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以前.以后 以前,他一直在讲同一个故事…… 以后,他并没有停下来…… 一年之后,在大街每天都有人唠唠叨叨、断断续续地讲述着一个关于蚩尤的故 事。 五千年前,中国。 涿鹿之战——中国传说中最惨烈的一场战争:挑起战争的是一个叫蚩尤的巨人, 铁头铜身,刀枪不入,呼风唤雨;更为可怕的是,蚩尤还有八十一个兄弟,个个都 是能说人话的野兽,铜头铁臂,凶残暴力。 这一次,无恶不作的恶魔被打败了;至于是否因为被打败了才被传说成无恶不 作的恶魔,已经没有人替他们争辩了。与被打败相比,名声显得太微不足道了。 打败蚩尤的人叫黄帝,因为这场胜利,黄帝被纪念为华夏民族的祖先。 嘘! 是打败而不是消灭! 黄帝在女娲的帮助下,在不周山将蚩尤斩首,并将蚩 尤的八十一个兄弟,以及蚩尤部落的族人,驱赶到x 空间,之后封锁。一起被监禁 的还有神话中才有的上古神兽,凤凰、翼龙、旋龟、麒麟,因为他们在蚩尤和黄帝 的战争中,站在了蚩尤一方。 女娲在封锁空间之前。 黄帝问女娲:“他们会不会逃出来? ” 女娲说:“除非再一次开天辟地。” 诅咒响起的刹那,蚩尤的八十一个兄弟和无数的族人一同叫喊:“这不公平。” 无数的上古神兽也在一起大声地哀号。 “好吧! 五千年之后你们可以选一个人出来。” 空间刹那之间被封闭,没有门,没有路,没有锁也没有咒语,只是不知道方向 在哪里。 最可怕的回归不是远隔千山万水,而是不知道方向的回归。 女娲和黄帝联手封杀了一群魔鬼,一群恶兽,封杀了邪恶,同时也封杀了长生 不老——由蚩尤族掌管的一门神术。 战争结束后不久,黄帝死去;女娲和一群我们只在传说中才听到的名字,一同 下落不明。 所有的战争都不是无缘无故、无中生有的,和宿怨相比,导火索只是无辜而又 可怜的借口。 黄帝和蚩尤也一样,将原因向前推,再向前推,一直可以推到很久很久以前, 那个时候,既没有蚩尤,也没有黄帝,甚至连他们的祖先也没有。 那个时候也没有战争,后来发生了中原大地上最重要的一件事情——一个新鲜 事物诞生了,后来在几千年里,他们成了中原大地的主宰,这件事情就是女娲造人。 传说中说,女娲用坚强、勇气、隐忍、贤良、智慧和好的黄土捏造了许多栩栩 如生的小人,吹了一口仙气,一群小人就诞生了,他们一诞生就甜言蜜语、可爱至 极地围绕在女娲身边,他们就是黄帝的祖先。 后来,女娲变得疲惫不堪胡乱地将至善至美、至信至诚、至疯至狂和在黄土中, 然后用柳条甩出形状各异的生物,它们并没有像乖巧的人类那样围着女娲叫妈妈, 而是飞快地四处散去,很快就消失在茂密的森林之中了。快得女娲连它们的模样都 还没来得及看清楚。 “我很可怕吗? ”女娲问一个模样俊俏的男人。 后来这个模样俊俏的男人有了儿子,儿子又生了儿子,起名叫黄帝。 开天辟地需要一个巨人,和一把斧头。 上一次,巨人叫做盘古。巨人在开天辟地的刹那就已经作古,从此,再也没有 人知道那把斧头的下落。 二0 一O 年,考古学家梁羽带着自己的学生马圭和田小禾,四年中第十三次来 到不周山峡谷。 “第十三次了,连村口的老黄狗见到我们都不叫了。” 马圭说。 不周山峡谷的入口,一定要经过一个不知名的小村子,第一次来的时候,村口 的大黄狗和马圭一样的兴奋,马圭说个不停,大黄狗吠个不停。 那个时候马圭刚刚二十三岁,读研一。四年过了,马圭勉强还可以用“年轻” 两个字来形容,大黄狗却已经真的老了。 田小禾是梁羽惟一的女儿,起名的时候随妈妈的姓,十八岁,读大一。这是她 第一次来这里,只是旅游和给妈妈扫墓。 十八年前,梁羽和田小禾的妈妈来到这里。 从山谷上向下看,有一个斧子形状的湖泊,整齐,碧绿。 在峡谷的最深处,有一个上古岩洞,一直到现在人们依然口口相传,里边住着 女娲娘娘,一个漂亮而又有些任性的女神。 女神无所不知,不过有时候却不愿意说,这和是否诚心,和祭品的丰盛程度没 有关系。 蚩尤的第三个兄弟,蚩尤八十一个兄弟中惟一的一个人类。 他成了那个五千年之后能够回家的幸运儿,蚩尤另外八十一个兄弟争论了三天 三夜得出了这个结果。 被放逐了五千年之后,只有一个人可以回家,每一个人都想成为这个宠儿,遗 憾的是宠儿只有一个,或者说,五千年才会出一个。 争论开始的时候是沉寂,谁都想回去,谁都不想成为第一个——第一个成为众 矢之的。 最后,八十一个兄弟的大哥,一个精悍的老头儿,让大家提出解决方式。 最终大家比较赞同的解决方式有两个:投票和决斗。 投票的结果只有一个,老大。 决斗的结果也只有一个,活下来的那个。 做老大和做兄弟最大的区别,就是老大不能什么都与兄弟讲。 老大却以为最好把自己换成了阿三。 “找到女娲或者找到那把斧子。”老大对阿三说。 “然后呢? ”阿三问。 “总之不要回来! ”老大说。 “我不懂! ”阿三说。 “你那么聪明怎么会不懂,只不过你害怕自己做不到。” “那么我姐姐呢? ”阿三担心地问。 “我答应照应你姐姐一百天。” “你一定要逼着我出去,找到解救的方法,带这里所有人一起出去? ” “我就说你是聪明人。”老大涩涩地笑着说。 “可是我们这么多人在这里一起被囚禁了五千年都无法找到出去的办法,却只 要我出去一百天的时间就做到? ” “因为锁头和钥匙都在那个世界。” “好吧! 不过要答应我两件事情。”阿三郑重地说,“如果,如果真的能出去, 请不要复仇。” “没有谁能够比我们更能体会和了解一场战争。”老大又问,“还有一件呢? ” “再见我姐姐一面。” 老大点头示意,姐弟两人相见“许多时候是命运选择了你,而不是你选择了命 运。” 姐姐冷冰冰地说。 “我们会见面的。” “该说再见了。”老大说。 姐姐和弟弟拥抱在了一起。 “再见,亲爱的弟弟,希望我们永远都不要再见面了。”姐姐在耳边轻声说。 卷人战争的绝大多数人都是无辜的,身首异处的将军,背井离乡的士兵,只有 导致战争发生的人,所有的惩罚才是罪有应得,姐姐就是这个人。 姐姐说: “战争中既没有无辜的人,也没有可怜的人,甚至连胜利者和失败 者也没有,真正只是一个激情燃烧的过程,没有战争的年代才是可怜的。” 流芳百世或者臭名昭著。战争总是比和平更能在历史上留下更多的名字。 对于一个武士,没有什么结束的方式,比战死在战场上更好了。 蚩尤本来有机会逃走的,但他还是留了下来。 像男人一样死去还是像女人一样活着,这个选择似乎并不难。 人往往都是在将死的时候才会发现,自己还有许多心愿没有完成。 女娲就更是这样了,因为她从未想到过自己会死掉,她是一个很有计划的人, 许多事情都被安排在了一千年或者一万年之后。 比如:阿三要出来的时候是在五千年之后。 女娲死亡的原因有很多,最主要的有两个:人类抛弃了她,因为她的喋喋不休, 因为人类最大的敌人蚩尤已经被打败了。 还有一个就是女娲厌倦了人类,厌倦了人类的出尔反尔、道貌岸然。 然而主要的原因却不一定是最关键的,所有最关键的原因,都是,不得不。女 娲也一样,她将不得不死去。 在异乡却不能回归,也许有一点像热恋一个人却不能与之接吻。 “你们为什么一定要回来呢? ” “因为,这里也是我们的故乡。”“至少曾经是。” 没有一种爱情可以持续五千年,仇恨却能。 作为一个武士,五千年后可以忘记自己的名字和爱人的名字,却无法忘记敌人 是谁,和敌人的致命之处在哪里。 结局:有一些故事,就连主人公自己都觉得已经结束了,而事实上它却刚刚开 始。 尽管也会心存恐惧,但男人绝对不会拒绝战争,因为所有的男人都有一个英雄 梦,而只有战争中才会产生英雄。 总有那么一种人,一辈子就靠一个故事活着;或者说,一辈子就是为了讲述或 者演绎一段故事。 这个人就是001 。 只不过很少有人知道,他就是那间著名的卖票的疯人院中,仅有的三个天才的 其中之一。 老人已经死了。断然再不会从他嘴中说出。 001 还活着,但他除了这个关于蚩尤回归的故事,似乎什么也不知道。甚至不 记得自己的过去——做天才的最大本钱。 在疯人院中听过00l 讲故事的那些大人物也都还活着,只不过他们断然不会承 认自己曾经多么崇拜,甚至感恩戴德地听着这个疯子样的人在胡说八道——在他真 正成为举世瞩目的天才之前。 于是,真相就永远地成为秘密了。 001 的现在似乎也和老人遇到他时候一样,老人也并未改变他什么,或许他们 真的是天才,所以永远不会遇到改变他们一生命运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