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翔飞科技股份有限公司会议室。 「大姐头,听说今天过来主谈的家伙不好应付呢。」坐在偌大的空间里,赖 保罗不安地翻阅桌上资料,又东张西望这间过分简洁冰冷的会议室。 光秃秃的白墙没有挂画,日光灯白亮刺眼,坐的是冷冰冰的流线型钢制椅子, 在这么不符合人性设计的空间里谈生意,神经哪能不紧绷? 「大姐头,好冷!」赖保罗继续哀号,现在可是炎炎夏日啊。 「有我罩着你,惊什么?」谷薇真气定神闲地查看笔记型计算机里的资料, 做最后的准备工作。 「他们找这么大的会议室,难道全公司的主管都要来听演示文稿吗?」 「你再哀一句,回去我就叫老总调你去扫厕所。」 「不敢哀了。」开玩笑!好歹他赖保罗也是挂名的广告AE……呃,虽然他还 只是一只菜鸟。 「今天带你出来,就是要你跟我多学着点,待会儿你尽管听就是了。」 「是,大姐头英明!」 赖保罗不禁佩服起谷薇真了。人家也不过二十七岁,小小年纪就做到执行副 总的高位。在广告圈里,光靠一张漂亮脸蛋是不够的,还得要有聪明的脑袋,机 敏的反应、灵活的谈吐、丰富的知识、超人的耐力、不屈不挠的精神,才能紧紧 抓住客户的心,为客户创造利润,也为新威广告公司赚进大把大把的钞票。 而大姐头就是集美丽智能于一身的天之骄女,也是新威每个新进菜鸟的偶像; 他要达到大姐头的境界,还得好好努力学习呢。 「谷副总,你们久等了。」 会议室进来两个男人,为首的詹立荣热烈地打招呼,他抓住门把,恭敬地请 身后一位高大的男人进门,再小心翼翼地关上会议室的木门。 从他的动作看来,谷薇真已经知道,那位英俊挺拔、浑身散发出冷冽傲气的 男人就是决定她这件案子的关键人物:沈昱翔。 「詹经理,这位是沉特助了?」她大方地起身,展露她最甜美的微笑。 「是是!」詹立荣虽然贵为企划部经理,但在沈昱翔面前也变得谦卑,「特 助,这是新威广告的执行副总谷薇真,这位是她的助理赖先生。」 「沈特助,很高兴见到你。」谷薇真递出名片,主动握手。 「谷小姐,幸会。」沈昱翔亦是礼貌性地回握,阗黑的眼眸直视她不放。 多么挑衅的目光呵!谷薇真眉眼带笑,毫不畏惧地回看他。 他不喊她谷副总,而是叫她谷小姐,就是质疑她的专业能力。这种场面她见 过太多了,她的自信与自尊让她不由得用力握紧他宽大的手掌。 一股更强的力道捏痛她的手心,她看到他眼里的一抹讽笑。 「开始做演示文稿吧。」松开她的手,沈昱翔没有第二句废话,直接坐到会 议桌的最后方,从口袋掏出一支万宝路香烟,以打火机点燃。 烟草气味立刻飘散在会议室里,詹立荣赶忙送上烟灰缸。 在这短短的时间内,谷薇真一面心疼地按捏被握疼的手掌,一面迅速地复习 沈昱翔的基本资料。 沈昱翔,现年二十八岁,翔飞科技董事长的独子,十岁被送到美国当小留学 生;三年前,拿到信息和企管双料硕士后回国,目前担任董事长特别助理;因为 沈董呈半退休状态,所以在公司里,他是处于一人之下、三千人之上的特殊地位, 连总经理也得听他的话。 哼!她才不怕他下马威,她又不是翔飞的员工,干嘛怕他?她今天是来说服 他,要他认同她的企画,不是来被他嘲笑看扁的! 打开计算机,连上投影机,她仍然摆上甜美的笑容,以人人夸赞的清晰口吻 陈述企画内容。这是她的工作小组花了一个月时问,搜集各项资料所拟出的最佳 作战计画,她势在必得! 「……综合以上,翔飞已经成立十二年,产品项目虽多,但在市场上仍是没 没无闻,我们主张强打公司形象广告,只有名称和口号,目的就是让消费者记住 翔飞这个名字。」 沈昱翔冷冷地盯住白板上头的logo,吐出一朵烟圈。 「妳不强调产品特性,或者比较其它品牌的缺点,光打一个名字,消费者能 记住我们卖什么东西吗?」他的语气冷冰,目光充满了怀疑。 「我们会做到让阅听者接触翔飞两个字,就知道它代表消费性科技产品。」 「现在市场竞争激烈,手机、计算机随时汰旧换新,我如果还要等你们三个 月时间打形象广告,不如以实际产品密集主打,三个月就是一个产品周期,卖得 快,获利也快。」 「请问沉特助,你要以三个月换取消费者的永久印象,还是短视近利,先赚 饱三个月再说?」谷薇真越过长长的会议桌,清澈的眼眸对上他的深沉。 「谷小姐,你们只是帮我们打广告,应该尊重我们的意见。」 「没错,新威只是广告公司,但我们会根据翔飞的产品特性和诉求,衡量市 场情况,为翔飞做最好的包装,打出形象广告,再来才是个别产品的行销;你应 该尊重的是我的专业,就如同我尊重你们在科技产品方面的专业。」 「难道我不能表示看法吗?」 「你的看法不是市场的看法,那只是你个人褊狭的主观意识。」 一直扮演隐形人角色的赖保罗冒出冷汗!大姐头这招真猛,万一沈昱翔生气 了,他的业绩奖金也就跟着泡汤。 谷薇真又以清脆的声音说道:「正如同沈昱翔这个名字,我想沉特助希望别 人记住的,应该不是你英俊的脸孔,也不是你健美的身材,更不是你的风流韵事, 而是别人一提到你,就会联想到专业、谋略、聪明、果断、成就,这就是我所强 调的「形象」。」 这下子换詹立荣冒冷汗了。在公司里,没人敢跟太子爷这样说话,呜……这 个小妮子是他找来的,她可害他保不住饭碗了! 沈昱翔深深吸入一口烟,再徐徐吐出,将自己包裹在一层白色的烟雾里。 透过迷蒙的白雾,他很仔细地审视谷薇真。这个女子明眸大眼,神情灵动, 黑亮的直发让她看起来清秀,而发尾的卷度却又为她添上一股成熟妩媚的味道。 不说话时,她的美貌就足以吸引别人的目光,而当说起话来,更是字字直扣人心, 不管是在专业演示文稿上,还是她对他「形象」的看法。 这么一个特别的女子,本身就是一块强力吸铁,比起那群烂泥巴似黏住他的 女人,他对她有高度的新鲜感和兴趣。 「谷副总,我能约妳明天晚上吃饭吗?」他幽黑的瞳眸直直盯住她。 「没问题!」 谷薇真绽放出美丽灿烂的笑容,她知道她拿到翔飞一亿元的广告业绩了。 饭店的法国餐厅里,穿著西装制服的服务生拿起一瓶Pavillon Rouge 红酒, 为两个水晶杯注上莹红诱人的汁液。 谷薇真趁空吃下一块香嫩的牛排,又接续刚才的话题。 「上回我们到大堡礁浮潜,那景色说有多美就有多美。珊瑚是活的,就像水 底的彩色花朵;还有海水,清澈透明,比游泳池还来得干净,我跟着鱼儿鱼儿水 中游,那种感觉好象到了另一个梦幻世界,好安静,好漂亮!」 「妳也是一条美人鱼。」沈昱翔啜饮一口红酒,视线始终没离开她那张俏丽 的容颜。 「这是恭维?还是真心话?」谷薇真笑问。 「妳的生活很多采多姿,Cheer !」沈昱翔没有正面回答,举起了水晶杯。 「Cheer !」 温润甜醇的红酒滑下喉际,谷薇真顿觉胸腔火热,那热度随着血管四处奔流, 扩散在她白皙的肌肤上,为她的脸颊抹上一片晕红。 她向来是千杯不醉的,更何况是只有十二度的红酒;可是在沈昱翔整整一晚 的注目之下,她血液里的酒精快速发酵,点燃了她心里的一把火。 「我的生活当然多采多姿了。人嘛,就是要为自己而活,过得痛快淋漓。」 她笑得妩媚动人,纤细嫩白的指头旋转着水晶杯。 「看得出妳很享受工作,也很享受生活。」 「难道你不是吗?沈先生?」 望着她迷离水亮的眼眸,沈昱翔身体里的酒精也在加速挥发,她脸上的红霞 映入他的眼里,化作强力的催化剂,轰地一声,把他烧成熊熊烈焰。 她是一个很独特的女人,浑身充满活力与热情,可以从乡下外婆家挖竹笋, 谈到普吉岛的拖曳伞,再从广告界生态,扯到全球未来产业趋势;他很有兴致地 听她说话,也更渴望探索她的一切。 火焰在燃烧,他的目光更加炽热。 「好象都是我在说话,你也谈谈自己吧。」谷薇真笑意盎然地迎接他烫人的 目光。面对那张英俊魅惑的脸孔,说她不动心是骗人的。 「我?」他嘴角轻轻勾起微笑,「乏善可陈。」 「不会吧?你从小在国外长大,是翔飞科技的接班人,电子业最受嘱目的新 生代,社交界的明星,身边美女如云,你,无话可说?」她眨眨长睫毛。 「妳只知道我的表面背景,妳又了解我吗?」 「我没兴趣了解别人的内心世界,你是你,我是我,永远不会交叉共鸣。」 她将红酒一饮而尽,只觉得自己已陷入一片红色火海里,「但我会很喜欢看到沉 特助身分以外的你。」 「我也想知道当谷小姐不是谷副总时,又是怎样的一个面貌。」 结束这顿晚餐,他们没有多说一句话,直接到饭店柜台办理check in. 他们甚至没有肢体接触,两人来到楼上的豪华套房,打开门,他插下磁卡, 灯光才亮起,他就霸道地攫住她。 他以火热的舌启开她的唇瓣,灵活地寻索缠绵;她也跟着他的狂热起舞,极 力与他辗转交缠,彼此的唇舌彷若胶黏,怎么吻也离不开对方;深吻之后是浅吻, 浅吻之后又是令人晕醉的长长深吻。 相拥的躯体将房门顶上,她闭上眼,任他带她在陌生的房间移动,他拉起她 的上衣,从腰部往上抚摸,熟练地放开背后的内衣环勾,再用力揉捏她的胸部, 以手指不断地挑逗她挺起的蓓蕾。 她在他的拥吻里逸出呻吟,双手也在活动,先是剥掉他的西装外套,接下来 又想扯他的领带,他索性放开她,以最快的动作卸除衣物。 她的衣裙早巳被他扯开,她褪下丝袜,扔开挂在身体上的凌乱衣衫,放任自 己摊软在床上。 床垫陷下,他叠上她玲珑有致的曲线,轻轻啃咬她高耸的雪峰。 「噢,Condom……」意乱情迷中,她没忘记最重要的东西。 他捞起地毯上的西装外套,从口袋中拿出一个保险套。 谷薇真一点也不意外他的动作,就像她如果从皮包里拿出随时备用的保险套, 他也必然不会感到意外。 她十分清楚,她不是他唯一的女人,他也不是她最后的男人;他们要的,只 是一夜激情,one night stand. 她仰躺在柔软的床单上,理智清楚,身体却不听使唤了。他的吻落在她的脖 子、胸部、四肢,让她完完全全地酥软瘫痪,再也不想离开他的怀抱了。 他的欲望随着他的移动,缓缓地擦过她的小腹、大腿、膝盖,最后停留在她 湿热的洞穴门口。他的吻也回到她的唇瓣,再度吸吮缠绵。 猛烈的暴风长驱直入,他的动作快速而激烈,两人展开最原始的狂舞。 「沈昱翔!」他弄痛她了,她忍不住喊出声。 「叫我的名字!」他喘气吼道。 「翔!翔……」她不自觉地随他引导,身体跟着他律动,意志也溃散在他狂 野的眼眸里。 剎那间,她有一种感觉,他是一头驰骋在荒野的猎豹,她则是奔窜逃命的小 羚羊,他的脚程和体力都胜于她,他很快地扑上她,开始撕咬她,扯得她鲜血淋 漓、体无完肤,她在草丛里挣扎打滚,仍逃不出他锐利的齿爪…… 在极度撕裂的痛楚里,她竟然快乐得灵魂要出窍了?! 可是,他再这样子折磨她下去,她保证躺上三天三夜爬不起来,她明天还有 两场重要的业务会议呢。 「可恶!你把我弄得快晕倒了!」她本能地用力捶打他的背。 「不喜欢我的技巧?」他的动作稍微停顿,挑起浓眉。 「你不会温柔点吗?」她很不客气地瞪视他,以脚掌踹他一下。 「我不会。」 沈昱翔对她的反应感到有趣极了。每个女人都有一套床上功夫,因为知道他 的身分和地位,她们摆足一副后宫嫔妃的奴婢相,百般讨好,哼哼叫床,故意要 让他知道她们很享受他的雄风;然而他只要一听到那A片似的黏腻声音,除了倒 胃口,还是倒胃口,通常的结果就是迅速了事。 而她,竟敢打他、踢他?她的力道很重,直接刺激他潜埋深处的地心熔岩, 炙热的岩浆呼之欲出,正从四面八方向他的欲望集中。 谷薇真才感觉他的动作缓和些,正想抱住他,四目相对,他的汗水滴在她的 脸颊,她看到两簇异样的烈火。 他忽然抽离她,她还来不及反应他的眼神和动作,他已经翻过她的身子,再 度进入她的体内。 「沈昱翔,你?!」天哪!那是什么感觉?好象打来一枚星际飞弹?! 「叫我的名字!」他语气强悍,持续他有力的节奏。 「不叫!不叫!」她发狂地大叫,双手往后挥舞,想要推离他。 他用力拥紧她的手臂和身躯,不让她乱动。她愈是抵抗他,他愈是想征服她。 对他而言,命运由人安排,很多事情他无法掌控,只有投怀送抱的女人才是他所 能宰制的玩物;在每一场的性爱游戏里,她们臣服于他,他主导操控一切,在这 个时候,他才是自己真正的主人。 当务之急,就是收服并不温驯的她。他要得到她的人,也要掳获她的心。 「沈昱翔!你混蛋!」她察觉他更加激烈的动作,不禁脱口大骂。 沈昱翔露出征服者的笑容,以脸颊摩擦她的长发,双掌在她胸前搓弄,又不 时游移到脸颊和颈项四周,而身体下面的动作依然持续强劲。 谷薇真受不了了,在他的手掌移到唇畔之际,她狠狠地咬住他的手背不放。 她才不管他痛不痛,会不会流血,他可以疯狂地发泄欲望,她也可以对这头野兽 礼尚往来。 她敢咬他?!沈昱翔的笑意更深了。他不怕痛,她的野性只有继续引燃他更 旺盛的爆发力。 「老天!」他们又换了一个姿势,她无力地轻叹,明天大概要用五个闹钟才 能爬得起来了。 房间里充满了欢爱的气息,她耳畔所能听到的声响是来自彼此肉体摩擦的声 音、他的喘息……还有她的咒骂声。 激情加速,虽然他一点都不温柔,但她不能否认他带给她极度的欢愉。没有 男人能让她如此尽兴地释放自己,肉体既紧绷又松懈,心情既抗拒又期待,她整 个人投向了他,融化在他的气息里,沦入万劫不复的欲望之池。 狂烈的暴风雨结束,她犹沉浸在致命的高潮里,意识变成空白。 彷佛雨过天青,她飞升而起,变成了遥远天际的一朵浮云。 「翔……」她疲惫至极,低声轻喃他的名字。 香烟气味飘来,她昏沉地想抱住他火热的身体,却是摸了个空。 坐在沙发上的沈昱翔深吸一口烟,冷冷地注视她,深沉的眸光在她裸露的曲 线游走一遍,再回到她已然酣睡的姣好脸孔上。 时间在指缝里流走,夜渐深,香烟燃尽,他不经意地看到手背上的齿痕,胸 口的那把火焰又蓦然烧起,熊熊火光街上夜空,再也难以熄灭了。 「沉特助,翔飞新一季的手机广告,走的是青春流行路线,我们已经挑好三 个代言人的人选:梁琦琦、曾蓓蓓、蔡林林,三位都是年轻的偶像女明星,就让 你做最后的决定。」 坐在沈昱翔的特助办公室里,谷薇真摆上三个女明星的照片。 他们已经「交往」半年了,但在公开场合,她仍然会维持适当的距离。 「企画部有其它看法吗?」沈昱翔抬头看了陪同的詹立荣。 「特助的眼光不会错的。」他「狗腿詹」的外号可不是随便得来的呀。 「那就曾蓓蓓。」 「好!」谷薇真收起档案夹,准备离开。该办公事的时候,她绝不会留恋在 他身边。 「詹经理,你可以先走了。」沈昱翔很难得地起身送詹立荣离开。 「是是!」詹立荣识趣地收拾卷宗,以最快的速度让自己消失。 沈昱翔关起办公室木门,上锁,拉起含笑看他的谷薇真,以强健的臂膀箍住 批的身子,霸道地吻上她的红唇。 任何时刻,任何地方,他们从来不刻意安排约会,只要两人一有独处的机会, 就是干柴烈火,一发不可收拾。 他很快地将她压到花梨木大办公桌上,手掌探进她的衣服里,恣意地抚摸。 「选照片这种小事,叫妳助理来就行了。」 「因为是你要做的决定,所以我来了。」她眨眼,望进他阒黑深沉的眼眸。 「薇真……」他声音沙哑地唤她,嘴角似笑非笑。 四目交望,彼此的眷恋和欲望都在急遽地扩大。 他很满意她身体对他爱抚的反应,突然一动,毫无预警地深入她的身体。 「这么快?!」她生气地踢他的臀部,她都还没感觉呢。 「我要的时候,妳没有权利等。」 「沈昱翔,我不是你的充气娃娃!」 「妳我各取所需,这不是我们在一起的目的吗?」 谷薇真躺在办公桌上,身上的毛料套装并不能抵挡光滑桌面的寒凉,她的手 掌死死按住旁边的一叠公文,瞪大眼睛看着规律动作的他。 她已经分不清是爱上他的做爱技巧,还是爱上他那充满自信和傲气的个性; 她不是没谈过恋爱,也早已练就金刚不坏之身,下轻易对男人动情,但一碰上沈 昱翔,她就是无法控制,只能像飞蛾扑火似地投入熊熊烈焰之中。 因性而爱?为爱而性?对她来说并不重要。也许打从第一次缠绵做爱后,她 就想永远拥有他了。 但她也明白,他不爱她,他们从来没谈过恋爱。 他们见面只有公事、吃饭、做爱。他不知道她的生日,也不知道她有空就到 超市抢大减价的便宜货;而她对他的认知,从八卦杂志得到的信息,远比他口中 说出来的还要多。 她有一个野心,她要让他拋掉其它女人,专心爱她一人。 桌上电话铃响,沈昱翔不悦地按下通话键,「有访客时,我不接电话。」 扩音器传来许秘书惶恐的声音,「特助,业务部黄经理有紧急事情,欧洲大 厂准备向台湾下一笔大订单。」 「转过来。」 「特助。」黄经理大概知道打扰特助了,简洁快速地说:「Nomo四百万支手 机代工,其它同业已经有争取动作,小杨正在写信。」 「Nomo最重视的是产能,你要强调我们的生产效率,有必要的话,派人到瑞 典亲自说明。Nomo要过来台湾看工厂的话,我们全程负担旅费……」 沈昱翔看了谷薇真一眼,拿起无线话筒,没有迟疑地离开她的身体,右手拉 好裤头,走到大玻璃墙前,钜细靡遗地指点争取客户的战略。 讲了五分钟,他放下话筒,坐上皮椅,眉头深锁,点起一根香烟。 谷薇真已经整理好衣裙,补好妆,坐在他桌前的会客椅。 「给你。」她推出一个小巧的礼盒。 「我在思考,不要打扰我。」 谷薇真很想拿皮包摔他。他可以一边做爱、一边谈公事,再把她晾到旁边去, 她都还没发作,他就跟他摆脸色?! 但她没必要生气,她不可能改变他的脾气,她只是要他正视她的存在。 「你抽烟,你就需要这份生日礼物。」 「生日礼物?」沈昱翔讶然,想到今天的日期,正是他二十九岁的生日。 谷薇真笑容娇媚,打开礼盒,拿出一个四方型的水晶烟灰缸。 「别的女人要我戒烟,妳还让我抽?」他将烟灰弹入新的烟灰缸,颇感兴味 地瞧着她扬动长睫毛的大眼。 「我叫你戒,你会戒吗?如果你会听女人的话,你就不是沈昱翔了。」 他勾起一抹魅惑的笑容,拿起烟灰缸,放在手掌心盘旋摩挲。 「妳想帮我庆祝生日?我没空。」 「我猜你是恨不得亲自跳下去写信、拜访客户了。话说回来,争取客户是业 务部的责任,如果他们连公司和竞争对手的特色都不清楚,写不出邀请函的话, 业务部也就可以解散了。」 「我公司的事,妳不必过问。」 「你自己学企管的,不懂得充分授权吗?你将来要当老板的人,不可能事必 躬亲,更何况你现在是董事长特助,却在抢总经理的工作做。即使你是太子爷, 但你没听过职场伦理吗?」 「妳为什么总是在挑战我的底线?」他的眼眸燃起火花。 「我是要你思考,不是叫你生气。」她大胆回瞪他。 他将水晶烟灰缸掷回桌面,两个坚硬的固体互相撞击,发出沉闷的声响。 望着面前的女人,他深深吸了一口烟,让尼古丁在他胸腔周流一遍,再吐出 肺泡里滤过的气体,形成两个人之间的茫茫烟雾。 雾里看花,她美,她辣,她聪明,他却一眼洞彻她的目的。她这么费尽心机, 无非是想证明她和其它女人不同,想让他对她有不一样的感觉。 他不否认,她的骄傲和自信强烈地吸引他,以至于每回看到她,他就像看到 另一个自己,唯一的冲动就是和她一起疯狂的做爱,似乎只要两人合一,他才能 从她身上得到最大的满足,撷取他所需要的巨大能量。 是她,燃烧出他魂魄里的光与热。 「翔,别把自己逼得太紧。走!今晚到海边做爱。」谷薇真决定不再和他大 眼瞪小眼,直接提出挑战。 沈昱翔弹落烟灰,又吞云吐雾好几回,视线始终没有离开她的脸庞。 「妳等我到七点。」 谷薇真露出得意的微笑:心花朵朵开,这回是她赢了。 有时候,谷薇真不免要问,她这么处心积虑地想「赢」得沈昱翔的心,究竟 目的为何? 馨欣笑她想当少奶奶,她否定这个可能。她天生爱忙碌,绝不可能坐在家里 享福,更何况自己拼出来的副总经理头衔比沈夫人响亮多了。 那么,她是想证明她手段高超,能让花心沈公子拜倒她的石榴裙下吗?她摇 头。她不要听话的乖猫咪,她要的是一头独立傲然的猎豹。 或者,她已经确确实实地爱上他了?她在意他对她的心? 夏日午后,烈阳晒进饭店套房大窗,灼热的光线和冰凉的冷气一接触,像是 两股交锋的势力,不断地以自身极致的能量去消融对方。 大床上,两具人体赤裸交缠,喘息与呻吟交织,原始的旋律像一支快板的舞 曲,旋转得令人眼花撩乱,心跳错乱。 「翔、翔,不要了……好了……」她呢喃的声音十分细微。 「我还要!」他霸气地继续他的动作。 「啊!」她的尖叫消失在他的拥吻里,只能再度随他舞动。 欲望攀爬到顶峰,他的动作加剧,以最强烈的冲击深入她的高潮顶点。 她的意识被掏空了,这次她变成空气里的尘埃,轻轻飘摇在偌大的房间里, 晃啊晃,最后降落在他结实贲张的背肌上,停伫流连。 「翔,你爱我吗?」谷薇真轻抚他微湿的头发。 沈昱翔一直埋在她的肩窝里,一听到她的问话,缓缓地拾起头来。 他很快地抽离她的身体,起身,直接走向浴室,动作干净俐落。 「沈昱翔,你还没回答我!」谷薇真急喊。 「我有必要回答吗?」他站在浴室门口,裸露修长的身材像一尊比例完美的 希腊雕像,脸孔也像雕像般地没有表情。 直到这个时刻,谷薇真终于明白,一年来的努力完全白费。 交往一年了,他们紧密地结合,热吻欢爱,默契十足,她熟悉他身体的每一 寸肌肉,也陶醉在他的火热胸膛里,她是如此地强烈渴望他。 但是,除了性,他们之间是否应该有更重要的东西? 她只是要一个承诺,一句真心的「我爱妳」。 唉!为何先失去自我的总是女人呢? 她心头一绞,记起好友馨欣告诉她的事情,立刻大声问道:「你不回答,是 不是又有别的女人了?!」 沈昱翔没有回话,直接走进浴室,一会儿传出哗啦啦的冲水声。 谷薇真拉起皱成一团的薄被,使劲抹去身上他的气味。她不喜欢这种感觉。 也许他昨天才抱过新欢,甚至做爱,今天又将那个女人的气味传带给她? 或者他在每次做爱后急于洗澡,从来不在她身边多留恋片刻,就是想冲掉肌 肤上的女人味,然后再去找另一个女人? 她愈想愈气,说不出是伤心还是愤怒,又抓起床头的面纸,用力擦拭下体流 出的温热液体,擦着擦着,眼泪就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当他火热的能量仍在她体内奔窜时,他竟然可以冷淡待她? 「妳怎么还没穿衣服?我待会儿要去公司,我送妳回去。」沈昱翔仍是全身 赤裸,正拿毛巾搓揉他的头发。 「今天星期日,你也要去公司?」谷薇真坐了起来,技巧地抹掉泪水,不让 他看出哭过的痕迹。 「明天跟厂商谈笔电的外型设计,我还要去chceck细节。」 「这么专业的事,你让该负责的部门主管去忙就好了。」 「妳懂什么?!」他语气很坏,随意将毛巾丢到地板,抓起汗衫套上,「如 果接到这个大案子,合约一签就是三年,明年初陈总退休,到时就是我当上总经 理,这将是完全属于我的案子,我怎能不关心?」 「你要当总经理很了不起了吗?!」她也跟他大嚷,毫不客气地直视那双俊 眸,「你一天到晚只有工作、工作、工作!我知道你忙,你想拼出自己的事业, 我都能理解,但你有没有想到我?!」 「我以为妳可以了解我的辛苦。」沈昱翔穿起衬衫,神态冰冷。 「我了解,但我是女人……」 「女人又怎样?妳不是很享受自己独立的生活吗?什么时候又变成整天黏着 男人不放的小可怜?」他嘴角扯出一抹讽笑,下带丝毫体贴。 那抹讽笑像是一支冰柱,用力插进谷薇真的心坎,令她全身发冷。 她到底爱上他哪一点啊? 沈昱翔穿好皮鞋,掏出一支烟,「叮」地打亮打火机。 「我等妳十分钟穿衣服补妆,再送妳回家。」他的声音还是一样冰冷。 「沈昱翔,我今天就把话说清楚。」她深吸一口气,不打算和他吵架,「我 要让你知道,我不是爱黏人的讨厌鬼,但是你本来答应我晚上一起吃饭。」 「反正妳想找我,随时都找得到,妳在担心什么?公事重要。」 「担心?你为什么知道我在担心?!」她声音提高了,扔开裹身的薄被,抓 了衣服穿上,激动地问:「你真的回公司吗?还是跟曾蓓蓓约会?」 沈昱翔皱紧眉头看她。 「馨欣看到你和曾蓓蓓一起去华纳威秀看午夜场!」她又嚷了出来。 「是妳那个死党林馨欣?」 「她看到你们手牵手……」亲密地搂在一起啊!她再也说不下去,转过身子 抹掉眼角的泪水,动作迅速地穿好衣服。 「我和她只是业务往来,她为翔飞的产品代言走秀,也是妳企画的。」 「我没安排你和她约会!」 「她在停车场等我下班,大家不过是普通朋友,我顺道带她去吃消夜看电影, 又没做什么。」 「没做什么?!这种话你也讲得出来?」谷薇真心头苦涩不已,他果然是朝 阳集团的子孙,就像他事业有成的伯伯们,每个人至少养一个小老婆! 「那妳要我怎么办?丢她一个年轻女孩子夜归吗?」 「你不会只送她回家就好了吗?」 「我想做什么事,是我的自由;妳是我的女伴,不是唠叨的管家婆,我不准 妳来干涉我的生活。」他的声音冷漠,无视她的激烈抗议。 「对!我只是你的女伴,甚至不是女朋友,你没事可以把我晾在一边,有事 再带我出场,不然就是随召随来,当作你发泄的对象,是不是这样?!」 「妳要这样想,我也没办法。」沈昱翔顿了顿,长长呼出一口烟,再用力将 烟蒂在烟灰缸按熄。 「沈昱翔,很好。」谷薇真扯出冷笑,她早就没有眼泪了,这场「恋爱」谈 得太累,也是时候摊牌了。 她拿起皮包,套上高跟凉鞋,斩钉截铁地说:「我们完了。」 沈昱翔猛地站起来,目光灼灼,拳头握紧,指节发出格格的压迫声响。 谷薇真不容他说话,也不想再听他的解释。这一年来,他可以和她热烈做爱, 也可以同时拥有其它女人,又有多少风流韵事传回她的耳朵?当传闻变成事实时, 她再也无法以「她爱他」来容忍这一切了。 她快速走出房门,碰地用力甩上。 窗外的骄阳移开大窗,慢慢沉下,落入斜对面大楼的身后,光线渐暗,热度 消失,通风孔吹出来的冷气变得阴凉。 沈昱翔站在窗边,没有停止抽烟的动作,烟蒂一根又一根揉烂在烟灰缸,夕 阳最后一抹余光消失,他也没入灰黑的暮色。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