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彼得下车回到办公室后,就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坐立不安。他每隔一两分钟 就抬头环顾一下四周,看看有没有人监视他。史坦曼有没有把他看成是个安全隐患 呢? 也许他该出来说话了。 可是不行,艾尔斯已经交待他只管工作。这就是说,低下头,拼命干,多赚钱。 这才是能把事情理顺的惟一办法。彼得心里明白这一点:那就是多赚钱。谢天谢地, 他已经证明他能做到这一点了。 艾尔斯这个人怎么样? 他给彼得灌满了一脑子的疑虑。能相信他吗? 艾尔斯是 不是在照别人的指使办事呢? 也许整个这件事就是摩根一手策划的一场考验。要真 是如此的话,他通过了考验吗? 今天的谈话在彼得的脑子里翻来覆去地折腾了一个 下午。他下班时,天已黑了。因为是星期五,他知道开车回家也只能是在堵车的车 流里爬行。平时十五分钟的路,可能要走上半小时以上的时间,但他不在乎。 “这倒是思考问题的好机会。”他为自己辩解说。 半个多小时后,彼得的车开进了一条几个公寓共用的引道。这条引道通过了靠 在山坡旁的几个公寓。他转了个弯,后一段路他是加速开过去的。他按了一下车库 大门的遥控器按钮,然后等着。他计算着时间,让车顶刚好能通过正在上升的车库 门。一个昏暗的灯照亮了车库的内部。他关闭了汽车发动机,又放下了车库门,走 下他的“宝马”车。 “别说话。” 这低声说出的词语吓了他一跳。他马上回过头,自卫式地举起了一只手。就在 几尺开外,在热水锅炉边上站着调查官多森。他的一只手上拿着一支三十八英寸口 径的手枪。彼得能很清楚地看见他。 多森向前移了一步。他用另一只手抓住彼得的衬衣领子,往前拉了一下。他呼 出的热气从彼得的耳边擦过。彼得的衬衣领被他紧紧地抓着。 “你的房间里已被安装了窃听器。”他说,“我亲眼看见他们进你房间的。他 们是化装成灭虫工人进去的。他们本应该带上药桶的,那样做岂不是更像了吗? ” “我……” 多森松开了抓着彼得衬衣领子的手,用手掌拍了一下彼得的嘴。随后做了个摇 头的动作。 彼得用手推开多森的手,却没说话。他看到车库的边窗是敞开的。本来那个窗 子就没插上过,其中的一块玻璃已经被切割掉了,那刀口切割处很平整。彼得顺从 地跟着他走到一个黑暗的角落里。 “把你的上衣脱下来给我。”多森轻声地说。 彼得照他的话做了。调查官拿着他的衣服,用手提着衣领。他把枪放在长椅上 之后,用手摸了摸上衣的里衬,接着又手拍了拍,好像是想抚平皱纹似的。他又搜 了一遍上衣的口袋,用手指在衣领下走了一圈。他从裤子口袋里拿出一把铅笔刀, 在翻领上开了个口子,取出一个扣子大小的金属片。然后他踮起脚,用嘴对着彼得 的耳朵小声地说:“这就是发射器.不是麦克风,是个尾巴。你有没有在今天什么 时候把上衣搁在什么地方? ” 彼得点点头。 “你的房子已被窃听了。你的车子内部也被窃听了。我可以完全有把握地说, 只有这车库他们没有安装窃听器。” 彼得想起来了:会议室已被窃听了,所以,为什么不在上衣里安装这玩意儿呢 ? 为什么不在家里和车里安装他娘的这玩意儿呢? “如果车库里没有窃听器的话, 咱们干吗要说悄悄话呢? ” 彼得问。 “以防他们用追踪式窃听器。虽然这种可能性很小,他们已经全面周密地控制 了你的私生活。” “他们? ”彼得咬牙切齿地问道。 “我投有绝对的把握,可是我敢打赌,史坦曼参与了此事。” “你那电话录音里不是说我自己管自己吗? 还是那样的好。” “那只是个烟幕弹,是为了保护你的。” “我不想要什么保护。我现在处处被监视着,还不都是因为你呀。” “你听我说,彼得,这跟我无关。有人对你有兴趣,我想你一定是知道点儿什 么。” “我当然知道一点:夜闯民宅是犯法行为。” “我要是你的话,就小声点儿说,别让窃听器收着。” “别人有兴趣的事我一点儿都不知道。就算我知道的话,把东西交给你,那我 不成了大傻瓜啦。”彼得此时想起了母亲--的那句话。她说过,她信任的那位调查 官走漏了消息。“我母亲可是不相信你呀。”彼得嘟嚷着说。 多森马上明白了这话的含义,“你是怎么知道的? ” 彼得犹豫了一下,后悔说漏了嘴。“因为没人相信你。” “算你聪明。难怪我告诉你你的住处被监听了以后,你并不感到意外。要是我 没猜错的话,我来得正是时候。” “正是时候? 我的麻烦起源于那张在体育酒吧里被人拍下的跟你在一起的照片。” “照片? ”多森口气中流露出的意外,说明此前他对这事一无所知。 “就是那么回事。”彼得继续说着,“一张关于咱俩在体育酒吧里的照片,我 好不容易才讲清。我今天还有工作就算是万幸了。” “不对。”多森摇摇头说,“你还活着才是真正的幸运。你肯定手中有什么他 们极想要的东西。” “又是他们? 难道你不想要吗? 你又不是到这儿来观风景的。要么你走,要么 我就给你的前上司打电话,告诉他你在骚扰我。” “对,就给处长打电话,他叫艾克曼。打吧。顺便说一句.这可是个蠢主意。” 多森左右看了一下,好像是担心有人来捣乱似的。 “啊,对了。你说过证监会有人有违法行为。我应该事先问过你再打电话。” “不管你给谁打电话,最后都要传到处长办。一旦他的助理,名叫佛里曼·栾 生,一旦他发现后,你就死定啦。这小子是个无赖。你总不能让他们想着如何把你 清除了吧? ” “是你造成的危险。”彼得此刻真想大喊大叫一番。“那天晚上是你被盯了梢, 结果把我也卷了进去。”彼得用僵硬的食指指着多森说:“如果他们认为我又见了 你,就难说会发生什么事了。” “因为那张咱们俩在酒吧里的照片,你认为他们是在盯我的梢? 这说得通吗? 那么他们有没有咱们在山米餐馆会面的照片呢? ” “没有,谢天谢地。” “你想一想,开车跟踪我几百米有何难的? 是你从后门溜出来,用你那中长跑 的速度在铁路上跑了一个来回。在没人发现有什么不正常时,你已经返回了。这一 切都躲开了人家的眼睛,那位金发女人装着对你那么有兴趣,其实就是盯你的人。” 彼得的心跳开始加剧了。此刻,他无言以对了。“我要进屋去了,我要去喂猫, 放松一下。”他轻声地说,“这么多的人对我有兴趣是我的事,与你无关。” “这么说你确实是发现了什么东西。” “我可没那么说。”彼得用钥匙去开通往房间的门。 “小心,不要乱讲话。”多森警告他说,“因为有人在偷听。就是你上厕所小 便,他们都能听见尿尿声。此外,我还说过你今天为什么还活着。我认为他们不敢 做掉你。” “做掉我? 你是不是在开玩笑? ” “这没什么好笑的,彼得。无论你母亲对我怎么看,你应该很明显地看出我是 在想办法破这个案子,其实是为了帮你一把。” “我又不想要你的帮助。遭人摆布,被人撂在一边,被人测谎、验血,被人欺 负,这些我早就厌烦了。你说谁他妈的会怕我? 我不过是个无名小卒,笑话! ” “谁? 每个人都怕你。你还活着是因为某些不便。不对,我收回那句话。不只 是不方便而已。” “我明白,你以为你还在工作,多森,至少是以前的工作。这案子好像是无事 生非。我的麻烦已够多了。该由我处理自己的事。” “看看你母亲的遭遇。”多森接着说,对彼得的话避而不谈。“就说那些跟你 有关的问题吧。他们在很小心地……” “瞧,你又来了不是。你要是想整史坦曼的话,可不能指望我帮你的忙。她是 个敢闯敢干的人,我也一样。这里做对冲基金交易的每个人都是这样的。” “你已经违反了证券法了,是吧? ”多森双臂交叉放在胸前,对彼得这样说。 彼得想,多森最多是在推测而已,刚好他推断正确。有那么一瞬间,彼得真想 坦白交待了,想干脆就相信这位有热情的小个子算了。然而,他并没有随着感觉行 事。他的理智让他这样说:“你在那债券的案子中吃了败仗。你又把自己弄得被炒 了鱿鱼。我要是相信你,我还不死定啦? ” “你可能需要谈个交易。” “交易? 跟一个失业的证监会的工作人员做交易? 不,多谢啦。我呢,还是像 往常一样去上班,装着你我根本没见过面。如果你还是不放过我的话,我就去告诉 我们的律师。” “彼得呀,我不能强迫你干什么。可是有一天你会明白这是你自己的事。到那 时,我就向上帝祷告,保佑你躲过这一劫。别忘了我对你说过的话。他们要是不找 你的麻烦的话,就会去找你的朋友的麻烦。” “顺便再说一句。”多森接着讲,“还记得那个路过的警察吗? 那个亲眼看见 你母亲撞车起火的人? 一个月以后,他就退休了。他说他得到了一笔国外远房亲戚 的遗产。这小子现在过着美滋滋的日子。他住在科罗纳多的海边,这也算是巧合吗 ? ” 彼得感到内心一阵痛苦。 多森拿起了他的手枪,把它放回挂在肩上的枪套里。放好枪后,他说:“不必 送了,我自己会走。”多森朝那呈扇形开着的窗子走去。刚走了两步,他又转过身, 走到彼得身旁。 “给你这个。”他伸出手将一张小纸条放进彼得的上衣口袋。 “如果你要找到我的话。”这个调查官转过身,又朝那破窗户走过去。 在门外,一条狗吠了起来,只听见它的主人说:“别吵! ” 彼得这时心里感到一阵痛苦。他问道:“那个退休的警察,姓什么,叫什么? ” 多森回过头来。彼得隐约地看见他脸上显现的一丝笑容。 “姓名吗? 叫艾力斯。你要是去拜访他的话,你得要编个说法,就说你是给一 个名叫莎拉·古兹曼的女人干活儿的。” “莎拉‘古兹曼? ”彼得在心里念着这名字,他是很不情愿地在这里见到这个 多森。 “你听说过这姓名吗? ”多森无奈地摇摇头说。“没有。我来猜猜看,你跟她 碰过面。你的击球技术如何? ” “你这是什么意思? ” 彼得问着,呼吸也急促了起来。 “我可以说,莎拉·古兹曼要是在你身边的话,就意味着你已被击中两次。你 最好是要小心她的曲线球。” “我什么也不知道。”彼得说。这话连他自己都不信。 “她是安申纳达公司的。你听说过有个叫安锐克·古兹曼的人吗? ” 彼得没流露出表情,可是他听说过这姓名。古兹曼曾是一个墨西哥臭名昭著的 贩毒头子。他的死,彼得还记得,在三四年前曾经是作为重大新闻在广播及电视上 播了两天。 “是她接掌了这行业。她重组了行业,不再贩卖白粉7 。 有谣传说她在整个拉丁美洲赚了更多的并洗了更多的钱。他的侄子卡罗斯.卢 若兹是她的保安头子,主管治安。这两个人在得意之际不会乱来,因为乱来就玩不 长了。你还记得在加州和墨西哥交界处有过一个万人坑,里面埋了上百具尸体吗? 这是自从她退出老行当以后的尾声。大多数尸体都是她丈夫生前的朋友和家人。 “她为什么这样做呢? 没有道理呀? ” “她是为了让以前的竞争对手们认清,就是那些拉丁美洲各地的毒枭们认清一 点:她是严肃认真的,有一个新的经营计划,包括跟他们做生意。她将丈夫生前的 联络网完全镇压掉了。不对,我是说,听说她把丈夫生前的联络网搞掉了。可是没 有证据证实这些确实发生过。她降低了她的运营开销,与此同时,她也明确了她的 新利益在哪里。” 多森身子向前倾了一点儿说:“你害怕了吗? ” 彼得对车库里的灯光如此昏暗感到很满意。“那么,如果你还关心此事的话, 警察的全姓为肖恩‘艾力斯,是前圣地亚哥市的侦探,叫肖恩·马卡士·艾力斯。” 彼得将这姓名牢牢地记在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