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知道硬撑下去讨不了好,辛霸负伤逃回客栈,肩上的伤口鲜血淋漓。 传闻中,卫勋风出任赏金猎人,即使布告上悬赏的对象死捉或活逮都可以, 但他却不曾杀过或重挫过任何一个人,即使对方罪大恶极。 据说,这是因为他认定自己是个赏金猎人,只负责把人犯逮捕归案,却不代 表他有权定人生死。 因此,他每次出猎,都只用最轻微却分量足够的手段控制住人犯,然后便将 人犯送回官府。 正因为如此,辛霸在货真价实的疼痛中感到极度错愕:当一个美貌的姑娘出 现时,卫勋风居然把他的肩膀掐出血洞来。他居然下了这么重的手! 这意味着什么? 是代表那个姑娘很重要,还是卫勋风不愿意伤及无辜的立场很坚定? “辛大哥,你回来了,情况如何?”卫函禧一直守在升远客栈的上房里,知 道辛霸这一天就要去寻卫勋风晦气,说什么都要等到他回来。 辛霸看了他一眼。 这个神似书生的公子说也奇怪,不但知道卫勋风人在哪里,还妥善照料他之 前的伤势。看来他似乎还不知道,自己正被官府通缉的危险身分。 “你到底是谁?” “辛大哥为什么有此一问?” “这份恩情,辛某想要回报。” “不用了,家父说过,施恩不望报。”卫函禧道貌岸然地拒绝。老实说,他 只想快点让卫勋风被收拾,其他狗屁恩怨一概不理。“辛大哥如愿收拾了卫勋风 吗?” “没有。”如今落得两败俱伤的下场。 没有?卫函禧眼睛一眯,有丝不快。“辛大哥还会再接再厉吗?” “当然,至死方休。”辛霸不死心地再问道。“为什么要这么帮我?” 卫函禧的心思跑远了,都在盘算着卫勋风什么时候死,如果迟了一些会不会 碍了他娶君采凡的大计,就连实话不知不觉地溜出口都一无所觉。 “说到底,都是我们卫家人得罪了你,所谓大义灭亲嘛,我当然得把他交给 你处置。”他一心以为是卫勋风与人结仇,压根儿没有想到,眼前的男人竟是货 真价实的土匪头子。 “卫家人?”辛霸眯起了眼睛,已经截取到最重要的字眼。“大义灭亲?” 卫函禧看着他,赫然被他充满仇恨之火的眼神给吓着。他刚刚说了什么? “辛……辛大哥?” “原来卫勋风是你家的人,你倒是很有用途。”刚才的猜测很快就得到验证 的机会。“如果卫勋风真的不忍伤及无辜,那么拿你去要胁他,结果会怎么样?” “不、不,我们兄弟之间的感情并不好。”卫函禧的脸色由红转白,由白转 青。“他不会为了我,把他自己交出来……” 或许卫勋风还会很高兴,让他代为受死呢! “原来,你们还是亲兄弟!”辛霸绽开一个野蛮的笑容,没想到他们的血缘 关系那么亲近。 “放过我!你抓了我也威胁不了他的,再说我对你有恩哪。”卫函禧急切地 找脱身的借口。“你瞧,我们兄弟的感情真的很差,否则我明知道你要杀他,又 为何要救你?” “别忘了,是你自己说过施恩不望报。”辛霸冷冷地把话砸回他头上。“现 在给我闭嘴!你们兄弟感情好不好,我不在乎。挟持了你,如果卫勋风买帐,算 我赚到,他若不买帐,多杀你一个也费不了我多少力!” 卫函禧浑身一瘫。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转眼间,他竟然从恩人的身分,沦落为生命堪虞的肉票! ※ ※ ※ “出来,卫勋风,你给我出来!” 辛霸没有想过要去包扎疗伤,明察暗访了卫勋风那么久,就是等着复仇的一 刻。 当他知道手中其实有卫函禧这号筹码,他马上重返将军府,吼叫的声音比劈 雷更响。 他不想再等了!两败俱伤就两败俱伤,就算俱亡也无所谓。一个没有属下的 寨主活着也没有意义,不如痛痛快快地与夺去一切的仇人战死,好过落魄后半辈 子。 于是,在东方渐露鱼肚白时,他再度回来叫阵。 卫勋风在采凡的协助之下,将伤口料理好。还来不及多说些什么,采凡便昏 沉沈地睡去了。 他看着她像孩子般天真的睡颜,许久许久,直到辛霸前来叫阵,他才抬起若 有所思的眼睛,为采凡盖好锦被,提起剑往院落外掠去。 他一出面,就看到辛霸手抓着卫函禧,挺立在院落。 叫阵的声响过大,君府之前已设下的戒备线再度发挥作用,没有人众闻声而 来,只有君设阳与君老夫人赶来了解情况。 “卫勋风,出来!”辛霸虎吼着。 他露出笑意,徐步走出,看着辛霸狰狞的面目。“这不出来了吗?” 他微微一笑,所有的注意力都给了辛霸,却没有注意到他刚才仔细合上的门 扉此时却拉开一条小缝。 他使了个眼色,不希望君设阳与君老夫人插手。 “辛寨主去而又返,是还有什么指教吗?”他嘲弄地笑问着,一双黝亮的黑 眸往卫函禧瞅去,心下有了几分猜测。 他从君家派去监视卫函禧的人口中得知,这个自以为聪明的家伙把辛霸当老 丈人似地捧着,无条件供他吃穿,还延请良医用上好的药给他治伤。 他敢说,卫函禧不知道辛霸是何许人物。要是知道他是杀人不眨眼的土匪头 子,欺善怕恶如卫函禧绝对碰都不敢碰他衣角一下。 “卫勋风,救我──救我──”他虚弱地叫着,受制于辛霸的身躯像条破抹 布。 如今,为了保命,“身分”已然成了不得不揭穿的秘密,即使君设阳与君老 夫人在场,他也豁出去了。 令他觉得奇怪的是,这两个人并没有半分诧异的神情。 反而是卫勋风的房门又比方才滑开了一些,像有人躲在门后面偷听的样子。 “他是你的同胞手足。”辛霸眯起眼,探看卫勋风的反应。 “是啊!”他愉快地承认,尽情揶揄。“不知道是他的不幸,还是我的不幸。” “他喊你大哥。”辛霸侧着头,想要看出他笑脸下隐藏的是什么。 “论兄弟排行,他的确该喊我一声大哥,不过他向来偏好连名带姓地叫我。” 卫勋风笑着叙述,没把卫函禧强烈的颤抖当回事。 “如果你要他活命,最好用你自个儿的命来换。” “换?”卫勋风好笑地横他一眼。“难道他没告诉你,我们的感情差到极点? 从小,他不断排挤我;及长,他甚至冒顶我的身分,想要抢走我的新娘。” 他的房门口滑得更开,一张震惊已极的美丽小脸出现在门后。 “我为什么要用我的命换他的命?家产让他,可以;从小订了娃娃亲的娘子 让他接手,免谈!” “卫勋风!”卫函禧吓得都快尿裤子。“救我!我保证不碰君采凡、不打她 的主意。”关于那个用烂番茄砸他的女人,叫他签下老死不相往来的切结书,他 都愿意。 “还是不行。”卫勋风亲切地望着他,眼眸里有调侃,也有要他自作自受的 认真。“亲爱的弟弟,是你自己送上辛寨主的门前,你必须自己解决。” “话不用说得那么轻松,我这就杀了他。”看他怎么因应! 辛霸眸中闪过杀机,暗忖多杀一个和少杀一个没有分别。他举起大刀来,准 备一刀劈碎卫函禧的天灵盖,却发现手臂已然虚软无力。 被卫勋风掐穿的肩膀,血量流失得惊人,他连筋脉都发麻,甭提解决卫函禧。 卫函禧看不出他力道已失,还以为自个儿真的要小命休矣,吓得闭紧双眼。 只有卫勋风一眼看出他的窘状,他自若地一笑,从一开始就没有怕过辛霸还 有造孽的能力。 “辛寨主,保留一分力气是一分。”见卫函禧吓得浑身发抖,已经得到教训, 他淡淡地将矛头指回自己身上。“你的肩伤已经太严重,勉强跟我一战或者还有 胜算;如果你打算杀了他,绝对没有余力跟我过招。” 那掐出来的五个血洞,是他当上赏金猎人以来出过最重的手;他制伏再凶悍 的恶徒向来都是点到为止,能以巧劲擒住人,就绝不使出杀招。 但是,当他看见辛霸将主意打在采凡身上,打算伤害她的时候,那一刹那他 失去了理智,他的身手运转得比脑子更快,在下一瞬间,内力灌透他的指尖,他 已经掐穿了辛霸的肩。 如此激烈的动作令辛霸很惊讶,他亦然;但就算愕然、就算意会到他做了什 么,他还是不曾撤手。 因为他不让采凡受任何伤害,一点点都不! “好,你找死,我奉陪!”辛霸脑子一转,登时知道怎么做对自己最有利。 他松开对卫函禧的钳制,将他往旁边一踹,卫函禧立刻滚到一旁,像个懦夫 一样地哭泣。 卫勋风迎向他,拔出长剑。 该是彻底收拾黑水寨余孽的时候了! 虽然辛霸有如困兽,不要命地使出各种杀招,但卫勋风总能以最轻巧的招式 抵御。他悠然地只守不攻,虽然辛霸不断逼他出手,他却悠游于刀光剑影间,耗 掉他所有的力气。 终于,辛霸不支,颓然地倒在地上。 现在,只消小小的一拳就能送他入黑甜乡,稳当地交给衙门裁治、结案。 卫勋风正打算上前执行这个微不足道的任务,一种奇特的感觉却驱使他回头。 就连一直都没插手、没出声的君设阳与君老夫人也定定地看着他的身后── “采凡。”他旋过身,发现夜里才为他擦过药,最后因困倦而睡倒在他房里 的采凡,不知何时竟来到他身后。 她的眼神有些古怪,轮流地看着他与倒地哭泣的“卫勋风”。 卫勋风没有思及其他,他只是很单纯地想到── “对了,采凡,你不是要和我一起擒住辛霸?这个让他晕过去的拳头,就让 你出!” 采凡笔直地走过去,伸出的右手终于握出了正确无比的拳头。她轻轻一击, 辛霸便陷入无边的昏迷。 然后,她回过头来,困惑与怀疑交织在她脸上,她神情古怪地问道:“师父, 为什么辛霸叫你”卫勋风“?” ※ ※ ※ 卫勋风呆住了,货真价实地呆住了。 他没有想到采凡会突然问出这个问题,没有预料到当辛霸叫阵时,将会揭穿 身分变换的事情;他也还没有设想到,如果采凡发现他就是卫勋风,会有什么反 应。 但是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她却发现了──而他不想再隐瞒下去。 他是卫勋风,是和她订下娃娃亲的男子;他靠自己的能耐赢得她的喜爱,是 世界上最有资格得到她的人。他有什么好隐瞒的? “因为,”他直视着她复杂的双眸。“我就是卫勋风。” 采凡的身子轻晃着,好像有些重心不稳的样子。 她眨了眨眼睛,指着那个倒在地上哎哎乱叫的倒楣书生。“那他是谁?” “卫函禧。”他轻声地回答,采凡过于平静的反应让他感觉不妙。 “他是你弟弟?” “是。” 采凡低头思索,她渐渐从一堆迷乱中理出头绪。 卫函禧顶替了“卫勋风”的名号,招摇进府,以她未来的夫婿自居;而正牌 的卫勋风却成了她的武术师父,和她朝夕相处,感情渐入佳境。 这其中,很难不让人嗅闻到阴谋诡计的味道。 “娘、大哥,你们一点都不惊讶吗?”她转向自家亲人,看着他们欲言又止 却全无惊愕的表情。“难道说,你们早就知道这件事?” 闻言,倒在地上的卫函禧突然僵直身子,他惊慌地看了看周遭,赶紧连滚带 爬地逃走,心知李代桃僵之计被揭穿,自己又这般狼狈,下场一定很惨。 他再也不敢想要攀龙附凤,马上逃之夭夭。 “采凡,你听娘说──听娘说──”君老夫人讷讷地开口。 女儿是她所出,她怎么会不清楚她的心性? 被蒙在鼓里那么久,采凡当然会有所不满。不妙的是,她向来心口如一,高 兴便笑、生气便闹,这会儿她无风也无浪,只怕已经气极,才会如此反常。 “你们联手来欺骗我?”采凡提高音调,不信任地看着他们三个人。 最疼她的娘、最爱管她也最宠她的大哥,还有陪她玩、陪她闹、逗她开怀的 他──卫、勋、风,他们联手骗了她! 为什么要欺骗她? 怕是她拒嫁的态度一直很明显,所以他们才出此策,让冒牌的卫勋风招走她 全部的厌恨情绪,然后再让正牌的卫勋风亲近她,达成娃娃亲的最终目的。 她看着卫勋风那张向来满不在乎的俊脸,扬起一丝丝担心,突然大喊:“可 恶!你使手段算计我。你简直是混蛋加三级!” 欺骗让过往的欢笑变成了可笑,一句句愚蠢的话现在想起来真让人想跳江。 唉,瞧你多上道,“卫勋风”要是能像你这样,那就好喽! 你知道吗?有时候,我真希望你才是“卫勋风”。 她那时为什么要说这么大胆的话?采凡在心里呻吟,小脸迅速胀红。他听了 有什么感觉?他偷笑吗?他高兴吗?他是不是觉得她很好笑? 可恶! 暴怒的火花直勾勾地喷向他面门,采凡红着脸,瞪着几个时辰前还让她心跳 怦怦的俊颜,而后头也不回地跑开。 “采凡,你别赌气了,好不好?” 栖凤阁里,君设阳的爱妻──云泽公主,正好言劝慰着嘟着嘴巴的少女。 最近府里异事多,先是传出采凡十八岁生辰前来拜访的男人不是卫勋风;后 来又传出,如假包换的卫勋风其实就是采凡的武术师父。 这两个身分错乱的人,已经够让大伙儿傻眼──之前对“武术师父”卫勋风 不够恭敬的婢女翠儿,甚至无地自容地嚷嚷着要去投河自尽。 没想到事情还没完!君家最受宠爱的小小姐,一连跟君老夫人、君设阳、卫 勋风翻了脸。 他们都是现在或未来君府的核心人物,事情闹得这么僵,真教其他的人莫衷 一是。姿态最倔强的是采凡,不肯听也不肯谈那些事,镇日就窝在栖凤阁里。 说她震怒,那也未必,恼羞成怒倒还像一点。 云泽看着眼前的姑娘,清清朗朗的眉目至少打了十个结。 “胎教啊胎教,采凡,你摆了一张苦瓜脸给我看,是要宝宝生下来也长苦瓜 脸吗?”云泽公主叹息着。“你还要拗多久?” “我才没拗。”采凡继续嘟着嘴,有时脸红、有时磨牙。 没拗会日日夜夜守在栖凤阁里,阻断她和丈夫相聚的时光? 云泽抚了一下肚皮。宝宝都快呱呱坠地了呢!这段等待的时间,她多希望是 君设阳陪着她,而不是愁眉苦脸的采凡…… 她的愿望,这一次很快地便让老天爷听见了。 一个高大的男人从容地走了进来,向来扬起的唇角抿着坚决的直线,他踏着 笃定的步伐进入内室,朝云泽颔首,话没说上半句,就把采凡扛上了肩。 “放开我,你这个大骗子!”还来不及反应的采凡就这么倒挂在他肩上,死 命踢着打着,眼角瞄到另一个男人与他们擦肩而过。 过不了半晌,栖凤阁里响起了欢呼。“设阳,我好想你!” “这会儿没有采凡在这里瞎搅和,我会一直陪着你。”阳刚的嗓音因爱而柔 软。 可恶!采凡啪啪啪地射出眼刀。原来大家都视她为眼中钉啊!她可记着了 ※ ※ ※ 倒吊在卫勋风身上的采凡,别无选择地被他带到了自己上不去也下不来的大 树上。 “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她别开红着的脸。“我又不想跟你说话。” “你之前不是很喜欢跟我说话,还背着大家来找我吗?” “不要再讲了!”她气鼓鼓。“那是因为我无聊又没玩伴,才会找到你那边 去!” 卫勋风一脸挫败。她虽然没有女人的细腻心思,倒是有女人绝顶爱使小性子 的天份。“你打算生气到什么时候?” “你管我?”顶是这么顶的,但采凡还是有丝窃喜,原来他还在乎她啊。 “我当然管你。”卫勋风的俊脸突然凶恶起来。“我也有气还没对你发。” “你也有气?这可稀奇了。”瞧他不好受的样子,采凡蓦地心情大乐。“说 来听听吧。” “那我得从头说起。” “有多‘头’?”她忽然警戒。 “你生辰的那一日。” 这不就是变相的解释这段日子以来的事吗?想到之前和他交好的模样,采凡 的脸儿一沉。她可不想回顾自己缠着他、腻着他的片段。 说生气倒不至于,但是她不喜欢那种忸怩不安、像心事被人揭穿的感觉。 卫勋风没等她首允,就自顾自地说道:“那是巧合,谁也没有跟谁预谋。你 生辰那日,我依约前来。当我来到君府门口时,卫函禧已经出现了。” 采凡忘了要阻止他解释,直指话中的不合理。“你可以跳出来说你才是卫勋 风啊!” 他横了她一眼。她还敢提!“然后,我马上就会被臭番茄打得落花流水。” “呃。”采凡一时语塞。那天的她,好像杀气腾腾、很不客气哦? “我自认没有讨打的兴趣。有人要当挡箭牌,为什么不让?” 说得有理……慢着,她怎么站到他那边去了?“你事后可以说明啊!” “在大家认定他就是‘卫勋风’之后?别说别人,就是你也认定‘卫勋风’ 长得就是一副书生样,卫函禧不正贴切所有人的想像?” 卫勋风突然话锋一转。 “再说,你记得他比记得我更多。”这可是个不能饶恕的罪过! “有吗?”采凡疑惑地看着他。“我应该记得你什么?” 卫勋风大感受伤。“光听这句话就知道你把我忘得一干二净。你说过,每次 见到他,都会感觉手脚发痒,想打人,那是因为他小时候欺负过你。” “看来我还有点灵性嘛。”她沾沾自喜。 “可是我呢?教你握拳头,教了那么多次,你还是每次都握错。”根本没记 住他! “唉……这个……”她的表情开始变得有点诡异,有些明白他说生气的理由。 “难道我不该为了你的厚此薄彼而不满?被遗忘的人难道不能采取加深自己 印象的方法?”虽然极力以轻松的口吻说着控诉的言语,但卫勋风的眉头仍忍不 住皱了起来。 他是认真的,不满是真的,愤怒也是真的! 他太清楚自己的心,他知道自己就要采凡,但是每当他发现这个不长记性的 小妮子“又”忘了他时,心里就像有根刺扎着,极不舒服。 他想要靠一身功夫吸引她的注意力,赢得她的心──他办到了,却也被她扣 上骗徒的帽子。 采凡听着,愣了好一下子。 怪不得!当他调整她的拳头时,她会觉得似曾相识,和他在一起总是那么愉 快又自然,像春风吹拂着,娘说她以前总爱腻着他,也不是诓她的。 “但是,娘和大哥,他们知道你才是卫勋风啊!”她突然想起。“他们为什 么不说?”不管他再怎么有理,欺骗还是欺骗。 “你不喜欢被人欺骗,你娘也不喜欢被人愚弄。当她知道卫函禧顶替我的身 分,想要到君家来攀龙附凤时,她只是想留住他,伺机给他一个教训。” 想到卫函禧倒在地上嘤嘤哭泣,夹着尾巴逃跑的样子,他的教训的确够大了。 采凡有些明白。原来卫函禧不是他们特地找来招她讨厌、使她转而对卫勋风 产生好感的对象。这家伙是想来对他们一家人招摇撞骗的。 一思及此,那种被骗的感觉就淡多了! “你自己说,当你一概否定‘卫勋风’时,会用多客观的角度来看我?”卫 勋风再度开了口,一扫平时的吊儿郎当。“你知道你自己之前有多排斥‘卫勋风’, 难道你会因为我不是个书生,就完全地刮目相看?” “我……”她不会,她还是会全盘排斥他,采凡气馁地发现他是对的。 “瞒骗了身分是不对,先入为主的偏见难道没有错吗?”他直视着她。 “所以你将计就计,是因为……”采凡想了想,迟疑地发现他一直没有说出 口的话,也许那才是真心话。“想要接近我?” 他的俊脸蓦然覆上一层薄红,这给了采凡灵感。 “你接近我,是因为……”她突然想起之前问起他对她的感觉时,他的回答。 你总会知道的。 定定地看着他,体会他刚刚说过的每一句话,回想他之前对她的好,采凡若 有所悟。 难道说事情看似峰回路转,其实答案只是那么简单? “接近我,是因为……你爱我?”她看着一向潇洒自若的卫勋风慢慢红了脸, 有丝别扭。 这些日子以来,一直处在心事被看穿的忸怩不安,全部消散不见。 他有一点点难为情的表情已经给了她答案。 “你爱我、你爱我。”这很公平,他们都栽在对方手中!采凡笑颜一开,像 唱童谣似地嚷着。“你爱我、你爱我、你爱我……噢!” 她喋喋不休的小嘴陡然被卫勋风封住,深情的吻堵住了她得意的吟唱。 虽然有一点点丢脸、有一点点损及他潇洒自若的形象,但是采凡终于明白了 他的心意,卫勋风微微地笑起,伸手拥住这个睽违他怀中好几天的小女人。 他终于得到他一直想要的小人儿──君采凡。 -------------- 转自爱情夜未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