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彼得十三岁以来至少干过十来个工作。他干的这些活儿里有建筑工、花园清理 工、汽车旅馆柜告服务员、露营指导,还有其他一些他自己也记不清的工作。这些 工作的吸引力仅仅是因为他所挣的工钱将将能使他过得下去。可是这个新位子所代 表的不仅仅是一个新工作。这是个高薪工作,况且他还一点儿不懂。这工作他是非 要不可的。 彼得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折腾了六个小时。他当时的感觉就像一个参加赛跑的运 动员一样,在焦急地等待着起跑的号令枪响。他在反复地考虑着未来要走的路,根 本无法入睡。可他却一点儿都不在意,对这不寐长夜,他反倒感到非常惬意,因为 这不眠长夜充满了对未来的期盼。 彼得按照应在早晨五点半赶到上班地点的指令起床,也不觉这么早上班有什么 不好。他知道纽约股票交易所是在西部下午的一点收市。这就意味着早来早归。可 能至少下午三四点钟下班算最迟的了吧。这样,一天上班的时间仍在十到十一小时。 当他开车离开那条多利松树北路转向一条私人的双行道路时,他看到正面的一个岗 亭边的自动门栏杆。他停下车,摇下车门上的窗玻璃。这时一个像军队里的训练士 官一样的瘦高个隔着窗子突然出现在他面前:“你是……” “彼得·尼尔,新来的。” 这个人拿起一个纸夹子,用手指指着纸上的姓名往下看着。然后,他又说:“ 我需要看一下你带照片的证件。” 彼得一眼看见他那装了子弹的手枪。这东西挂在笔挺的人身上,看上去是那么 自然,就像他身上的骨头一样。彼得马上开始翻口袋,找他的驾照。 “请出示信用卡。” “当然。可是于吗要这么小心? ” 岗哨没有理会这问话。 “你下班时再来认领这些东西。我们还要跟其他检查人员一道查验一下。” 岗哨递给彼得一张表格和一支圆珠笔。彼得签了名。接着他往前开去。他开过 一排松树时,见树底下种的是仙人掌和丝兰花,看上去很自然。他还看见有“s . P .”这两个字母,被镌刻在镀红铜的房顶上。而这两个字母是标明这栋楼是史坦 曼伙伴公司财产的惟一标记。彼得在离这儿以东只有几公里路以外的地方长大,自 以为对这一带很熟悉。其实他根本就是两眼一摸黑。他从来就没想到过这里还有这 样一座堡垒。而且它就在那通往多利松州立公园和高尔夫球场的主街附近。这栋楼 的外墙是用天然石块构筑起来的。这房子看上去很结实,可以用来作为防轰炸的掩 体。精确一点儿讲,它就像西部版的若克斯堡。突然,他脑海里涌现出口袋里鼓鼓 地装满了金币的情景。 尽管他比指定到达的时间提前了三十分钟,可是停车场上多一半的位置已经停 上了车。彼得那辆破“大众牌”轿车在这些价值十几万的车旁边,简直是有些荒唐 可笑。 尽管离日出还有半小时,停车场的聚光灯之下连黑影都没有。当彼得下车徒步 走在停车场的时候,夜间的露水给他的脸上留下了冰凉的水汽。海风在吹打着他那 宽松的棉布裤子,他有意地将肩膀转过去以挡开海风。约三十米开外,他又看到了 两位持枪的岗哨,看上去就像两尊铜像一般,纹丝不动。看到这情景,倒使他有点 儿不安了。一个岗哨只是眼盯着他,头却一动不动。另一位呢,却左右来回转他的 头,像是脖子痉挛似的。他问自己是不是作为一个可疑的间谍被空投在俄国境内, 要么就是正朝牢房方向走。他问得并不太离谱。这停车场每隔三到四根电线杆上就 装有一个探头,办公楼前也安装着摄像机。那闭路电视镜头像上百双眼睛正耵着人 们。 彼得大为不解:这是在拍什么呢? 保护什么呢? 彼得深深地吸了一口清凉的空 气。他将手伸进口袋去摸那块月亮石。用这石头来减少他的焦虑心情已成了他的习 惯了。 有这么多带枪的岗哨,又有这么多摄像机镜头在盯着,彼得可不想让任何人怀 疑他。这地方也确实是在实行“先开枪后提问”的政策。 彼得的头没动,只是用眼睛扫视了一下远处有建筑物轮廓的地平线。透过这不 太明亮的光线,他还能看出那三十米高的俯瞰海滩的险峻峭壁。这一片海滩将拉荷 雅和德尔玛连接在一起。从外表上看,史坦曼选择了在公司总部和社区之间留了一 块两英亩大小的未开发土地,从而起到缓冲作用。站在这块土地的任何一处都能观 海。这块地是花了多少钱买下来的呢? 彼得猜想:至少得要几千万吧。 当他走到前门时,岗哨查看了他的证件。他签了名后就被领到保安室。保安室 里的一名护士抽了他一针管的血。 “这是用于毒品检验的。”他们解释道。接着又做了指纹。 工作效率很高,看来是训练有素。全部的手续用了不到四分钟。 几分钟后,一位叫帕克的医生将彼得的手指绑上电线,在其胸部和脖子上放上 电报。他用一种很平的声调解释道,他要问几个问题,想谈谈几个问题。彼得就像 任何一个新雇员一样傻乎乎地只知道点头,好像真能理解这一切一样。 那医生的表情正好说明什么叫无动于衷。这个人不露声色,完全是一副精神科 医生的形象。他带着金属框的眼镜,长着大脑门,脸气不佳,留着修剪得很好的胡 子。他的太阳穴两边的白发简直像油漆。当帕克问彼得关于他家庭、学校、成绩、 社交活动等问题时,彼得都欣然地做简明扼要的回答。 大约过了漫长的十几分钟以后,这位穿白大褂的医生又问:“你母亲的死,是 怎么回事? ” 彼得对这突然改变的话题稍加思索了一下。他想在简短的时间内弄明白妈妈跟 这有什么关系,如果这不是什么恋母情节综合症的检测的话。可是他还主动讲述了 警察所提供的细节。 他讲了母亲的业务上所担心的问题。 这个“脑萎缩”(脑萎绾:美国人戏称精神科医毕用的绰号。)连续就这个问 题问了几分钟。他问了这么久,搞得彼得都开始怀疑他是不是有强迫症。彼得被他 问得有点儿不耐烦了。他问帕克医生,他对自己的母亲的兴趣跟自己有什么问题有 关系吗? 医生先是吃了一惊,然后点点头说:“我们这儿是一个工作压力很大的地 方,你又经历了悲剧性的打击。我们最关心的是你的心理健康。可是你要是不想讲 的话,可以拒绝回答。”可是从这个人的表情上来看,他心里所关心的事和他嘴上 说的是大相径庭的。 他接着说:“消除内疚是很难的。有时与亲人聊聊天会有很大的心理学意义。 人们倾向于在父母去世后责备自己。你母亲临终前没告诉过你什么事吗? ” 彼得瞪着这个问话的人说:“哪方面的? ” “任何一方面的。也许是某种能让你产生好奇或让你感到有点儿奇怪的事。” 帕克在他的笔记本上记了一下,接着又说:“刚才你说到你母亲生前曾表示过她对 律师事务所的一些客户有些不放心。” 彼得摇摇头说:“我已跟你说过,我母亲是说过她不喜欢看到律师事务所为某 些当事人辩护。可是,她又没有说过细节。” “我明白了。这样,现在你闭上眼,回想一下那天早上的情景。你是不是能肯 定她就她不高兴的事有没有提供过什么线索? ” “回想一下? ” “就是像在脑子里过电影那样,重过一遍那天早上的情景。” “她说过她总是感到很累。我看不出那有什么心理学上的意义。” “如果你给一个精神科医生足够的时间的话,他就会觉得会有什么事具有很大 的意义的。”这个医生微笑着,似乎在说:你看,说到底,我这个人还是不错的。 稍过了一会儿,帕克医生突然做了一个让彼得吃了一惊的动作。他突然按了一 个内线电话机的按钮,对秘书说:“我们这儿的事办完了。” 一位美貌的金发女子马上走了进来,房间里顿时金碧辉煌。她将一只手放在彼 得的肩膀上,焕发着迷人的气息。 “希望你不介意走几步,尼尔先生。只有两段楼梯,这对你的身体来说没什么 问题。”她上下打量了一下他的身材说。 当她把他领到一个锁着的双扇门前时,她说:“我叫卡翠娜。 你要有什么东西,任何东西的话,拨我的分机,二十二号分机。二十二是我的 年龄。这样也许会更好记一些。“ “多谢啦,我会记住的。”彼得说。只见她的臀部长得很结实,细长腰,快步 向楼下走去。她的身材使彼得想到了他前女友艾伦·古德曼。 他转了一个身,面对最后一道屏障。这就是一扇沉重的金属门。他相信,或者 是在希望——他已经通过各种审查,来到了最重要的地方了。至少可以说,他的名 字已在工资单上,肯定通过了初审。彼得现在是信心倍增。他一边用手摸着月亮石, 一边敲着门。只听见“咔哒”一声响后,门开了。他走了进去。此时只见六七个人 同时在打电话,那噪声令他头发晕。除了那些在污浊的空气中夹杂着的污言秽语, 他是一个字也没听懂。 在彼得进入这办公楼两小时以后,那温暖的阳光才从窗外照进这交易厅里。这 时,他感觉到自已有点儿像两腿深陷泥潭、被一火龙包围的手无寸铁的堂吉诃德。 这种感觉与其说是由那些冲刷着他的混合在一起的各种情感造成的,还不如说是由 让人模糊的幻觉造成的。这个交易厅——他的新工作地点——简直是像个猪圈:到 处都是咖啡杯子、废纸团、油透了的牛皮纸袋子、吃剩的快餐、饮料罐等。这里的 气味也是由麦当劳快餐、烧焦的咖啡和汗味混合在一起的。人们不时地站起身,又 坐下来。一台电脑的荧光屏上挂着一支笔。要说这地方是供那些有精神障碍的人住 的病房也不过分。 彼得向前走了三步,呆呆地站在那里,不知所措。一阵像着了火般的大喊声从 一个大胖子那传了过来。那人长着一张大椭圆形的脸,有一双亚利安人种的眼睛, 鼻梁架上方长着一长条无间断的眉毛。这人年近四十,长着两片大嘴唇。此人身高 至少有一米九五。他的耳朵叫人看了就不舒服:小的像杏子般大小,简直可以说比 他的传声耳道大不了多少。他的长相有点古怪,一脸凶相,令人胆寒,简直可以让 彼得闻风丧胆。这人站在大厅里惟一的一间办公室的门外。很明显,他是这伙有多 动症的交易人的头儿。彼得马上意识到这人肯定是他的新上司——贺华德·穆勒。 “你他妈的按投标键啊,真笨! 真他妈的没脑子,我叫个木头柱子也会干得比 你他妈的强! ” 那位交易人约与彼得年龄相仿,似乎对这怪人的骂声并不往心里去。这个所谓 的笨蛋,中等身材,像彼得一样,他那乱蓬蓬的褐色头发也太长了。这笨蛋点点头, 穆勒“砰”地一声猛地关上了门。刚过了一会儿,彼得就听见这个年轻的交易人对 着电话叫着:“快投标。我才不管你他妈的那么多呢。只要这笔交易多赚五分就行。 动手啊! ” 彼得站在那儿,感到脊梁骨有点儿僵硬。然而,他也在为自己站得离穆勒不是 太近,没让他的吐沫星子喷到自己的脸上而庆幸。可是,谁也没有注意彼得此时此 刻的反应。你说他是这整个环境的一部分也未尝不可,因为这里的二十来个人,谁 也没有注意到他。 这个长方形的办公大厅看上去有四百五十平方米左右c 透过会议室的玻璃墙, 彼得好像看见一台精密的电话会议设备和一张约五米长的会议桌。会议室的角落上 有一个洗手池、电冰箱、装在墙上的酒橱和一个微波炉。此时,大厅的另一端传来 一个长着红甜菜头脸的小个子的大叫声:“闭上你他妈的臭嘴,你个蠢货! ”然后, 将他手中的电话听筒重重地在电话机上砸了三下。砸完之后,他就将那已破碎的电 话听筒的接线拔下来,丢人废物篓,然后伸手到抽屉里拿出来个新的话筒。他接好 线以后,又按了一下按键,给另一个人打电话。他泰然自若的表现让人看上去好像 刚才什么也没有发生似的。 彼得将目光移到那群拥挤的交易人中。只见桌子上放着电脑,显示屏上显示出 股票、商品、货币以及全球市场的行情数据。每一项资料都是即时的,这给彼得一 个深深的印象。这些人坐得很拥挤,几乎肩靠肩,书桌间又无隔离墙。这些人办公 的紧张程度,使他们完全排除了关心别人的事的可能。他们没时间浪费在打听什么 好奇的事上,彼得已看清这一点。这场面有点儿像那些专业人员举行的狂欢节。彼 得感到自己的脉搏在剧烈地跳动着。此刻,他内心里产生了一种强烈的求知欲,他 很想自己也加入到这个行列里。“你归贺华德·穆勒领导。” 他还记得史坦曼的交待。他小心地走过那垃圾和人背后,仔细地看了一下玻璃 门上的名牌,上面写着:“贺华德‘穆勒投资主管官。” 穆勒的身子向一个传声器倾斜过去,背对着门。在这个新上司的座位后边,彼 得注意到靠墙的玻璃柜里陈列着内战时期(内战时期:指美国南北战争,1861年4 月开始,为时四年,后以北方联邦政府畦利告终。当时的北方联邦政府领导人是亚 伯拉罕·林肯。)的纪念品,里面挂着两面有破损的南北方的军旗。旗边上摆着军 刀。这里还有火药枪、手枪、战场上的照片、皮带扣环,甚至还有一件当时南方军 队的军装,衣服上有弹洞和血迹。当彼得推开门时,穆勒察觉到有人进来,就转过 身来。 这位投资主管按了一下“稍等”键,切断了一个话只说了一半,却带愤怒声调 的人的电话。他瞥了一眼彼得说:“在我没有叫你进来之前,你不准进我的办公室。” 穆勒面前摆着一个巨型的咖啡杯,其实这杯子更像德国人用的大啤酒罐。这还 是彼得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杯子。咖啡的香气充满了屋子。很明显咖啡冲得很浓。 彼得心里在想,也许这小子需要特别的刺激。 “对不起,我是……”彼得用与新上司说话应有的敬意的口气说道。 “我知道你他妈的是谁,你个蠢驴。你到那个笨蛋那儿去,就是在你进来时我 朝他发火的那小子。他会教你他知道少得可怜的那点儿东西,只用二十秒就能学会 的东西。滚他妈蛋?!” “我要不要……” “你他妈的什么地方不懂啊? 滚! ” 这话就像给了他当头一棒,彼得的身子差点儿没站住。他顺从地倒退出门,不 敢背对着上司。此时,他也搞不清楚他是否还有这份工作。他关上办公室的门,心 里顿时产生一种安全感。他又穿过大厅,沿原路返回。 当那笨蛋转过头,彼得马上就不假思索地说:“我是蠢驴。那个从心理发泄班 辍学的小子叫我坐在你身边。” 这位交易人的紧张情绪顿时化解为不自主的笑容。他伸出手来说:“对一个新 来的人,这话听起来真是他妈的好笑。但愿你比前四五个败将能坚持得更久一些。 我叫司徒亚特·古兰姆斯,别名叫做‘笨蛋’。我他妈的忙死了。你就坐在旁边看。 在股市收盘后,咱们再把做过的事过一遍。” 司徒亚特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儿怪,就好像他的鼻窦在发炎似的。一瞬间,这个 交易人好像通过眼睛两侧的余光看见了什么东西。他马上转过身,背对着彼得,他 一手敲了一下有GSI 标志的键,另一只手拿起了话筒。 “喂,这回高兴了吧? 这支股票价现在跳到七毛五了。如果你还没看出来的话, 这是上笔交易价。这可是零加码,公司可以付,赶快办,赶快投标。别叫哪个精明 的小子再给你个窝心拳。”司徒亚特停了一下,又说:“好! 八分钱一股,你这个 老财迷。亮出价来,给我赶快干! ” 彼得开始记笔记:上笔交易价? 零加码? 亮出价? 赶快办? 公司能付上笔交易 价? 跳到七毛五?GSI?八分钱一股? 按最高买价买? 以这样的速度记下去,在午饭 前,他就要记上两千个问题了。 当司徒亚特拿起一张红边纸片,把它放进一个发出噪音的机器里,彼得顿时感 到信心倍增了。在无人提示下,他看明白了这就是记时器。当司徒亚特写下120 万 STQ ,又写了66,彼得马上又泄了气,只好又记了几个问题。 稍过了一会儿,一台电脑显示屏从右至左移动出现了“1200000STQ@66 .75” 的字样。电话机上的显示灯亮了,表示有电话打进来,这个灯边上的标记是P .B .。司徒亚特抓起话筒,说道:“我们就是,谢谢你在电脑上标出‘选择追踪’。 我会给你发点儿东西过去。再见! “他挂上了电话。”我希望这工作不要求有 能看出别人心里想什么的能力。“彼得很小声地说了这句话,别人昕不见。 他又记下了“P .B .”、“选择追踪”、“给你发点儿东西过去”这几个词。 他是把这几个词作为有关的专用词汇记下来的。 彼得坐在他身旁几个小时,一边尽最大的努力听他的交谈,一边研究着成千上 万的数字,还有那些像萤火虫样的符号。这时,还没有任何人注意到他。而由过多 的信息构成的海啸已经快要把他冲垮了。难怪前面有四五个雇员都没顶住。他又握 了一下月亮石,想到父亲、母亲,又想到了他的猫和他的失业。 突然有人高声大叫:“竞标价又涨了! 准备卖! 谁出的价也没这帮王八蛋出的 高,别人是不会在这个烂公司上出这种价的。” 彼得向一张张脸看过去,想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可还是摘不明白,他只好拿起 笔,又往那记着各种问题的纸条上加了一条。 艾尔斯抿了一口酒。然后把那有玻璃塞子的玻璃盛酒器放到洗碗池底下,只走 回办公室。他两手指间夹着一个装着半析白酒的水晶酒杯。那酒在杯中借着透过来 的光发着琥珀色的光彩。在电话上留言可不是聪明之举,可他又不想等上一天或一 周时间,只好就这么做了。他又抿了一口酒。在那酒烫着他的喉咙,酒劲涌上他的 头时,他闭上了眼睛。这时,秘书的声音通过内线喇叭传了过来。他将注意力转过 去,按了一下对讲棚的控制键说:“是我啊,凯若琳。” “史坦曼夫人回你的电话。” 艾尔斯的手有点儿颤抖。他放下酒杯,打开一个清凉口香糖盒子,抓出了里边 一半的糖块,放到口里。他的嘴里顿时感到一股清凉。他打开二号线对讲机。 “是摩根吗? ” “什么? ” “彼得·尼尔干得怎么样? ” “我很忙啊。”她说道。 “我是指那测谎试验。他通过那个试验没有? ” “你好像有点儿害怕了。” “不是。我只是想知道彼得说了些什么。” “还有什么关于彼得的事该我知道的吗? 也许是跟他母亲有关的? ”史坦曼问 道。 她的话像毒针一样刺着艾尔斯。 这个律师此时真后悔当初不该打电话给她。要是彼得真的知道韩娜所做过的事 该怎么办? 他又抿了口酒,放下酒杯,可是他却没松开手。 “我当然早就告诉你了。我是说,如果我以为办公室有什么东西被拿走了的话 ……”这句话他没说完。 “如果测谎试验有问题的话,你也早就知道了。”史坦曼夫人说。 艾尔斯猛地坐下来,将背靠在椅子上。感谢上帝,没出任何问题! 该换个话题 了。他心里这么想。 “我给你打电话是想谈那些新的海外账号。” “是有必要做些改变。这都是因为你们事务所的保安工作没有做好造成的。” 摩根冷冷地说,“你要向我保证,以后不会再出现第二个韩娜·尼尔了。” “不会,不会再出现这类问题了。我知道你忙。” 过了约一分钟,艾尔斯从充满压力的交谈中解脱出来。刚一解脱出来,艾尔斯 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得知彼得不知道什么新情况后,艾尔斯才如释重负地松了一 口气。这个问题了结以后,彼得可能会发展得比较顺利。对彼得来说,如果七万五 都算是不小的一笔钱的话,这工作可是再好不过的了。等他知道他身旁的那个小伙 子挣的钱比他多十倍的话,其他人一年都拿七位数的收入,看他做何反应。 艾尔斯对着墙说着:“我确实是想帮人一把,对呀,彼得……”他小声念叨着。 此刻,他感到很舒心,有好几个星期没有这种感觉了。“也许我就是要以这种方式 报答你的父母,给你他们从来没有过的东西:财富! ” 他最后举了一下酒杯,喝光了杯中酒。他又把那个口香糖盒打开了,将剩下的 口香糖全倒人口内。随后,他带着酒杯走到洗碗池边,用肥皂水洗净了酒杯,放回 柜子里。 现在,一切由轻率行为造成的不利证据都没有了,可以走上正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