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一根芦苇 秀儿很快知道了大龙在邻居家犯下的“滔天罚行”,她很不高兴,一气之下, 将大龙重新关在笼子里,不让大龙出来。 那天刚好是个休息日,秀儿在家复习功课,大龙憋在笼子里实在难受,便学着 街上店铺里放的流行歌曲,开始大声吼叫起来。忽而是张学友的,忽而是周华健的, 还有时没谱没调、一阵乱吼乱喊的,弄得秀儿心里腻烦得很。 “大龙!老老实实呆在笼子里反省!”秀儿用手中的尺子敲着桌沿儿大声道, “再闹我就把你轰出去了!” 秀儿本来是想吓唬吓唬大龙的,没曾想大龙并不害怕,他嘻皮笑脸说:“轰出 去就言重了,倘若您放我一天假,让我出去放放风,也省得在家劳烦您,倒也不算 个坏主意!” “嗬——!你现在还会讨价还价了!”秀儿撇着嘴讪笑道,“谁说只给你一天 的假让你放风去了?你要是真有本事就出去以后再也别回来!” “那怎么成呢!”大龙一边踱着方步走出笼子,一边嘻嘻说道,“本鹦鹉虽然 够不上资格当秀儿主子的护花使者,怎么也能混个贴身秘书做做,您舍得下我,我 还舍不下您呢!” “又开始耍贫嘴了不是?”秀儿双手掐腰说道。她此时说要把大龙赶走实在是 句气话,其实心里也是舍不得的,但大龙那天在邻居家犯了错,总得有所惩戒。想 到此,她挥了挥手,“你爱放几天风就放几天风,只要尽快从我眼前消失就好!” 大龙此时已经揣磨出了秀儿的心迹,它大声应道:“遵命!”又举起右翅做了 一个敬礼的动作,这才转身飞出了窗户。 今天是个阳光灿烂的日子,可不凑巧的很,风却很大。大龙本来想一直向南飞, 去城南的公园好好玩乐一番,但强烈的南风使得它越飞越吃力,飞到一半的时候, 它索性就地降落,站在了一个平房的屋檐上。 大龙本来想着在这里躲一躲强风,等风弱一些就走。可他朝房下随便观望时, 发现有个衣衫破烂的孩子正沿街叫卖什么。起初大龙并没在意,可等孩子走近以后 大龙才发现,原来这个孩子在叫卖可做笛膜的长根芦苇!大龙曾随秀儿去过一些商 场超市,那里面的东西可谓琳琅满目、五花八门,但却没听说有卖芦苇的! 大龙有些好奇,就一个鹞子翻身,下落到了那孩子的身后。正在叫卖芦苇的孩 子没有发现大龙的到来,他还在起劲地吆喝着:“一根芦苇,专业笛膜,一元两根, 快来买啦!” 此时已是初冬时节,可这个孩子还穿着单衣单裤,一双布鞋已经穿破,露出了 黑乎乎的脚趾头。在他瘦瘦的肩膀上挎着一个小筐,里面整整齐齐地码放着一堆削 得很整齐的芦苇。 大龙看到这些可爱的芦苇,心里突然又起了恶作剧的心思。它想知道自己偷拿 一根芦苇,会不会被小孩发现。这样想着,趁孩子专心叫卖的时候,大龙迅速用嘴 吧叨起一根芦苇就跑。 由于芦苇原先码放得很整齐,突然抽走一根后,其他的芦苇立刻乱了下来。这 哗哗的声音还是惊动了男孩,他回头一看发现芦苇散堆了,再抬头一看才发现是大 龙叼走了。 “该死的鹦鹉,把芦苇还给我!”小男孩又气又急,追着大龙。 大龙哼了一声,一起身,便飞到另一条街上去了,刚才孩子在背后骂了些什么 它也全然没有听见。飞到另外一个街口的二层楼房上,大龙将芦苇放下,仔细端祥 半天,也没有想出这芦苇对自己有多大用处,就把芦苇放在一边,歪头看了看日头, 又看看树,想等风稍稍弱一些后再向南飞。 就在此时,楼下传来悦耳的乐器弹拉的声音。大龙又是一阵好奇,它悄悄飞落 到了路边,躲在树丛里向楼门口观望。但见有一些背着乐器的人在出出进进,大龙 一下子明白了:这里是市交响乐队的排演场! 过去大龙数次听秀儿和同伴谈起听音乐的感受,它也想聆听聆听什么芬、什么 特、什么斯基的高雅音乐,可被秀儿严辞拒绝了:“我要是带你去了音乐厅,那高 雅的殿堂不就立刻演变成搞笑的会所,人家不把我骂得五体投地才怪!你想想,连 一只穿着绿褂子的新新鸟类都开始欣赏莫扎特,人还有什么混头!” 不过大龙一直口服心不服,它觉得那什么特什么芬什么斯基的腔调自己也能理 解一二,没准儿比人理解的还到位。再者说了,不懂点儿古典音乐,自己当个绅士 鹦鹉的理想怎能实现? 大龙从来没有正儿八经地听过音乐会,眼下若能听听乐团的排练也不错嘛!这 样想着,大龙猫着腰,趁路人不注意,一点儿点儿地蹭到了大门口,一个箭步就跨 了进去。 音乐突然嗄然而止,大龙心想坏了,准是让人发现了。它躲在一个椅子后面, 一动不动,静听下文。 此时一个很粗的声音从前面零零散散地飘落过来:“刚才那是谁家的弦呀,拉 得那么粗,都赶上我家的地缸了!” ——一听就是个东北人在说话,不像在说自己,大龙暗想。 “还有不知哪家的烂笛吹的那叫破,我还以为是北风在狂吹杨白劳家的破窗户 纸呢!” ——这是在批评笛手,听声音像个指挥。 “指挥大人,我的笛膜坏了,还没来得及换上备用的……” “你的笛膜不是昨天刚换吗?怎么这么快就破了?”又是指挥在说。 “对不起,我不小心给蹭漏了……” “算你有种!”指挥吼道:“你知道笛膜来之不易吗?要三根以上好的芦苇才 能做成一片合格的笛膜呢!明天再换笛膜?你别再吹长笛了,改去做笛膜算了!” …… 大龙这边听了心中一惊:敢情芦苇这么重要呢!而那卖芦苇的孩子不就更可怜 了吗?想到这些,大龙心中兀地泛起一阵自责,它转过身来,迅疾地出了院门。 出院门后,它没有停歇,翻身飞到楼顶上,去寻找刚才留下的那根芦苇。可结 果让它吃了一惊:那根芦苇不见了!大龙心里一急,立刻感到浑身躁热;那根芦苇 哪儿去了?它翻遍了楼顶的各个角落都找不到那根外表十分光滑的芦苇。恰在此时, 又一阵大风刮过来,吹得屋顶上的广告牌咣咣直响,大龙这才恍在:一定是大风把 芦苇刮跑了! 它先测出了风的方向,然后顺着风向又跳下楼去,沿着路边慢慢寻找,也不知 在破枝败叶的路边走了多少个来回,还算幸运,大龙终于在一个角落里找到了已有 一层尘土的芦苇。 大龙高兴极了,它先用翅膀把这根芦苇轻轻擦试干净了,这才叨起芦苇,起身 飞离这里,去找刚才那个男孩。 南风刮得比刚才还要凶猛,街道之间已是黄乎乎一片,大龙一时竟然找不见刚 才卖芦苇的男孩所在的街道。不过,它知道,自己并没有飞得太远,这里距刚才那 条街道一定不远。大龙这样想着,在离乐队排练场有两街之隔的街上落了下来。它 定睛看去,发现前面有个已经关张的小报摊,心里一喜:从报摊往南一点儿,正是 刚才自己偷拿芦苇的地方。 尽管风很大,大龙仍然动作很轻,生怕一拐弯撞见正在卖芦苇的小男孩。大龙 绕过了街角向街里一看,不禁大失所望:街上空空荡荡的,连个人影都没有。偌大 个城市,卖芦苇的男孩会到哪儿去呢?大龙一时犯了难。 它先在一个僻风的地方歇歇脚,然后又叼起芦苇,以这条街为圆心,一条街一 条街地转。 时间在一点点地过去,大龙迎来了一个又一个失望,吞下了一个又一个焦急。 这一片的几条街都转遍了,还是没找到那个男孩的影子,大龙气急地想:莫非他也 变成一只鹦鹉飞走了不成? 在沿大街搜寻未果的情况下,大龙决定变换策略,钻进胡同,进小区里找。小 区里都有保安把守,闲杂鸟等都不许进,但大龙有办法,它十分轻松地在一个僻静 的地方翻过围墙进去了。 这个小区很大,要徒步走起来肯定费时费力,大龙没用这种笨办法,它干脆来 了一个超低空飞行,准备迅速浏览一圈,如果没有线索,就赶紧再换一个小区。 正当它的超低空飞行接近尾声时,在小区北边的平房边角落里有个白影儿,大 龙又近了定睛一看,正是那个卖芦苇的男孩子!只不过此时它将那堆没卖出几根的 芦苇抱在怀里,身体缩成一团,睡着了。 大龙心里立刻飘过一层难过,它轻轻落在男孩身边,将那根芦苇悄悄插进那堆 芦苇里,然后才恋恋不舍的走了。 这时大风已经停了,夕阳已经到了西天的边缘,很快要和这个白天说再见了。 大龙无奈地冲夕阳挥了挥手,说道:“大爷,你能不能行行好,再晚点儿下班,那 孩子还没醒呢!” 太阳在西边冷冷的,没有一丝回应。 突然,大龙身后冒出一只兔子,“我是姓大,可您不必叫我大爷,叫声大哥就 行。”兔子叭叽着三瓣小嘴说,“鹦鹉兄放心,那孩子天天住在我们这儿,冻不着 饿不着,比你这孤魂野鬼强多了!” 大龙不屑地摇摇头:“好鹦鹉不跟小兔子斗。哎对了,我念你天天照顾这个孩 子的份上,送一副对联给你!” “鹦鹉兄请讲!”兔子说:“像我这样有文化的兔子最喜欢对联、古诗什么的。” “听好了!”大龙道:“上联:风在刮,雨在下,我在等你加电话。下联是: 为你生,为你死,为你守候一辈子。” 兔子听了脸立刻红润,“嗯,有点儿不好意思。” 大龙撇了撇嘴:“还有横批:发错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