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照 片 数 张 又 生 疑 团
彭 增 吉 似 乎 每 天 都 阅 读 中 文 报 纸 。 我 也 几 乎 每 天 有 事 无 事 地 找 他 聊 一 下 。 彭 增 吉 在 电 话 中 告 诉 我 ， 他 原 本 此 次 来 美 ， 打 算 住 一 个 星 期 ， 然 后 到 德 州 去 参 加 一 个 电 子 仪 器 的 业 务 会 议 ， 再 到 中 国 大 陆 ， 那 边 一 大 堆 事 务 正 等 着 他 处 理 。
“ 小 吴 ， ” 彭 增 吉 谈 起 此 次 来 美 ， “ 人 生 有 的 时 候 真 难 以 预 料 自 己 的 命 运 。 现 在 我 在 中 文 报 纸 上 变 成 了 众 矢 之 的 。 可 是 在 一 两 个 星 期 之 前 ， 我 觉 得 人 生 还 充 满 意 义 ， 现 在 好 像 突 然 掉 进 了 一 个 无 底 深 渊 。 ”
说 到 中 文 报 纸 上 华 人 社 区 对 纪 然 冰 的 指 责 ， 彭 增 吉 说 ： “ 说 实 在 的 ， 大 家 对 纪 然 冰 有 一 种 误 解 ， 好 像 她 跟 我 相 爱 只 是 为 了 钱 。 纪 然 冰 不 是 那 种 人 。 ” 彭 增 吉 说 话 的 声 调 一 直 是 平 稳 沉 重 ， 虽 然 当 时 我 还 没 见 过 他 的 面 ， 但 已 经 可 以 想 象 一 个 大 企 业 家 的 风 度 。 说 到 纪 然 冰 受 到 华 人 社 区 百 般 指 责 ， 彭 增 吉 声 调 中 不 免 带 着 几 分 不 满 ： “ 纪 然 冰 是 一 个 非 常 有 理 想 的 女 孩 ， 我 对 她 非 常 尊 敬 。 我 请 她 来 公 司 做 事 ， 完 全 是 看 中 她 的 工 作 能 力 ， 我 们 工 作 在 一 起 极 为 默 契 。 ”
在 电 话 中 ， 彭 增 吉 讲 起 了 他 与 纪 然 冰 相 识 后 的 一 段 故 事 。 有 一 次 ， 彭 增 吉 与 纪 然 冰 到 夏 威 夷 去 旅 行 。 夏 威 夷 风 景 美 丽 ， 特 别 盛 产 珍 珠 ， 当 时 彭 增 吉 还 从 来 没 有 送 给 纪 然 冰 任 何 礼 物 ， 很 想 为 纪 然 冰 买 一 种 贵 重 的 礼 物 ， 便 让 她 挑 选 。 纪 然 冰 看 了 半 天 ， 在 礼 品 店 前 徘 徊 ， 最 后 只 挑 了 一 串 用 当 地 海 边 贝 壳 串 起 的 美 丽 的 项 链 。
彭 增 吉 谈 到 这 一 细 节 时 ， 语 调 中 含 有 哽 咽 之 声 ， 似 乎 对 于 往 事 充 满 了 眷 恋 的 感 情 。
“ 现 在 华 人 社 区 对 纪 然 冰 的 这 种 指 责 ， 实 际 上 是 对 纪 然 冰 的 不 了 解 。 她 不 是 那 种 轻 浮 、 爱 虚 荣 的 人 ， 而 是 一 个 向 往 做 成 一 番 事 业 的 人 ， 我 觉 得 我 可 以 帮 助 她 ， 我 们 才 到 一 起 ， 而 事 实 上 ， 她 对 我 的 事 业 帮 助 也 是 很 大 的 。 ” 彭 增 吉 每 次 谈 起 纪 然 冰 ， 总 有 无 限 的 情 思 ， 令 我 听 了 都 十 分 感 动 。 当 时 我 想 ， 彭 增 吉 真 是 一 个 有 血 肉 的 男 子 ， 他 的 社 会 阅 历 和 经 验 ， 做 出 对 纪 然 冰 的 这 种 评 价 ， 也 决 不 是 泛 泛 之 论 。
“ 那 么 ， 你 觉 得 谁 可 能 是 凶 手 ? ” 我 总 不 免 要 把 话 题 引 到 社 会 最 关 注 的 问 题 。
“ 这 是 一 个 非 常 复 杂 的 问 题 ， 美 国 社 会 是 一 个 变 态 的 社 会 ， 什 么 样 犯 罪 的 动 机 都 有 ， 我 想 这 个 问 题 警 方 一 定 会 查 个 水 落 石 出 的 。 ” 彭 增 吉 非 常 谨 慎 地 回 答 。
但 我 还 是 半 挑 明 地 问 ： “ 现 在 华 人 社 区 已 经 议 论 纷 纷 ， 其 中 议 论 较 多 的 是 与 她 特 别 熟 悉 的 人 。 因 为 纪 小 姐 在 美 国 没 有 什 么 亲 友 … … ”
“ 当 然 这 我 是 知 道 的 啦 。 ” 彭 增 吉 非 常 聪 明 地 接 过 话 题 ， “ 人 们 会 把 怀 疑 的 对 象 对 准 我 和 我 太 太 ， 警 方 正 在 调 查 ， 我 也 不 便 于 说 什 么 。 在 案 发 的 第 二 天 ， 警 方 就 对 我 排 除 了 怀 疑 。 至 于 我 太 太 ， 她 绝 对 不 会 做 这 样 的 事 。 小 吴 ， 我 是 最 了 解 我 太 太 的 ， 我 们 结 婚 二 十 多 年 了 ， 我 最 了 解 她 ， 我 太 太 绝 对 不 可 能 做 这 种 事 。 ” 彭 增 吉 那 坚 决 的 口 气 ， 与 他 缅 怀 纪 然 冰 那 凄 切 的 语 调 完 全 不 同 。
“ 那 你 说 说 ， 你 太 太 怎 么 不 可 能 … … ” 我 还 是 想 听 听 彭 增 吉 的 看 法 。
“ 我 太 太 那 几 天 虽 然 已 经 来 到 美 国 ， 但 她 每 天 与 两 个 孩 子 在 一 起 。 我 太 太 对 我 与 纪 然 冰 的 事 早 就 知 道 了 ， 她 是 个 非 常 好 的 人 ， 她 能 容 忍 。 当 然 ， 我 们 以 前 从 没 有 想 到 事 情 会 发 展 到 这 样 一 个 地 步 。 但 就 我 对 太 太 多 年 的 了 解 ， 她 不 可 能 干 下 这 样 的 事 。 ”
“ 那 么 ， 你 太 太 知 道 不 知 道 你 与 纪 然 冰 有 了 小 孩 的 事 。 ” 我 追 问 。
“ 不 ， 不 知 道 ， 我 太 太 根 本 不 知 道 纪 然 冰 住 在 美 国 ， 更 不 知 道 纪 然 冰 住 在 哪 里 。 这 是 不 可 能 的 事 情 ， 我 太 太 听 到 纪 然 冰 的 死 讯 ， 也 感 到 非 常 震 惊 。 ”
“ 那 么 ， 她 对 于 你 与 纪 然 冰 生 了 孩 子 一 事 如 何 反 应 的 呢 ? ”
“ 我 太 太 是 在 发 生 惨 案 的 第 二 天 早 上 ， 我 在 警 局 向 家 里 打 电 话 时 告 诉 她 的 ， 我 还 告 诉 她 ， 同 时 被 害 的 还 有 我 和 纪 然 冰 生 的 儿 子 。 我 太 太 听 了 之 后 ， 在 电 话 中 说 了 一 句 ： 〖 ZZ( 〗 天 下 的 女 人 真 可 怜 〖 ZZ) 〗 ! ”
“ 那 么 ， 依 你 之 见 ， 这 个 案 件 是 谁 干 的 ? ”
“ 这 很 复 杂 ， 我 是 第 一 个 进 入 现 场 的 ， 我 见 到 的 那 种 惨 状 — — 别 提 了 。 ” 彭 增 吉 不 愿 详 细 说 出 他 所 看 到 的 现 场 状 况 。
不 过 ， 在 后 来 的 一 次 电 话 访 问 中 ， 彭 增 吉 还 是 说 出 了 他 第 一 个 进 入 现 场 之 后 看 到 的 惨 状 ：
我 在 纪 然 冰 寓 厅 门 口 等 到 十 一 时 左 右 推 门 进 去 ， 奇 怪 门 居 然 没 有 锁 上 ， 我 当 时 感 到 不 妙 ， 即 开 了 灯 ， 走 近 客 厅 ， 迎 面 只 见 纪 然 冰 斜 躺 在 一 张 三 人 沙 发 上 。 她 身 着 一 件 套 的 黑 色 洋 裙 ， 一 条 腿 搁 在 沙 发 上 ， 另 一 条 腿 则 搭 拉 在 毯 上 ， 左 胸 一 片 黑 红 色 的 血 块 ， 我 还 见 到 然 冰 的 白 色 内 裤 已 经 褪 到 大 腿 上 部 。 她 的 左 手 捂 住 胸 部 ， 右 手 则 张 开 ， 似 乎 有 过 一 番 激 烈 的 搏 斗 。 一 只 小 孩 的 奶 瓶 躺 在 她 的 脚 旁 ， 另 外 还 有 一 块 喂 奶 用 的 婴 儿 围 兜 在 左 手 。 显 然 是 在 突 然 被 人 叫 开 门 之 后 ， 被 刺 死 的 。 纪 然 冰 的 脸 部 左 眼 旁 还 有 一 块 乌 青 块 ， 模 样 非 常 恐 怖 。 我 当 时 连 小 孩 都 没 有 找 到 ， 就 急 忙 下 楼 去 找 电 话 了 。
彭 增 吉 还 补 充 道 ， 在 纪 然 冰 客 厅 中 ， 他 还 发 现 了 个 胶 卷 ， 冲 印 出 一 叠 照 片 ， 他 已 经 全 部 交 给 警 方 了 。
至 于 照 片 上 照 的 是 什 么 ， 彭 增 吉 不 愿 吐 露 ， 他 说 ， 照 片 我 都 已 交 给 警 方 ， 你 可 以 到 警 方 那 里 去 看 。 然 后 他 补 充 道 ： 美 国 这 个 社 会 非 常 复 杂 ， 什 么 样 的 人 都 有 ， 纪 然 冰 又 是 一 个 比 较 单 纯 的 人 ， 对 他 人 的 防 备 是 不 够 的 。 彭 增 吉 不 愿 说 出 照 片 是 些 什 么 内 容 。
于 是 ， 我 只 得 向 警 方 打 听 。 承 办 此 案 的 希 莱 尔 警 官 则 拒 绝 给 我 看 照 片 ， 甚 至 是 什 么 内 容 都 不 说 ， 只 回 答 一 句 ： “ 此 案 我 们 正 在 调 查 之 中 ， 无 法 对 外 公 开 任 何 细 节 。 ”
无 奈 ， 我 只 好 又 向 彭 增 吉 探 问 照 片 的 内 容 。
现 在 想 来 ， 彭 增 吉 还 真 是 一 个 不 错 的 采 访 对 象 。 我 们 之 间 由 于 交 谈 次 数 多 了 ， 他 也 就 不 好 意 思 拒 绝 我 的 一 些 提 问 ， 只 是 叮 嘱 我 不 要 在 报 上 发 表 ， 我 也 非 常 守 信 地 答 应 了 。
彭 增 吉 告 诉 我 ， 照 片 是 纪 然 冰 与 王 娜 、 王 娜 的 新 婚 丈 夫 一 起 在 海 滩 边 照 的 ， 纪 然 冰 与 王 娜 丈 夫 鲍 勃 照 在 一 起 ， 有 几 张 照 片 ， 鲍 勃 还 用 手 勾 着 纪 然 冰 的 背 ， 样 子 非 常 亲 热 。
彭 增 吉 说 ： “ 我 看 得 出 ， 纪 然 冰 是 不 太 情 愿 的 样 子 ， 但 是 她 又 无 法 拒 绝 ， 这 种 照 片 我 以 前 从 来 没 有 见 她 跟 人 家 照 过 。 ”
虽 然 彭 增 吉 没 有 说 ， 美 国 社 会 的 复 杂 情 况 ， 但 我 已 从 他 的 话 音 里 听 出 ， 他 心 目 中 怀 疑 的 对 象 。
这 是 一 条 线 索 ?
我 像 个 侦 探 似 的 ， 又 去 从 大 姐 处 了 解 王 娜 、 鲍 勃 与 纪 然 冰 的 关 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