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在电车上流泪 在我二十几岁时,一天,我脚步轻松地乘上告别已久的电车出去买东西。 当从站台一步迈进车里时,一股从未有过的伤感向我袭来,眼泪像浑身向外冒 汗一样涌了上来。这是怎么回事? 我的呼吸变得微弱起来,分不清是痛苦还是悲伤,一种交织在一起的情感涌上 心头,眼泪暴风雨般地夺眶而出,似乎一种莫名其妙的情绪油然而生。 我害怕起来,立刻跳下了电车。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静静地琢磨着自己的内心和车内的情况。 我想了想,发现近些年来,自己的生活竟然连坐电车的机会都没有。每天的生 活基本不接触现实社会,就是乘出租汽车来往于公司的摄影棚和自己居住的公寓之 间。这样的生活大约有两千天。 当时还处在把电视机当成一种特别的东西的时代。电视机放在壁龛里,不打开 的时候盖上一块布保护屏幕。我每一天的生活与常人不同,就是背诵为制作电视剧 而编写的台词,想象假设人物的时代和所处环境,琢磨出场人物的心理和行为特征, 根据这些编排身体的动作。而且还要借助自己的精神与身体去塑造性格各异的人物。 进入摄影棚后,在排练室还要练习很多次进行调整,以接近希望中的人物形象。最 终将选定的动作和心理活动一个个累积起来,完成作品。 最近七八年间,我一直将全部精力投于这样的工作中,在周围环境的刺激中, 通过自己表现与自己不同的人物。包括在镜头前完成的动作的细微之处,每一次都 要通过监测器再次检查。比如:这个地方应该这样表现,那个地方做得很好。总之, 要几万次地用自己的身体塑造人物的动作。这就是我所从事的艺术事业。 这似乎与现实生活很相似,但实际上却是生活在另一个世界里。 我是在连续过了六年这种日子的情况下乘坐电车的。 也许应该说我和生活在现实社会中人们的样子久违了。那种感觉就像无力隐藏 逐渐积累在从脖子到背部的身心疲劳,却又找不到解决的办法,挣扎、痛苦到极点 时一样。 那是由于我看到了突然遭受经济社会冲击并承担着各种问题压力生活着的男人 们的样子的缘故。当时,他们谁也没有注意自己的形象。从那以后,我总是放心不 下,经常乘坐电车体察实情。 星期天的电车里气氛活跃,就像上演音乐喜剧一样。这让我感觉轻松了一些。 就这样,每逢有机会,我都要去感受社会的变动。 我出生在电视进入日本社会的年代,生长在电视具有强烈影响的时代。有时候, 随着播放内容的变化,人们感兴趣的对象也发生了变化。其中,受美国电视剧、漫 画(动画片)等的影响很大。诸如自由、开放、伸张正义、直言不讳等品格和精神 世界十分新颖,对上司说话也不必太客气。人们从画面上感受到了在日本的大街上 感受不到的东西。 后来出现了披头士音乐,使人们的行为更加多姿多彩。当时的社会状况为制造 “飞起的女性”(职业女性———校注)这类新词语提供了土壤条件。 不久,我为总是扮演这类女性的角色而发愁。我记得当时我想进入下一步的拍 摄,可是有关的准备工作尚未就绪。我下意识地感到下一个剧目的角色的行为方式, 很有局限性。现在我认为当时我可能感到,总是演相同的角色,就像在原地踏步一 样,精神上我需要营养,但却吃着没有营养的东西。 而且,在做演员之前我就没打算只做演员,而是想兼做演员。做了演员后我演 的节目却完全是被作家和制片人安排给我的。我自己也想寻找题材,画家和作曲家、 设计师就能够自己从自然界中找出题材。那是一个因循守旧的时代。当时我在接受 采访时使用了“信息”这个词,便立刻招来人们的斥责:“这个女演员,可还挺牛 气的。” 在成为女演员七八年的时候,突然被邀请去了中国,因此与人们的联系也就广 泛起来,同时也有了震撼心灵的经历。我希望从“真优美”的音色中,再一次更深 地了解和平的新时代的交流以及人和社会。 从那以后,我开始和人交谈,出去旅行,不仅是通过摄影棚的机器工作,还努 力地去做直接和人见面、拍摄纪录片的工作。日本就不用说了,我还去了非洲、欧 洲、美国等地。 -------- 深圳商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