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阿列克正在做手术,彼特拉科娃做指导,全神贯注,像指导驾驶的教练员。手 术很复杂,需要分开一对连体双胞胎。双胞胎在脊椎部连接,连接部分共有4 公分。 最初的手术设想是放弃一个孩子保全另外一个的生命,但手术过程中彼特拉科娃作 出决定争取两个都活。怎么能放弃一个还活着的孩子? 再说,以什么为依据来选择 谁生谁死? 手术成功了,两个孩子都活了下来,他们被分送到两个复苏室。“你有 那么一丁点儿天赋。”彼特拉科娃漫不经心地对阿列克作出评价。这就是说她在夸 奖他? 为什么是“一丁点儿”? 是在侮辱他? 夸奖也好,侮辱也好,阿列克没有理 会,取下了口罩。 “到我这里来一下! ”当着其他人的面彼特拉科娃对阿列克说。 “为什么? ”阿列克冷漠地问。 “猜猜吧! ” 阿列克没有说话,扯下手套。彼特拉科娃看着他的双手,“我们……”她想起 什么来,皱起眉头,好像被烫了一下,回忆让她燃烧起来。阿列克很担心她说出一 些什么,但她没有说。 “是关于‘一丁点儿天赋’的问题? ”阿列克嘲讽地提醒道。 “你完全是一个天才,彻头彻尾的天才。 你不会知道你的价值,因为你是无价的。你的母亲是个幸福的女人,她培养了 一个你这样优秀的儿子。我多希望我也有一个这样的儿子。” 德国哲学家说,女人分为两种:母亲型的和妓女型的,这完全是因为不同的价 值观形成的不同的心理。彼特拉科娃似乎兼而有之,确切地讲她二者兼备,她把阿 列克看成既是儿子,又是情人。 “去我办公室吧! ”彼特拉科娃说。 “不。不……”阿列克慌忙拒绝。 “你害怕? ” “怕什么? ” “如果不怕,那就走吧! ”彼特拉科娃设了语言圈套,阿列克不得不跟在后面 往她办公室走。 彼特拉科娃从办公室的冰箱里拿出来一瓶威士忌和两只酒杯,倒上酒。“来, 让我们为这一对双胞胎喝一杯! ”此时,阿列克才觉得自己很累,整整站了4 个小 时,还伴随着高度的精神紧张。他的耳朵嗡嗡作响,像一根高压电线似的。喝完手 中的酒,紧张劲儿还没有过去。彼特拉科娃坐到旁边,还好,她没有坐到他膝盖上。 “去我家吧。”她安静地发出邀请。 “我不去。”阿列克看着她的脸,很坚决地拒绝了。 “为什么? ”她摘下眼镜,露出因为惊讶而睁得大大的双眼,“要知道,你不 需要和我结婚,我有丈夫;你也不需要在我身上花费时间,我也要忙于工作;你也 不需要为我花钱,我有钱。” “那我们之间还剩下什么? ” “嗯……一点儿肉体上的需要,一点儿精神上的需要。” “我不能这么做。为这一点儿肉体上和精神上的需要,不停地看时间,匆匆忙 忙地来去,欺骗……你首先就会厌恶我,我也会讨厌自己的。” “如果你想的话,我可以和丈夫离婚。” 阿列克盯着她的双眼,那是一种孩童时期无畏的眼神。阿列克小时候就是带着 这种无所畏瞑的精神从屋顶上跳下来的。 “不,我不想。”阿列克回答,“我不能背叛自己的生活。” “为什么? ” 她的问题透着无知。他又怎么会不想呢? 他们有共同的事业,有高涨的激情, 他们能在一起多好呀! “我的妻子有病,她瘫痪了。” “但是你没有瘫痪! 难道你想把自己和她捆在一起? ” 阿列克没有马上明白她的意思,然后明白了,又给自己倒上了酒。 “她救了我的命,她是天使……” “哈,好一个神秘论者! ”彼特拉科娃耸耸肩膀,“莫斯科每天发生18起交通 事故,这只是其中之一而已,并不能代表什么! ” 阿列克看着地板,想起很久前的那一幕,感觉就像在眼前:拉夫面包车直直冲 撞过来,他们的司机,那个可爱的小伙子死了。因为违反交通规则导致了意外事故, 而他的座位较为有利使他活下来了。这就是全部。 “我不会这么做,尤莉亚。”阿列克第一次只称呼她的名字,“我不能这么做, 也不会这么做。” “我知道为什么,只不过因为我对于你来说太老了。你28岁,而我38岁。”彼 特拉科娃低下了头,阿列克看见,她哭了。这个总是洋溢着自信的彼特拉科娃,有 天赋的外科医生,近乎完美的女人为了某个人哭了…… 阿列克不知所措,“不是这样的,这你是知道的,”因为矛盾的心理他着急起 来,“我……也喜欢你,只不过我害怕会爱上你,可我不能这样做……” 彼特拉科娃像洗脸那样用手把脸擦了擦,坐了一会儿,恢复了常态。她冷静地 说:“算了,你想这样就这样吧,我们之问没有开始。”接下来两个人之间沉寂了 很久。“如果你和我……”彼特拉科娃停下来,选择合适的措辞,“如果你和我相 爱了,这将是极大的幸福,接着我们又要面对不可能在一起的黑暗。 幸福的颜色罩在黑暗上就会中和,得到灰色。 而现在……你看窗外,灰色的天,这是两种颜色中和在一起了。我们还是各走 各的路吧。 我们为这个干一杯! ” 窗外的确弥漫着灰色。他们分手了,各回各家。阿列克开车去了郊外别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