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摇身再变
黄昏忽来骤雨,下了小半个时辰後,雨势渐歇,但仍是毛丝丝地下个不绝,
天空盖满厚云,一片凄迷沉重的感觉。
项少龙和两位娇妻,与庄夫人、尤翠之、尤凝之及小孩庄保义都众在主舱共
馐。
自相遇後,众人还是第一趟共进鳝食,显示双方的关系又再密切了一点。
庄保义不时以既崇慕又渴望的眼光瞧善项少龙,纪嫣然最疼爱孩子,忍不住
问道:「小公子想到甚麽事儿哩?」
庄保义小脸立时胀红,垂头道:「保义想拜项先生为师,学习剑术。庄夫人
和尤翠之两女均含笑不语,静待项少龙的反应。项少龙那忍伤一个小孩子的心,
何况他的境遇如此凄惨,微笑道:「你能吃苦头吗?」
庄保义挺起小胸膛昂然道:「保义是最吃得苦的了,不信可问娘亲。」
庄夫人大喜道:「能得西秦第一剑手,秦王之师指点保义,小女子感激零涕
,保义还不立即行拜师大礼。」
当下一番揖让,行过拜师之礼後,再坐好时,气氛更见融洽,但项少龙则知
道自己对庄家又再多了三分道义和心理上的照顾责任。
想起庄保义将来即使成为滇王,也逃不了再被自己另一个徒弟小盘减国之祸
,心中也不知是何滋味。
庄夫人固是不时把美目往他扫来,其他尤翠之两女亦不时偶送秋波,幸好她
们都是出身高贵,否则就更是媚眼乱飞,言挑语逗的局面了。
项少龙绝不介意逢场作兴,但更重要是须尊重纪赵两位娇妻,故无论神态言
语士都小心翼翼,不敢有丝毫逾越,所以这一顿饭吃得既刺激但又是有苦自己知
。
乌光这时闯了进来,到项少龙後侧耳语道:「我们在底舱处发现了凿船的工
具和几大罐火油。看来这批羔孙子是要沉船放火,双管齐下了。」
庄夫人等细聆乌光和项少龙的对话。
项少龙道:「有没有偷听到他们的说话。」
在项少龙的设计下,他们有各式各样的原始窃听工具,例如被右为「隔壁耳
」、状若喇叭的铜筒,便可按贴壁上,把壁内的声音扩大,易於偷听。
乌光口不择言道:「当然听到,连他们的方便撒尿声都瞒不过我们。」
女都听得俏脸飞红,赵致嗔道:「小光你检点一下好吗?」项少龙笑道:「
快说出来!」
乌光先向赵致谢罪,才道:「他们的头儿叫成析,似乎是大夫成素宁的亲戚
听口气他们早知道夫人们会在这几天经此到寿春去,故已在这哀等了整个月,奉
命一个不留。嘿:我也很想对他们说同样的话呢。」
庄夫人听得脸色微变,低头不语。
项少龙道:「还有甚麽?他们有否说何时下手。」
乌光得意洋洋道:「当然还有,并且瞒不过我们这些大行家他们准备了迷药
,放进水里去,把我们迷倒後,便将所有女的污辱,再沉船放火,手段毒辣之极
。」
庄夫人等三女听到「污辱」这种敏感的字眼,俏睑都红了起来。
今次连纪嫣然都啐骂道:「乌光你真是满口污言,失礼之至。」
赵致担心的却是另一回事,问道:「现在我们喝的水有问题吗?」乌光道:
「当然没有问题,下了药的水都有一阵异味,须以茶味掩饰,待会若他们壶茶来
招待夫人时,就千万不要喝了。」
马光的低级风趣令项少龙想起乌果的高级风趣,不由更想起赵雅,未知乌果
是否已顺利的把赵雅迎回咸阳呢?这美女实在吃了太多苦头了。
笑骂声中,马光给赵致逐了出去,纪嫣然则为乌光的粗言俗语向庄夫人等致
歉。
庄夫人毫不介怀。反道:「光小哥这种人方是真性真情的人。道貌岸然、满
口仁义的人妾身见得多了,给他们在暗中害了都不知是甚麽一回事呢。」
纪嫣然道:「夫人回楚京一事应是秘密,为何成素宁却得到风声,还派人到
这里谋害你们呢?」庄夫人凄然道:「现在我已弄不清楚谁是敌人了。」
这时果然有人叩门而入,跪地禀道:「小人特来奉上城阳特产「安神茶」,
味道虽有点古怪,但喝了後却不畏风浪,是府令屈大人特别孝敬夫人和小公子的
。」
庄夫人装作欣然的答应了。
此人去後,项少龙溱到赵敏的小耳旁道:「他们真合作,我们今晚仍有无限
的春光哩!」
赵敏那想到项少龙会在「大庭广众」前与她说这种顽皮话儿,登时俏睑飞红
。
庄夫人看到他们的情景,那对本已水汪汪的美目更似要滴出汁液来。
战斗几乎尚未开始,就已结束了。
当项少龙他们诈作喝了药茶晕倒时,众贼子露出狰狞脸目,众铁街上以迅雷
不及掩耳的手法,把他们全体击倒制服,捆缚了起来。
大船落入他们的掌握里去。
项少龙陪著庄夫人到甲板上,著铁卫把这批凶徒一字排开,进行审问。
江水两岸一片黑沉,雨虽停了。但仍不见半点星光。
项少龙冷冷道:「谁是成析!」
三十名被五花大绑的敌人想不到他们竟知道成析之名,齐感愕然。但仍人人
紧抿著嘴,没有说话,一副难道你敢杀我妈的神气。
项少龙喑叹一声,低声向庄夫人道:「夫人请别传头不要看!」
庄夫人坚强地道:「我不怕!」
项少龙打出手势,守在俘虏後的乌舒一脚撑在其中一人的背脊,那人由於手
足均被缚连在一起,立即跄踉前跌,滚倒地上。
项少龙身旁抢出荆善,用脚挑得他仰躺在甲板上,「锵!」的一声拔出长剑
,在他眼前比书著道:「最後机会,谁是成析!」
那人仍不肯屈服,「呸!」的一声,露出不屑神色。
荆善冷笑一声,长剑猛挥,那人立即咽喉血溅,立毙剑下。
「咚咚!」雨声,俘虏中有两人吓得软跌地上,数人则蛙腿抖震,无一人不
血色萧退,想不到对方狼辣无情至此。
庄夫人亦看得俏脸煞白。估不到真会杀人,下意识地把娇躯靠向项少荆善若
无其事地在被杀者身上抹拭剑刃血渍,才让人把尸身拖往一旁。
庄孔等庄夫人的侍从,均瞪大了眼睛,呆在当场。
虽说在这时代,对武士来说杀人绝非甚麽大事,可是荆善那种在杀人前後都
漫不经意的态度,却对敌我均带来很大的震撼。
项少龙当年拣选十八人当随身铁卫时,其中一项要求就是坚毅的心志,只有
不怕杀人和不怕被人杀,才有资格入选。
在这弱肉强食的战争年代,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若今次被擒的乃是他们,想这样痛快的死掉也没有可能,特别是纪赵这些美
女们。
项少龙指著另一人,淡淡道:「谁是成析?」那人双腿一软,学早先两个同
伙般坐跌地上,眼光却望往其中一个特别粗壮阴沉的汉子。
那汉子知露了底,移前少许大声道:「不用间了,我就是成析,若你们敢…
…」
「砰!」
马光一脚踢出,正中他下阴。
痛得他立时虾公般弯倒地上,痛不成声。
项少龙笑道:「带他到舱底大刑侍候,看他口硬到何时。」
当下乌舒、荆善等兴高烈地押著他去了。
其他俘虏人人脸如土包,挥身发抖。
项少龙道:「把这些人分开审问,然後再夹口供,谁人有半句谎言,又或故
意隐瞒,立杀无赦。」
庄孔等人一拥而上,和其他铁卫把俘虏带到不同角落审问去了。
庄夫人的娇躯软弱无力地靠贴项少龙,轻轻道:「到今天我才见识到这种雷
霆万钧的手段,先夫以前对人实在太易心软了。」
项少龙轻拥了她香肩一下,柔声道:「先回舱歇息吧:明天早膳时,会有审
讯得来的消息了。」
庄夫人像是很留恋挨著项少龙的感觉,低声道:「怎麽置贵这些人呢?」项
少龙苦笑道:「我很想把他们全数释放掉,但这却是最愚蠢的行为,尤其他们见
到了我们的手段,会生出疑心,庄夫人该明白我的意思吧!」天明时,船上再无
半个俘虏,血迹均被洗刷乾净。
在主舱进早膳时,项少龙对庄夫人道:「这事背後的主使者不但有成素宁,
还有斗介和一个叫方卓的人,夫人有甚麽印象吗?据说正是方卓把夫人会到寿春
的消息通知斗介和成素宁的。」
庄夫人俏脸转白道:「我当然认识,方卓是春申君府中食客之一,一向一负
责与我们通消息,想不到竟出卖了我们。」
尤翠之颤声道:「会不会春申君也是背後的主谋呢?」庄夫人坚决摇头道:
「春申君绝不会这样做,何况若保义能够复位,对他有百利而无一害,他更非这
种卑鄙小人。看来方卓该是给成素宁收买了。」
纪嫣然道:「成素宁和斗介为何要置小公子於死地呢?」
庄夫人道:「现在楚境之内,共有十多个诸侯国,其中以滇、夜郎、岷山,
且兰四国最是强大,兵员均达上万之众,故深遭楚王顾忌。不过他虽有废侯之意,
却不敢轻举妄动,怕激得众侯国联手抗楚。而众国中又以我们庄家声望最高,隐
有众侯之长的威望。所以孝烈第一个要对付的就是我们;但不敢明目张脍,只敢
策动奸贼李令作反,可是滇国的子民仍是心同我们庄家,其他侯国亦对庄家复辟
一事大力支持,故此李园所代表的李族怎肯让我们回国呢?」
赵致道:「既是如此,夫人这番往寿春去,岂非送羊入虎口。」
庄夫人道:「现在寿春话事的人,仍非李园,而是春申君。兼且四大家族里
除了像斗介和成素宁这等投靠李族的无趾之徒外,大多数人均不满李令做滇王。
即管李园亦不敢公然说支持李令。今次妾身一行人要先往寿春,就是要正式向楚
廷投欣李令背主叛变的不合法行为。因为先家翁是正式受朝廷王命策封的。」
项少龙心中叫妙,道:「这就最好了,我看李园必会设法把事情拖著,因为
他若明示李令背叛有理,势将使诸侯国人人自危,更增离心之意。假若我们有甚
麽三长两短,那就人人都知是谁干的了。所以事情通了天,我们反最具安全。」
尤凝之「噗哧」娇笑道:「项先生的用词真怪,甚麽「三长两短」「通了天」,
但听落又觉非常贴切精。」
项少能当然知道自己这问题,含糊的胡混过去道:「这几天我们该可轻松一
下了。」
庄夫人笑道:「不:该说为你装扮的时间到了。」
项少龙坐在舱房内的梳妆几前,看书铜镜的反映鼻端嗅著尤翠之和尤凝之的
体香衣香,如入众香之国。
尤翠之亲热地按著他两边宽肩,跪在他背後由左肩膀探出头来,陪他看著铜
镜的反映道:「娥姊并没有夸大,我们两姊妹曾从楚国第一化妆巧手苏六娘习艺
,任何脸孔到了我们手上,都可变妍为媸或变媸为妍。」
项少龙感到她的酥胸慷慨地压在背上,大吃不消,又不好意思著她挪後一点
,同时老实说亦很觉享受,惟有道:「可是我是男人哪!」坐在另一侧正翻弄几
个化妆箱的尤凝之娇笑道:「楚国的男人最爱妆扮,我们以前每天都给大王妆扮
哩!」说罢神色微黯,显是念起先夫。
尤翠之道:「敷脸的粉,大致可分两类,一种是以米粒研碎後加入香料而成
;另一是糊状的脸脂,叫铅粉。後者较能持久,所以只要我们每天给你敷面一次
,包保没有人可把你认出来。」
项少龙暗忖难怪「粉」字从「米」从「分」,原来这时代的粉是由米做的,
口上应道:「难道没有人见过万端光吗?」尤翠之对顶少龙愈看愈爱,差点把脸
蛋贴在他左颊处,媚眼如丝地道:「万端光是滇人,属最大的滇南族娥姊便是滇
南第一美人,娥姊还曾随先君到寿春见过楚王,万端光於逃秦前则从未试过踏出
滇南半步,连李令都末见过他,寿春想找个认识他的人就难了。」
项少龙心想难怪庄家这麽得滇人支持,原来是用了和亲的政策,庄夫人不用
说都是族长之女那类有身分的人,难怪楚人这麽怕庄保义回滇了。
尤凝之来到项少龙前面。用神端详他的脸孔。
项少龙道:「还有三天才到寿春,两位夫人不用立即就动手吧?」尤凝之媚
眼一抛,嗔道:「我们要试试那种方法最能改变你的样貌嘛!还可能要特别配方
,几天的时间怕都不够用呢。」
背後的尤翠之吹了一口气进他耳内。呢声道:「不欢喜我们姊妹侍候大爷吗
?我们学过推拿之术,最懂侍候男人的了。」
话完就在他肩肌处搓揉起来。
无可否认,那是非常高的享受,而且她肯定是此中高手,项少龙不由自主地
嘻哼作声。
尤凝之横了他娇媚的一眼後,取起一个小盅,不一会弄了小杯浆糊状的白色
东西,以小玉杵搅拌著道:「你的皮肤比较黝黑,待奴家为你弄成好像很久没见
过太阳的样子,那别人更不会起疑心了。」
接著小心翼翼把铅粉抹到他脸上去,凉浸浸的,加上她纤柔的玉指轻轻抚揉
,项少龙一时不知人间何世。
背後的尤翠之舆乃妹商量道:「我看最好用胭脂把他的唇色改淡一点,眉毛
则加粗一些,再染了他的须发就更妥当了。」
项少龙大吃一惊道:「若日後改不回原先的样子,岂非糟糕之极。」尤翠之
笑得整个人伏在他背上喘著气道:「爱美的男人啊!你只要用特制的药水一洗,
保证甚麽都没有了。」
项少龙仍不放心,看旧铜镜里逐渐化出的「另一个人」,说道:「若我变成
个浓妆艳抹的男人,休想我白天出街了。」
两女笑得弯下腰去,尤凝之乘机埋首入他怀里。
尤翠之道:「最高的妆扮之术,就是使人不觉得上了妆,不信便看看我们和
娥姊吧!」项少龙看了两女几眼,果如她所言,并不觉上了浓妆,放下心来。专
心享受两女香喷喷的服务。
尤凝之给他弄好了面妆後,开始为他画眉。情深款款地道:「项先生是我姊
妹见过的男人中最守礼的君子,不过知否奴家姊妹都心甘情愿侍候项爷呢。」
後面的尤翠之开始为他解下头上的英雄巾,闻言道:「想起到滇後,我们便
要和项爷分开,奴家便有神伤魂斯的感觉。但念到先君对我们情深义重,奴家的
得失又算甚嬷哩!」项少龙想不到她们会公然示爱,同时也有点感动,若没有遇
上他项少龙,庄夫人一行是必死无疑,而且二女更会受尽凌辱,但三女为替先夫
复国,仍义无反顾的回楚,只是这种忘我的勇气。巳教人肃然起敬。
正不知如何回答她们时,庄夫人偕赵致进来看他。
赵致差点就认不出自己的夫君来。大讶道:「翠姊和凝姊确是神乎其技,看
来我和嫣然姊也好该改变一下样子了。」
庄夫人道:「你们只要把头发染得花白一些,看来年纪大上十年左右,加上
面巾,保证无人可认得出你们来。」
项少龙看耆铜镜里的自己,信心不增长著,暗忖就算面对面撞上李园或田单
,若再换上滇人的装束,保证对方认不出自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