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S 台最大的二号摄影棚中,来宾席挤满了前来参观录影的一般观众,助理们 正一一安抚着那些兴奋而聒噪不休的人们。观众从十三、四岁到六、七十岁都有, 要怎么将这些年龄不一的人在短短三十分钟内,训练成为配合度极高的观众,就 全靠有经验的工作人员来“调教”了。 “来,大家看这边,这个大字报上会写着‘拍手’,就请大家配合着‘拍手 ’。我们来练习一次。” 啪啦、啪啦……稀稀落落的掌声,经过两、三次的练习后,已经变成颇具渲 染力的掌声了。 “等一会儿我们开始录影之后,看到OOO 出现,也请不要喧哗站立,我们会 有时间让大家欢呼的。请注意,自己的手机一定要开上,否则在录影过程中响起, 旁边两名彪形大汉的保全,会把那个坏孩子请出场外喔!” 诙谐的口吻,让观众席内响起几许笑声。 当一切的准备动作都差不多完成之后,助理阿朱走向站在摄影棚角落、三台 摄影机后方的周金龙。 “周制作,时间差不多了,我可以去请芳羽姐和小B 过来了吗?” “嗯,顺便请第一组特别来宾作准备。” “我知道,那我现在就去。” 以目前金龙挤得满满的工作表,实际上要每个节目都全程参与录影是不太可 能的。 在公司内,他这个董事长底下,远有三名跟随多年的副手,他们都能独当一 面地撑起各自节目的重责大任,所以现在金龙最注重的还是自己手中这个老字号, 也是目前全台收视率始终傲视群推的“缘来星期天”。凡是这节目的制作事宜, 他再忙也会亲身参与,从录影到事后的剪辑、检讨,从不错过。 周末假日八点到十点的120 分钟节目,经常是从早上一路录影到晚上的全天 候录影行程,这并不包括一些耗时、费力的外景单元拍摄工作。仅是这个节目的 制作小组中,就有十名编剧全年在思考着各式各样的新奇点子,务求不断地捉住 观众的向心力。 制作费用方面,金龙一向不惜砸下重金。 从布景到灯光讲究完美气氛,摄影机三台同步,还曾使用过SNG 车、直升机 全景拍摄。这些、全部,都是为了维持“缘来星期天”——星期天唯一不能错过 的节目,这个金字招牌。 当然,现在国内的制作环境,要和欧美日相比,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想吸 引广告主掏钱出来也不是件容易的事,而且观众永远都是喜新厌旧的,但正因为 这样,金龙才会着迷于制作这一行。 如同越难摘下的花儿,人们总是会越赞叹它的美丽一样。对金龙来说,要满 足广大收视群众的胃口,这永远会是高挑战性的课题,他可以永远乐此不疲地挑 战下去; “录影开始!” 现场导播的一声令下,摄影棚中瞬间洋溢着热闹、欢乐的气氛,乐队演奏出 的热门音乐迎接出两名节目主持人。 银色镁光灯中,巨星的风采、主持人的笑语如珠、歌手卖力的演唱以及诙谐 逗趣的谐星们,共同在镜头前编织出一个能让人放松心情、开怀大笑的庆典。等 到周末,将会有许多人守在那只小映像盒前,等着和这场庆典邂逅,享受一个没 有压力的夜晚。 若说明星的责任是带给人们欢乐,那么制作人就是孕育出这场欢乐的子宫。 “好,录影结束,大家辛苦了!” 在全场的掌声中,结束本集录影。金龙照例先和导播商量何时要做剪辑后制 的工作,并约定好看片的时间后,才到后台的休息室里,慰问辛劳的主持人们。 正在卸妆的芳羽一看到他,就神秘地向他招手,要他靠过来。 “小周,你上次和小游的纠纷,有没有解决?” “纠纷?那只是一点误会而已。” “这么说来,你已经把误会解释清楚了?” 在那种状态下分手,金龙也不知道那位娇娇新人类是否真的懂了他的话?坦 白说,他也不是很在乎……反正是他没有效的事,别人要栽脏到他头上,他又能 拿对方怎么样呢?只要那个游彩钰没到处放话,继续诬蔑他的人格,他可以当作 没这回事。 在这圈子里,什么黑函、放话、恶意中伤的风风雨雨,已经光怪陆离、多到 不得不使人麻木了。 起初刚听到她的指摘时,金龙心里是无奈多于生气的的——“又一个弄不清 楚状况的菜鸟”,当时他是这么想的。这种事虽然不多见,可是大部分的人只会 在私底下流传这些谣言,金龙倒还是头一道被人当面指控他挖墙角。 也不知訾称赞游彩钰是率直到了家,或是白目过了头? 倘若她后来没再多说那些话,没有触怒了他,让他产生“挫挫”这小东西嚣 张锐气的念头,他恐怕不至于说出那么大一串可以说是满伤人的“评论”。自尊 脆弱一点儿的,大概会觉得自己被骂到体无完肤吧! 不过…,“瞧游彩钰那种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金龙也不扭心她会就此一 厥不振,从此不能再爬起。搞不好,哪天又可以看到她扬着那气焰高张的小下巴, 誓言要把他逐下制作天王的宝座呢! 一笑。 金龙觉得后者会发生的可能性,颇高。 “你不回答,我就当你们误会瓦解了。”芳羽叹口气。“那孩子最近很可怜 呢,我希望你们要是有什么误会,最好早点化解,不要让小游积压那么多烦恼。 我昨天看到她的时候,她整个人憔悴到我连问都不敢问她。” “她发生什么事了?”瞧芳羽说得夸张成这样,金龙感到纳闷。 “你不知道吗?”芳羽倒是吃了一惊。“小周啊,不是我要说你,你现在对 圈子里的消息越来越不灵通了。成天闷在公司和自己家里,你是打算清修当和尚 不成?不问世事,也等你剃了头再说嘛!” “芳姐,我这几天忙着计划来年开春的特别节目,你又不是不知道。” “噢,对喔,又到了这个季节了。”点点头,芳羽不再调侃他,正经八百地 说:“T 台那个和我们打对台的节目,再做几集就要下档,你是知道的吧?接档 的节目呢,T 台周一召集了几家有兴趣的制作公司,互比企划案,而小游也参与 竞案。” “这件事我听过。” 芳姐一摆手。“精彩的还在后头呢!这是我从T 台高层的口中听来的。到场 的共有五家传播公司,大家作完简报后,有三家确定淘汰。最后留下的是‘游传 播’与另一家叫‘二毛’的传播。T 台高层非常讶异,因为两间传播的企划相似 度有百分之七十,两边的案子都很吸引人,差别就在……制作费用。‘游传播’ 一集的制作费用,比”二毛“要高出十万块。可想而知,最后T 台就启用了‘二 毛’。” 聪明如金龙,随即一点就通。“那家‘二毛’,是原先”游传播‘的内部人 员出来开的吧?“ “没错。”芳羽点头,咋舌说:“在业界中,这是最糟糕的情况。年纪轻轻 的小游大概受到相当大的打击。所以上回见到她时,她宛如一个失去动力的娃娃, 整个人无精打采的……听说连日来的沮丧,已经影响到‘命运天知道’的制作了。” “为什么她不向T 台的人指控,说对方窃取了自己的企划案?” “小周,你也知道,创意这种东西要说属于谁的,是很难举出证据的。对方 也很坦白地告诉T 台高层,自己曾经是‘游传播’的一员。现在的企划案,是大 家共同讨论出来的点子,是他们的心血。可是他们百分之百没有抄袭”游传播‘ 底定的案子。事实上,两个案子一比对,也确实无法说哪里有抄袭之处,只能说 点子雷同而己。“ “……如果想提出诉讼,也不是不可能的。点子是在”游传播‘中构思的, 当编剧、企划的工作,就是替公司想点子,点子就是公司的财产,怎么能外带? “金龙生平最讨厌的,就是此类游走于模糊地带,企图混淆视听、颠非为是的恶 行。 “你说的也对,可是小游似乎无意兴讼。她毕竟不像你我在这圈子待得久, 经验又丰富,很多事的处理对她而言是初次的经验。我是不赞成她提告诉啦,劳 民伤财的。不过你要是有心,下回见到她,可以给她建议啊!” 金龙耸耸肩。“那种年纪的嫩娃儿,跟我这种老人家玩的圈子又不一样,我 想我是没这机会给她开导的。” 再说,人家也不见得会感激。 “话别说得太早,人与人的缘分是很难说的。搞不好就那么巧,让你遇到她。 小周,我知道你这个人就是一张嘴得理不饶人,骨子里还是挺心软的,你就别太 硬了,好好地指引后辈一条生路吧!” 金龙笑笑,对芳羽的善心提议,实在不便多说什么。她不晓得,问题不是他 要不要对游彩钰伸出援手,而是游彩钰愿不愿意接受他的援手吧?毕竟,在游彩 钰的眼中,自己可是头号“敌人”咧! 接到端木扬打来的电话时,着实令金龙吃了一惊。他吃惊的不是端木扬的电 话——次数虽不频繁,但端木偶尔也会打来寒喧两句,多半是问候他为何久久没 到俱乐部来坐坐——而是他电话中所说的内容。 简洁地打过招呼后,开门见山地,端木就问他现在有没有空,可以到俱乐部 来一趟吗? 正在开车打算回家补眠的金龙,抬起腕表一瞧——都已经深夜十一点了。他 当下反问端木,是什么重要的事,会在这种时间找他到俱乐部去?结果…… “她七点多就来了,喝到现在就是不肯放开酒瓶。” 指着坐在“夜舞俱乐部”典雅小沙龙的吧台前,喝得醉醺醺的游彩钰,端木 叹口气说:“谢谢你肯赶过来,周董,因为我是真的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她家里 的电话没有人接,她公司的电话也一样。她已经连续一个礼拜都在这儿喝得不省 人事了,每次都是我送她上计程车的,我真的觉得再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所以才 和你联络的。” “为什么联络我呢?”金龙好气又好笑地瞪了端木一眼。 竟在电话中说什么“有个人在等你,你要是再不出现,她的性命会有危险” 这种话来恐吓他。吓得金龙立刻掉转方向盘,飞奔到俱乐部来。牵扯到一条性命, 毕竟非同小可。 “你不要瞪我嘛,虽然看起来她没有立即的生命危险,但是照她这种速度喝 下去,早晚会急性酒精中毒的。” “那就不要卖酒给她!” “周董,你不要说笑了,这里不卖酒给她,外头的便利商店、超级市场哪里 没有酒?在这儿喝,总比在外头大马路上喝要安全点儿吧?言归正传,我联络你 的理由,是因为她每天坐在那边喝闷酒,一句话都不肯说,可是每每她喝到人事 不知的时候,你知道她会说什么吗?” “天知道。” 端木扬扬眉。“周金龙,你给我滚过来,我现在要见你!‘、’周金龙,你 快点过来啊!”周金龙,你死到哪里去了?‘以上三句话,无限重复。所以我只 能假设,解铃还需系铃人,你来,才能解开她借酒浇愁的行为。“ “我又不是她的谁,这颗草莓也太娇贵了吧?想见我,不会自己来找我啊! 叫我来就来。” “也许人家不好意思去见你,酒后吐真言嘛!”拍拍金龙的肩膀,端木说。 “她就拜托你了。虽然我很欢迎大家来这儿消费,可是拿酒当开水喝的醉客,对 我们而言也是挺棘手的。你帮我这个忙,改天我一定答谢你。” “哼,你这俱乐部老板还当得真辛苦。”金龙小小地反嘲一句。 “哪里,混口饭吃而已。”摆出“请吧”的姿势,端木退后一步,用行动暗 示“烂摊子”移交给他了。 坐上贼船的金龙,不得已只好“好人做到底、送佛送上天”,他踩着缓慢的 步伐,来到游彩钰的身边。一开始,,也不知道该开口说什么,索性先举手,跟 酒保要了杯冰山威士忌。 “……周金龙……滚……过来……”她丝毫没有察觉到口中的“周金龙”已 经翩然降临在自己身边,还继续对着手中的酒杯喃喃低语。 金龙吸口酒,以凉凉的口吻,打破沉默说:“你这么想见我,我还真是受宠 若惊呢,游制作人。” “……” 蹙起眉头,抬起一双醺醺醉眼,费劲地把失焦的瞳眸,锁定在金龙的脸上, 宛如慢动作放影似的,她细眉渐渐舒展开,啊地叫道:“周……金……龙……可、 可……让我……等到你了……” 口齿不清地说完后,还补上傻憨憨的笑脸。 “很高兴你达成心愿了。怎么,你专程在这儿等我,是想找我喝酒吗?” 摇了摇头,晃了晃脑,游彩钰在空中比划着手指,小脸纠结成团,努力地思 考着。未几,她豁然开朗地一叫。“我、我想起来了……我要跟你磕头……谢罪 ……你等等,先议我离开……这椅子好高……” 连站都站不稳的她,前颠后僵地摇晃起身,东摇西晃的模样,教金龙看不下 去,他扣住她的手臂说:“什么叩谢?不要闹了,你先喝点水,醒醒脑袋吧!” “不、不行……” 以出乎他所料的力量,她挣脱他的手,一边寻找着能跪的空间,——边嘟随 地说:“……我随便就……骂……你不……对……是我不好……让我跪……否则 我良心不安……” 也跟着离开椅子,金龙眼明手快地二度拉住她的双臂,一边阻止她真的在众 人面前对自己下跪(要不,谁知道明天会传什么八卦出去?),一边说:“不要 跪,我接受你的道歉,这总行了吧?我原谅你,那件事我没放在心上。” “不!你应该要生气的!”忽然从醉醺醺又转为发脾气的脸,她很“卢”地 摇头说:“我非跪不可!你议我跪、我一定要跪,我、我、我……呜呜呜,你不 让我跪,我就要哭给你看……” 完了,没什么比一名又哭又闹的醉女更难以应付! 四周的好奇目光越来越多,虽然他平日行事低调,媒体上也不常曝光,一时 之间应该还不容易让圈外人认出他是谁,可是他的人面极广,万一有熟人在场… …“那这样吧,你不要在这边跪,我们先离开,等到外头后,你要怎么跪都随便 你。”半哄半骗的,金龙滴着冷汗说道。 “我不,我要在这边……呕!” “哇!” 说时迟那时快——这种武侠小说才会出现的场面,用在这当下真是再贴切不 过了——金龙眼看着她毫无预兆地“贡献”了摊浊黄苦水在自己崭新的名牌西装 上,还来不及挽救,就听到她连连作呕,连自己的皮鞋也没放过。 我这是招谁惹谁了啊? 但见罪魁祸首吐得七荤八素,他再怎么铁石心肠,也没办法痛骂,只好招来 服务生,两人一起先把她扛进俱乐部的房间,让地躺在床上休息。七手八脚地安 顿好她后,金龙钻进浴室,把弄脏的西装脱下,请俱乐部帮忙处理。 “呼……”地喘口大气,总算搞定一切。金龙身穿一件浴袍,坐在房间中的 单人沙发上,点起了一根烟。 这下子,不等到游彩钰清醒,和她好好地谈一谈,今天这趟等于是白来了。 金龙隐约也感觉到,她喝醉酒的部分理由是肇因于自己,姑且不论自己该不该扛 起这份责任,这么麻烦的事一回就够了,他不打算再惹第二次。 所以,索性把麻烦事一次解决了吧! 不知不觉打起盹来的金龙,再次被惊醒,是因为床上安睡的人儿发出了凄厉 的哭喊。 “不要走!大家不要走!为什么要丢下我?你们不要走啊!” 八成是在作恶梦吧?金龙迅速地走到床畔,动手摇晃着彩钰的肩膀,企图唤 醒被恶梦纠缠住的人儿。 “游彩钰,你醒醒!” 猛然睁开一双盈泪大眼,她错愕地看着金龙,花了三秒钟才恢复说话的能力。 “你……你怎么会……我在哪里?” “俱乐部。你喝醉了,恰巧我坐在你旁边,不过你大概不记得发生什么事了。 总之你吐了我一身,所以我不得不开这间房让你睡觉,我则在这边等自己的西装 处理好。” 暂歇,以防万一的,金龙又补上一句。“先声明,你一根汗毛也没少,我从 头到尾只是坐在那边打瞌睡,你无须担心。” 木然的表情换上苦涩的笑容,她揉着红通通的眼睛,略微暗哑地说:“抱歉, 给周制作添麻烦了。” 和过去张牙舞爪的她比起来,少了点露气。这副小可怜的模样,实在教人无 法狠下心来不管。他忽然明白芳羽为什么会特别交代他,有机会帮忙拉她一把了。 和这个失去活力、死气沈沈的游彩钰相较,大家都宁愿看到那个莽莽撞撞、有些 天真又嚣张的新新人类游彩钰吧! “死小孩”也有“死小孩”的可爱之处。 金龙叹口气说:“你不用想那么多。头痛不痛?要不要吃颗阿斯匹灵?” 默默地摇摇头,她抬起小脸,欲言又止地看着他,挣扎半天,好不容易才薄 红着脸颊开口。“我……有没有说……什么奇怪的话?” “有。”长痛不如短痛,金龙给她一个痛快,直接说:“你一边说要向我谢 罪,一边就在外头想要下跪,也不管我怎么劝就是不听。” “……对不起,给你造成很大的困扰吧?” 实在不习惯看她如此低声下气,金龙清清喉咙说:“算了,我知道你现在心 情不好。不过人生难免有起有落,你就看开点吧!” 除此之外,他贫瘠的脑子也想不出更好的安慰语句。 “……那个……我……”她缓缓地推开床单,从床上坐起身子,变换成跪坐 在床上的姿势。“非常抱歉,本来应该直接到你的办公室去,可是我……没有那 份勇气。趁今天这个机会,请让我向您道歉!” 哇,怎么又来了?! 金龙才皱缩起眉头,她已经深深地低头叩首。 “我错了,我不该随便指责您做出卑鄙的事。你说的都是十分正确的事,是 我自己太傻,被身边的人欺骗。” 要命,她怎么会这么“耿直”?这种事,有必要这么认真地谢罪吗?“好了, 我知道了,你的歉意我真的知道了,我原谅你就是。” “……谢谢你的原谅。”仍不愿抬起头的她,低头说:“这样我总算可以面 对自己的愚昧了。要是没有向您致歉,我就没办法从这件事中学到教训。”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金龙也不能说自己就百分之百没有犯错过,举最好的 例子,他就错判了游彩钰。凭借那一天的印象,他武断地以为这小丫头是属于死 不悔改的那种人,而他错得可离谱呢! 可能是自己对草莓世代的错误认知也不一定,他总以为现在的小鬼自尊心奇 高无比,完全缺乏自我反省的能力。 不过游彩钰显然深切地反省过了。 “你说的这件事,不光是指误会我的这件事吧?”走到她面前,金龙蹲在床 边,视线抬到跟她脸庞差不多的高度,问道。 彩钰的肩膀微微一颠,她抬起头,揉着红红的眼眶说:“我……被自己最信 赖的伙伴给抛弃了……一夜之间……” “傻瓜,是他们背叛了你,怎么用抛弃这种字眼呢?堂堂制作公司的大老板, 怎么可以说这种丧气话?” 她轻晃着脑袋。“不、不对,是被抛弃。大毛,就是那天陪我一起打麻将的 伙伴,我一直把他当成自己的左右手,结果他却告诉。我,他早就对我心生不满, 是他主动约谈公司里的其他企划,寻找志同道合的伙伴,相约一起离开我的公司, 自组另一家和我竞争的。他说,他再也受不了我任性的领导,要抛弃我,不再管 我的死活了。” 金龙皱起眉头。这大概是标准的受创症候群D 巴?因为一时的沉重打击,导 致原本极有自信的她,顿失所有的自信,甚至连讲话都变得畏畏缩缩的。那名叫 大毛的,想必也算计好了这些,以最恶劣的手段,给经验尚浅、无力应付变化的 她,最大的打击。 “我现在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去领导自己的人。公司里的人,每一个好像都 对我不满,我不管做什么都无法相信他们,我担心他们是不是会和其他人一样, 丢下我不管……” 怯懦的音调,她喃喃自语着。“刚刚的梦也是,我一个人被留在公司里,大 家都走了、都丢下我了、都不要我这个老板了……节目开天窗、公司发生问题, 所有的人都认为是我无能、是我的错、是我不好……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所以你才跑到这个地方,一杯酒又一杯酒地灌?你以为把自己灌醉了,就 会天下太平了吗?游彩钰!” 一叱,金龙站起身。“那天你跑到我面前,想要抢回自己班底的骨气到哪里 去了?你先前所讲的,对我所说的,要打倒我的胆量,全部都是虚张声势吗?吹 牛钏,去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现在这副德行,你这颗不可救药的窝囊革莓!” 要安慰她,也许很简单。 只要不断地说:“没关系”、“这不是你的错”、“你不要担心,我会帮你” 之类的话,就够了。 可是金龙不认为她需要的是这些东西。过去的她或许跋扈、嚣张、傲慢,但 起码还有自尊。现在的她若没有给予当头棒阳,说不定就会错过跌倒再爬起来的 力量 “游彩钰!你连基本的自尊都没有了是吗?那好,我可怜你,你就把手上的 节目卖给我,再把公司收起来,躲回父母亲的怀里,做个永远不敢再踏人社会的 可怜虫好了!” 金龙在赌她的最终自尊。 他相信当初有气魄和他呛声的小制作之魂并没死,只是被一堆酒精给泡烂了 而已。虽然给敌人雪中送炭很愚蠢,但至少比坐视一名原本有前途的小制作,被 一些唬烂、恶劣的手法给戏耍掉前途,要教人爽快多了。 “你怎么说?要把公司卖给我,或是……努力地再爬起来,重新振作,制作 出比那些背叛你的混帐更棒的节目,好一雪前仇?吹牛钰,快作个决定吧!”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