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隔天早晨,向初静悠然自睡乡中醒转时,已是日上三竿的时候,初春的阳光温 煦地穿透重重帘幔,映在她苍白的容颜。 她坐起身,觉得脑袋好沉重,隐隐刺痛着。她不禁捧住头,低声呻吟。 「怎么?头很痛吗?」一道谐谑的声嗓扬起。 她愕然扬眸。 杨品熙望着她,微微一笑。「这是给妳一个教训,明知道自己酒量不好,就不 应该在外头乱喝。」 她恍惚地蹙眉。「现在几点了?」 「快十点了。」 「十点了?」她大惊。「你怎么还没去上班?」 「没见妳醒,我能去上班吗?」他半责备地白她一眼,将手中温热的马克杯递 给她。「这杯牛奶,妳先喝了。」 她愣愣地接过牛奶,不敢相信地嗅着那香浓的味道。 「快喝啊!」他温声催促。 「喔。」她忙点头,脑子因这样的晃动又一阵生疼,她皱眉强忍,慢慢地喝牛 奶,胃袋暖了,头痛彷佛也舒缓许多。「对不起,耽误你上班时间。」 喝完牛奶,她吶吶地对丈夫道歉。 后者包容地一笑。「没关系,反正我今天早上没什么重要的事。」 她怔望他,奇怪他突然的体贴。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了,他将工作看得比她重 要,何况她昨晚才闹过一场,她原以为他会给她脸色看。 不料他反而延迟上班时间,留在家里等她醒来。 「我买了面包放在餐桌上,妳饿了就拿来吃吧。」他一面接过空牛奶杯,一面 嘱咐。「我得去公司了,妳如果还是很不舒服,就在床上多躺一会儿。」 「喔。」她怔望他对着穿衣镜系领带,穿来绕去总是不甚满意,她下床,主动 伸出手。「我来吧。」 杨品熙愣了下,没拒绝,静静站着任由妻子的小手在自己颈间穿梭。 打领带可是向初静拿手的强项,不到一分钟,便俐落地系了个英挺漂亮的领结。 「果然还是妳最厉害。」杨品熙对镜审视,很是满意,然后俯首在她前额轻轻 地印上一记。「那我去上班喽。」 她芳心一震,顿时僵在原地。 替他系领带,他回以道别吻,他们夫妻俩有多久不曾如此甜蜜互动了?为何今 天他会忽然记起来? 「品熙。」她茫然低唤,眉间心上,尽是困惑。 他似乎也看出她的迷惘,湛眸若有深意地闪烁。「我明天要出差,今天晚上我 们出去吃饭吧!」 「什么?!」这提议震得她不知所措,歪着头,明眸圆睁,傻气的模样好似一 只受宠若惊的小熊宝宝。 他笑了,大手拍拍她的颊。「我七点半回来接妳。」 向初静怔然目送丈夫的背影。听说男人感到歉疚的时候,就会忽然对妻子特别 好,难道他……果真不爱她了? 是这样吗?她不敢细想,喉间却苦涩不堪。 六点,会议刚达成结论,杨品熙立刻收拾公事包,同事们难得见他如此匆忙, 讶然扬眉。 「晚上有应酬吗?品熙,瞧你一副急着走人的样子!」 「我晚上跟初静约好了。」他淡淡解释。 「喔~~原来是跟佳人有约。」大伙儿相顾莞尔。「那就不妨碍大老板回家做 好老公了,大家散会散会,别耽误人家夫妻甜蜜时间!」 对员工的调侃,杨品熙并不以为意,微微一笑,回到私人办公室,刚收好笔记 型电脑,桌上铃声作响。 他接起电话。「我是杨品熙。」 「老板,展馆那边派人来了,说有些事情想跟你讨论。」 「现在吗?」 「嗯,对方说希望在你出差以前见个面。」 「……好吧,我留在公司等。」 切线后,杨品熙手执话筒,懊恼地叹息。 原本预计今天晚上能排出空档,没想到客户临时来访,看样子是没法准时离开 了。 若是放初静鸽子,她肯定会很不高兴吧?她最近心情不好,今晚便是为了安慰 她才订了餐厅,他不希望功亏一篑,更伤夫妻感情。 毕竟经营婚姻,跟经营公司一样,都不是件容易的事,老婆有时候还是需要哄 哄的,何况他一向不轻易许诺,既然答应了就该想办法…… 杨品熙蹙眉,瞥了一眼腕表,在脑海里算计时间,衡量得失,终于下定决心, 拨打家里电话。 「……嗯,我知道了,没关系,你慢慢来,我会等你。」 向初静挂上电话,对自己苦笑。 她就知道,事情绝不会如预期中顺利,他明天就要出差了,今天怎么可能抽得 出空与她共进晚餐?何况绊住他的,还是他最在意的那个展览馆的案子。 她有种预感,也许今天会被放鸽子了。 但不管怎样,既然丈夫要她先到餐厅等,她还是对镜理妆,换上一身粉嫩的春 装,不规则的裙襬在走动时会舞成一波波轻盈的浪,腰间的丝带强调出她的细腰, 耀眼夺目。 她拢上薄披肩,拿起前年生日杨品熙送她的名牌皮包,坐计程车来到餐厅。 餐厅座落于山区,占地广阔,玻璃外墙爬满了绿色藤蔓,室内凿了一方水池, 水波粼粼,在灯光下流转莹亮。 服务生领她到预定的桌位,就临在水畔,听水声淙淙。 「请问要先点餐吗?」 「先给我一壶皇家奶茶吧。」 虽然不抱希望,向初静仍是拒绝了服务生先行点餐的提议,一个人默默地喝茶。 邻近几桌的客人见她一个女子,痴坐着等人,不时投来好奇的视线,渐渐地, 那目光开始夹杂几分同情。 她假装没看到那样的同情,望向窗外,月娘独个儿流连在天空,与她寂寞相对, 时光的沙漏在无言中流逝,一粒粒聚成一座高塔,一座囚禁长发公主的高塔。 不知公主在塔上都想些什么?难道不曾有一跃而下,一了百了的念头? 向初静幽幽地凝思,客人渐渐少了,服务生静静地准备打烊,她一壶奶茶也早 喝尽,空杯已冰凉。 他果然没来。 她瞪着桌上烧成灰烬的蜡烛,不明白自己为何坚持等下去,这已经不是第一次 了,去年结婚纪念日,她便在家里空等了一晚上。 那天她没有怪他,今年的结婚纪念日也没怪他,今晚,当然也不会怪他。 结束了。 她扬眸,环顾周遭,果然只剩下她一个客人,灯火半灭,音乐也停了,显然已 到打烊时间。 再不走,可要成为人家口中的「澳客」了。 向初静自嘲地扬唇,正欲起身买单,室内灯光忽然全部暗下,一室幽寂中,慢 慢地,亮起一盏烛火。 她迷惑地瞪着那一圈茕茕光亮,亮圈愈来愈大,愈来愈近,终于,映出一张好 看的男人脸孔。 是杨品熙。 他捧着烛盏,来到她桌前。「对不起,我来晚了。」 她怔然无语。 他微微一笑,将烛盏搁在桌上,这动作彷佛是个暗号,不一会儿,服务生便依 次捧来一盏盏烛火,在两人周遭闪烁,好似夏日草丛间的流萤飞舞。 向初静不禁屏息,痴痴地望着这一切。 接着,服务生开始上菜,杨品熙亲自替她拉开餐巾,铺在她膝上,然后才在对 面落坐,他开了一瓶香槟,向她举杯。 她愣愣地动也不动。 「妳不喝吗?」他柔声问。 她这才回神,连忙举杯相敬,香槟杯撞出清脆的声响,也撞上她的心。 「为什么?」她茫然低语。「不是已经打烊了吗?怎么会……」 他明白她的疑问,笑着解释。「因为这间餐厅是我设计的,所以老板特别通融 我。」 「这是你设计的?」她讶异。 「是我前年的作品。」 「我喜欢。」她真心地赞美。 他温文一笑。「我很高兴妳喜欢。」 她看着他拾起刀叉,恍惚仍觉在梦中。「我以为你一定来不及的,我想,你一 定又会在公司加班到很晚。」 杨品熙深深地凝望她。「妳以为我来不了?」 「嗯。」 「那妳怎么还在这里等?」 「因为……」她答不出来。或许她仍是抱着一线希望,或许,她已习惯了等。 「对不起。」他忽地哑声道歉。 她愕然。 他放下刀叉,握住她的手。「昨天晚上我在等妳的时候想了很多,我想,这两 年我的确有点疏忽妳了,只想到要全力在事业上冲刺,几乎没注意到妳为这个家所 做的一切──妳在客厅墙上涂了新油漆对吧?窗帘、床套也都换上暖色系的。」 「你发现了?」她心弦揪扯。她还在想,他究竟什么时候才会注意到…… 「很抱歉这么晚才注意到。」他彷佛看透她思绪,微微苦笑。「我知道工作太 忙不是借口。」 不管多忙,时间多紧迫,如果真对彼此用了心,自然能感受到对方为自己所做 的一切。 向初静懂得丈夫话中的未尽之意,她笑了,忽然觉得胸口像融了一坛蜂蜜,好 甜,好幸福。 「找一天,你早点回家看日落吧!」她提议。 「回家看日落?」他不解。 「嗯,会很漂亮的。」 当黄昏的霞晖映上客厅那面橙色的墙,整个家,会犹如一座童话城堡,美得如 梦似幻。她好希望能与他一起分享那不可思议的美景。 「好,我知道了。」他许诺。 两人相视而笑,曾经笼罩婚姻生活的浓浓阴霾,彷佛都在此刻,一扫而空。 「我觉得自己好像能看开了,晚虹。」 这天,向初静趁着老公到义大利出差,约了妹妹到家里吃晚餐,饱食一顿后, 两姊妹坐在客厅地毯上,喝着暖暖的洛神花茶,吃饭后点心。 「什么看不看开的?」向晚虹莫名其妙。 向初静微微一笑。「坦白说,我前阵子一直很不安,妳也知道,我跟妳姊夫结 婚五年多了,这几年婚姻生活愈来愈平淡,他忙着工作,很少理我,有时候我忍不 住会想,他是不是已经不爱我了。」 「妳在乱想什么啊?」向晚虹秀眉打横,驳斥姊姊。「姊夫当然是爱妳的!妳 忘了他当年为了娶妳,不惜放弃继承权吗?他绝对很爱妳!」 「是啊,我也一直这么相信。」向初静颔首,没告诉妹妹关于小葵的事。 「所以妳就别乱想了,也许姊夫最近工作比较忙吧?但我看得出来他还是关心 妳的,否则那天晚上不会在家里楼下等妳了。」 「嗯,我想也是。」她很同意妹妹的推论。 不管品熙当初是基于何种理由追求她,与她成婚,经过那顿他特意安排的晚餐 约会,她相信他是在乎她的,这五年多的婚姻,想必在他心上有很大的分量。 所以她决定不问了,就当自己从来不知道小葵这个人。 有些事,或许装傻得好,这世上又有谁能真正弄清楚谁有几分是真情,几分是 假意?人人都曾经历过磨难,都有不能说的秘密,何必强求百分百的坦白?只要对 方对自己好,愿意呵护自己,也就罢了。 相信自己爱的人,是成全对方,更是成全自己,愿意相信,一个人才更能甘于 婚姻的苦与甜。 她决定相信他,相信他对自己的这份体贴与柔情。 「我觉得自己好傻,一直想东想西的,钻牛角尖,难怪愈来愈不快乐。」她嘲 笑自己,眉宇故意挤成一团,对妹妹扮鬼脸。 向晚虹噗哧一笑,回敬她一个更有创意的鬼脸。 两姊妹妳来我往,相互过招,到后来,两人都是笑不可抑,争相埋怨对方怎么 装得出那种世纪无敌丑怪的表情。 这是她们姊妹间的秘密游戏,因为小时候家境困苦,经常受到邻居同学欺负, 不开心时,她们就会这样逗彼此发笑。 「咳、咳!」向晚虹笑得捧肚子。「好久没看姊妳扮鬼脸了,没想到……功力 不减。」 「吓到妳了吧?」 「佩服佩服!我还以为妳嫁给姊夫后,就变成一个无趣的人妻,每天只会装作 温柔婉约地说:『是,老公』、『谢谢老公』之类的蠢话呢!」 「我本来就很温柔婉约啊,干么要装?」向初静假装不悦地瞪眼。 「是,姊,妳是很温柔,不过妳也很能搞笑啊!」向晚虹若有深意地一顿。「 可妳从来没在姊夫面前搞笑,对吧?」 向初静一愣,唇畔的笑意缓缓褪去。在他面前,她的确不曾搞笑,或许是因为 他是那么风度翩翩的一个男人,而婆婆也绝不会允许她失去一个贵妇该有的形象。 「妳是不是连不开心的时候,都不会直接说出来?」向晚虹蹙眉,端起一本正 经的神情。「如果妳觉得姊夫冷落妳,就直接跟他抗议嘛!」 她怎么能?那简直像个任性的孩子! 向初静敛落羽睫,把玩着茶杯。「他是个王子,晚虹,既然我要嫁给王子,就 应该把自己变成一个公主。」 「因为王子只有跟公主在一起,才会真正幸福吗?」向晚虹叹息,双手托着下 颔,星亮的眸直视姊姊。「小时候读美人鱼的童话故事,妳就说美人鱼傻,王子本 来就会喜欢公主。」 「妳却说美人鱼一点都不傻,她是为了真爱勇敢牺牲自己。」向初静对妹妹微 笑,心房,荡过一波温柔。 她这个妹妹,表面上很调皮,很男孩子气,外人都说她太过直率,只有她懂得 她的纤细。 「所以妳的真爱呢?」一念及此,向初静突如其来地问。 「什么我的真爱?」向晚虹霎时暖了脸。 「魏元朗啊!妳不是三天两头去打扰人家,结果呢?究竟有没有撞击出什么火 花?」 「那个大叔?!」向晚虹嗤笑。「那个人的生活简直无趣到爆,我可是去解救 他的,不然我看他一只脚都快踏进棺材了!」 「哪有那么夸张?」妹妹的形容实在令向初静想笑。「人家好歹也是科技公司 的大老板,而且才三十多岁,哪有到大叔的年纪啊?」 「他活得像大叔。」向晚虹淘气地评论。 「妳这女生真坏,把人家的生活搞得乱七八糟的,还这样嘲笑人家。」向初静 咳两声,尽量扮出严肃的表情,教训妹妹。 「就说了我是去解救他的。」向晚虹可不承认自己是顽皮鬼,眉眼弯弯,粉唇 一飞。「妳知道吗?前阵子我教他溜直排轮,他多没天分啊!摔了又摔,我好怕他 跌破头,成了个呆子。」 这话真恶毒!向初静浅浅弯唇,但她能听出妹妹语气里潜藏的怜惜之意,她很 心疼那个男人吧? 「……后来有一天,我经过公园时,竟然发现他在教他前女友溜直排轮──拜 托!连他自己都是刚学会的好吗?居然还有脸去教别人,是不是大老板都特别厚脸 皮啊?」向晚虹笑着摇头。 向初静却笑不出来,她怔望着妹妹,试图分辨她神情每一分微妙的变化。 她喜欢的男人,将她费心教给他的乐趣拿去与前女友分享,她一点都不介意吗? 看到那一幕时,她的心,一点都不痛吗? 「我没关系喔,姊。」向晚虹彷佛明白姊姊的担忧,淡然一笑。「只要他快乐 就好,人最重要的,就是过得开心,不是吗?」 向初静闻言,喉间微微泛酸。「但我希望妳也开心。」她温柔地抚摸妹妹发际。 「我很开心,姊,真的。」向晚虹歪落螓首,靠在最疼她的姊姊肩上。「姊姊 好香喔!」 向初静微笑搂住妹妹,任由她清俏的脸蛋在自己肩畔来回搓揉。 「姊夫好幸福,每天都可以闻这么香的姊姊。」说着,向晚虹忽地诡异一笑, 扬起星星大眼。「姊,你们在床上应该也很『性』福吧?」 「妳说什么?」向初静巴妹妹的头。 「哇呜~~」向晚虹捧住自己的头,可怜兮兮地装痛,一面却又欠揍地声明。 「如果不太『性』福的话,记得要Call我喔,我来好好提点姊夫一下……」 向初静二话不说,又巴妹妹一记。 幸福是什么? 幸福就是丈夫出差的时候,一面整烫刚洗好的他的衬衫,一面想着他独自在异 乡,早上匆匆起床,睡眼惺忪地肯定连领带都打不好吧? 幸福就是,嗅着衬衫上他的味道,想着他吃早餐时,沾上唇缘的牛奶胡子。 幸福就是,当妳正想着他的时候,他恰巧打电话来── 「你在那边还好吗?有没有好好吃饭?」向初静握着话筒,甜甜地对不在眼前 的男人微笑。 「我不是小孩了,会照顾自己,妳别担心。」杨品熙在海洋的另一岸朗笑。「 倒是妳,不要光顾着画画,饿着了。」 「我也不是小孩了啊。」她轻声抗议。 是啊,他们早都是大人了,但就是在把对方当成孩子的时候,才更能感受到夫 妻间的浓情密意。 「对了,你那边现在不是半夜吗?怎么还不睡?」她问。 「我忽然有灵感,起来画图。」 「三更半夜画设计图,你还真是个工作狂耶。」她娇嗔。 他只是笑。 她却更品味到一股绵密的甜。他在忙着画图的时候,依然记得打电话回来报平 安,代表他仍牵挂着她。 这样就够了,不管他多热爱工作,只要仍记得思念她,就够了。 向初静来到落地窗边,感动地仰望一片晴朗的蓝空。「对了,昨天收到你的限 时挂号信喔!上面还标了最急件。」 「是文件吗?」杨品熙问。「怪了,为什么不寄到公司去?」 「不知道耶,看起来像是私人信件。」她耸耸肩。「可能不想让你的秘书看到 吧?不晓得是不是什么重要的通知,还是帐单之类的。」 「那妳帮我拆开来看吧!」他温声交代。「如果有什么重要的事,妳帮我办一 下,要不等我回来再说。」 「OK,没问题。」她一口答应。 两人又闲聊了会儿,她听他的嗓音逐渐变得沙哑,体贴地要他早点上床睡觉, 挂电话后,她继续欣赏蔚蓝的天色,好片刻,忽然哼起歌来。 她曾以为即将寂灭的婚姻,又苏活了,她能感觉到幸福,很淡很轻的幸福,却 很真实。 原来只要换个眼光,人间处处是奇迹呢! 想着,她唱着歌,翩翩旋了个圈,轻盈地舞到茶几前,拾起昨日收到的挂号信。 A4大小的文件封,只写上收件人的姓名住址,寄件人却无落款。 究竟是谁寄来的呢? 她好奇地拿拆信刀划过封口,里头是几张照片,她讶然挑眉,取出来一瞧,蓦 地倒抽凉气,面色大变。 几张相片,主角都是她……和某个男人,地点是那晚她喝醉了的夜店包厢。 她躺在沙发上,香肩半裸,酥胸微露,男人的脸或埋在她颈侧,或在胸前,与 她暧昧相拥,姿态亲昵。 这是怎么回事? 她木然呆立,惊骇着,颤抖着,相片一张接一张,无声地飘落在地,正如她一 颗心,从幸福的云端,坠入最深沈的暗渊──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