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在这可观赏风景的玻璃窗下沿,放着一盆盆沉重的种着仙人掌的大花盆。从窗 子里可看到太平洋里的浪花,在空中飞翔的海鸥,在海面上荡漾的渔船。偶尔,你 还有机会看见滑翔机在空中翱翔。此外,你还可以看到那无边无际的向两端延伸的 清晰的地平线,万里无云的碧蓝的天空与那无边无岸的蓝色海洋浑然一体。 摩根和莎拉背对着窗子在交谈着。除了这二人外,还有卡罗斯。因为今天是周 六,史坦曼公司的全部电脑都已关机了,只有在她办公室里用于开会的电脑除外。 在她办公室的这半层楼里没有别人。在两个妇人的对面,卡罗斯坐在一个有狮爪形 腿的椅子里,头在不停地晃动着。这把椅子是安娜女王时代的古董,虽不舒服,却 是无价之宝。他的右脚搭在左膝盖上,手掌放在脚脖子上。 “摩根,彼得对你的律师说了些什么? ”莎拉问。 史坦曼吸了口烟,然后又吐了出来。她每次在找适当的词来表达时都是这样做。 “根据杰森的汇报,他说过他不知道材料在哪里。我们录制的录音带也证实了这一 点。” “Peidoneme .se flora.”(西班牙语:对不起,夫人)卡罗斯开口了。“ 你相信这是真的? ” 史坦曼只是耸了一下肩膀。 “尼尔这个人很危险。”卡罗斯直言不讳地说。“他看到了他母亲寄给他的信。 他有没有看到别的东西呢? 我认为有可能还有别的法律文件存在,就是韩娜偷的那 些材料。还有可能尼尔掌握了这些材料,或者他知道这些东西在哪儿,或者说很快 就知道这些东西。我们要找到这些东西,这一点很重要。” 莎拉点点头表示同意他的观点。“眼下咱们只能等待,继续跟踪,录音和追踪 他。” “也许你的部分言论有道理。”史坦曼说,听上去有点儿犹豫不决。“我喜欢 彼得。我倒是希望他最终与这事没有瓜葛。” “这个案子很难查。你说我们该怎么办,摩根? ”莎拉说。 史坦曼在烟灰缸上弹了一下烟灰说:“除非万不得已,我认为不伤害彼得是高 明之举。这倒不是因为他母亲的死,而是与政府官员对他的工作感兴趣有关。要是 可能的话,咱们应该先有答案,再做决定。” “我同意。我建议我们再等等。希望由此能弄清楚他到底知道多少。一旦我们 肯定他手上掌握她母亲寄来的材料,我们就立即找到那些材料,然后再收拾他。咱 们的运气还可以。卡罗斯和我搞了一个应急方案。你是不是根据需要随时可以执行 这方案,卡罗斯? ” “是! ” 此刻,史坦曼的电话铃响了。她按了一下对讲话筒的按钮。 “我想跟卢若兹先生讲话。”一个带有外国口音的人说。 “我就在这儿。”卡罗斯说。他的不耐烦里面夹带着某种威胁。 在一阵简短的汇报以后,那个人说:“他丢了。” 卡罗斯照着墙就是一拳。“你说‘丢了’是什么意思? pelotudo? (西班牙语,” 失踪“)” 那个打电话的人用西班牙语解释说,尼尔去跑步了,谁也跟不上他,他跑得太 快。在这期间,那跟踪装置出了毛病,没有信号了。莎拉走到史坦曼身边,轻声地 给她翻译了一遍。 “Ocho ochenta(西班牙语中的骂人话.)! 给我找到他! ”卡罗斯一拳砸在 电话机的按钮上,结果电话机上的线掉了下来。“这下全砸了。”他说。“发射器 是不会意外地坏掉的,他明白这一点。” “别激动嘛。”莎拉说,“看着他的房子。这还不至于到恐慌的地步嘛。”她 将回光转向史坦曼的方向。卡罗斯明白这个动作的意思,松了口气,又点点头。 “你要动脑筋,找个聪明的办法来解决这个问题。”史坦曼说。这句话听上去 是在下指令。“我不想让尼尔出什么事,而最后又跟我有关,明白吗? ” 出乎她的意料,卡罗斯愤怒地说:“史坦曼夫人,我们应该怎么办? 这里头也 不只是你的利益受到威胁。” “卡罗斯! ”莎拉大声斥责着,“别忘了你是在跟谁说话,摩根是个受人尊敬 的人物。她是咱们的朋友。”她转向史坦曼,接着又说:“对不起。这不像卡罗斯。 他是因为我们断掉与尼尔的联系才生气的。” “请你原谅,史坦曼夫人。”卡罗斯说。“是我说错了。” “卡罗斯,”史坦曼的话就像冰一样,整个房间里都充满了冷冰冰的感觉,“ 别再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 “我们会查清怎么回事的。”莎拉解释说,“可是你得相信我们的直觉。” “你们也得相信我的直觉。”史坦曼反击说,她余怒未消。 “我主张对尼尔要顺藤摸瓜。但我也不是脑子不清醒。事情已经变复杂了。我 可不愿看到这一点。你还记得你说的关于穆勒的话吗? ‘他这个人很危险,因为他 办事缺乏理性。’别忘记这个教训。你们俩都要记住这一点。” 卡罗斯的歪嘴在发抖了。他说:“我不会忘记的,都记住了。” 在莎拉和卡罗斯离开以后,史坦曼传了穆勒来见她。半小时以后,穆勒来了。 史坦曼给他叙述了一遍当天发生的事。 “为什么不让我参加这个会呢? ”穆勒两眼直瞪瞪看着史坦曼。 “因为我们的朋友不尊重你,还因为你已失去了客观态度。” “卢若兹以为他是谁? 这个疤脸小子表面文质彬彬,与此同时又用西班牙语骂 咱们,好像咱们听不懂他在侮辱咱们。他以为谁都怕他不成? ” “你当他们害怕吗? 别傻啦,贺华德。他这人很危险,莎拉也一样。” “我也能像他们一样给人造成伤害。也许咱们应该和他们断绝关系。咱们又不 需要他们的钱——你从东欧弄来不少钱了。” 她的头转动了一下,朝着窗口吐了一口烟。“不行,莎拉是我知道的女人中最 心狠手辣而又精明过人的女人。咱们要继续共事,除非她先翻脸。” “说到尼尔,”穆勒说,“我刚好跟卢若兹的看法一样。他母亲知道的事或拿 走的东西就像颗定时炸弹。别忘了,我几乎是亲自处理了咱们账上的每部分比索和 卢布,是我亲自找到那些可以用来做逆反交易的地方的,是我亲自跟咱们的联系人 直接交谈的。要是尼尔的母亲隐藏了什么重要的东西,我是首当其冲的。你要是想 知道我怎么看,我说:再找一个席锐兹,叫他去干掉尼尔了结了这事,一了百了。” “你看你的仇恨都写在脸上啦。是不是你已经听见了一个年轻有为的年轻人的 脚步声了,感觉到人家可以随时顶替你呀? ” “尼尔狗屁不是! 我不想看到的是有人手上有能使我遭受调查五十年的材料。” 穆勒站起身,俯瞰着史坦曼说:“咱们怎么会知道他还没有递给政府什么东西呢? ” “这很简单。其一,法庭传票呢? 其二,根据栾生的消息,进出证监会或司法 部的东西里没有跟尼尔有关的。” “咱们还是应该干掉尼尔,我可以亲自去办。” “这事就到此为止吧。”史坦曼说。 穆勒不再提此事,但心里却没放下过。他有两个打算。这是受卢若兹和古兹曼 的启发想出来的。他的脑袋转了一下,冷笑了一下,心里在想象着挂在尼尔脸上的 恐惧表情。他心想,他这计划是如此简单,简直是天才之作。 他希望他的这个方案,有一天会变得有实施的必要。 在彼得走出家门前,他拍了拍跑步穿的外套,没有发现缝在衣内的发射器。返 回他是有把握的。他又检查了跑鞋,先拿起右脚的鞋,在鞋底上寻找有没有裂口, 他没有发现可疑的地方。他又弯了弯鞋底,查看有无异常痕迹,还是什么也没有。 他用食指在鞋舌头上来回摸了摸:他好像摸到了一个小的硬东西。他将鞋口对 着亮光一照,发现了一个小圆片,就跟他的上衣领子里藏的小圆片一样。这个小圆 片放在鞋舌头和鞋面之间的一个小地方。他要是穿在脚上是绝不会感觉出来的,或 者是看不出来的。他并没有摘掉那个小发射器。他又用同样的方式检查了第二只鞋, 什么也没发现。 彼得给猫倒了一满碗于猫食。他身子朝前倾了一下,摸着猫背小声说:“我知 道你不喜欢干食,老头子,可是我要出门几天。”然后,他又从洗碗池里拿过来一 个大碗,又装了半加仑水。彼得在出门时反锁了门,开始他的慢跑运动。他跑上一 条向北的山坡小路,穿过了商业区,准备用五分钟近两公里的速度进行。这个速度 足以甩掉任何跟踪的人。随后,他又横穿了几条没有出口的街道。 在跑完三公里半的路程后,他停下来取出鞋中的信号发射器,把它放在地面上, 使劲地踩上去,把这个昆虫大小的装置踩碎了。他把鞋穿好,又跑起来。这次跑得 更快。他向圣塔弗牧场方向跑去。这是一段五公里的爬山加小路的路线。 在一个有圣诞节装饰的小商业中心里的男厕所外,他找到一个公共电话,给德 如打了电话。尽管他是站在没人看得见的地方,他还是保持警惕,不时地注意有没 有可疑迹象。他看到那些好奇的孩子们拽着已疲倦的父母往玩具店或者是电子产品 商店去。在无线电配件店门口排了一队人,有人在夸夸其谈某一个电子游戏机的奇 妙之处。他心想,这是资本主义最好的一面,尽管这场面显得那么天真无邪。彼得 依然保持高度警惕。 这也可以说是谨慎而不是神经过敏,他也这样安慰自己。 德如接到电话后,彼得试着解释一番,然后他交待朋友说:“你去圣塔弗牧场 商业区,具体地点就在那大路边的苗圃后面等我。我需要跟艾尔斯谈一下,大概要 一个半小时。” “为什么不让我在艾尔斯的房子外面等你呢? ”德如问。 “我对能不能信任这家伙还没把握。如果他给对我有兴趣的人打电话的话,我 就很难预料会发生什么事。这样安排的话,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可以跑掉。” 在没答应之前,德如又问:“这是不是跟你现在的工作有关? ” “但愿没有,但也有可能。如果这两者间确有干系的话,我遇到的麻烦就不仅 是因为母亲的文件哕。” “真是不想过问这种事。” “我做的一些交易不太合法。” “你违反了证券法吗? 简直不敢相信,白面包。”彼得此刻挺感谢德如的,因 为他没有责备彼得。 “每个干这行的人都有罪,因为你用了内部消息进行交易活动。要把这消息的 来源堵上是不大可能的。比如+ 股票经纪人、公司经理人员,还有政客也是整天为 我们提供内部信息。 大多数情况下,并不是我们去索取的。“ “如果这些人主动给你提供信息,你也说是不合法吗? ” 德如好像有点儿迷惑不解了。“我看这倒不像是犯罪行为。” “我对自己也是这么说的,甚至也相信这是真的。直到后来我才明白……”这 时彼得听到垃圾车倒车时发出的嘀嘀声。 “那都是屁话。”他说,“我找不着一个好理由为我的所作所为辩解。可是我 他妈的明白,从此以后,我得格外小心。我想,即使我规规矩矩地干活儿,也能赚 不少钱。” “我都听糊涂了。”德如说,“我想我还是关注我的医道算了。” “还没说完呢。眼下有一个证监会的调查官在缠住我不放。我刚才碰上一桩烂 事。我还不知道怎么能摆脱出来呢。” “我会尽力帮你忙的。” “多谢啦。德如,我爱你,哥儿们。” “我,还有莫尼卡,未来的孩子,韩娜都热爱你,白面包? ” “啊? ” “你记住了我在医院里的录音电话的号码吗? ” “记住了。” “这是密码。这样咱们就可以互传信息了。然后,又可以在不让别人听见的条 件下自己查询电话录音。” “再次感谢。我能不能把这号码交给一起工作的朋友司徒亚特呢? 如果事情变 得更麻烦了,我就需要跟他谈有关的交易量的事。” “你看着办吧,白面包。”德如说。 说得差不多了,彼得挂上电话。他先看了这周围一下,然后开始跑步,一边还 在考虑着走哪条路好。 那风在这十五六度的气温里,吹在身上颇有些凉意。他自言自语地说:“这天 气跑步是再好不过了。” 他决定走偏僻的小路。这样,他一直跑到圣塔弗牧场镇里的小道上。他上了这 条小道,朝东跑着。为了避开视线,他把衣领立起来,又往下拉了拉棒球帽的帽檐 儿,以便挡住脸。十五分钟之后,他来到了圣塔弗的外围。他深深地呼吸着新鲜空 气。参天大树的树阴好像给他那正在滴汗的身体带来一阵凉意,他身上有点儿发抖。 他以一种均匀的速度向前跑着。他看见一个路标,又继续向东跑去。约一分钟之后, 他来到一条向山下绕行的很陡的小路上。这条路一直通往艾尔斯的住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