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看着她一脸的惨淡,他忍不住的起了恻隐之心。 「妳叫什么名字?」她看起来是这么的娇小、这么的柔弱,是谁让她这么早 就出来做事的? 「我?」对于他突如其来的问题,她不得不感到纳闷,但是她仍旧乖乖的照 实回答,「谢含晨。」姓跟名都是已经过世的丫婆给她的,她很珍惜。 「谢含晨?」低柔的嗓音轻轻的念了一遍,他细细品味着她的名字。 当他那好听的嗓音念出她的名字时,她的心口猛地狂跳着。为什么、为什么 他唤她的声音竟让她……好想哭…… 不行、不行……她不可以这样子,他只不过是念了她的名字而已,那是没有 任何意义的,她不可以胡思乱想,不可以的……眼再度垂下,她不敢再看他了。 她看起来有点怪,如果他没瞧错的话,她是不是快哭了?为什么?就为了害 怕他会告她状,还是有其他的原因? 「多大了?」他真的是有点奇怪了,平常明明没那么多问题的,但今天的问 题似乎不少,而且还是对一个小妹妹……他是不是该怀疑一下自己是否有什么特 殊癖好? 「嗯?」再抬了下有点红红的眼,然后她又赶紧低下头去,声音有些抖颤的 回应着他的问题,「二十二……」 他为什么要问她那么多问题啊?难道……难道他真的要跟老板投诉她?她更 加担忧的咬紧下唇。 「二十二!?」听见答案的人很震惊。 她已经成年?而且还过了法定年龄?这怎么可能? 他紧紧的扣住她细尖的下颚,深黑的眸瞳直望入她惊慌的眼底。 他发现她唇瓣上的点点血丝,眉头皱得死紧,他忍不住的出声低喝: 「不要咬着自己的唇!」拇指轻一使力,他制止了她自虐的行为。 他过于亲昵的举动,让她有些反应不过来,只能傻傻的看着他。 满意的见她没再咬住自己,他这才舒缓了纠结的眉头,再度把话题调回原先 的疑问上头。 「妳真的成年了?」愈是瞧清她的模样,他愈是无法相信她真的有那样的年 纪。 她看来真的好小,脸蛋小、体型小、骨架小……不管怎么看,她都像是发育 未成熟的孩子。 「我……我早就成年了……」他若是想要投诉她工作做的不好,那跟她的年 龄大小应该没有很大的关连吧? 「唉……」他忍不住的叹息着,大手再往下一探—— 她的肩竟是如此的单薄!? 他的眉头松了又皱、皱了又松,最后他不自禁的低声咒骂着: 「妳的家人让妳来做这种粗重的工作?」这小家伙的父母到底是怎样养大她 的?是没给她吃饭,还是她根本是个受虐儿? 奇怪,他到底在不高兴什么?她有着怎样的生活跟他一点关系也没有,他何 须如此介意? 垂眼细看着她,他发现她的担心受怕很让人……难过且……心疼…… 嗯哼,他是不是用了个非常不恰当的形容词? 他还以为自己做惯了冷血的商人,早就没有人性的一面,没想到,倒是用在 她身上了。 他的问题刺得她的心口好痛,她只能努力的咽回满腹的心酸,跟几欲夺眶而 出的泪水,挣开他手的箝制,她的头垂得更低了。 「我……没有……」糟了,浓浓的鼻音说明了她想哭泣,她只能拚命的忍住 在眼底盘旋的泪水。 原来,她还是不够坚强,被那样温柔的声音一问,她的心口就像是被针扎到 似的,疼痛不堪。 眉锋再度挑起又回复,他显然不是很了解她的回答。 「妳没有什么?」盯着她的头顶,他发觉今天的自己颇有耐心。 这个小家伙很特别,能挑起他冰冷血液中仅存的一丝丝热度,是因为她看起 来很可怜吗?没想到他也会有同情心作祟的一天…… 他一定要把话问得那么明白吗?很伤人的耶! 用力的吸了口气,她的哽咽愈来愈明显。 「我……没有家人……」明明就说好不再为这事哭的,她并不是第一次被人 给瞧不起啊,她本来就是个没人要的孤儿。 虽然丫婆收养了她,但丫婆也从不避讳的告诉她,是因为看她太可怜,而且 她又没伴,所以才会养她,不然她早就是垃圾桶里的一具婴尸了。 如果那时候丫婆没救她,是不是会比较好呢?她常常这么想,但是没有如果 啊,她就是被丫婆给养大了,而最后丫婆还是离开她了,她终究还是只有一个人 …… 一抹悲戚的苦笑轻轻的浮现在她眼底,刺得那热烫的泪险些夺眶而出…… 不!她告诉过自己,绝不在任何人面前掉泪的,她不要让自己显得更没用, 更不要别人来同情她、怜悯她。 「什么叫作没有家人?」她的声音怪怪的,小脸被他抬起却又很快的低垂下 去,他的心情竟然开始有点小小的浮躁。 浮躁? 看来又多了一样让他感到惊讶的事了。 他不得不开始怀疑,是自己近来被老头逼婚逼得太烦,还是工作量真的过大, 造成了他过度的疲累,抑或是……她真的勾起了他铜墙铁壁之外,那残余的一丝 柔软? 他这人是怎么回事啊?没有家人还能是怎样的一个答案?他的声音明明是那 么的温柔啊,为何言词上却是如此伤人?他非得逼得她当场掉泪吗? 「妳该不会是——」顿了下,他还是决定把话问出口,「妳逃家?」听说现 在很多年轻人很流行这一套,但她看起来实在不像是那样的人。 他的问话让她诧异得不得不抬起头来瞪住他。 他说的那是什么话?她若是有家的话,还会如此孤伶伶的吗? 他一点也不了解她的痛,积聚在眼眶里的泪水再也忍不住的落了下来,她委 屈的吸了吸红红的鼻尖。 「我没有家可以逃……我是孤儿……收养我的丫婆在上个月去世了,我现在 只有一个人!」激动的朝他喊着话,而泪却是愈掉愈凶。 伸手用力的抹着颊上的泪痕,她满脸哀戚,却又极力的想维持住自己那层薄 薄的自尊。 「只有一个人……还能逃到哪去?我甚至没有家……又该如何逃呢?」 这世界上可会有一个真正属于她的地方? 她话里的怨怼让他一时找不到话来应对—— 「妳——父母呢?」不该再问的,但是,他就是无法对她那写满伤心的小脸 视若无睹。 见着她脸上泪湿的痕迹、眼角晶莹的泪珠……他的心头有种闷闷的、沉沉的 压迫感,让他十分的不舒服。 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许久不见的良心会为她而苏醒过来,他到底是哪根 筋接错了? 他到底想怎样?拿针扎她还不够,非得拿把利刃来捅她吗?她不过是没有照 规定的时间把工作做完而已,他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好啊,他真这么想揭她的旧伤口,那她就说啊,反正顶多是得到个同情或不 屑的眼神,她早看惯了! 「没有!我什么都没有,没有父母、没有家人,我是个被丢在垃圾桶边的弃 婴,这样你满意了吗?你还想知道什么!?」 被狠狠踩痛的伤口,让她再也隐忍不住脆弱的情绪,她只能借着大声叫吼来 宣泄她的疼痛。 她说什么?她是弃婴?而且还是被扔在垃圾桶边的弃婴!?这究竟是怎么一 回事? 如果她说的话是真的,那她的身世的确够凄惨,但——为何他的心绪竟是如 此翻涌……强烈、愤怒且……不舍!? 该死的! 大大的手拂开他额前的发丝,他忍不住的低声咒骂着。 他为什么会对她有这么多诡异的情绪? 不该是这样的,对他而言,她不过是清洁公司的员工,他何必为了她而有这 些不必要的情绪波动? 不该再多问了,她跟他压根是不相干的人……脸色蓦地一沉,他低沉的嗓音 突地变得很冷。 他必须出去兜兜风,否则他怕自己会对她起了更多不该有的感觉,这样下去 真的不太好。 「妳把事情做完就可以走了。」转过身,他大步的走出去。 他就这样走了?这到底是怎么了? 抬手抹了抹半湿的脸庞,她试图稳住自己起伏得厉害的思绪。 他说,事情做完她就可以走了!? 这是什么意思?是说他会跟老板报告今天的情形,还是不会呢? 不管怎么样,以后她再也不要碰到他了,她从来不轻易在人前掉泪的,即使 被欺负的很惨的时候也没有过。 但是,仅是头一次见到他、面对他,她竟然就在他的面前哭了,她从来不知 道自己强装的坚强,竟是那么容易被刺穿。 而这一切都该怪他!他实在是太过卑劣了,竟然用那么温柔的声音,来揭去 她从来没愈合过的伤疤。 他真的好残忍,有着那样容易让人迷醉的温柔声音,为何却是这么残忍的一 个人呢? 她不要再见到他了……脆弱不适合她啊,她必须得坚强的活下去。 回过头,她努力的做着事,心里头只急着想要离开,因为害怕他再度走进来 伤害她。 项天云急匆匆的离开自个儿住处后,只能漫无目的地在街上飙着车,最后因 为太过漫无目的,他还是回到了属于自己的俱乐部——DoubleH. 这家俱乐部的现任经营人是他,但创始人并不是他,基本上,他对经营这种 变相的卖春集团并没有兴趣。若不是因为老头不准他解散这家俱乐部,而且旗下 的小姐们也都热泪盈眶的哀求着他,他老早就把俱乐部给收了。 朝吧台点了杯Whisky,他淡淡的品味着。 「哎呀,这不是老板大人吗?」一道刻意装出的甜腻嗓音钻进他耳中,然后 一只纤纤玉手就这么挂在他厚实的肩头上。 「大老板怎么一个人在喝闷酒?真是的,要来也不知会一声,我肯定帮你安 排最棒的小姐来嘛!」 项天云看到女子今日的穿著火红的吓人,眉峰一挑。 「怎么?最近钱不够花?」女人的嘴利,可不代表他的言词就拙劣。 「你是什么意思?」听得出来对方有攻击的意味,于是女人不敢再乱放话。 仰头再喝了口酒,他低柔的声音说出的是会让人吐血的话—— 「穿得这么红不就是想自己下去接?」啥时他的老同学兼老朋友兼妈妈桑, 竟也这么委屈的在赚皮肉钱了? 「要死啦你!」挂在项天云肩上的手猛地往他背后一拍,「我什么时候下海 过了?」 「妳这个性到底是怎么帮我经营这里的?」真是怪了,依她这德性,客人怎 么还没跑光?相反地,这家店每个月的营收还愈来愈好,真是怪到让人无法理解 的程度。 「呵呵,当然是手段啰!」她可是人称「海海人生」的红尘一蕊花——茉莉 大姊耶! 「是啊,要不是因为一直有进帐,我还真怀疑妳会不会帮我把店给做倒了。」 「呸呸呸,我没那么不道德,好歹也跟你做了这么多年的朋友,死也不会拖 累你的,你放心。」再说,要不是他收留她,那她恐怕也没法子把生活过得这么 安稳。 基于感激他所伸出的援手,她是怎么也不会让他亏到的。 「做生意本来就有盈有亏,没什么大不了的,重点是妳知道我的规矩,我这 里不许出现那些不该有的禁药。」虽然他并没有插手「DoubleH 」太多,但规矩 仍旧得照他的要求来做。 「这个我知道啦,才不会有这种事发生咧!」她是有听说近来多了很多什么 摇头类的毒品,不过她看管小姐可是很严的,直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小姐敢挑衅 她。 「知道就好。」回过头把空掉的杯子交回给酒保,他再要了杯一样的,然后 又独自闷闷的品着酒。 茉莉怎么看都觉得今天他很怪,但到底是哪里怪?她一时也说不上来,反正 就是很不对劲就是了。 「喂喂……」沉默不到两秒,她忍不住又往他靠了过去。 「什么事?」眼尾睨了下她,然后他又调回视线,专注的盯着手上那杯又快 见底的Whisky. 「老板,你该不会是失恋了吧?」 不可能吧?依正常的理论来讲,老板应该是属于让人失恋的那一型耶,可是 ……那他藉酒浇愁是为哪桩? 闻言,他的手猛地一震,手中的杯子重重的落回桌面上,一双深黑的瞳眸恼 怒的瞪着多嘴的女人。 「妳在胡说些什么?」这女人是不是太闲了? 「不是就不是嘛,你这么凶做什么?」哎呀,恼羞成怒了呢!茉莉无所谓的 耸耸裸露的香肩,笑得千娇百媚。 「妳没其他事好做了吗?」有空来这开这种无聊的玩笑,她不如多去巡点台, 好好照顾生意去。 哟,下驱逐令了呢?看来平常那个冷静的项天云不见啰! 老实说,她挺好奇是什么事让他失去冷漠的防卫。 还想再跟他哈啦一下的,可是眼尖的她突地捕捉到一抹熟悉的身影,玩笑似 的脸孔即刻换上了怜惜。 「唉,可怜的小女生……不跟你多说了,我找人去。」话丢下,她蹬着细跟 鞋走人去。 可怜的小女生!? 不晓得为什么这个字眼竟让他如此的敏感,黑眸顺着茉莉离去的方向看过去 —— 不远处那抹小小的身影为何似曾相识? 不可能吧?一定是他眼花了。 抬手揉了下眼,他再度睁开时—— 景象依旧! 不会又让他遇上她了吧?而且,还是在这种地方!? 一把无名火正在他眼底、心里狂烧,他冷沉着眼瞪着前头正在上演的那出可 笑的剧码—— 该死,那混蛋竟然还想把她给拽到他肥厚的怀里!?他难道不知道她有多的 脆弱? 隐忍不住的怒气终于凌驾了理智,他的双脚正不听使唤的往那头移去……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