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节:最后一个匈奴(65) 快到菜市场时,黑大头看见街道上,人群已经乱乱的了,于是低声向押着他 的军警提出,他想小解一下。那军警听了,以为他胆怯,取笑道:" 莫非尿了裤 子不成?" 黑大头听了,默默无语,并不答辩。 眼见来到一个厕所跟前时,黑大头停下,不愿走了。几个人拉他,哪里拉得 动。军警们见了,议论不决。有人说,既然他想去,就让他去吧,这是他最后一 次上" 茅子" 了,阎王催命还不催人屙屎哩。有人不同意他去上,说这桩差事, 早了结早安宁,谁知这黑大头安的是什么心。双方正在争执,那负责这桩事儿的 头儿,大声吆喝起来,要军警们快走。那城外又在响枪,一会儿这事完了,还要 上城墙去守城。军警们见说,于是停止争执,推推搡搡,押上黑大头又走。 至此,黑大头明白,裤裆里的两支短枪,已经派不上用场了。于是长叹一声, 低下头去。 到了菜市场,停在当街,刽子手反握着刀,走过去,喝令黑大头跪下。黑大 头拧着脖颈,至死不跪。不跪也就罢了,刽子手从心里怯他,于是不再勉强,将 就着将这桩生活做了算了。 刽子手身矮,无奈,只得踮起脚跟,顺过鬼头刀,使足力气抡圆,朝黑大头 脖子上,削去。 刽子手手脚倒还利索,只见鬼头刀到处,黑大头的身子便和头分了家。那人 头" 笃" 的一声掉在了当街上,滚了几滚,站住。 那没有了头的半截铁塔似的身子," 出" 的一声,向外冒出一股黑血,黑血 喷出两三丈远,仿佛水龙头一般,然后这身子,便慢慢地倾斜,最后像个粮食口 袋一样栽倒在地。 刽子手溅了满脸的血,脸色一青一白,四肢有些发软。不待他软瘫在地上, 便有一个军警接过他手中刀,又有几个,架着他,先走了。 那负责这桩生活的头儿,先将告示贴在山墙上,然后按照惯例,走到尸首跟 前,踢了两脚,防止他不死。身首分家,哪有不死的道理,这头儿所以如此,只 是法场惯例。 谁知这一脚下来,脚落处,只听" 啪" 的一声枪响,吓得这头儿打了个趔趄, 回首看看四周,问谁的枪走火了。看看没有谁的枪走火,这头儿觉得纳闷,于是 低下身子,轻轻去拨那黑大头的衣服。这一拨,看见了那两把短枪,大张着机头, 像两只鸟儿一样卧在黑大头的交裆里,其中一把,枪口尚在冒烟。头儿见了,大 惊失色,那些还没有走的军警们,想到刚才黑大头要上茅厕的事,也一阵阵后怕。 军警们战战兢兢地取了手枪,又将这黑大头的头颅,装进一个木笼,回去复 命。不提。 却说城外的杨作新,等到天明,不见张三李四的消息,又听到城内乱枪不止, 心中十分烦躁。赶紧去和各路头目,商量今天攻城的事,没想到正在商议之间, 突然听到有人前来禀报,说黑旅长的人头,被敌人挂在城门楼子上了。大家听了, 顾不上开会,匆匆来到前沿阵地,搭眼一看,果见城门楼子上,竖起一根高高的 竹竿,竹竿头上,挑着一个木笼。杨作新细看那木笼,认得那木笼里装的,正是 黑大头的头颅,虽然脸上没有了血色,但那眼睛依然明亮如旧。杨作新见了,双 膝跪倒,失声恸哭,后九天一帮弟兄,见杨作新哭了,也都纷纷跪倒,大哭起来。 其余各路队伍,虽然不像后九天人马那样有切肤之痛,但是见那高悬在丹州城的 人头,想起黑大头英雄一世,如今遭此下场,也都十分伤感,陪着掉泪。于是刹 那间,丹州城外,阴风惨惨,哭声一片。 黑大头一死,激励了城外的各路人马,大家决心同仇敌忾,化悲痛为力量, 不顾死伤,一鼓作气拿下丹州城。 这天中午,杨作新一声号令,各路人马,人人拼命,个个争先,直扑丹州城, 必欲踩平丹州城而后快。那城外的士旺河,鲜血都将河水染红了,死去的人,人 摞人,仿佛麦捆子、谷个子一般。城外的三挺轻机枪,嘎嘎地叫着,与七郎山上 的重机枪对阵。 俗话说,一人拼命,万人莫敌,约有两顿饭光景,各路人马中,各有不少人 到了城墙根、重机枪射不着的死角,有人带了挠钩绳索,已爬上城头,还有一帮 兄弟,人架人,搭成人梯,攀上城头。 就在丹州城立马可破、势在必得之际,只见从后九天方向,有一位留守的兄 弟,骑着大青骡,飞也似的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