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像养一个吃奶的小孩似的? ”别拉顿娜很惊诧。 “养个小孩儿,小孩儿还能长大,现在苦一点,以后就好了。可你这是图什么 ?”丽达不解地看着安娜。 “那我怎么办? ”安娜问。 “交给国家,送到那些慈善机构去! ”别拉顿娜建议。 “我了解那些慈善机构,那里太残酷了,会让人发疯的。” “伊拉她……别怪我说得不对,她不会觉得残酷,也谈不上发疯不发疯,她什 么也不知道。”别拉顿娜提醒说,“在哪儿对她来说都一样。” “但是,她活不下去,阿列克也活不下去,你也一样。”丽达对安娜的想法给 予了支持。 这次谈话是在使馆的招待会上进行的。 大使邀请格拉诺夫斯基参加这次招待会,格拉诺夫斯基本人对这种招待会不感 兴趣,他没有来,空洞的谈话、没必要的交际、在大厅跑来跑去让他觉得无聊。但 是丽达喜欢这种上层社会的生活,而且把自己的朋友也拉来了。朋友没有去过国外, 使馆的招待会活动对于她们来讲是通向资本主义国家的窗口,俯窗望望然后回到自 己的生活。 大使携夫人在迎接客人,也许他们注意到了格拉诺夫斯基先生没来,而代替他 的是三位不熟悉的女性。但大使依然客气地与她们微笑、握手、打招呼,与其他国 家的大使一视同仁。 别拉顿娜的眼睛四处扫寻,希望找到一座更新的桥替换现在的新桥。安娜则暗 暗地打量着来这里的客人。不远处站着一位高挑的着黑色礼服的优雅女士,那种礼 服一般是豪华酒店的门边接待员和乐队指挥穿的。安娜感兴趣的不是她的礼服,而 是她的年龄。 40岁?96 岁? 她的那张脸应该做过几次整容手术了,但某些地方还是有皱纹, 手上有大块的色斑。应该是96岁! 但还是风韵犹存。 “看!'’安娜碰了碰别拉顿娜。 “哪儿? ”别拉顿娜没明白,因为她的眼睛一直在追随着男性。 侍应生端来装满食物的托盘:纪念币大小的汉堡、饮料,应有尽有。威士忌、 堪培利、橘味白酒,单是听到这些酒的名字就要醉了。 安娜各种酒都为自己选了一些,好像有点儿醉了。招待会上还有一个服装展示 会,椅子放置在四周,大厅中央模特走着猫步展示皮衣。这是一位西方著名服装设 计师的设计组合。 安娜以前一直以为冬天的衣服是用来御寒的,今天才知道不是这样的。衣服可 以是一件艺术作品,就像毕加索的画一样,它可以穿在身上,也可以拿在手里。服 装模特,这些打扮奢华的年轻姑娘们按照某种专业化的训练行走,同时迈步,露出 大腿,带来一丝神秘感。如果伊拉也在这里表演,一定不会比她们差的,甚至更好, 可惜她现在成了植物人。 而阿列克本也可以和这些年轻姑娘调调情,可现在坐在伊拉身旁,好像自己也 成了植物人。 她……安娜……永远也不会有那样的皮衣,不会有那样的腿和臀,这里面也不 会有男人邀请她去电影院,然后在黑暗的影院告诉她“我爱你,我为你而死……”。 安娜哭了。 “你怎么了? ”丽达拍拍安娜。 “嫉妒。”别拉顿娜解释。 这是事实。但不仅仅是嫉妒,还因为安娜悲伤地意识到自己什么都没有,什么 也不会有了,有的就是药液:1 滴,2 滴,3 滴…… 安娜回到家里时已渐渐清醒了。阿列克在值班,伊拉睡着了。“我醉了。”安 娜对狗说,应该和谁说说话。两个月里狗长大了许多,高大健壮,毛发浓密。它的 父亲或母亲是纽芬兰犬,高山救人的一种狗。安娜把狗驱赶到走廊里,走廊里地方 很小,转不开身,所以狗就像铁路调车似的,只能向前一向后。 安娜坐到电话旁,违反了与维尔希宁之间的约定,直接拨了他家里的电话。维 尔希宁自己接的电话,安娜听出了他的声音。 “晚上好! ”安娜问候了一下,“我刚才照了照镜子,发现额头上的皱纹德国 人都可以爬进来了,躲避在那里,谁也看不到,就像潜伏在壕沟里。” “你喝醉了,是吗? ”维尔希宁猜测。 “嗯……”安娜承认。 “我等会儿给你打过去。”维尔希宁悄悄地说,然后一下子用高昂的声音说: “好的,好的……”这就是说他妻子过来了。 伊拉在陌生的星球行走,突然来到了一所房子前。房子四周的墙壁是网状的, 房子中间有个毛茸茸的东西,角落里有一个很高的东西。伊拉惊奇地仔细看,好像 什么时候见过这些东西。她挺了挺身子,头痛起来。 房子,她想起来了。狗。人。她也是人。但角落里不是她。那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