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声 番外篇之一 情,随雁 锵鎯轻响震回了我曝晒在烈阳底下数时辰的迷离神智。 熠熠日芒反照间,一只指甲般大小的纯金蜘蛛落在我伏跪的草席前,澄黄而 刺眼。 金色的蜘蛛……而且,是活的! 修长的八只脚僵硬而迟缓地移动着,证明着它的生命存在。 这是怎么回事? 我抬头,正巧迎上一柄抵在我垂汗颚缘的扇骨,乍见之下好似我是因那柄碍 眼纸扇而屈服抬头,瞬间轰入脑海的是股挥之不去的厌恶。 “卖身葬父?” 好听的稚幼男嗓成功地撷取了我对那柄破扇的瞪视,眼光移上开口说话的持 扇男孩,他是个十来岁的小毛头。 未发育的身材显得比同龄男孩来得娇小可爱,黑白分明的双眼澄澈清亮,笑 起来有丝甜香,弯弯长睫衬着墨石般的眸,异常合适。唯一诡异之处是他右颊上 面积颇骇人的青龙烙印,让原先该是张素洁雅秀的容颜毁得彻底。 “小少爷!那只纯金蜘蛛是咱们水家唯一的财产呀!咱们还得靠它典当,撑 过个把月咧!”一个瘦弱到仅存皮包骨的龙钟老人慌张且忙乱地拨开重重围观人 群,扑倒在草席上,才抢下那只金得发亮的小蜘蛛,接着却是一声惨叫:“哎哟, 这怎么会咬人?!” 清亮笑声响起,“水伯,你又被骗了,真的纯金蜘蛛在这咧。”被唤为小少 爷的男孩由袖里掏出纯金炼铸的八爪蜘蛛,随手抛向老人。 “小少爷!你又捉府里的活蜘蛛来上彩墨了!” “呵呵,水府里什么都没有,就是结网的蜘蛛最多。”所以为了打发无聊光 阴,他便三不五时抓些蜘蛛来玩。小少爷又转向我,脸上笑意未减,“你,要卖 身葬父?” 我点头,目光瞥向身畔那张书写得歪斜的四个大字。 “多少银两可以买下你?” “小少爷!咱们水家没有多余的银两养闲杂人等!”老人率先抢话。水家已 经穷到只剩遮风挡雨的屋舍,遑论养人了,还养条狗都难上加难! “把金蜘蛛给当了就有银两啦。”富家小少爷双臂一摊,说得简单。 “典当的银两是要用来养家的!”老人快手将金蜘蛛藏在身后,不容富家小 少爷将水家最后一点家产败光散尽。 “就是因为要用来养家,所以我才想买下他呀。你将金蜘蛛送到铺里去当, 所有的银两拿来,我、要、赎、他。” 纸扇唰声一起,破损残缺的扇面看来凄凉无比,富家小少爷毫无所觉,还相 当畅快地摇摇破扇,一派闲逸。 “一只金蜘蛛换一个下人,不值得……”老人试图做最后挣扎。 “一只像指甲般渺小的金蜘蛛换一个这么大丛的人,值得。”富家小少爷意 志坚定。 被人评头论足的我,比拟一只纯金打造的蜘蛛,竟然在值与不值之间拉扯讨 论。 谁说钱不是万能的?! 说出这种话的人必定不曾面临到被钱层层逼压的痛苦! 钱,可以买下一个人、买下尊严、买下华裳美食、买下任何物质上的享受, 甚至是一个人的喜怒哀乐—— 尊严值几两?!喜怒哀乐又值几文?! 全是个屁! 尊严比得上我一家七口,上有祖奶奶,下有稚妹幼弟的全家温饱吗? 喜怒哀乐比得上我那脸色枯黄、骨瘦如柴的弟弟妹妹捧着一碗白米饭时漾开 的小小满足吗? 没有银两,尊严是屁!喜怒哀乐也是屁! 我需要银两,为爹买具棺木,让他入上为安。 我需要银两,担下全家生活重担,尽我长兄如父之责。 我需要银两,让我的家人不挨饿、不受冻。 银两呀银两,世间人尽为你折腰屈膝—— 结果,三十两,买断了我的未来。 这价码,称得上天价了,我对门的邻人阿志被卖到盐场做长工,也不过区区 十五两,我还有什么好不低头的? 我不在乎买下我的主子是谁、顺眼不,我只在乎他给的“卖身钱”够不够多 ——至少能让我家人多几顿的好饭好菜能填腹就好。 “你叫什么名字?” “阿授。” “禽兽的兽吗?”富家小少爷咯咯直笑,比我略小数岁的脸庞带著令人讨厌 的笑容——明明贱嘴说着恶毒的嘲讽,表情竟然还天真无邪外加灿烂无比。 我不加理会,他却又问:“姓什么?” “秦……”我咬牙,知道我的回答绝对又少不了一阵奚落, “禽兽的禽吗?”他越笑越乐。 我瞪了他一眼,心中万分肯定一件事——我讨厌这个富家小少爷! “我喜欢你的名字。”他下了结论。 喜欢?是因为我的名字能带给他嘲笑的快感吧! “我叫水湅,水湅的水,水湅的湅。” 哼!我没兴趣知道你的名字。 随着富家小少爷——水湅,及那个老到行动迟缓的老头——水管伯,姓水名 管,伯是对他的尊称——一块步行许久,没有马车、没有随行奴仆,那两人闲闲 走着、慢慢逛着,缓缓定向蓄龙湖畔,走向那处将囚禁我一辈子的“水家庄”。 我目瞪口呆、神情迟滞,很蠢很蠢地瞪着湖上的荒凉府邸。 水家庄……一栋废墟? 蓦然,所有神智回笼——水湅、水家庄……水家庄、水涑……那个传言中鼎 鼎大名的“败家子”?!那个在短短不到一年内就将水家庄败到破产的水家少庄 主?! 我猛回首,对上笑容可掬的水湅,一阵恶寒自脚底窜起,轰入我混沌脑门— —我竟然被这个不长进的家伙给买下来当长工?不长进的主子怎么带给底下奴仆 多好的生活环境及美好远景?! “水伯,我记得那只金蜘蛛的典当价是三十五两,可你给他的银两却只有三 十两……” “我硬攒下来的五两是这些天的吃饭钱!搁在你那边,要不了一日,你就会 挥霍殆尽,我这回宁死不屈,绝不将钱交出来!”水管伯牢牢护住心窝处,为一 锭碎银冒犯顶头主子。 “慌什么?我知道你是水家最忠心的人,就算你要将那五两中饱私囊,我也 不反对。我是要同你说,下回典当东西时,别老畏畏缩缩的,咱们又不偷不抢, 当铺店王一瞧见你这模样,硬生生将价钱折了一半。” “没有下回了,那只金蜘蛛是水家庄最后一个值钱的玩意儿。”所幸金蜘蛛 雕琢细腻,堪称极品,否则光依它的重量来典当,恐怕不值十两。“喂,小伙子!” 咦?叫我? “什么事?” “你可是高价买来的长工,以后水家庄上至煮饭洗衣劈柴,下至扫地除草洒 水,全都得给我好好做!”水管伯先来个下马威。 “我知道。”我不就是买来打杂的吗? “你呀,什么都得做,只有一件事做不成。”水湅摇着破扇。 “哪件?”我竟还傻傻反问。 “偷懒。” 真难笑的笑话。 “虽然我是三十两买下的长工,每个月应该有的薪俸呢?”做人长工的,好 歹也能赚些一文两文的小零头,这是天经地义。 “你这个小伙子!水家庄哪里还有多余的银两来养你你你……”水管伯激动 地揪着我的衣领,十只枯爪收拢收拢再收拢,然后,嗝屁。 嗝屁?! 我只听过一文钱逼死一名好汉,今天却眼睁睁见到一文钱气死一名老翁。 结果,水管伯攒下来的五两,全都拿来为他办了场简单后事。 水家庄财产,一切归零。 现在的我,除了长工、厨子、“婢男”的工作之外,还得担下水管伯留下来 的沉重烂摊子,而那个烂摊子还很不知人间疾苦地坐在栏杆上晃荡着双足。 那烂摊子,名为水湅。 “喂,你要不要改姓水?”懒懒依卧在长柱上的水涑叼了根草茎,让他那股 绒裤公子哥的气质更添数分。 扫着满地枯叶,我不想鸟他。 “叫水泡,还是水果,要不,水性杨花?”他自个儿接话接得可乐着。 “我姓秦,为什么要改姓水?!”我重重一哼。 “可你现在是水家庄的人。”无辜的口吻搭上一张诡异且精明的笑靥。 “我只是水家庄的长工,姓秦!”坐不改姓! “叫秦授不好听。”虽然他个人挺喜欢的。 “叫水泡又何尝高竿?”我恶声回嘴,扫地的劲道加重。 水湅墨沉的黑眸闪了闪,一抹不该出现在十一岁孩童身上的深沉,在他眼底 呈现。“要不,叫随雁,秦随雁。” 文诌诌的,怪恶心。 “情,随雁而来,随雁而去,能洒脱亦难掌握。” “听起来不怎么吉祥。” “我又没打算帮你取个好名,随雁。” 这主子真爱自作主张,枉顾别人的意愿便迳自唤起他所取的名宇,想必我即 使反对,也改变不了他的决定,所以我便放任他去叫了。 几天下来,我竟也习惯“秦随雁”这个名字,更习惯了扛下水家庄大大小小 的杂事正事,凭藉着水家庄以往的本业——靠水吃饭,赚钱来养这另一个家。 “城镇居民以农为生,割稻,打谷、脱谷、碾米,皆以人力或赖牛马,但若 以水推碓,水碓足足可以节省十倍人力,不仅水碓臼碾成效极佳,就连以水推磨 亦比牛力更胜三石,这方法真妙!”金主笑咧了嘴直赞赏我花了三夜绘出的水碓 设计图。 “不敢当。” “若我出资在水家庄湖畔设置此种水制法的工具,绝对可以赚进大笔银票! 秦兄,这方法你可得全交给我来做。” “那是当然,不过……”我略顿,与金主谈着交易。 “我懂我懂,所有净收五五对分。” “六四。” “秦兄,这…:” “七三。”再迟疑呀,再迟疑就八二了。 “六四成交。”金主心一横。 “我六你四,成交。” 两只大掌交握,奸商与奸商达成共识,他的奸,来自于想要富上加富;我的 奸,却是想要养活水家庄,目的不甚相同,却同样为银两而奸。 谈生意,是我想也不曾想过的工作,而今,我却越来越上手,这也是所谓 “环境所逼”的最佳写照吧。 至少,我即将成功地为水家庄赚进第一笔小财。 交易完成,进入闲磕牙的阶段。 “秦兄,你是水家庄主特地聘用的人才吗?”水家庄已经沉寂许久,此时却 又渐渐崭露头角。 “不,我是水家庄主花钱买下的长工。”一个苦命到不行的可怜长工,偶尔 还能兼兼差,充当水家庄的管事。 气氛一凝,金主不可思议地望着我,而我只是喝着连片茶叶也没有的温水。 “哈哈哈哈,秦兄真爱说笑!” “我是认真的,我等会儿还得扫地兼擦桌子,后院还有脏衣裳待洗。”我可 忙碌得很,没啥空闲和他打官腔。 “秦兄,你真有趣,说起谎来脸不红气不喘的,我都差点教你给骗了。” 又是一个不信的家伙,我也懒得多言,恭送金主出府。 “秦兄请留步,回府去扫地呵。”金主朝我使使眼色,自以为说了个很逗趣 的笑话。 可我是真的该去扫地了。 送给金主一抹下甚真诚的浅笑,闩上府邸大门。 若水家庄能有收入,头一件事就是买些小丫鬟来分担我的杂务。 小丫鬟—— 我脑中才这么思索着,定睛一瞧却瞧见一位小姑娘悠然地穿越水家庄大厅, 朝右侧厢房走去。 “等等!你是谁?怎么乱闯别人家?!”我回神,拎着竹帚冲过去。 小姑娘被我巨嗓一吓,掉头就跑。 “你给我等等!”竹帚长柄一勾,硬生生将那小姑娘自衣领后方给提了离地。 小姑娘咿咿呀呀地挣扎,莲足蹬蹬踢踢,像只被捕获的小兔儿。 “你是谁?怎么进水家庄?!进水家庄做什么?!若你是想偷钱,容我嘲笑 你两声,水家庄里什么都有,就是没有钱!” 小姑娘比手画脚,可我瞧不懂。 “长得清清秀秀的,学人干起偷儿?!”我迳自再道。 她猛摇着头手,这举动我瞧懂了。 “你说,你不是偷儿?”我解读着她的手语。 她点头。 “那你是谁?” 她指了指地。 “你……是水家庄的人?” 她迅速颔首。 “我来了好些天,怎么不曾见过你?” 她指了远远的厢房。 原来都躲到偏远厢房去了。“你不会说话?” 点头。 我现下的举动活似在欺负善良姑娘的恶徒,我放下竹帚,让她踏回石阶。 “你该不会也是水湅买进的丫鬟吧?”我略略打量着她。一袭素净的碎花衣 孺,与寻常村姑一模没两样,青丝简单扎成麻花辫,垂落在未发育的胸脯前,年 龄看来比水湅更小。“买下你这种小嫩娃能做什么?断奶了没呀?”与水湅相处 越久,我发觉自己的嘴越来越毒、越来越贱了。 她脸一红,没出声。 这小姑娘的模样有些眼熟,眉呀眼的好似在哪见过…… “今年多大岁数了?” 她比了个“九”。 “扫地会不会?” 小脑袋点了点。 “喏。”我将竹帚递上,她大退一步,我忍不住嚷:“怕什么?我又不会拿 它戳你,接下,扫地去。”我也好继续思索为水家庄赚钱的其余方法,银两没人 嫌少,我自然不会是例外的那一个。 她先是迟疑,纤手缓缓伸来,怯怯地接过竹帚。 “慢着。”我又唤回她。 她回头,瞠着圆溜溜大眼的模样好不可爱。 “叫什么名字?” 她原想伸手比画,动作一顿,蹲下身子在地上以指为笔地写了两个字,而后 指了指地,又比了比自己。 “嗯,你下去吧。” 她一溜烟地消失在转角。 我抚着下颚,听到自己磨牙的声音。 “我会绘制水碓设计图,可我不识字——” 很好,在确保水家庄收入稳定之后,我非得找个夫子到府里来授业传道解惑, 而地上那两团鬼画符就是我头一个要学起的字! “那两个字,念作‘净净’,干净的净。” 水湅的声音地由我身后传来,一脸戏谑地觑着半蹲在地上研究鬼画符的我。 “净净……”是那小丫头的名儿。 水湅破纸扇一合,也在地上写了两字。“这两字念作‘水湅’,也就是我的 名字。” “谁要知道你的名字怎么写?!”我才不屑咧。 水湅恍若未闻,继续挥毫。“这三字,念作‘秦随雁’,也就是你的名宇。” 不由自主,我被他的话所吸引,目光专注地落在那三字直直横横又勾又撇的 宇迹之上,甚至是努力想将每一笔画给刻在脑海。 “想学字吗?”水湅笑问。 半晌,我虽不甘愿,但仍点头。 “我可以教你,不过……”水湅璀璨笑靥足以教日月为之失色,然而下一瞬 间,他刻意以烙印右脸正对着我,让我产生鬼魅狞笑的错觉。“先签了这份卖身 契再说。”他由怀里掏出一张写着密麻黑字的纸,左右摇了摇。 “卖身契?我不是已经签过了?”早在收下三十两的当天,我便将自己卖给 了水湅。 “那份买的是你的人,这份要买的,是你的心。” “你在说些什么?”有听没有懂。 “买你心甘情愿在水家庄做牛做马。” “心甘情愿?!想都别想!”我毫不客气地扯过那张纸,硬是撕个粉碎。 水湅也不动怒,再掏出一张。“还要不要撕?我这还有很多呢。” 我鼻腔喷吐着怒气。我想撕!可我最想撕的是水湅此时脸上的贱笑! “你何必如此反骨咧?这卖身契签了又不会怎样,反正你再差也差不过现在, 签了这纸,你还能如愿地多学些字,瞧我是那种欺你不识字的恶主子吗?要不, 我将卖身契一字一句都念给你听,你听完再签?” “你若存心骗我,自是不会照实念,怎么算都是我吃亏。” 水滦笑得好浅,双眸敛蕴着喜悦。“吃亏就是占便宜呀,来来来,签字画押, 你一盖手印,我马上开始教你习字。” 我知道,若我要等到水家庄的情况稳定才去学习识字,恐怕是好些年之后的 事,如果水湅愿充当夫子,对我、对水家庄都是好事。 只要盖了手印,习了字,我在与众家金主商谈的过程中也会更加顺遂。 牙一咬。“好,拿来!” 鲜红指印落款。 水湅满意地朝末干的纸上呼拂了几口气,肋它干涸。清朗的声音缓缓朗诵起 草约上的一字一句—— “立约人甲方,就是我水湅;乙方就是你秦随雁。乙方同意,自盖下手印之 日起,至甲方点头同意止,愿听从甲方命令及差遣,不许有一丝一毫的埋怨和嘀 咕,忠心不贰地成为甲方名义上及实质上的玩具,在甲方无聊闲暇之余尽一切努 力为甲方解闷除忧;甲方卧病,乙方随侍在身:甲方不幸夭折,乙方陪葬——最 后是甲乙双方的签宇及手印,即日生效。” “这是什么不平等条款?!”你死我还得陪葬! “卖身契呀。”水湅仍旧在笑,仍旧笑得无邪,“随雁,我忘了同你说一件 事,你才到水家庄数日,所以不了解我的为人,我方才说‘瞧我是那种欺你不识 字的恶主子吗’,这答案正解——‘我是’。”他脸上丝毫不见任何礼义廉耻, 小人的模样相信在往后的岁月中也不会有所改进。 水湅收回纸张,右手在我发愣的眼前挥舞着,我只觉眼前一黑,如同预测着 我未来同等的黑暗,我逃避现实地昏了过去。 我知道,待我醒来,我的命运绝对不会变成更好。 我是天底下最苦命的长工…… 番外篇之二 我要报复! 爬爬爬……努力爬…… 逃逃逃……用力逃…… 为什么他又会想要玩起这十数年前的无聊游戏呢?他家都这么有钱了,只要 他想,几百几千只金蜘蛛随雁都会为他寻来,他为什么又想要把它抓去涂金漆呢? 它不要当那个疯子手下的玩具,那滴着金漆的毛笔好恶心!画在身上的感觉 一点也不好受! 修长的八脚爬虫,费尽心力向外求生。 “嘿!小蜘蛛,你要上哪去呀?”卑鄙的大脚只用小小脚尖踩住它的一只右 腿,就让它动弹不得,扬着惹人厌的贱笑,水湅看来心情愉悦。 就是他!又是他!这次还带了同伙来!真是够了! 几年前,它就是被这个疯子水湅抓来乱涂乱画,搞得全身金彩,被人类当成 活金追着跑也就罢了,之后还被自家兄弟姊妹、亲戚朋友、上至祖宗八代、下至 子侄小辈笑得不敢出来见江东父老,时至今日,它蜕了三次壳,好不容易脱离那 一身金光闪闪、瑞气千条的白痴模样,他,水湅,水家庄庄主,居然又来了! 不,它说什么也不能再让他得逞!蜘蛛也是有格的!它要逃!一定要逃!它 不要再被一堆没良心的冷血动物笑上十数年! 奋力地挥舞八只足,它要逃、一定要逃! “小蜘蛛,不要这样嘛!怎么说‘我们’也是有交情的,你有必要兴奋得一 副想一死以谢天地的样子吗?”微一使劲,他居然踩断了小爬虫的右腿!“哎呀 呀……就叫你别挣扎了嘛!看看,这会儿就出事了。” 他以为,为什么会出事?!他踩断的可是它的腿呀! 算了,古有壁虎断尾求生,它也可以,那只脚就给他吧! 逃逃逃……快点逃! 一心只想逃命的小蜘蛛,完全忽略恶质男所说的话中有何异状。 “水湅……”一旁帮忙捧着金漆的痴儿,满脸的惶恐。“它……好痛……看 ……” 小白痴!那是指“它看起来好痛”是吧?连顺序都会排错,她到底是不是人 呀?连它都说得比她好。 咦……它怎么悬空了?它没有吐丝吧? “你胆子挺大的嘛,敢瞧不起我的女人?”仅用两指便逮着在心中耻笑人类 的爬虫,水湅放大版的劣笑,硬生生骇住蜘蛛的小小胆。 哇啊啊啊! 如果蜘蛛真的会惨叫,现下发出的必是惊天地泣鬼神的鬼哭神号。 为什么?为什么他会知道它在想什么?它什么都没做呀!它只是一只好无辜 好无辜的蜘蛛,不事生产地呆在水家庄,半点坏事也没做,要说它懒,它可比水 家庄的两大米虫——庄主和庄主夫人好太多了!起码它还会偶尔吐吐丝、结结网, 捕食一些小虫小蚊小蝴蝶,帮水家庄驱除一些蚊蝇……为什么?为什么它要被这 个家伙盯上?为什么?为什么?它不要!呜呜呜呜……救命呀!谁来救救它呀! “来,痴儿,我教你玩我以前最常玩的游戏。”恶质水湅将手中的小生物丢 入水晶瓷瓶里,不慌不忙的将金漆倒入。 恐惧的小蜘蛛看着头顶恐怖的“金漆瀑布”,已然骇个半死! 啊啊啊啊啊!不要呀! 再凄苦的悲鸣都只能往心里搁,无处可逃的它只能被冰冷黏腻的油彩淋了满 身,险险没被浓厚沉重的绵密压死! 游游游……游游游……我要活下去……我要活下去! 在金漆中泅水的蜘蛛,看来已非凄惨可以形容。 没人性……没人性呀! “水湅……”它看起来好可怜…… “痴儿你看,蜘蛛泅水的样子,是不是很好笑?而且还是只断了腿的蜘蛛耶! 可爱吧?”他是龙,不是人,哪来的人性?果然是只笨爬虫。 痴儿顺着水湅的说法,再看一回。似乎……真有一些好笑……看它手忙脚乱 地划着金漆,载浮载沉,少了一只腿又不好平衡,好不容易浮出“漆面”,刚吸 了口气又沉下去,继续挣扎着游上来……真的……好好笑…… “呵呵……” “好玩吧?”他这个夫子什么都教不好,就使坏最行。 “嗯嗯!” 它……它不行了……好累……这油彩太浓厚,不似水般好游,又无浮力,如 同流沙般一直把它拖下去……它真的不行了…… 真的快挂了?好吧,放你出来。 恶质水湅将瓶身一倾,所有金漆顺势向外滑出,也连带着将几乎被玩挂了的 小蜘蛛冲出生天。 它要报复……一定要报复…… “哎呀……倒……”痴儿伸手要挡住金漆,却让油彩染了整手。“衣裳…… 脏了……” “乖,痴儿,看你弄得脏兮兮,去找净净替你弄干净。”轻声哄着,水湅支 开她的意味明显。 “喔。” “小心,别走太快。”她现下可是怀有五个月的身孕,带球跑的摸样看来头 重脚轻。 “嗯。”给了允诺,痴儿不疑有他,当真四处找人去了。 “好啦,小蜘蛛,现下只剩我俩,把你的真面目露出来吧。” 靠!他以为现身么容易?说两句话就行呀?它被吓到胆都没了,还喝了好几 口恶心的漆,要变回来哪这么容易? “小蜘蛛,你再不现身,等我娘子回来,我就不只是‘金漆灌顶’这么简单 了。”从鼻孔里喷出两管冷哼,坏人拎起另一瓶油彩,威胁意味浓厚。 呃……不过呢……它可是只修行八百年以上的蜘蛛精,说什么也不能让这个 人瞧扁了。它不是看在那瓶金漆的份上,也没有接受他的威胁,绝对没有。 一阵轻浅的白雾自它身上飘出,不一会儿,一个黑发黑眼、却浑身都是金色 油墨的灵巧女子就趴在地上了。 “嗯,很‘金’彩、很闪‘亮’。”他呵呵直笑。原来是只黑寡妇,不是被 吃的爬虫。“你知道我是谁?” “知道啦,你是人面兽心、人身龙魂的变态恶质卑劣水怪。”去他的……小 看她?怎么说她也有八百年的道行好不好?“补充一点,你还是个卑鄙无耻的恋 物癖神经病,专司虐待劳工、动物、爬虫,以及任何可供你玩乐的人事物。” “多谢夸奖。”啊,说的真是贴切呀。除了前面那几句,其他的随雁以前多 多少少都有骂过了。 她这样骂他他居然还说多谢夸奖?脑子有病! “你早就晓得我是只蜘蛛精?”翻身坐上桌子,她问。 “不,我一直到前些日子才晓得。”她还真以为他闲着没事就喜欢盯着蜘蛛 看吗?“从我发现我的龙身被毁的时候,才渐渐发现。” 也许他的龙身会坏没错,可是,没有一只龙死的时候,会缺了一边的龙角, 还有,那白花花的骨头上,居然会被人以金漆写下“我要报复”、“你涂我,我 涂你”之类的怪话,那不是一般人所能做到的,因为那些在水中的金漆根本没有 掉落过,分明是被有心人施过法。 啊啊……糗了,他还是看到了。枉费她还特地把小白痴推下水去,想分散他 的注意力。 “是你做的,没错吧?” “对啦,我做的,怎样?”她,敢作敢当!反正打死不承认他也不会信,这 庄里就只有她跟他有这种过节,也只有她这么一只精怪可以做到这种事……呜呜! 想说不是也没人信。 “你有几年道行?”敢动他的龙身?这小娃活得不耐烦了。 “八百一十三年。”她掐指算了算。“又七十二天。” “这么浅?我以为你起码有千年以上。”她周身流动的法力源源不绝,比起 一般百年蜘蛛精强上太多。 “我啃了你的龙角,而且我修行向来卖力。”事实上,以前的她,只是让自 己活得健健康康、长长久久,根本懒得修行;但是,自从被他抓去涂过金漆之后, 她开始卖力、开始发愤图强,因为她要报复!她发誓,她再也不要被人抓! 可是之后她才发现,她要斗倒的家伙,居然是只龙……呜呜!还是只恶质到 极点的龙!呜呜呜!因为啃食过龙角,所以不管她的法力再高,她都无法攻击龙 角的主人,也就是那个该死的卑劣人类——水湅! 早知道她就不要贪食了,她怎么会知道那只龙就是水湅! “难怪……难怪你会有这般强劲的法力。”啃了神兽的角,她至少可以少修 五百年。“你可知道,动我龙身的下场?” “不知道,但是下场八成不会太好,我已经料到了。”反正他最多是将她打 回原形嘛!还能怎样? “料到了,而你却没有逃?”把玩瓷杯,水湅眼中闪过一抹精光。“难道, 你不怕?” “怎么可能不怕?要真不怕,我刚才干嘛逃得这么卖力?”虽说少了条腿, 但化为人形后,就没多大影响了。 “怕,也知道会有怎样的下场,可你却没有逃?”给自己倒了杯茶,水湅的 表情越加诡异。“你在等什么?或是……你在留恋什么?” 她脸红了。 她的确在等……也的确留恋…… 她在等,等那个男人注意到她,她留恋,留恋着那个男人的一切。 可她知道,他不会是她的,因为她比不上一个能伴在他身旁的女子。 她只是只爬虫,只是只精怪,虽然比那个哑女早一步认识他,可却从未以人 身见过那个男人,就算喜欢他又能如何?她懂先来后到的规矩,水净净早已占据 他的心,不是她可以介入的。 水湅明白了,只有一种东西才能让他们这些非人者甘心犯险,甘心留恋凡尘 俗世。“你喜欢的人……是随雁?” 这只龙……不对,他应该是人……哎呀!不管了!他为什么猜得到她的心思?! 真是混蛋! 不说话?是默认吗?“我可以让你得到他,可是,你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 她柳眉倒竖。“但是,他是你妹妹水净净的男人。” “你不是喜欢他吗?”无辜的表情,活像是她拿刀逼着他,交出妹妹的相公 似的。 “喂!你给我搞清楚,横刀夺爱是狐狸精的戏码,我跟他们可不是同一挂的。 免了免了!”喜欢归喜欢,她才不要伤人心。更何况,要跟这小子谈条件?她可 是见过随雁的下场了。 “不要随雁?那也可以,但是,你还是要答应我一个条件。”这件事不尽早 办妥,他会睡不安稳的。 “与我何干?凭啥要我答应你一些狗屁倒灶的事?不干不干!”她只想赖在 水家庄里,当她的小蜘蛛,平平凡凡过日子就可以了,她才不要惹是生非,把自 己害惨,又不是吃饱了没事,在那撑着。 “不答应?那把龙角吐出来还我。” 吐……吐出来? “我吃掉龙角起码也是十年前的事了!你现在才叫我吐出来?”她都不知道 消化到哪里去了好不好?“没辙!” “不吐?也可以。”拎起茶壶,他笑得很邪。 他……他想干嘛? 温热的茶水,流过他的手心,却是涓滴不漏的教他握住……握住! “难道……”那是……上古六蚀心之一吗? “乖乖让我砍一剑,我就跟你算了。” 屁啦!让他砍一剑她就一命呜呼了好不好?!蚀心剑耶!还是让他这只道行 变态高的龙握住耶!如果它还是把凡剑,也许她还挡得住,但是它现在可是把幻 剑,就算吃了他的龙角,多了几百年修行,被砍一样会挂的! “不要!” “又不要?你很难伺候你知道吗?”摊摊手,水涑的耐心已经快用完了。 “我不管你要不要,要嘛你让我砍一剑,要嘛答应我一个条件,没有第三种选择。 再有意见,我就直接拿剑让你完蛋。” 他……这是在威胁她吗?还是在恐吓她?又或者……是来抢劫的?一个人类 也敢欺负她这个有八百年道行的蜘蛛精! “喂,快点决定好不好?”一剑抵上她的喉头,水湅狰狞的右脸是那样的狠 毒无情,尔雅的左脸又是这样无辜可爱。 “帮你就帮你嘛……”他他……他不是普通人类,他是拿了蚀心剑的人类, 所以她窝囊一两次也是情有可原的。 “好乖。”她挺像随雁的,真好对付。 “要我帮你什么啦?”推开凶器,她很恨自己的懦弱,但是……命在剑锋上, 不得不低头呀! “你可知道蚀心剑蚀心之说?” “知道呀。”废话!不然干嘛叫蚀心剑?“六把因蚀心之讹而被束之高阁的 禁忌妖剑,随朝代递嬗交替的战火,由宫闱间流落四方……若剑蚀佛心,佛成邪 神;剑蚀魔魄,魔亦为善。”她说着她听来的传言。 “非常好。现在,伸出你的手。”他未将幻剑收起,反而直指向她。“把这 把剑,取去。” 取去?要她取蚀心剑? “这就是你的要求?要我取剑?”他疯了吗?要是她拿剑砍他怎么办? “我要你取去的还不只这把剑,未来,我还会要你取去更多。”他不要蚀心 剑蚀去他的心,他要留着这颗心去爱痴儿,但一般人又无力自他这承接青冥水剑, 所以,他挑上她——一个食了龙角,无法攻击他的精怪。 更重要的是,她太好掌握。 “注意了。” “什……啊!”水剑幻化蛇形,窜入她心口! 她以为会很疼……但,似乎……还好。 “我……没死?” “你已是青冥水剑的主人。”呼!还好,及早交出烫手山芋。要真有一天, 他让蚀心剑吃得干干净净,小白痴八成会哭死。 不可否认,这些日子,他已经察觉到青冥水剑无形中所带来的影响,那剑, 并非浪得虚名。 “你还真把剑给我?要是我拿剑砍你,你怎么办?还有,蚀心剑是会蚀人心 魄的,你要害死我吗?”双手擦腰成壶状,她生气了! “你说过的,‘剑蚀魔魄,魔亦为善’,我是在帮你呀。”满口歪理,瞎掰 成性。 “我又不是魔!”气死气死! “就当是你住在我家的房租嘛!帮我保管这把剑。” “那你怎么不去跟你家的蟑螂蚂蚁老鼠壁虎要钱?!”都是屁话! “你说的对!我去收钱罗!” “水湅!你给我站住!”她顺手一翻,吸了屋外的湖水成剑,熟稔异常。 “啊!对了!”水湅当真就这样站住,让身后的她朝他背后狠撞,又担心当 真伤到他,硬生生被青冥水剑捅过右腹! 她……开始哀悼她的悲惨命运了…… “哎呀呀,你干嘛以身试剑呀?”他说得很抱歉,笑得很讨厌。 “我怀疑你是故意的……”好……痛。还好那把剑已认她为主……不会让她 有生命危险……“你想到什么了?” “喔,我忘了跟你说,我这次用的金漆,比上次的黏哟!一风干就不会褪色 了。”他瞄瞄一身干爽的她。“啊……好像说的有些晚了。” 她身上的漆,早干了。 她不用怀疑了。“你根本就是故意的!” ***** 而后,冬去春来,十年又过。 这几年,她泄愤似的猛练剑法,抓狂般的努力修行,早已有仙佛神将要招她 位列仙班,但每一个都让她以青冥剑轰了回去。 她不去,她不去,在对那个变态水湅报复完以前,她绝对不会离开水家庄半 步! “这位姊姊,你在做什么呀?”眨巴着清灵大眼,一个可爱的小男孩闯入水 廊。 她斜瞄一眼。他是谁?没见过。 视线向下滑至小男孩的颈间,她看见刻著“水”字的玉牌。啧!是水湅的儿 子。 “练剑。”口气爱理不理。 那家伙说怕她带坏他的单纯儿子,从不让她见他家的娃娃,以致于她对“房 东”的儿子一点印象也无。 “你那是什么剑呀?很漂亮耶!”他半跑半走地往她身边靠近,可爱单纯的 模样跟某人完全不像。 坐在雕栏上,她百般无聊的回答:“你那个恶质的爹没跟你说吗?这叫青冥, 青冥水剑。”一把蚀人心的剑,一把……从未蚀过她的剑。 她一直觉得奇怪,为什么青冥水剑从不蚀她心?她依旧好好的,依旧骂不过 水湅,依旧像以前一样过日子,依旧让水湅大骂骗子,因为她根本没变。 这样的诡异她也无法解释,找不出原因的结果,她只能告诉自己,也许,它 蚀去千翡后,已然餍足,故不需蚀她心而活。 “清明?”小小的脑袋瓜向左微偏,思索了会儿,他笑得高兴。“我知道、 我知道,就是那个要拜死人的日子,跟九九重阳一样的。” 咚! “姊……姊姊!”啊啊,摔下水了! 要死了!怎么每次见到姓水的她都要表演泅水?! “还没死,别大呼小叫的。”还好,这几年她比那尾龙还常泡进水里,泅水 功夫练得扎实,不会再发生惨案。 “姊姊,你要不要紧呀?”伸手帮助她上岸,心急的小少爷连忙上前东摸摸 西看看,抓着手绢要为她拭脸,很是担心。“都是我不好……随便乱说话,害姊 姊你掉入水里……” 这娃娃……好像遗传到小白痴,没有遗传到变态水湅的卑劣个性耶!嗯嗯, 老天有眼。 “没事。” “真的?”小少爷抓着她的手包住自己握着手绢的手,泪眼盈眶。“姊姊, 我真的好抱歉好抱歉……” “不要紧,我不会怪你。”唉,水湅有这种儿子,真是祖上积德。 “你真的不会怪我吗?你可以跟我说实话,没关系的,我真的不会介意,看 你是要我切手断脚来偿,我都不会有怨言……”他将她的手越捏越紧,看来万般 愧疚。 “别这样说,我真的不会有事,你不要放在心上。”真的好乖、好没心机的 孩子。 “喔……那,我就放心了。”泪眼一收,他的表情换得比他爹还快!“从现 在起,我正式宣布,你就是我的私人财产了!” “啊?”什么?发生什么事?她做了什么?不对,她该问的是“他”做了什 么? “这张就是你打下手印的卖身契,别想抵赖!”他抽出方才给她拭脸的手绢, 上面赫然出现一个鲜红的印记! “怎么会……”她望着自己的右手,有一摊红墨,八成是她刚才上岸时,他 按上的。难怪他刚刚一直抓着她的手往手绢上抹! 暍,敢情这小子还是遗传到他那恶质爹的恶质本能了?! “喂!还不快背我回庄,还坐在这干嘛?想偷懒呀?快点!” 她的人生…… 好恨呀!她要报复…… 一定要报复! ***** “这就是我要你取走的另一样东西了……呵呵呵呵……”这样,那个死小鬼 就不会来跟他争妻子了。用十年换接下来的十年,值得。 怕她报复?才不怕咧!等她有办法脱离那把青冥剑再说吧。 她真以为蚀心剑没有蚀去她任何东西吗? 蚀心剑蚀的,是她的恨,还有她报复的心,不然照他欺负她的方法,他哪还 能平安活到现在? 所以罗!为了给青冥剑补充食粮,他三不五时就会惹惹她,加深她的恨意, 好让青冥剑成长,增进她的修为,也避免蚀心剑因无恨可蚀,当真蚀去她的感情, 让他儿子没人可黏。 其实这样看来,他人也是不错的。 斟上香茗,搂着娇妻,欣赏着窗外儿子欺负蜘蛛精的戏码—— 心情恁好。 出卖友人…… “水湅”,一个在现实生活中真的存在的人。 我指的不是一个古代人或是某种尼斯湖大水怪(这是某小蛛专用词),而是 这种性格的人,而且,这个人还是我的朋友。 她,姑且称之为某F 吧,是个豆蔻美少女(?),老实说,我认识她好些年, 但仅限于电话聊天,终于在多年之后,我和她相约一块见了面。明明很熟稔,两 人却从没见过彼此,这种友谊建筑在一种颇诡异的情况之下,但我想,我们还是 可以继续这样当朋友下去——因为话题总是源源不绝,总能让我聊得很开心。 猥亵,是我常常用来形容她的词汇。(不过在见完面之后,这个词汇之前添 了一个字,“超”猥亵,呵呵。) 她藉着自己身为白衣小护士的专业水准,三不五时在电话里对我说著“专业” 的黄色笑话。(重点是她竟然能将一个恶意打电话来骚扰的变态色魔给说到无地 自容——因为那个变态色魔所说的猥亵言词不及某F 的一半,所以色魔就匆匆挂 了电话,可以想见,某F 的功力已达所向披靡的顶尖地步了。) 有时我真的听不下电话那头的淫声艳语时,撂下一句:“你好猥亵,让人好 想打你噢。” “来吧,蹂躏我、羞辱我、践踏我、鞭打我吧。”某F 如此回道,“必要时 我可以提供蜡烛和皮鞭——还是有倒勾的那一种。” 说真的,我不知道哪种皮鞭还会有倒勾,不过我知道,所有的酷刑,她都可 以乐在其中吧。(笑) 再下,就是她那句挂在嘴边的口头禅——先奸后杀、再奸再杀,翻过面来再 干一次…… 每每听到这句十八禁的话,我就有股报警的冲动,想将这个社会上专司污染 纯洁小妹妹心灵的女色魔给铲除掉。 某F 就是这么一个让我印象极度深刻的朋友(因为我身边的朋友都很清纯, 少见此类性格恶劣的家伙),所以当我在拟《痴儿》的草稿时,我便决定,我的 男主角一定要很像很像她,但是很可惜,水湅的恶劣似乎不及某F 的千分之一, 哈哈。 某F ,很多人在看完《痴儿》之后都很讨厌水湅噢,你看……你要不要改改 恶劣性子咧? 嗯,我想,某F 一定会说:“讨厌?好呀,有没有讨厌到想拿鞭子抽我?我 可以提供杀人工具噢,还是有倒勾的那一种,噢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brS.我还是好想知道,有倒勾的鞭子到底长什么模样…… L L L 再来出卖第二个友人—— 记得我才爬完《痴儿》第三章,将小说寄给某小蛛看,她很兴奋地嚷着她要 出来串场,所以为了她,我特别写了一篇番外篇孝敬她(某小蛛:“喂喂,不是 你自己迷上写短篇的吗?还赖我?!”),让那只小蜘蛛出来见世面,也许是我 写得太过火,让小蜘蛛对水湅的恨意冲上高峰—— “我要报复!我一定要报复!我要整死水湅!他竟敢这样对我!” “说真的,我不反对啦。”打完稿子的决小明松了一口气地瘫死在沙发上, “奇怪,水湅这个男王角我自己还挺满意的,为什么你们都没办法了解他的好, 以及他迷人的特性咧?” “好?迷人的特性?那只尼斯湖水怪有这种东西吗?!”某小蛛的音调扬高 十倍。 决小明心想,好吧,青菜萝卜各有所好,谁喜欢谁讨厌都没有关系。 终于,在某日,某小蛛恨意到达顶点时—— “我到底在干嘛呀……自己的小说都没这么卖力,呜呜……我好奇怪哟,球 (好友专用的决小明昵称,气球的简称)……我真的好变态……都是水湅害的, 我亲爱的随雁都没出场耶!全是他的戏分……啊啊,我是疯子!不要理我!我只 用一天就打完这个番外耶……” “乖乖,终于发现水湅的魅力了吧?他这种性格的人会让人越打越上瘾的, 对了,某小蛛,你不是说要整他吗?可是……好像这篇番外的番外全是他在整你?” 决小明试着放轻说话的口气,生怕伤了某小蛛脆弱芳心。 “哇哇哇哇——”某小蛛扯着头发,“不要再说了!蚀心剑好可怕!水湅也 好可怕!水湅的儿子也好可怕!我明明要整他的,可是打着打着就变成这样子了 ……呜呜,我要回家去啦……” 乖,别哭。 唉,水湅,你又整傻了一个少女。(摇头) 所以第二个番外是某小蛛写的噢——谢谢你,谢谢你替我写了完整的收尾, 送上飞吻一个呵!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