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终于,简品敦由手术房推出,转入普通病房,等他再度清醒已经是八点多的 事了。 眼前一片黑雾,睁眼与闭眼之间找不出任何差异。 床畔旁有人在碰撞着水壶,并没有发现他的清醒,简品敦猜测着倒水人的身 份,是那个耍花样的刺猬小姐? 但,那股味道不一样……没有乳臭味。 “呼——”倒了杯水喝的人发出了满足的喟叹。 “蕴蕴?”他听出了那道声音的主人。 “哥,吵醒你了吗?” “没有,醒来好一阵子了。”听得出来简品蕴的忧心忡忡,他试图放软了嗓, 让一切听来再自然也不过了。 “你还好吗?” “还好。”他扯动笑容,感觉左眼刺痛难当。 简晶蕴替他将枕头叠高,让他坐起身子。“还敢笑?都这么大了,竟然还学 飙车族打群架!”误解了他的笑容,大松一口气的简品蕴这才叉腰开骂,口气里 又是不敢置信又是责备。“早过了血气方刚的年纪了,怎么和毛小子一块起哄! 别告诉我你现在才到了叛逆期噢!” 俗话说,叛逆期在惨绿初中是一关,当兵又是另一关,这两关早就不知离简 品敦多少年,现在才来作恶也嫌太晚了些。 “正义感挂帅……”右手被简品蕴抓起来握着杯子把手,他暖声道谢,握牢 了杯柄,凑近唇畔,将简品蕴替他倒来的开水饮下。 “我听到了三个从来不会从你嘴里说出来的字眼……”简品蕴显得好错愕, 幸好杯子已经转达到简品敦手上,否则将会有一个无辜的杯子成为她过度吃惊下 的牺牲品。 即使简品敦双眼被白色纱布缠绕,无法视物,也不难猜测简品蕴此时此分脸 上的表情有多震惊了。 他自己也很惊讶好不好。“偏偏我不只说,更做了。”所以才落得现在躺在 病床上的狼狈样。 除了一些嘲弄自己的意味外,他倒没有其他太多埋怨的情绪。搬来椅子的声 音传入他耳朵,听来颇有准备和他聊天的架势。“促使你正义感大发的原动力是 什么呀?哥。”蕴蕴显得兴致勃勃。 简品敦想了许久,“诅咒,星座书上大凶的诅咒。”只能挖出这个答案来对 简品蕴及自己解释他一时反常的举动。 “可是你不是向来不信星座吗?” “是不相信,不过无论信或不信,我现在的情况的确算得上大凶,不是吗?” 他自嘲一笑。 “没生命危险就是凶中带吉了。你知道吗?我和爸一听到你人在医院,吓得 不知所措……”简品蕴握着他的手,“以前闯祸的人都是我和爸的特权,你的责 任就是替我们两人收拾所有残局,你怎么可以让我和爸两个如此依靠你的人担心 受怕,你明明清楚我们两人一慌起来就像两只无头苍蝇,只能可怜兮兮地团团乱 飞而找不到解决之道,你怎么能放心让我们两个这么无助?” “你就是知道如何让我感觉内疚。”短短几句,已经将他定罪在不忠不孝不 仁不悌的坏儿子、坏兄长,不爱惜自己的生命就如同不爱惜简家父女一样,不用 指着他的鼻头大骂他莽撞,只要这条罪名一扣,他就倍感歉疚。“抱歉,让你们 担心了。” 简品蕴笑了,但知道简品敦目前无法视物,所以给了他一个很札实的拥抱来 代替她的笑容。 他不懂撒娇,可家里有两个很会撒娇的家伙,让他也开始对于这种肢体上的 拥抱感到理所当然。“爸呢?”总觉得少了另一只无头苍蝇的嗡嗡叫声,挺不习 惯的。 “被急电招回研究院去了。”研究院在下个月要举办一扬博览会,以三国为 主题,这些日子,简家爸爸几乎以研究院为家了,昨天好不容易拨空回家陪一对 宝贝儿女用早餐,得到的消息却是儿子和一群飙车族械斗住院的晴天霹雳。“哭 红了眼回去的。”简品蕴补上一句。 “我一直怀疑,爸被死去的妈给附身了。”没见过大男人这么爱喷泪的,跟 他印象中的妈妈一个模样。 “哈哈,同感。”习惯的,她举起右掌要和他来个givemefive的默契,但伸 出了手才猛想起他看不到,又无声无息地将手放了下来,故意装出移转话题的轻 松态度,“等会你们律师事务所开工时,我再打电话去替你请假。” 提及了正事,简品敦轻叹:“我手边有两件案子要处理,这下子可麻烦了。” 几时能出院还是未知数,九成九也赶不上法院开庭了。 “这就是在提醒你,做傻事之前先考虑后果。”简品蕴很想同情他,但自作 孽不可活,她最多也只能给他精神上的惋惜。 “我一直神智很清醒,可是手脚不听使唤,我没办法阻止它跑进青少年互殴 的战局里,也没办法阻止它挥动在那群男孩子的脸上……”最后也同样无法控制 自己闪身到花漾前面,为她挡下那柄只差几公分就会划破她鼻翼的扁钻,唉。 “哥,你真的只是路过,然后看到人在打架就跳下车去帮忙噢?”太不像她 所认识的简品敦啰,“还是……英雄救美?”最后四字的音调扬得很高。 “我没看到美人。”只看到一只人形刺猬在大马路上飙车。 “那送你来医院的女孩怎么说?”她可是已经和花漾打过照面了,虽然第一 眼曾被花漾前卫的打扮给吓了一大跳,但仔细瞧还是能发现浓妆底下的花漾有张 相当甜美的容貌。 “她若称得上美,天底下就没有丑女了。” “厚,嘴还是这么坏!我就觉得那女孩长得比我美多了,你是连我一起骂进 去啰?” “女孩子的美,只要干干净净就够了,不用将整盒的粉都往脸上涂。”那种 日本艺妓的化妆技术在日常生活中派不上用场。 “偏见。没听过女为悦己者容吗?无论是让自己看起来更有精神,或是要让 自己在重视的人面前留下美丽倩影,女人终其一生和化妆品无法绝缘的。” “个人见解罢了。” “还敢说,以前你的女朋友们还不是都会化妆。”自打嘴巴。 “我不会去干涉她们化不化妆,只要她们觉得需要,那是她们的自主权。” 再说,职场上的女士化妆是基本礼貌。 “那你做什么一提到送你来医院的女孩化妆,就一脸不高兴。”不是说那是 女性自主权吗?人家小女生喜欢把自己的脸蛋涂上厚厚浓妆,关他何事?她记得 他向来是非关自家人的事,他连理都不理,别说反感了,连想想都懒。 “不高兴?我?” “这间病房除了你我之外,还有第三个人吗?” 简品敦先是沉默,将水杯递回给简品蕴。“也许我真的觉得不高兴。她看起 来年龄很小,应该拥有的是少女的气息和活力,想让自己变得太过成熟只会适得 其反,让人觉得可笑。” 病房外,抱着大包小包正要推门进房的花漾像瞬间定格地一动也不动,然后 将耳朵缓缓贴在门上偷听,在听到“可笑”二字时忍不住戳戳自己的脸颊,不小 心刮下一大片的肤色粉块,呃……好像真有点厚耶。 “刚刚才说不会去干涉人家化不化妆,只要人家觉得需要,那是人家的自主 权,才过不到十秒,说出来的话又自相矛盾了。” “那种年龄的小鬼头,会让人忍不住想管教一番。” “就是因为她的年龄正值尴尬的过度期,想快快长大、快快学个大人,有这 样的行为模式很正常呀。就像男孩子会去学抽烟学喝酒一样,女孩子也会有自己 宣告长大的方式。” “心智成长比外在成长更重要。”光外表长进有什么用,脑子里净存着些幼 稚的想法。 好狠,说话不留半分情面。花漾又觉得心胸一阵刺伤,好像有根无形的利箭 戳刺在那里。即使她人不在现场,也犯不着说得这么直接好不好。 难道他们不知道吗?每次电视剧里演到这种场景时,那个被说坏话的人一定 会“正巧”来到门外,然后“正巧”听得一字不漏,再继续“正巧”产生误会吗? “又来了又来了,又把大家都当小孩子看待了,坏习惯。你呀,别把自己那 套哲学强扣在人家身上,你认为不好的事情就真的是不好的吗?别太自我主观了。 我最近就遇到这种人,强将自己的认定加诸在别人头上,好像全天下只有她说的 话是天理,她看不惯的事情就全是罪恶,别人反驳她一两句,她就认为全世界的 人都在伤害她、攻击她、都不懂她、都是非不分,拜托,有病耶!”有时坚持己 见是好事,但一旦自己的观念已经有了不公正的地方,若还死命坚持就成了固执 了,会让人想拿榔头敲醒他或是敲死他。“不过,我看那个女孩好像对你受伤一 事相当内疚,我问她叫什么名字时,她一直说她叫罪魁祸首。” “她走了?”口气很平淡。 “嗯。”到医院地下室附设的福利社去替简品敦张罗一些住院物品。“哥, 她叫什么名字呀?”总不好之后都罪魁祸首、罪魁祸首地喊人家吧。 “我不记得了。”简品敦想抽烟,却摸遍了胸前找不到放烟的口袋,这才记 起了自己身上衣物换成了病患衣服。一烦躁,畑瘾就越大是他多年来无法戒烟的 主因,他试过嚼口香糖、叼假烟管,的确让他的吸烟量下降了一半,但一遇上烦 躁,他所做的努力就全化为乌有。 烦躁,一涌而上,在听到她走了之后开始。 真是泯灭良心,亏他为了救她免于破相之灾,结果她跑得不见人影,连挥挥 衣袖道再见也没有。 虽说每个人都不想惹事上身,她怕他向她狠敲一大笔的医药费或精神赔偿是 可以理解的,况且她不过是个孩子,只是他觉得不爽,很不爽。 他也不希罕她三步一跪五步一拜地叩谢他的恩德,但一声不吭地闪人也显得 太狼心狗肺了点。 “不记得了?那就是说她有告诉过你,而你没记在脑子里啰?” “没错。”还记着做什么,反正人都跑得不见人影,就算记住了她叫花漾, 也只不过是用来放在心底诅咒暗骂。起不了其他功用,忘了岂不更好? “我一直一直在你耳边说我叫花漾,结果你还是没记住……那我的手机和电 话你一定也没记住……”门外的花漾像被打人了十八层地狱,陷入了某种黑暗的 白怨自艾中嘀嘀咕咕。 简品蕴伤脑筋地沉吟:“那我还是只能叫她罪魁祸首噢?可是我觉得这样很 不好意思耶,她昨天整晚都没睡,一直到你从手术房转到普通病房,还替你付了 挂号费,又说医药费她要全权负责,现在还跑腿去买奶粉、榨汁机什么的,就算 你的伤真的是因为她,我们也不能这么欺负人,何况她只是个小女孩,手上不可 能有太多钱吧……” “你不是说她走了?”这次换简品敦错愕。 “走去买奶粉,说是要让你补体力,榨汁机是要替你压些新鲜果汁喝。” “蕴蕴,以后说话不要只说一半,人明明没走,你为什么要回我‘嗯’。” 害他误以为—— “是你自己没问清楚,她本来就是‘走’出病房,去‘了’福利社呀。”简 品蕴被指控得很冤枉。 “你……”唉,沟通不良,这是年龄代沟。“她叫花漾,花朵的花,余波荡 漾的漾。” “哥,你又想起来啰?这种偶发型的老人痴呆症真是来得快,去得也快。” 简品蕴实在是忍不住戏弄起简品敦。真像个小孩子耶,赌这种孩子气也太不符合 他的个性了吧。 “你噢,哪学来的伶牙俐齿?”简品敦精准无误地伸手揉乱简品蕴的短发, 他听声辨位的技巧越来越高超了。 “跟你这个坏嘴律师学的,有其兄必有其妹。”她吐舌。 两人都笑开了,病房内没有沉闷的气氛。 “好好噢,有哥哥就可以这样斗嘴、撒娇……”花漾在门外用着羡慕极的灿 灿眼光觑向门缝间简家兄妹的互动。一个疼宠着人、一个正被人疼宠着,他们有 着密不可分的血源关系,宠与被宠都像是天经地义一般,谁也不需要排练、不需 要温习,这是生物的本能,是血缘的羁绊,也是家人。她也想要这样被宠着或宠 着人,有个人能如此畅所欲言地分享心事,明明是另一个个体,身上却流着与自 己一模一样的血…… 她,想要家人。 “我也想要家人……只要有他们这样一半和谐的家人,我不贪心的,一半就 好……四分之一也可以……八分之一我也甘愿呀……”花漾垂着颈,感觉心里有 块佯装的坚强正在剥落。 她本以为自己一个人就能过得很好,反正她向来不愁吃穿,不用像其他同学, 想要什么东西得打零工赚取,她的银行户头所拥有的金额,足够让她每个月上Chanel 买品牌性的高级用品、吃最上等的餐厅料理,连孤单,都可以用钱买来一大群朋 友来陪伴,谁说钱不是万能的呢? 可是那一大笔的钱,是用亲情衡量出来的价值,也代表着她存在的价值。一 门之隔的咕哝,飘进了丧失视力但听觉更加敏锐的简品敦耳里,半字不漏。 “回来了为什么不进来。” 简品敦的音量不大,却足以让趴在门板上偷听的花漾听得清楚,那句没有主 词的句子是说给她听的。她重新提起地上大包小包的提袋,进到病房里,脸上虽 有笑,却很僵硬,部分是因为偷听被抓到的窘态。 “我……才刚到门口,你就发现啰?听力真好……”欲盖弥彰地暗示自己没 有粘在门板上长达数分钟。 “我来帮你,花小姐。”简晶蕴接过花漾右手的袋子,放在病房旁的桌上, “你怎么买这么多东西?这……很破费吧?”一个桌子放不下了,其余就往地板 上暂搁。光奶粉就足足六大罐,从高铁高钙、珍珠粉配方、冬虫夏草,到脱脂奶 粉应有尽有。就算简品敦三餐全用奶粉当主食,到出院为止也喝不完吧? “不会啦,能早点养好身体比较重要,不过是小钱罢了。”她花漾什么都缺, 就是不缺钱。 一罐奶粉四、五百块,六罐少说也要两、三千元,对一个学生而言是小钱?! 现在的小孩子零用钱都高到这么吓人了吗?简品蕴暗忖。 花漾手里那个购物袋也是满载,一些必要的、非必要的东西,她也是买到毫 不手软。 “花小姐,我哥没有打算在医院长住,你……你买盘子做什么?”接着看到 餐具组、锅子、锅铲一件件从花漾手中袋子拿出来,简品蕴又是一阵惊呼,别告 诉她说她还订了微波炉…… “我打电话订了微波炉和小冰箱,这样就不用怕食物冷掉或是坏掉了。”花 漾抬起小脸道。 “医院不能摆那些东西吧?”真是默契十足。 “真的吗?”花漾的表情又是惊愕又是失望。 “我不认为医院愿意替我们缴那些额外的电费。”简品蕴提出她认为医院会 拒绝的最大可能。 “好可惜……那,床可以吗?”床总不耗电了吧。 “什么床?” “我打算订一组单人床放在他的病床旁,这样我就可以在这里照顾他了。” “你干脆再买套家庭剧院组和KTV 影音设备岂不更好?”简品敦打断她的话, 那双让花漾印象深刻的黑眸正隐藏在纱布之下,但是透过纱布,背后那双眼似乎 仍直勾勾落在她身上,炯然地瞅着她。 “你想要是不是?你要的话我马上订一整组过来。”花漾还当真以为简品敦 在提建议。 反正简品敦看不见任何动作,所以简品蕴直接扯扯花漾的皮衣,小小声道: “花小姐,我哥在反讽啦。”这么简单的语气还真不出来吗? “喔……”失望。 “他讲话都是这样,没恶意的,就是嘴坏了点。”赶快安慰一下看来被她大 哥给吓到的小女孩。 “可是他跟你讲话都好温柔。”天差地别的态度再驽钝的人也听得出来。 “我是他妹呀。这算是身份上的某种特权吧。” “当妹妹真好……”花漾更羡慕了。 “那是指嫂子还没娶之前才好,你没听过,‘有了娘子没了妹子’,这句话 是老祖宗千年来的智慧结晶,值得天底下做人妹妹的奉为圭臬。”简品蕴笑道。 “当妹子好,当娘子更好……”花漾眼底漾起一阵涟漪,心里像是有个迷雾 顿时开朗,差点让简品蕴误以为自己说了什么中乐透之类的好事,才会换来花漾 整张俏颜亮了起来。 不过简品蕴没机会细问,突地,她的手机响起,轻道了声抱歉,走到窗边去 接电话。 花漾缓凑到简品敦面前,无声无息地觑着他包扎纱布的眼部,再慢慢转移到 其他五官,之前没机会这么仔细端详他,现在她才觉得,他不只是眼睛出色,连 其他部分都相当有特色,难怪拼凑出一张这么让人印象深刻的脸。 “看什么?”薄唇一启,轰出音量不大的沉雷声。 咦?!他眼上不是缠紧了纱布吗?还能发现她偷偷靠近他吗? 五指赶快在他眼前挥了挥,要确认那双隐藏在纱布后的眼是不是正死瞪着她。 “晃什么?” “你看得到?!”连她的手在眼前晃都知道噢? “乳臭味飘过来了,不用眼睛看也知道。”再加上她的手掌挥来挥去总会拂 来“掌风”,谁会猜不到? 喔,害她小小地高兴了一下下,以为他的双眼神奇地痊愈了。“你的眼睛还 会痛吗?” 他没兴趣逞英雄,痛是理所当然的,没什么好隐瞒,“当然——”刻在记忆 里花漾的脸孔猛然浮现,不是依靠视觉,而是昨天夜里,不,严格来说是今天凌 晨的记忆,顶着刺猬头的浓妆少女简简单单在眼前一片黑幕间回望着他,用着今 天凌晨送他到医院那张噙着泪水的担心神情回望着他…… “……不会。”断句之后再接续的词,瞬间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甚至差点让 他嚼到自己的舌根。 如果他照实说了他伤口疼,而且退了麻药更是疼到无以复加,况且受伤的部 分是眼睛,神经系统最为精细的眼睛,那种疼痛是没尝过的人无法体会,如果诚 实说了,只会换来和凌晨最后印在眼底那张自责哭泣的脸孔…… 既然说或不说都无法减轻他的痛楚,又何必多此一举让她跟着难受? 好,这个理由足以说服他自己了。 “医生说要等拆线之后才能确定你的视力是否有损伤……”或是有没有失明 之虞,后头这句话她选择不说,不想让他太过烦恼,“也避免这段时间你只依靠 右眼看东西会给右眼过大的压力,所以才两眼一块包起来,并不是因为你左右眼 都受伤。” “我知道。” 花漾低着头,好半晌才说道:“谢谢你那时扑上来救我……无论你开出什么 要求,要赔偿多少,我都不会讨价还价,你一句话,我付现金。”想不出有什么 方法可以减轻自己的内疚,她只能用金钱来补偿他。 “关于这点,我会和你的父母亲谈。你未成年吧?” “你怎么知道?又是我身上的乳臭味?”她嗅嗅自己,只有ANNA SUI 的洋 娃娃香水味的芬芳,哪来什么乳臭味? “有自知之明。” “我虽然未成年,但有绝对的自主权支付你的损害赔偿。” “我不和未成年人谈正事。”小孩子还装老成最令人讨厌。 “我心智已经成熟了——” “成熟到去飙车滋事?”哼,做出来的行为和嘴上说出来的宣言完全相悖, 更证明了她的幼稚不是吗?简晶蕴挂了手机,适时自窗边走回来,打断两人的斗 嘴对话。 “哥,佩筠打电话来说,下午我们这组要交的商设报告有些问题,我得赶去 麦当劳和大家集合讨论一下,第六堂课完我再来陪你吃晚餐。”简品蕴背起包包, 转向花漾,“花小姐,我哥就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你尽管去忙你的,把他交给我就行了。”花漾拍胸脯挂保 证,拍得啪啪作响。 “谢谢。”简品蕴道完了谢,俯身在简品敦耳边,“别欺负人家了,她可不 是你法庭上的对手律师,留些口德。”先交代叮咛一番,对自家哥哥耳提面命, 省得他又干起欺负弱小的举动。 简品敦只是撇了撇唇,算是默许。 向两人挥手道别,简品蕴赶赴下一场约会,花漾开开心心恭送简品蕴退场。 简品蕴才踏出房门不到三秒,简品敦便双臂环胸,在花漾笑得傻乎乎地直对 着简品蕴离去的门口猛挥手时冷冷提醒。 “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拍胸脯、撂豪语?” “照顾一个病人很容易,我可以胜任。”被瞧得扁扁的花漾喻着嘴,有种不 被信任的感觉。 简品敦的眼神目光又准确地转到她所站的方向,“我是指,正常而言,这个 时间的你是不是该嘴里哼着校歌、背着书包,快快乐乐上学去?” ---------- 晋江文学城