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球故事 我是一个喜爱运动的人,尤其喜爱那些一网之隔的体育项目,乒乓球、羽毛 球,自然还有排球,都极喜欢,且水平不俗。 可以证明“水平不俗”的具体事例:乒乓球得过一个炮兵团的冠军,这虽是 二十多年前的战绩,近况却也不坏,在今年春节举行的中国作协机关乒乓球比赛 中,我力战群雄,再次获得了男单冠军,现在奖杯赫然放在我的办公室,能证明 我二十年前战果不虚。 乒乓球水平,仅只是“县团级”,感觉再好也不行,相反倒是另外两项,羽 毛球与排球,都充当过一个步兵师的代表队成员——“地师级”水平,还过得去。 二十年前一个步兵师,且是驻扎在云南边陲地的步兵师,体育运动再发达, 也不会爆什么冷门,我们师长,一个山西沁源的老八路,单纯地、狂热地偏爱篮 球,并为此专门成立了师球队,从郑州、昆明招一群大个子兵,从此这支球队成 为师长的亲兵,事实上他们也隶属于师部警卫连,说亲兵也不为过,只是师长太 宠这群狂傲不驯的球员,使他们目空一切。当然,他们的篮球技术确实过硬,每 场球赛在当时等同于军营中盛大的节日,这群大个子兵是节日欢乐之源,所以他 们目空一切是存在决定意识,想不这样做还不成! 排球与羽毛球则等而下之了,师长从不碰这两项球类,大概他认为隔着网子 的球怪怪的,没有身体冲撞,没有带球上篮,像平和的太极拳,没劲,他宁可喜 欢火爆热烈的长拳,过瘾。篮球能给师长这种快意和满足,篮球队就要编制有编 制、要教练有教练,成为我所在的这支野战部队在体育场上的化身,斩将夺旗, 名震滇南。 篮球队是专业队,其余的一律业余。造成业余球队组建的根本原因是上级指 示:军部要召开全军运动会,内容包括田径、游泳、足球、排球、篮球、羽毛球 ……就这样,我成为羽毛球与排球的双重队员,前面说过,我隔着网子的运动项 目都不错。 排球原本是打着玩的,我的启蒙老师是一位南京的大学生,叫许政协。当年 他在我的连队蹲点,连队又恰巧驻扎在陆良县城的一个中学里,球场、球网是现 成的,每天晚饭后军民打排球就成为县城的一道风景。许政协长于扣杀,他缺少 二传手,也许是看中了我的身高,也许是因为我来自北京,他来自南京,南北二 京联手本身就具有极大的象征意蕴,于是许教练就开始耐心地教我托排球,继而 是发球、跑位、扣杀,直至鱼跃救球,他在我身上倾注了极大的耐心,有时看到 他口沫四溅恨铁不成钢的神态,我陡然想起小学的体育老师,偷偷一笑,只敢偷 偷一笑,马上又庄重起来,认真地完成他规定的课目,譬如对着一座影壁墙发一 百个球,又扣二百个球,青春的活力仿佛在扣杀中散发了,“砰砰”的扣球声, 单调中又有着复杂,技术就这样日益地纯熟起来,我成为一名排球爱好者,继而 成为连队、营部直至炮团的主力,当师里组织一批学生兵充当临时排球队员时, 我便当然入选,参加了那次运动会,不过没有夺到冠军,输给了军部直属队,三 比二,把大家悔得好苦。 回到连队,闲暇日打排球便成一项重要的业余活动,不过与篮球相比,排球 只能排在第二位,非万不得已,年轻气盛的士兵们不会放弃篮球场上的角逐冲撞 的,我就在自己的军旅生涯中碰到过一次这样的情况。 这场排球比赛地点在云南一处山寨不甚宽阔的场院,比赛双方是两个炮兵连 的精悍主力。 我当时在七连当炮兵排长,率领战士们在距离军营数十公里外的生产基地种 植玉米,当地称“苞谷”者;邻近的是八连,在另一座山寨扎营,各自拥有百十 名彪壮的士兵,充沛的精力无处发泄,便想到了打排球。 之所以打排球,是因为寨子踞于山顶,坡坡坎坎,鲜有大块平坦的土地可供 驰骋,连打篮球的场地也没有,倒是晒谷的场院,以矮墙围住,一侧竖起一个歪 歪斜斜的篮球架,可以打“半场”篮球,三五人尚可,整支球队便无法施展,因 为你不可能面对仅有的一个篮球架。鉴于这种情况,我们只好选择排球,尽管四 周环境不佳,围定球场的是一圈污水沟,球网的高度也不够标准,可毕竟是真正 的排球比赛,而排球这枚洁白滚圆的“果实”上,凝结着队员们运动的梦想,狂 欢的乐趣。 比赛开始,我发了一个时髦的“勾飘”,对手一个冷不防,击球出界,球很 潇洒地滚出场外,直奔水沟。 从沟里捡出排球,洁白便呈现出乌黑与湿重,用干稻草略一擦拭,继续开心 地比赛。再一发球,才发觉入水后的排球沉甸甸的,分量不轻。 以后的比赛攻防依旧,该扣杀时跃起猛扣,该拦网时奋力拦网,十二名选手 在场上移步换形,大呼小叫、高潮迭起,四周忠实的观众则不断呐喊吆喝,加上 村民们热心助威,大姑娘小媳妇也出门观战,更增添了山寨这场排球赛的欢乐气 氛。 只是随着排球不断地滚向水沟,它变得不怀好意和十分油滑,击打在我们的 手臂上,我们便都成为梁山泊好汉“铁胳膊”蔡福,黑得惨不忍睹。 这倒没什么,正在关键时刻,旁观的队伍里突然出现一条狞猛的黑狗,这狗 无端兴奋,当一个扣杀的球再次滚出场外,到达它的面前时,它非但不躲不闪, 反倒恶狠狠扑上去,只见白牙一闪,排球顿时停止了滚动,黑狗吠叫着,向它的 主人表功。 排球眼见着瘪了下去,无论你以何种美妙的手法击打,它都显出一副无精打 采的模样,不幸的是我们只有这一个珍贵的排球。 比赛不了了之。 那多事且无端兴奋的大黑狗,被一个拖鼻涕娃娃牵着,傲然地离开了排球赛 场。 这大概是它平生所见到的唯一一场排球比赛。 而且我相信大黑狗会对排球十分失望,那一口咬下去,味道肯定差极了,否 则它干嘛那么愤怒地吠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