会过去的。” 三人碰杯。三个人的脸色越来越红润,也显得越来越亲近。时光飞逝呀! 好像 还在不久前她们也是伊拉的年龄,刚刚嫁了丈夫:丽达嫁给斯塔西克·格拉诺夫斯 基,别拉顿娜——连奇克,安娜——季马。30年后季马没有了,连奇克还在,但等 于没有。别拉顿娜把儿子送进了部队,女儿想要尝试新的感觉,再次步人婚姻的殿 堂。 “那现在感觉如何? ”安娜很好奇。 别拉顿娜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倒是相亲相爱,但总是出现各种各样的问题。” 别拉顿娜的女儿生了儿子巴维尔后就和丈夫去古巴了。那里太潮湿,考虑到巴 维尔有可能会不适应,又没处安置,就留给了别拉顿娜,毕竟是外婆嘛! 小外孙子 夜夜哭,所有的人都被吵得睡不着。别拉顿娜摇晃着他,把他搂在胸前,用手捂着 小家伙的嘴巴,就像躲在阁楼正在被德国纳粹搜寻的游击队员一样担惊受怕。要是 隔壁睡着的是自己的丈夫,小家伙的亲姥爷,不管喜不喜欢,他都会忍耐,都会爱 小外孙子,也会爬起来摇晃几下呀! 别拉顿娜心里可怜这个小家伙,自己也跟着哭。 这座新桥是别拉顿娜45岁的时候又搭建的,对于生活来讲这座桥显得并不那么便利。 但生活中这也是常有的。 安娜心疼那个黄头发的小男孩,可怜那个被捂着嘴巴不让哭的小家伙。她也想 要一个小孙子了。她设想着好好地喂养他、疼爱他,她将会和阿列克、伊拉分开过, 他们想怎么过就怎么过,而她将和自己的小阿列克一起生活。 和阿列克、伊拉一起生活的日子像铁钎上的羊肉似的串起来,一个月过去了。 关于孩子的话题没有提起过。 阿列克买回一台二手录像机,价格吓人,两年的工资呀! 从此,每天晚上家里 就成了放映厅,伊拉的同学,阿列克的同事都来,家里能坐的地方,包括地板上都 被占去了。安娜最初也试图加入这个圈子,但好影片太少了。常常是一些罗马教禁 止的片子,或宣扬无神论,或带有色情,安娜不好意思看,更何况是和年轻人一起 看。安娜就到厨房去。过一段时间这帮人又卷到厨房里来,吃东西、抽烟、聊天。 这时候安娜就退回到自己的房间去。其实安娜挺想和年轻人一起聊聊,听听他们在 说些什么,想了解这一代人是什么样的。但这些年轻人对她不感兴趣,谈的什么 “废生物材料”之类的话题,安娜自己感觉到了差距。她的生物磁场是褐色的,是 反复熬过的鸡汤,而这些年轻人的生物磁场是天蓝色的,轻快明朗。这两个生物场 是合不到一起的。安娜像一条年老的狗回到自己的角落,倾听背后的欢快。夜里12 点年轻人都回家了,留下的是堆成小山的脏盘脏碗,空空的冰箱和堆满烟头的烟灰 缸。 这给安娜带来了新的问题:钱。伊拉不做饭,也不去商店买食物。她在大学生 物系学习,成绩很好,被选为班长。阿列克也不做饭,也没买回过吃的。他每天都 有两个手术,做完两个手术再去排队买食物,那会累得不成人样的。 安娜一周有两天要出勤,其余的时间在家里工作。对于她来讲去商店买东西、 准备三个人的饭难道很复杂吗? 做两个人的饭和做三个人的饭有什么区别? 客人? 现在又不是战争封锁时期,难道还没钱给客人备些茶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