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生活 背靠文坛 无意中读到一则对老作家黎汝清的采访,具体内容已忘却了,却只记得记者 录下黎汝清悬于墙上的条幅:“面对生活,背靠文坛”。 这是写过《海岛女民兵》和《碧血黄沙》的一位老作家人格的写照,也是他 经验教训的总结,这“面对生活”与“背靠文坛”八个字,包含了他多少的酸甜 苦辣? 真想找黎汝清先生一询。 生活是创作的源泉,人民是文学的母亲,面对生活,也就是面向一种艺术规 律,生活之河奔腾向前,唯有诚恳地、全副身心地面向直至纵身投入,你才有可 能撷取生活的回报,在你的笔尖上绽开绚烂的艺术之花。 柳青是这样;赵树理也是这样; 周立波、孙犁、杨沫、管桦又何尝不是如此!直到周克芹、路遥、陈忠实, 直到徐怀中、朱苏进、以及何申、池莉、刘震云……一连串的名字,兆示着“面 向生活”所给予人民作家的启迪——但,且慢,为什么要“背靠文坛”? 是“一为文人,便无足观”么? 是“文人宜散不宜聚”么? 是“文人无行”么? 或是在“以阶级斗争为纲”的年代,文人承受了社会过多的重荷,文坛因而 也具有了“裴多斐俱乐部”的可怕性质么? 文人与文坛,中国的文人与中国的文坛,自古以来,究竟是怎么回事?近读 徐复观先生《中国知识分子的历史性格及其历史的命运》,感触很深,他指出: 知识分子的性格,首先是关系于它所持载的文化的性格。……因之,中国知识分 子,常是由文化上以道德之心为一切的出发点,一转而为以自利之心为一切的出 发点。他说出了文人的双重性格。 徐复观又回顾了唐宋以来文人的科举途径,认为自此之后,帝王“垂饵”待 天下士,继而欣喜其“入彀”中,士大夫与政治的关系,成为渔猎者与动物的关 系,发展到元代的“九儒十丐”,实在有其历史之必然。 最后,徐呼吁道:只今培养大家的人格,尊重中西文化,使每一人只对自己 的良心负责,对自己的知识负责,对客观问题的是非得失负责,使人人两脚站稳 地下,从下向上伸长,而不要两脚倒悬,从空吊下,则人心自转,局势自变。 设若文坛及文人能悟到此点,不再宗派第一,团伙至上;或者真能做到文人 相亲、相助、相敬、相爱,而不是相仇视相轻贱直至相搏杀击打,引刀成一快的 话,文坛绝不至于成为黎汝清先生所说的那种“背靠”的局势。 当然,有朝一日风习变,“背靠文坛”不是疏离、远离,文坛成为一株遮荫 蔽雨的大榕树,“小鸟天堂”,文人的背靠文坛,是“背靠大树好乘凉”的那一 种依凭、托付,则幸甚。 但愿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