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十 一
警 官 出 庭 法 医 作 证
检 方 的 最 后 一 名 证 人 是 警 官 怀 特 。
怀 特 是 从 头 至 尾 侦 办 此 案 的 负 责 警 官 ， 他 在 案 后 5 天 就 受 命 调 查 这 件 凶 杀 案 。
由 于 怀 特 身 分 特 殊 ， 检 辩 双 方 都 对 他 赋 予 了 极 大 的 重 视 。 怀 特 在 作 证 时 指 出 ， 在 案 后 的 8 月 24 日 和 25 日 ， 他 分 别 找 林 黎 云 、 彭 程 远 、 彭 致 远 三 人 谈 话 ， 林 黎 云 详 细 讲 了 她 16 、 17 、 18 日 行 踪 ， 但 都 未 提 及 有 15 分 钟 的 事 情 。 那 三 天 ， 林 黎 云 说 她 中 午 都 与 儿 子 们 外 出 吃 饭 ， 晚 上 在 家 做 饭 。
但 薛 曼 询 问 ： “ 你 是 否 问 及 林 黎 云 有 比 儿 子 晚 到 的 情 节 ? ” 怀 特 承 认 ， 他 并 没 有 特 意 追 问 。
结 束 了 怀 特 警 官 的 问 话 ， 检 方 开 始 播 放 彭 增 吉 、 林 黎 云 在 警 局 用 中 文 谈 话 的 录 音 。 在 这 段 录 音 中 ， 林 黎 云 承 认 到 过 纪 家 ， 并 看 到 纪 然 冰 拿 刀 出 来 ， 自 己 跌 倒 ， 自 己 弄 伤 自 己 之 语 ( 是 初 审 部 分 的 对 话 全 文 ) 。
听 完 之 后 ， 薛 曼 提 出 ， 要 将 纪 然 冰 在 1993 年 1 月 3 日 早 晨 写 下 的 一 篇 日 记 作 为 证 物 向 陪 审 团 展 示 。
纪 然 冰 没 有 写 日 记 的 习 惯 ， 这 是 唯 一 一 份 可 见 到 的 用 日 记 形 式 写 下 的 对 彭 增 吉 的 看 法 ， 由 警 方 在 公 寓 中 找 到 。
当 时 纪 然 冰 已 有 7 个 月 的 身 孕 ， 她 在 日 记 中 写 下 前 一 晚 上 所 做 的 一 个 奇 怪 的 梦 境 ， 梦 中 仍 是 纪 然 冰 在 痴 痴 地 等 彭 增 吉 ， 开 始 怀 疑 彭 增 吉 只 是 在 利 用 她 ， 并 计 划 将 她 抛 弃 。 当 彭 增 吉 终 于 现 身 时 ， 纪 然 冰 当 面 骂 他 是 骗 子 ， 并 狠 狠 地 赏 了 他 一 个 耳 光 。
纪 然 冰 详 细 地 记 下 了 这 个 梦 境 ， 并 吐 露 抱 怨 彭 增 吉 不 肯 离 婚 。 然 而 纪 然 冰 又 释 怀 地 写 道 ， 自 己 腹 中 的 胎 儿 踊 动 十 分 活 跃 。
从 这 一 梦 境 正 可 见 到 纪 然 冰 当 时 的 心 境 。 首 先 是 “ 等 ” 的 意 识 ， 纪 然 冰 与 彭 增 吉 交 往 的 全 过 程 可 用 一 个 “ 等 ” 字 概 括 ， 等 彭 增 吉 来 到 ， 等 彭 增 吉 离 婚 ， 等 彭 增 吉 … … 她 的 心 中 充 满 了 不 安 全 感 ， 怀 疑 、 猜 忌 ， 这 正 是 纪 然 冰 与 彭 增 吉 不 是 法 定 夫 妻 的 一 种 真 实 情 感 。 至 于 骂 骗 子 、 打 耳 光 情 节 ， 可 见 彭 增 吉 与 纪 然 冰 的 关 系 已 经 很 深 了 ， 彭 增 吉 曾 在 纪 然 冰 面 前 打 过 林 黎 云 一 个 耳 光 ， 显 示 对 纪 然 冰 的 偏 爱 ， 才 使 纪 然 冰 敢 于 在 梦 中 打 彭 增 吉 一 个 耳 光 。
这 份 日 记 薛 曼 提 出 要 作 为 物 证 的 用 意 很 明 显 ， 让 陪 审 团 知 道 彭 与 纪 的 关 系 不 好 ， 为 彭 增 吉 杀 人 的 立 论 铺 垫 。
但 莫 可 反 驳 这 一 动 机 ， 认 为 纪 然 冰 这 份 笔 记 距 案 发 时 间 已 有 7 个 月 之 久 ， 很 难 反 映 纪 然 冰 在 命 案 前 的 心 态 。
法 官 欧 丽 瑞 同 意 检 方 意 见 ， 驳 回 作 为 物 证 的 动 机 。
轮 到 辩 方 的 证 人 开 始 ， 第 一 个 登 场 的 是 法 医 学 家 裴 提 。
这 位 75 岁 的 德 州 大 学 病 体 法 医 学 家 ， 作 为 纪 案 辩 方 的 法 医 顾 问 ， 已 经 收 取 了 上 万 元 的 咨 询 费 。 这 次 专 程 自 德 州 前 来 作 证 。 其 基 本 论 点 是 纪 然 冰 遇 害 时 间 为 8 月 18 日 中 午 12 时 至 下 午 6 时 。
检 方 认 为 纪 然 冰 尸 体 的 手 指 尖 脱 水 是 全 身 腐 烂 的 前 兆 ， 也 是 死 了 24 小 时 之 后 的 论 据 。 但 裴 提 认 为 这 并 不 可 靠 。 检 察 官 莫 可 立 刻 问 他 对 命 案 现 场 的 温 度 了 解 程 度 ， 裴 提 表 示 不 清 楚 橙 县 地 区 的 温 度 ， 但 也 不 相 信 橙 县 的 法 医 可 从 气 候 温 度 来 推 测 指 尖 脱 水 是 尸 体 腐 化 的 前 兆 。
裴 提 认 为 ， 一 般 而 言 在 死 后 6 至 12 小 时 就 会 出 现 指 尖 脱 水 ， 但 在 检 方 拿 出 学 术 论 文 给 他 看 之 后 ， 他 承 认 也 有 学 者 认 为 死 后 24 小 时 才 会 出 现 皮 肤 脱 水 。
由 于 裴 提 年 纪 大 了 ， 在 检 方 莫 可 凌 厉 的 攻 势 下 ， 居 然 被 一 些 数 字 搞 得 头 昏 眼 花 ， 最 后 莫 可 根 据 裴 提 自 己 提 出 的 7 项 检 验 死 亡 时 间 的 因 素 ， 来 一 一 分 析 纪 然 冰 尸 体 僵 硬 程 度 、 血 液 沉 积 形 成 红 斑 、 脱 水 、 腐 化 等 所 推 算 出 的 遇 害 时 间 ， 大 都 是 死 后 24 小 时 以 上 ， 比 辩 方 提 出 的 遇 害 时 间 更 早 ， 但 裴 提 也 辩 称 任 何 一 项 因 素 都 不 宜 单 独 用 来 推 测 遇 害 时 间 。
三 个 半 小 时 下 来 ， 裴 提 搞 昏 了 头 ， 一 出 法 庭 就 不 断 说 ： “ 真 荒 唐 ” 、 “ 难 以 置 信 ” 、 “ 真 疯 狂 ” 等 等 ， 当 记 者 问 他 检 辩 双 方 谁 荒 唐 ， 他 则 不 表 示 任 何 看 法 。
辩 方 传 纪 然 冰 的 保 姆 李 妈 出 庭 作 证 的 那 一 天 ， 是 法 庭 气 氛 最 为 活 跃 、 轻 松 的 一 天 。
70 多 岁 的 李 妈 操 着 一 口 京 片 子 ， 虽 然 是 第 一 次 上 法 庭 作 证 ， 却 有 着 她 一 贯 滔 滔 不 绝 的 爽 朗 作 风 ， 想 说 就 说 ， 想 笑 就 笑 ， 检 辩 双 方 问 一 句 ， 她 要 回 答 十 句 ， 令 法 官 及 检 辩 双 方 都 束 手 无 策 ， 法 官 多 次 告 诉 李 妈 ， 回 答 问 题 有 一 句 说 一 句 ， 不 要 说 问 题 之 外 的 话 题 ， 但 李 妈 说 着 说 着 就 忘 了 ， 由 于 中 文 翻 译 常 常 无 法 正 确 表 达 意 思 ， 使 李 妈 回 答 的 问 题 被 反 复 询 问 ， 李 妈 便 自 言 自 语 地 说 ： “ 这 个 问 题 已 回 答 了 么 ? 好 奇 怪 ! ”
由 于 李 妈 是 在 纪 然 冰 被 害 之 前 与 纪 然 冰 相 处 最 久 ， 并 且 一 直 待 在 纪 家 达 4 个 多 月 ， 朝 夕 相 处 ， 辩 方 要 从 李 妈 口 中 得 知 纪 然 冰 的 一 些 重 要 细 节 ， 以 便 为 彭 增 吉 行 凶 论 增 加 论 据 。
关 于 纪 然 冰 洗 澡 的 习 惯 ， 李 妈 说 ， 纪 然 冰 一 般 是 每 天 洗 澡 ， 但 由 于 当 时 是 婴 儿 断 奶 ， “ 生 活 没 有 规 律 ” ， 有 时 两 天 一 次 。
纪 然 冰 是 一 个 非 常 节 省 的 人 ， 在 天 热 的 时 候 ， 家 中 也 不 开 冷 气 。 纪 然 冰 平 常 喜 欢 打 扮 ， 平 常 家 居 的 穿 衣 很 简 朴 ， 但 每 当 彭 增 吉 来 的 时 候 ， 便 会 换 上 考 究 衣 服 ， 每 天 化 妆 。 纪 然 冰 也 喜 欢 游 泳 ， 几 乎 天 天 要 李 妈 带 着 婴 儿 陪 她 去 游 泳 。 当 辩 护 律 师 薛 曼 顺 便 问 李 妈 是 否 也 与 纪 然 冰 一 道 下 水 游 泳 时 ， 李 妈 直 率 地 说 ： “ 我 不 游 ， 我 太 胖 了 ! ” 引 来 一 阵 大 笑 声 。
李 妈 眼 中 的 纪 然 冰 是 一 个 非 常 当 心 门 户 的 人 ， 对 于 锁 门 十 分 严 谨 ， 常 关 照 李 妈 出 入 要 锁 门 ， 不 要 让 陌 生 人 进 入 。 李 妈 也 看 不 惯 纪 然 冰 的 懒 散 作 风 ， 她 说 ， 纪 然 冰 只 做 过 两 次 饭 ， 第 一 次 是 咖 喱 鸡 饭 ， 第 二 次 还 是 咖 喱 鸡 饭 ， “ 她 只 会 做 这 个 ” 。 李 妈 说 ， 纪 然 冰 平 常 很 少 做 家 务 ， 平 时 的 李 妈 既 要 照 顾 婴 儿 ， 又 要 清 扫 公 寓 ， “ 她 很 懒 ” !
李 妈 对 于 检 辩 方 在 法 庭 上 问 同 一 问 题 感 到 很 不 耐 烦 ， 当 莫 可 反 复 问 第 一 次 见 到 彭 增 吉 是 在 何 处 ， 李 妈 连 续 回 答 “ 他 到 我 家 来 接 我 ” ， 仍 不 得 要 领 ， 最 后 忍 不 住 用 洋 泾 浜 英 语 回 答 ： “ YES MY HOME! ” 陪 审 团 对 于 李 妈 大 胆 的 尝 试 报 以 掌 声 ， 法 庭 则 连 忙 问 李 妈 ： “ 你 懂 英 文 吗 ? ” 李 妈 说 不 懂 ， 只 有 一 点 。 法 官 连 忙 告 知 李 妈 不 能 用 英 文 来 回 答 。
在 中 午 休 息 的 时 候 ， 李 妈 退 下 ， 坐 在 旁 听 席 上 的 刘 香 兰 和 纪 然 波 见 到 李 妈 ， 便 走 上 前 去 问 李 妈 ， 是 否 打 算 与 她 们 共 进 午 餐 。 薛 曼 见 到 ， 立 刻 如 临 大 敌 地 上 前 ： “ 对 不 起 ， 你 不 能 与 我 的 证 人 谈 话 。 ” 阻 止 纪 然 波 与 李 妈 谈 话 。 这 时 ， 莫 可 在 法 庭 中 听 到 随 即 说 ， 你 是 否 在 告 诉 你 的 证 人 不 能 与 别 人 谈 话 ， 但 你 也 不 能 告 诉 她 ， 不 能 跟 谁 谈 话 。
薛 曼 闻 言 ， 立 即 将 矛 头 指 向 莫 可 ， 你 知 道 纪 然 波 以 前 曾 威 胁 过 李 妈 ， 所 以 要 小 心 。 并 指 着 站 立 在 一 旁 的 怀 特 警 官 说 ， 怀 特 也 威 胁 过 别 人 。
怀 特 一 听 此 言 ， 立 即 回 敬 一 句 ： “ 你 不 要 引 到 这 里 ， 我 从 未 威 胁 过 任 何 人 。 ”
莫 可 则 在 旁 对 薛 曼 说 ： “ 你 不 能 告 诉 你 的 证 人 不 能 与 谁 讲 话 ， 她 住 在 这 个 国 家 ， 有 宪 法 保 护 。 ” 说 完 迈 出 法 庭 。
薛 曼 受 到 此 一 讥 弄 ， 大 声 说 ： “ 你 懂 什 么 宪 法 ， 你 什 么 也 不 知 道 。 ”
尚 未 离 庭 的 欧 丽 瑞 法 官 ， 喝 斥 他 们 的 争 吵 说 ： “ 要 吵 到 外 面 吵 ， 不 要 在 法 庭 中 吵 。 ” 法 警 随 即 将 众 人 赶 到 庭 外 。
原 来 ， 薛 曼 指 纪 然 波 威 胁 李 妈 一 事 ， 是 由 辩 方 侦 探 巴 克 斯 与 李 妈 晤 谈 时 ， 李 妈 透 露 ， 纪 然 波 曾 经 与 李 妈 联 络 ， 要 李 妈 不 与 辩 方 合 作 ， 不 要 与 薛 曼 站 在 一 起 。 而 怀 特 警 官 也 与 李 妈 提 及 不 要 与 任 何 人 接 近 等 等 。
辩 方 传 纪 然 波 作 证 时 ， 要 她 谈 到 在 美 国 时 间 1993 年 8 月 17 日 晚 上 10 时 左 右 ， 曾 收 到 纪 然 冰 从 美 国 发 出 的 一 份 传 真 ， 有 关 青 岛 捷 安 捷 公 司 的 业 务 。 纪 然 波 承 认 确 实 收 到 ， 也 就 是 说 ， 在 1993 年 8 月 17 日 晚 上 10 时 ， 纪 然 冰 还 活 着 ， 而 检 方 的 判 断 死 亡 时 间 是 晚 上 11 时 至 凌 晨 3 时 。
这 是 全 案 中 所 知 纪 然 冰 的 最 后 时 间 。
辩 方 的 另 一 名 证 人 黛 比 · 李 是 住 在 纪 然 冰 楼 下 的 邻 居 。 她 在 作 证 中 指 出 ， 1993 年 8 月 17 日 午 后 ， 她 曾 在 家 中 听 到 楼 上 传 来 家 具 倒 地 声 和 婴 儿 的 啼 哭 声 ， 但 已 无 法 记 得 确 切 时 间 ， 大 约 在 中 午 12 时 至 下 午 4 时 之 间 。
但 是 据 警 方 记 录 ， 在 案 发 之 后 8 月 19 日 ， 黛 比 · 李 曾 告 诉 警 方 ， 是 在 17 日 中 午 12 时 至 下 午 2 时 左 右 听 到 家 具 翻 地 声 音 。 事 隔 两 年 ， 黛 比 · 李 记 成 了 下 午 4 时 ， 因 为 她 记 得 是 下 午 5 时 左 右 离 家 的 。
这 段 证 词 间 接 为 辩 方 提 供 林 黎 云 与 纪 然 冰 冲 突 的 时 间 ， 但 她 表 示 由 于 过 去 两 年 ， 她 的 时 间 方 面 记 忆 可 能 有 误 ， 而 辩 方 希 望 在 3 时 30 分 左 右 ， 这 样 可 与 彭 增 吉 两 个 儿 子 的 证 明 一 致 起 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