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节 洞房花烛夜,其实严格意义上说已不能称洞房花烛夜,因为在这之前,陆平 和会棉已经同房,提前做了夫妻,婚礼只是象征和形式。事实上这天晚上新郎和 新娘也没有做该做的事情,因为陆平喝醉了。他没有行事的能力,软得像一滩泥, 但嘴里却叨个不停—— “我是个废人,我窝囊透了,我蠢,你也蠢,她不蠢,因为她让我娶你,她 是别人的老婆,不能做我老婆,我需要个老婆,所以让你来替她……做我的老婆。” “她是谁呀?”会棉低头看着枕在自己大腿上的丈夫说。 “她是谁?”陆平被这一问惊醒,“没有谁,我胡说八道。我是想试你,假 如有那么一个人,你、你会……” “我什么也不会。”会棉说。 “你怎么什么也不会呢?”陆平说。 “因为,我是一块棉花,我从小到大都是一块棉花,是给人止血、擦拭伤口、 做衣裳的,我没有骨头,把我塞到哪都行,用做什么都行。你看,现在我做你的 枕头,你枕着我,我还怕你不舒服,把我丢走。你丢走我也就丢走了,我会怎么 样?我会在你丢我在的那个地方,我还是棉花。” 陆平彻底地清醒了,那是滴到他额头上的清凉的泪水起的作用。棉花是蓄水 的,她潸然泄漏,除非是被人刺激或伤心无限,陆平想,我不能让她再受刺激了。 第二天,陆平和会棉回拜叶江川夫妇。宋颖仪看着新娘肿胀的眼睛,对陆平 一顿质问。她说你欺负我表嫂啦?陆平说我没有。宋颖仪说没有她眼睛怎么会肿 成这个样子?陆平说那是她高兴哭的,人高兴的时候也是会哭的。会棉流了一夜 的泪水,但泪水是甜的。宋颖仪说是不是呀?她看着会棉。会棉说是。宋颖仪说 那就好,那我这名红娘就没有白当。 叶江川提议陆平搬到叶家来住,他的理由是男人出去打仗的时候,两个留在 家里的女人互相有个伴,他申明这也是太太颖仪的意思。陆平没有同意,他说我 们两家住在一起,全师官兵更以为我们结党营私,他们本来就认为我这名上校是 你任人惟亲的结果。 “这有什么?”叶江川说,“封官晋爵,谁不是喜欢用自己人?世道如此。” “可我希望我们两家还是保持一定距离为好,”陆平说,“因为我既然是上 校,就要对自己的身份保持清醒。我不能住在你的家里,因为这不合适。” 叶江川没有问为什么不合适,他似乎理解了陆平的心意。按照他的理解,陆 平不愿意住到叶家来,是因为他想分清楚团长和师长是有区别的,他这名上校和 其他上校没有什么不同,而如果人住叶家对他这名师长的权威和形象是有损害的。 “好吧,”叶江川说,“不过,我们打仗的时候,你得让会棉过来陪陪颖仪, 你知道的,颖仪是个耐不住性子和寂寞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