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与死尸共眠 张力的打火机首先照到了他眼前的这具尸体,可能是由于他刚才在黑暗中摸索 的原因,盖在这具尸体上的白布滑落到了地上。他的打火机正好在尸体的头部打着, 死者是一位干瘪的老男人,面如纸色,双眼圆睁,嘴巴微张,似乎正要说话。死尸 的鼻孔上塞着棉纱,上面渗出干涸的血渍。 张力只觉得头发根儿都竖起来了,张口结舌,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他觉得 自己的手脚冰凉,特别是放在下面的一只手,出奇的凉。他低头一看,自己的右手 竟然还握着死尸的手,他赶紧甩开死尸枯干冰凉的手,用几近哭腔的声音低声地对 死尸说:“大爷,对不起了,让您受惊了,我也没办法呀,我帮您把被子盖好,您 可别吓我啊。”张力哆哆嗦嗦地从地上捡起白布单子盖在了死尸上面,接下来干什 么,他也不知道了。 就在这时,张力听见太平间的外间屋有人说话。“三爷,里面好像有动静。” 听说话的意思,张力估计可能是太平间的值班人员,他赶忙缩到墙角,不敢出声, 静静地听着。 “又疑神疑鬼的,哪有什么声音?”一个上了岁数的男人说。 “三爷,您醒醒盹,我确实听见里面有动静了。” “我说你干不了这行吧,我看了三十多年停尸房了,没见过一个诈尸的,你总 嘀咕嘛?”老人停了一下,又接着说,“备不住又闹耗子了,你明天再去买点耗子 药,对了,你敲两下门,把耗子吓跑就行了,别让那些耗子把死鬼们给嗑了,赶明 儿那些丧主还不得跟咱玩儿命。” “唉,三爷,我听您的。”不大会儿工夫,就听见有人用木棍之类的东西对着 停尸房的大铁门“咣咣”地敲了几下。这时,张力的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加之从 那个小窗户里透进的一点月光,他已经基本上看清太平间里的东西了。在外面值班 的人敲门的时候,由于气流震动的原因,靠着门并排摆放的几具尸体上盖的白布也 随之动了动,就好像这些尸体要坐起来一样。张力做梦也不会想到,这辈子会遇到 这样恐怖的事情。 外间屋渐渐开始恢复了平静,而且传来了轻轻的鼾声。不过,张力觉得,有这 鼾声还不如没有的好,比如和他一起逃亡的陈宝胜也打鼾,张力就习惯了,可是今 天却不同,守着一堆死人,听着外面传来的鼾声,怎么听都像是这些死人在打鼾。 一个小时后,张力慢慢地恢复了平静,他已经意识到太平间是个藏身的好地方。 这里有三四十平方米,只有六具尸体,每具尸体都放在四个轱辘的平车上,房间里 还有不少空着的平车。张力心想,我何不也装回死人呢?可是,他发现没有白单子。 先前那个干瘪老头的尸体上滑落下来的一张卡片引起了张力的注意,他捡起来,用 打火机照着亮,上面写着:姓名:无;死亡原因:心肌梗塞;家属:正在查找。从 送入太平间的时间看,已经有三四天了。 张力注意到太平间的一侧有一排冰柜,是天热时存放尸体用的,由于现在还是 四月份,所以这些冰柜全部空着。张力打开了一个柜门,里面有一股怪异的味道。 他轻轻地将放着老者尸体的平车推到了柜子旁边,将尸体的脚对准柜门,平车上的 铁板对准冰柜的轨道,轻手轻脚地将老者的尸体推了进去,在关门之前,将白色的 盖尸布抻了下来。 接着,张力又从靠墙处推过一辆平车,和那些尸体并排放好,自己躺在了上面, 将先前属于老者的小卡片放在了自己的头前,这样,他可以休息一下了。如果有人 进来,他就蒙上白布,冒充尸体,即使被人发现,他猛然从尸床上坐起,也会将来 人吓个半死,这样,他就有了逃跑的时间。想到此,他得意地笑了起来。 张力已经完全适应了这里的阴森气氛,刚进来时的恐怖已经散去,他太累了, 随即躺在平车上打起盹来。天亮的时候,他听见了门响,紧接着太平间的铁门被打 开,光线照射进来有些刺眼。他听见两个人在说话,开口的是半夜里被人称作三爷 的那个人:“昨天白天送走了两位,下午又推进来三位,加上两个无主尸,一共是 七大位,你数数。” “我还数嘛,你三爷管了一辈子死鬼,活着的死了的都怕你,能错的了吗?” 一个陌生的声音说道。两个人一边说着话,一边走了进来。张力屏住了呼吸,因为 他知道,稍微有一点慌乱,哪怕是心跳加快,都会露出马脚来的。 那个陌生的声音似乎在清点尸体:“李玉珍、刘梧桐……,这是那两个无主的, 没错了,三爷,您下班吧。”脚步声渐渐远去,直到停尸房的大铁门又一次沉重地 关上,张力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转载自冰雪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