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 百倍疯狂 群魔下山烧杀抢 将近半上午了,蒋子钧手提手枪,一脸的火气,慢慢地踱上山来。喽罗们见他 一脸怒容,谁也不敢向他问一声从哪里回来。 “他妈的!看老子不剥了他们的皮,抽了他们的筋,砸碎他们的骨头……嗨!” 见了羊臣德,他还是一腔怒火无处发泄。 “怎么啦?”羊臣德关切地问。 蒋子钧把昨晚独自下山接父母的事叙述了一遍,听得羊臣德也咬牙切齿地说: “真是家仇国恨一言难尽啊!司令有此杀父丧母之仇,我羊臣德何偿不是父兄都死 于共产党、穷棒子之手呢?正是人不伤虎,虎必伤人。司令就请掂量掂量什么时候 下山,杀他一百个人头上来,遥祭我们的亲人吧!” 这一挑,引得蒋子钧大声嚎叫起来:“马上部署,今晚立即下山,杀!杀!! 杀!!!杀他个血染大盘山下!” 一九五○年古历正月十三日晚,月亮从树从后边升起来,皎皎银辉将缕缕云丝 融化在深深的夜空里。这是解放后的第一个上灯节,大盘山下处处锣鼓喧天,鞭炮 震地。村村迎龙灯,舞狮子,妇女扭秧歌,儿童叠罗汉,家家门前张灯结彩,欢庆 土地回老家,欢庆翻身当主人。从天傍黑,一直欢闹到深夜。 子夜后,人们说,前半夜是人的世界,后半夜是鼠的天下。后半夜,老鼠要接 老婆。只要熄了灯躺在床上静静地听,就可以听到“嘀哒嘀哒……”老鼠抬花轿, “嘻嘻哈哈”老鼠闹洞房。要不就听不到这个好节目了。特别是小孩子们,都催爷 爷奶奶、爸爸妈妈:“睡下睡下,大家不要响,让我听听老鼠怎么接老婆,抬花轿, 闹洞房吧!” 当晚,蒋子钧决定亲自出马,挑选了一百三十人,齐集在大洞前,下令说: “养兵千日,用兵一朝!今晚十人一队,共分十三路,马上跟我下山……” 他话未说完,支队长陈秉瑶跳起来说:“杀鸡焉用牛刀,司令不必亲自出马, 拿几个农会干部嘛,我们几个下去,保证手到擒来!” 另外几个支队长和大队长也一齐呼叫了起来:“司令尽管安心睡觉,这事儿就 交给我们吧!” 蒋子钧听了满心欢喜,于是他继续下令说:“难为众弟兄的美意,不过这是建 军以来的第一次出兵,大家务必用心,抓到农会干部毫不留情地杀!并特许开放一 次,有值钱的东西,谁拿到归谁。看谁杀的人多,拿的东西多。胜利回来,按功论 赏!” 众匪徒眉开眼笑,一个个手舞足蹈了起来,当即各各身藏武器,化装成群众, 分头下山,潜进了各村。 这群魔鬼们本来就不是安份守己的百姓,自从投身匪窟,早就心发黑,手发养, 只想下山,可是司令不发令,谁也不敢私自行动。这一回得了明令,一路上谁不摩 拳擦掌,跃跃欲试呢! 进得村后,他们有的杂在人群里看热闹,有的就专门跟踪农会干部,了解农会 干部的住处。等到花灯闹歇,将近子夜,人们陆陆续续回家休息了,村里安静下来 后,早已等得不耐烦的这群魔鬼们,迫不急待地亮出屠刀,几乎同时,分别对大盘 山下的十三个村的农会干部展开了一场惨无人道的大屠杀: 首当其冲的是大盘山脚的依山下村,农会主任周文清,迎罢龙灯刚回家,一群 土匪就如狼似虎地闯了进来,大吼一声:“不准动!”数支枪口一齐对准了他。其 中一个一手掌打黑了他的眼睛,另两个一把抓住他的双手,翻向身后一扭,“咔咔” 两声,扭断了他的两只手,痛得周文清浑身大汗直冒,撕心裂肺般地呼嚎着被架了 出去。吓得周文清的老婆、孩子先是像小猫般地缩成一团,不敢哭喊,继而见周文 清被绑架走了,他的老婆狂呼着扑了上去,被一个土匪一枪柄敲昏在地。两个小孩 吓得哇哇大哭,被另两个土匪又各飞起一脚,踢出去数丈远,直挺挺倒在了一边。 一群土匪就在他家楼上楼下,翻箱倒柜地寻找,凡是值钱点儿的东西,都被抢走了。 周文清被捆绑在村外的一棵大榧树上。同时被抓来的还有农会副主任周岩妹, 被捆绑在近旁的另一棵大榧树上。这时带队的匪首陈秉瑶开口了:“周文清、周岩 妹,你俩也会有今天么?谁叫你们为共产党干得这样积极?人家辛辛苦苦置起来的 田地、财产,你们给分了,还给人家戴上高帽游街、批斗……你们分明是土匪、强 盗!还美其名曰‘革命’。对!我们今天就是革你的命来了!”他回转身,大手一 挥,高喊一声:“弟兄们在哪儿?” “有!”众匪徒异口同声回答着,一齐站了出来。 “你们过去割过活人肉吗?” “没有!” “你们敢割吗?” “敢!” “好样儿的!那就大家立即动手,在这大榧树脚烧起一堆火,把这两个‘革命 ’者,不!是‘强盗’,是‘土匪’身上的肉一块一块割下来,丢进火里烧。这叫 做千刀万剐,烈火烹肉,让他们充分滋味滋味!哈哈哈……”他发出了一阵魔鬼般 令人毛骨悚然的狂笑。 一群土匪立即窜进村子,背来了十几捆柴禾,在草坪上一下子烧起了一堆熊熊 的大火。火光映照在周文清、周岩妹的脸上,使他们原来灰白的脸,渐渐赤红了起 来。被打得昏迷了的人,渐渐清醒了转来,眼开眼睛看看,面前烧起了一堆大火, 一群面目狰狞的魔鬼,一个个手中擎着寒光闪闪的屠刀。他俩知道要被割下肉来, 放在火中烤着吃了。胸腔中一股仇火,顿时涌上了心头,浑身的伤痛全都忘记了。 周文清与周岩妹一齐唱起了对歌: 唱:“映山红花开哟,” 对:“盼来了共产党!” 唱:“团结起来哟,” 对:“打倒大土豪!” 唱:“分田分地哟,” 对:“穷人做头脑!” 唱:“革命意志哟,” 对:“坚如钢铁般!” 唱:“何惧刀枪哟,” 对:“哪怕火来烧!” 唱:“残冬过去哟,” 对:“新春就来到!” 唱:“红日一出哟,” 对:“寒气会全消!” 唱:“告诉魔鬼哟,” 对:“末日已来到!” 周文清,周岩妹两位农会干部的顽强斗志,冲天豪气,吓得众匪徒面面相觑, 不敢动手!惹得陈秉瑶发起火来,狠狠扇了两个匪徒几个耳光,破口大骂:“怕什 么?还不给我动手!”从匪徒手中夺过一把尖刀来,冲上去,“唰!唰!”一手一 刀,割下了周文清和周岩妹的各一只耳朵,钉在刀尖上,放到烈火里,发出了“兹 敖兹敖”的爆炸声,一群魔鬼却高兴得欢跳了起来。 周文清、周岩妹毫不屈服,一齐高呼起了口号: “打倒国民党反动派的残残渣余孽!” “中国共产党万岁!” “人民革命胜利万岁!” “……” 众匪徒在陈秉瑶的带头下,一拥而上,在周文清、周岩妹的身上,一刀一刀割 下肉来,像往油锅里炸肉丸子似的,赛着割、赛着炸…… 开始,周文清、周岩妹还在高呼口号,后来终于昏绝过去了。他俩为革命流尽 了最后一滴血。鲜血洒红了两棵大榧树脚下的一大片土地,并且深深地渗进了岩层 里。等到村里人闻知,一齐赶来相救,土匪已经走了。只见被捆绑在大榧树上的两 位农会干部已经没有了脑袋,全身的肉已经被割光,连心肝内脏都被挖空了。这惨 不忍睹的现场,惊呆得大家一齐嚎啕大哭了起来。 第二天上午,大盘山下来的十多路吃人的魔鬼,陆陆续续回到了魔穴,人人 “满载而归”。这一夜,被抓杀的农会干部和土改积极分子,还有大麦坞村的卢凌 云,上卢村的卢岩烟,大山下村的周丁球,黄余田村的卢加吃、杨金水,柳坡村的 杨加党,方山村的卢金富,西产村的陈纪全,深泽一村的陈光泰,忠信庄村的王茂 兰,下袁村的袁汝罗、袁小波,三水潭村的杨桂喜,高丘村的厉治显。十三个村的 十六名农会干部和积极分子,脑袋全都被割去,带到大盘山上向蒋子钧请功,受到 了蒋子钧的嘉奖。当天上午,蒋子钧、羊臣德即在大洞里设了父、母、兄的灵位, 将这十六颗农会干部的头颅排列成行,举行公祭。 十四日晚饭,魔窟里欢宴庆功,蒋子钧作了即席讲话: “弟兄们!昨晚我们派了一百余人下山,上托苍天护佑,下赖弟兄们出力,不 失一人,不费一弹,割来了十六名农会干部的脑袋。这一行动,有力地警告了天下 的穷棒子:好!你们要翻身,翻到阴间地狱里去了;你们要革命,把自己的脑袋都 革掉了。这次下山,取得了胜利。杀得好,杀出了我们的威风!我们就是要把那些 敢跟共产党闹‘革命’的,敢跟老子作对的,一个个杀尽斩绝。天下的事情就是这 样,谁软弱,谁就倒楣。谁有势力,谁就是真理。谁敢拼敢杀,谁就胜利!感谢昨 晚下山的英雄们,你们给大家出了一口气,给大家带来了鼓舞,给大家展现了希望。 我提议:为庆祝我军第一次出师凯旋而归,干杯!” 群魔一齐站起,各端一大碗酒,一仰脖子,“咕噜噜”干了。此时全场一片沸 腾。一边此起彼落地喊起了口号:“谁跟共产党走,就杀谁的头!”“穷棒子闹翻 身,决没有好下场!”一边狼吞虎咽地大吃大喝了起来。正当这群魔鬼吃得兴浓, 一位在悬崖上放哨的小喽罗,慌慌急急地跑进来,大喊一声:“报告!山下出现一 团火光,越来越大,越来越近,正往山头冲了上来……” 蒋子钧一听,以为解放军杀上山来了。随手将酒碗“噼”地一声抛出老远,大 声吼叫:“水来土掩,兵来将挡!大家立即出发,务必挡住进山的共军,再次取得 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