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 形势变了,郑七又回到了边疆一座很大的城市,重新回来的郑七,没有再当副 市长,而是直接当上了市长。原来的那个市长没有能熬过来,死在了“牛棚”里。 按资历按辈分正好排到了郑七。 当上了市长的郑七,每天忙得连喝口茶的工夫都没有。不过,就是这么忙,他 也没有忘一个人。他没有忘记他说过的话,说他真的有了权力,一定会让周五换个 活法。他给有关部门打了个招呼,让问问一个叫周五的人,还在不在水利局的副业 队。市长让办的事,谁也不敢怠慢,很快就有了回音,说周五在“文革”中失踪了, 不知跑到什么地方去了,还说很可能是死了。 这个回音叫郑七有些伤心,可他还是不甘心,他知道周五这个人,这个人不会 那么容易从这个世界消失的。秘书送来一叠文件让他批示,其中有个文件是对“文 革”中的打砸抢分子的处理意见。郑七没有多想,马上在上面批了两个字:严惩。 不过,批完了字后,郑七并没有马上把文件放到一边,而是很认真地看起了文件。 倒不是说这个文件有多么重要,主要是郑七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这个名字 的姓是李。 看到这个名字后,郑七马上坐上了车,去了公安局看守所。 这个姓李的人往郑七跟前一站,郑七就认出了他是李科长。李科长也认出了郑 七。认出郑七后。李科长马上跪了下来,说他当时真的没有别的想法,他做那些事, 全是为了保卫毛主席。 说他好心办了坏事,求郑七能对他宽大处理,不要把他送进劳改队。 看着李科长这个样子。郑七心里想,就是马上把他枪毙了,他都不会心软的。 郑七不想听李科长说废话,直接问李科长,你后来把周五怎么样了。 李科长说。他真的没有把周五怎么样了,倒是周五用砖头,差一点把他砸死。 说他现在头上还留了个疤,说着拨开头发要让郑七看。 郑七没有看,让李科长继续说周五的情况。 李科长说他醒过来后,到处抓过周五。可是周五带着一个女人跑得没有了影子, 他一直在找周五也没有找到,李科长说,他估计周五可能已经死了,当时那么乱, 好多人死了就死了,没有人知道。 这些日子,郑七只要一回家,尼梅都会问郑七,找到周五没有。郑七说,能打 听的全打听了,还是一点影子都没有。尼梅说,是不是真的出了什么意外? 郑七说, 按说不会的,周五这个人,什么样的大难都经过,要让他倒下去,可没有那么容易。 说是这么说,找了这么一阵子,没有找到周五,郑七也有点相信了另一种可能。 就算周五有些本事,经历了很多难,也并不能说明什么。只是因为这次的这个难, 实在不是一般的难。国家主席刘少奇,大元帅彭德怀,还有大将军贺龙,哪个不比 周五厉害,还不是一样没能挨得过去。要是这么一想,什么样的结果,出现在周五 身上,都不足为怪。 相信了可能会有另一种后果后,郑七还是有些心疼。可是已经没有那么多时间 去想这件事了。实在太忙,事太多了,肩上担负的责任太大了。工作重点已经发生 了转移,从政治斗争转移到了经济工作了。一个市长有没有政绩,不看别的了,主 要是看他有没有能使一座城市的经济发生很大变化。 要发展经济,首先得有钱,这些年光搞斗争了,国家有些穷,政府的金库里, 也空荡荡的。不过,中央有办法,提出了改革开放,引进外资的口号。别说,这个 办法还真是个好办法,靠大海的地方,离外国近,先得了好处。差不多是一夜间, 沿海的城市,就盖起了无数的高楼大厦,惹得好多中西部的人,像逃荒一样往海边 跑。 郑七是市长,郑七不能跑。不但不能跑,还要想办法,让别人往这里跑。这些 人,当然不是民工。不是盲流。这些人,当然是大老板,最好是海外的大老板。要 想让大老板到这里投资。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太偏,太远,别人一算账,同样生产 一个东西,成本要比别的地方高好多。投资者,不是学雷锋,不是慈善家,都是把 自己能赚多少钱。放到第一位去考虑的。 这些日子,郑七上班,到了办公室,看到秘书送材料来,马上会问,有没有要 来投资的。 不知问了多少次了,明知不会听到什么新回答,还是会问。不知是不是郑七的 这种执著,让老天看不下去了,结果问到了这一次时,秘书说,有一封信,是海外 寄来的,说想在我们这里投资。 郑七一听,激动得站了起来,不等秘书把那封信递过来,就伸出了手,从秘书 手里把信抢了过来。 看过了这封信,郑七连着说了好几个没有想到没有想到。 如果仅仅是封要来投资的信,郑七也许会很高兴,可他一定不会说出一连串的 没有想到,因为这实在是一封不同于一般的要求投资的信函。 没有想到这家公司是海外一家有着巨额资产的大公司,这次投资的项目主要是 一个大型的棉花加工联合企业,投资的数额上亿。这并不是座大城市,一年财政收 入也不过是几个亿。 没有想到这家公司要求的投资条件不是环境和政策,而是和一个人有关,信上 说如果当地政府帮忙找到这个人,让这个人出任合资企业的总经理,公司的董事长 就会马上从美国赶来,并签订具体的投资协议。 郑七更是没有想到信上提到的这个人,不但是个他认识的人,而且还是个和他 有着不同寻常关系的人。说到这儿,大约没有人不会想到这个人是谁了。是的,你 猜想的一点儿也没有错,他就是周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