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道 人无嗜好者,不可与之交。 这话好像是一位极世故、通达的古人说出的。 放到现今这个世道上,诸般诱惑包围着你,能做到清心寡欲一无所好的“君 子”,怕还真不太好找。往传统嗜好上讲,烟、酒、茶三大项,征服了多少好汉?! 吃、喝、赌三小项,又让多少人摧眉折腰?!如果再拣几件现代意味浓的“嗜好”, 像高尔夫球、网球、台球,像桥牌、咖啡、桑拿浴,似乎都拥有大批的臣民。所 以现代人几乎没有一个人“不可与之交”,因此才有了公关课题。 众多嗜好,最普遍又最让人时而声讨时而原谅的,大概非烟莫属。国际禁烟 日那一天,烟客们成为过街老鼠,自感形秽且委琐,那一日过后,又趾高气扬喷 云吐雾,烟的确是个古怪的东西。 烟属火。 茶属水。 酒则是水与火的综合。 茶客与烟客之间,似乎没有过水火不相容的纠葛,常见的是一杯清茶,一支 香烟,呷一口茶汤,再吸一口香烟,据说,仅仅是据说,香烟中的尼古丁就这样 被茶碱化解于无形。 烟茶也就这样分别弥合了水与火极端的个性,使它们在人的口腔运动中捐弃 前嫌,丧失各自的原则和立场,成为一种不明不白浑浑沌沌的汁水或烟雾。 至于烟与酒,从来就没分过家,小哥俩儿好得跟一个人似的,谁吟哦过的: 男儿不喝酒,白在世上走;男儿不吸烟,白在世上颠。这个“颠”系北京土语, 与“走”同义,比走更形象、生动,透着京油子的机智与玩世不恭。 曾见到一位烟文化专家,与我聊起烟的诸多好处,他的身分是一家烟草专卖 公司的负责人,这使我很快就明了了他的立场——他说香烟除了对人类的呼吸器 官有一定刺激作用外,现代医学至今并没证明出其他副作用,如致癌之说。他说 不吸烟者患肺癌的比例极高,他又说吸烟而长寿的政治家可举出一大批,外国的 邱吉尔,中国的毛泽东、邓小平。我说小平同志已戒了烟,他一乐,说不该不该, 烟与酒一样,因人的身体素质而异,有人天生好酒量,干杯不醉,有人一闻酒味 脸就红。烟也如此,有人不适合吸,有人适合,有人可以一天吸到晚,有人嗅一 口就咳嗽。 这位朋友话题一转,说广西瑶山有若干长寿老人,年逾百岁以上者大多吸水 烟,饮米酒,健康正常。 说完敬我一支烟。我从不吸烟,怕的是上瘾——上瘾则证明你意志薄弱,而 意志薄弱的男人常常让人看不起,这是一种思维逻辑推导的古怪而又切实的理论, 不知何年何月我便服膺于这一理论;再则因为打小就支气管过敏,咳嗽是我呼吸 的另一种方式,我的确不能吸烟,大概就像天生不能饮酒的人一样。 可我还是接过烟,面对烟文化专家那热情洋溢的面孔,点燃,吸入,吐出, 继而开始真诚的咳嗽。 烟文化专家摇摇头,一派失望的样子,或者说朽木在锋利的雕刻大师面前那 一种惭愧,我顿时感悟出来。 能有暇聆听一段“烟道”,也不失为一种缘分。 或者说,烟草工业为国家提供五百多亿的利税,如果不是有烟文化专家这般 执着而忠实地为自己的本职工作效力,进而大声疾呼、寻找理论根据的人,烟草 事业焉能如此兴旺发达?! 可惜,我还是不能、也不想吸烟,尽管它能带来“灵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