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砚 我有数十方砚台,端、歙、鲁、洮、澄泥且不说,远至台湾的螺犀砚、吉林 的松花砚,全有。前者为台湾老诗人商禽(又名罗砚)所赠,浅紫色中隐有青绿 的斑点,极美丽,商禽先生附言道:“此砚石产自台湾彰化冰水中”。端的如一 块美丽的冰。 松花砚则不久前得自于吉林,共两方。先由一位朋友赠一块钟型砚,诗友曲 有源兄闻听此事,立马回家取回自己珍藏十余年的一块松花砚。他的这块松花砚 更考究,有一木盒包装,质地优良,雕刻着瑞云与蝙蝠,色浅绿如嫩叶,诚如 《砚林脞录》比喻的:“温润如玉,绀绿无瑕,质坚而细,色嫩而纯”。有源赠 砚,实际上是将一种沉重的友情交付给了我。 松花砚久已失传,这一品种不为苏东坡、黄庭坚等砚迷评价过,盖因为其生 也晚。它是大清国的祥瑞,努尔哈赤子孙们的案头珍品,满打满算,也就二三百 年的发迹史,但松花砚的确是北国奇珍,故而赵朴初先生赞曰:“色欺洮石风漪 绿,神夺松花江水寒,重见云天洪踏刻,会看墨海壮波澜。”时在1980年,正是 改革开放发轫时期,松花砚重入江湖,再现人间,也是因缘机遇。 松花砚的颜色与洮砚十分相近,或许从岩石构造上分析,属于同类亦未可知。 说了这么多的砚,只没介入正题,我一直寻找贺兰砚,这种寻找结束在昨天。 一位朋友赴宁夏公干,行前与我辞行,问宁夏有事办么?我说没事。突然脑 中电光石火般闪出贺兰砚,便托他找一方。 十年前我走宁夏,便知该地有五色之宝:黑(发菜)、红(枸杞)、兰(贺 兰砚)、白(滩羊皮)、黄(麻黄)。那时我尚没有藏砚的雅兴,连打听一下的 兴趣都没有。但凭色彩区分,认定贺兰砚必定是一种绿中带蓝的石头。 这种先入为主的毛病证明自己的浅薄。 当然不光凭的“五色说”,因为内蒙古包头的作家许淇先生雅好收藏,曾著 一散文《砚品》,纵论各种名砚之后,他写道:我曾观赏过一方贺兰砚,正如 《唐公砚录》所赞:“其色淡青,如秋雨新霁,远望暮天,表里莹洁,都无纹理, 盖所谓砚之美者也。”许淇先生称观此砚之心情如登贺兰山阙,胸襟为之廓然茫 然。 贺兰砚其实是绛紫色为主体、砚身缀以绿斑点的一种石头。 友人捎回一方小砚,略呈方型,雕着简约的水云纹饰,砚盖却如金线吊葫芦, 掀开来,豆绿色的石纹曼妙地隐入一团绛紫中,像东山魁夷的山水画。手指摸上 去滑腻如脂,透着贺兰石的高贵质地,弹一下,声如金玉,的确是一方好砚。 见到贺兰砚的真身,才发觉自己以前收藏的砚台中,已有两方赫然在目。不 过从前不识贺兰真面目,被一位颇自信的砚。友所误导,将两方贺兰砚误为易水 砚。一方是吴牛望月的造型,另一方则为方方正正的板砚,未加雕琢。砚身微凹, 绿斑如一竿绿竹横穿砚体,右上方却又悬定黄豆大的一粒,如竹林晓月,构图十 分和谐美丽。 这方砚因为石质与纹饰太好,所以收藏者不忍破坏它的原始美。归我之后, 我一直当成易水砚来欣赏,孰料它竟是大名鼎鼎的贺兰石。 可见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是规律性的悲剧。 我渴望和企盼许久的贺兰砚,其实许久之前就一直静静地陪伴在我身边。如 果不是它们的同伴千里迢迢来到北京,来到我的案头,证实了这两方贺兰砚的真 实身份的话,它们依旧是…… 依旧是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